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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艾珈]轉角的幸福[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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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1 01:17:34 |倒序瀏覽
轉角的幸福 作者:艾珈

要不是答應了宋伯伯,離開公司前得勸他的獨子回來接手,
她真的會聽從女人的直覺,離宋裡爾離得遠遠的,
他一雙電眼、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根本是男人界的禍水!
而約他見面,他開口就問她漂亮嗎,漂亮他才有興趣見她,
這倒好,她還沒抵擋他的魅力,他自己倒是先扣起分來了……

袁雨初真的很有意思,問她漂不漂亮,她只說沒有其貌不揚,
嗯,既然是「普普通通」小姐,那他何必浪費時間在她身上?
見面後,穿著打扮讓他覺得可怕呆板的她,竟煮了一手好咖啡,
而且只要他一逗,她的臉色就忽紅忽白忽青,還避他如蛇蠍,
他提議用深吻換她的咖啡,卻被她痛罵,她意外對了他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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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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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1 01:18:02
楔子

  站在「東晨國際」寬敞明亮的董事長辦公室中,現年二十六歲,身材纖細,有著一雙湛亮眼眸的袁雨初,望著十八歲起便不斷扶持、照顧自己,如師如父的優雅紳士——「東晨國際」董事長,宋克萊。

  旁邊沒人的時候,她總是親熱地喊他「宋伯伯」。

  看著宋伯伯越漸花白的頭髮,雨初忍不住想起自己六年前車禍離世的父親。

  雨初父親跟宋克萊的交情已經有三十多年。雖然雨初父親不在了,但宋克萊對袁家人的關心,仍舊和從前一樣。

  日子過得好快,雨初心裡想著。

  穿著鐵灰色手工西服的宋克萊放下卷宗,歎了口氣。「小初,妳知道宋伯伯多捨不得妳?」

  穿著簡單黑色套裝、白襯衫,長髮垂肩的雨初一臉抱歉。「當然知道。但宋伯伯也清楚,重開『Corner』,一直是我跟我媽努力的目標……」

  「Corner」,是雨初爸媽結婚時合力經營的咖啡館。由袁媽掌廚,袁爸負責烘炒咖啡豆、煮咖啡。雖然賺不了大錢,日子卻也過得平穩安順、和樂融融。

  但就在雨初十八歲那年,袁爸錯信朋友,憑空多了一千多萬的負債。一家人不得不放棄心愛的咖啡館還有公寓,但還是不夠五百多萬。

  是宋克萊二話不說出面承擔,才解了袁家人的燃眉之急;同時他也主動表示不收利息,讓他們慢慢攤還。

  但倔強如袁家人,怎可能只接受好意而不努力償債?袁爸接受了好友委任,進入「東晨國際」當採購部經理;袁媽到外頭早餐店工作;女兒——雨初,則是放棄了從小熱愛的繪畫,改考企業管理,並同時進入「東晨」當泡茶、送卷宗的工讀小妹。

  三人以為只要胼手胝足,幾年後便能償清剩下的五百萬。怎知屋漏偏逢連夜雨,兩年後,袁爸車禍,不幸喪命。

  想起摯友,宋克萊雙眼矇矓了起來。只見他揉了揉眉心,似乎是在平復情緒。「對了,我好一陣子沒跟妳媽聯絡了,她還好嗎?」

  「她很好,」雨初秀雅的面容浮現一抹笑。「昨晚上聽我說要辭職,她還一直勸我三思,說您一定會捨不得。可是我也看得出來,能夠再開『Corner』,她很開心。」

  宋克萊歎氣。

  「當初我們說好了,等妳把債務還清,存到一百萬的開店基金,我就得放妳離開。我也很清楚妳們母女倆籌備這件事籌備了多久,也不可能拒絕。不過——」他頓了頓。「宋伯伯有一件事,希望妳能幫忙。」

  「您幹麼這麼客氣?」雨初一臉別見外的表情。「有事說就對了,您知道我一定辦到的。」

  宋克萊先打預防針。「我要妳做的事情不容易。妳應該知道我兒子,宋裡爾,今年已經三十歲了?」

  雨初心裡立刻閃過一張黝黑端正的臉龐,那張臉不僅長得好看,還有一雙教人沈醉的電眼,跟極難忘記的燦爛笑容——她跟宋裡爾僅有一面之緣,而且還是好多年以前。但他恍若天神一般奪人心魂的樣貌,卻始終牢記在她心版。

  她想,見過宋裡爾的人,肯定跟她一樣,始終沒辦法忘記他。

  她點頭。「記得,您以前曾經提過,他在天母開了家PUB?」

  宋克萊歎氣。「是啊,就是因為他開了這家PUB,樂不思蜀,所以到現在仍不肯回來工作。」

  「您希望他回『東晨』?」雨初眉一挑,大概知道宋伯伯要她做什麼了。

  「沒錯。」宋克萊微笑。他一直想讓兒子認識這個他從小看到大的好女孩,卻覓無良機。今天總算起了個頭,就看命運之神給不給機會了。「我希望妳在離職以前,想辦法勸他回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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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1 01:18:31
第一章

  雖然在宋伯伯面前誇口,一定會把宋裡爾勸回「東晨國際」;可說真話,望著宋伯伯寫給她的資料,她卻一點頭緒也沒有。

  只能先打電話、約他出來見面聊聊。但她也知道,要是三言兩語能夠勸動宋裡爾,宋伯伯也不會找她幫忙。

  不管怎麼說,還是得先找到人。

  只是她沒想到,宋裡爾這麼刁鑽!

  「袁雨初……我認識妳嗎?」聽完了雨初的自我介紹,宋裡爾馬上在手機裡問了這一句。

  為了不讓宋裡爾起戒心,袁雨初刻意沒提自己任職的單位——「東晨國際」企劃部。

  「你應該不認識我。」站在公車站牌前,雨初一手拎著公文包,一手拿著手機說話。「但我有非常重要的事得跟您當面談,方便撥個時間給我嗎?看您要上午下午中午都沒關係,只要一個小時就好。」

  手機那頭頓了一下。「妳長得漂亮嗎?」

  她巡眺著公交車的眼神一呆。這跟我長得漂不漂亮有什麼關係?她不解地反問:「您這麼問的意思是?」

  手機傳來他低沈的笑聲。「一個陌生女人打電話來約我見面,只報了名字,卻不肯直說目的,我當然要先弄清楚妳漂不漂亮。如果妳敢說妳長得漂亮,我多少還會有興趣見妳一面。」

  沒想到他竟是個只會以貌取人的沙文豬!她重吐口氣。

  「怎麼不說話?」宋裡爾在手機那頭催促。「還是我說中妳心事,妳長得其貌不揚?」

  「我沒有其貌不揚。」她忍著氣回答:「總而言之,這件事見面談比較好,請問您什麼時候方便,今天還是明天——」

  宋裡爾打斷她的話。「不至於其貌不揚,但也沒那膽子敢說自己漂亮,換句話說,就是長相普通。說真的,我想不到一個非見妳不可的理由。」

  「見了面之後您就會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堅持一定要見面談——喂?」她對著手機喊了幾聲,然後一望手機,他結束通話了!

  這個宋裡爾,竟然掛她電話!她惱怒跺腳。

  恨恨地蹬上開來的公交車,袁雨初挑了最裡頭的位子坐下,不死心繼續撥打。

  宋裡爾也鐵了心,不管她怎麼打,他不接就是不接。

  「可惡。」她又一次合上手機。看這情況,這個宋裡爾不是把她的號碼設定成拒接來電,就是在她的號碼上鍵入「不用接」這種代號。

  她重吐口氣。這種事她再清楚不過,因為她手機裡面,也標著幾隻「可接可不接」,跟「心情好再接」的電話。

  早知道剛就說自己很漂亮。她恨恨地瞪著緊閉的車窗。襯著夜色的玻璃窗映出她秀雅耐看的眉眼。怎麼知道自己一時的謙虛,竟換來這種下場!

  她望著車窗倒影思考著。接下來怎麼辦?她又撥了一次電話,確定宋裡爾鐵了心不理她後,只好放棄電話聯絡這個選項。

  她從公文包翻出宋伯伯給的數據,上頭除了他手機號碼以外,還寫著他開的PUB還有他家的住址。她看了一下時間,六點半,現在打電話跟媽說不回去吃飯太晚了,媽肯定把菜都煮好了——明天吧!明天一下班就到他開的PUB堵他,應該遇得到他本人才對。她盤算著。

  吁口氣,她望著車窗倒影抿了抿唇。在「東晨國際」的時間剩下不到三個月,她無論如何得說動宋裡爾回去,也算是報答宋伯伯幾年來的照顧跟幫忙——

  雖然這宋裡爾是個沒禮貌又好美色的沙文豬。她望著車窗一吐舌頭。

  「加油!袁雨初。」她握緊拳頭鼓勵自己。「妳一定可以的!」

  *

  過招第二回,雨初沒想到自己依舊是鎩羽而歸。

  大概六點半多一些,她人已到他開的PUB——「Lille」門口。「Lille」是一家門面頗低調的PUB,顛覆了她心中PUB陰暗、吵嚷又混亂的印象,而且裡邊顧客,多半是拉鬆了領帶,垂掛著肩膀,真的進來喝杯酒小憩一會兒的社會中堅。

  因為想多省點錢早點償清債務,雨初下班向來很少參加同事們的聚會,幾年來頂多一、兩次被強拉進一般流行的PUB裡,但不喜歡喝酒又怕吵的她,實在沒辦法在裡邊待太久,然而「Lille」完全不一樣。

  抓著一瓶海尼根的她環視店內,原木搭成的吧檯與淡褐色的牆漆融為一體,舉止利落安靜的服務生遊走在一張張小圓桌與舒適的單人椅間。吧檯旁擺了一架黑色豪氣的平台型STEINWAY,這會兒正坐著一名西裝筆挺的鋼琴手,和一旁的小提琴、大提琴演奏著她沒聽過,但覺得挺輕快悅耳的曲子。

  雖然來這兒的目的是要找宋裡爾,但「Lille」的氣氛,仍然讓她放鬆地呆坐了一會兒,才想起正事未辦。

  我不是來喝酒聽歌的!

  環顧四周,沒發現宋裡爾身影。雖說已經五、六年未見,但她很確信,自己不可能認不出他。

  一想起宋裡爾,她腦中立刻閃過那雙電死人的眼睛,還有那張好看到無法形容的英俊臉龐,加上那種模特兒級的身高,走到哪兒,都會是眾人矚目的焦點。

  但坐在「Lille」裡面的男人——她連看了三圈後確定,沒有,就是沒有宋裡爾。

  該不會是在辦公室裡邊?她眺著緊緊闔起、掛著「非請勿入」牌子的木門,想著可以找什麼理由借口溜進去看他在不在。

  就在這時候,她身後的女客人突然講起手機,一聽見女客人說了一聲「Lille」,她耳朵立刻豎起——

  「我是小熏,我現在人在『Lille』,妳上次不是說Lille會在他店裡演奏,怎麼沒看見——什麼,只有星期四?妳怎麼不早說,害我白跑一趟……」

  女客人一講完手機,包包收一收人就離開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真是!雨初歎氣。今天星期五,她錯過了遇上宋裡爾的最好時機。

  早知道昨天就不回家吃飯了……她心裡一邊嘟囔,一邊舉手要服務生過來。

  「小姐需要什麼?」服務生小聲詢問。

  「我聽說宋裡爾先生星期四會在店裡現場演奏,平常時間呢?還有什麼機會可以遇到他?」

  服務生看了她一眼,大概是把她當成宋裡爾的粉絲,制式化地回答著:「對不起,老闆的事我不太清楚……」

  一般人聽到這答案通常就會放棄,但是,雨初不是一般人,她有任務在身。她又問:「那店裡面誰清楚?經理還是店長?」

  被問住的服務生朝吧檯看了一眼,雨初捕捉到他的眼神,順著望去,目光正好與一名穿著黑色西裝背心,帶著日本「執事」派頭的中年男子對上。

  雨初領悟,這人才是自己該問的對象。毫不考慮,她包包一拎跑了過去。

  「請問,」她雙手搭在吧檯上。「除了星期四以外,我什麼時間還遇得上宋裡爾先生?」

  中年男子一臉驚訝。「請問妳是?」

  雨初答:「我被委託來跟宋先生談點事,但宋先生太忙了,打他手機一直沒聯絡到他。」

  「妳現在當然聯絡不到他。」中年男子微笑。「Lille飛到日本去了,去看賽車。」

  雨初笑容垮下。「他什麼時候回來?」

  「大概星期一、二,只是妳要找他,最好還是星期四過來。」中年男子停了會兒,又補了一句:「如果妳還是聯絡不到他的話。」

  雨初聽出對方的言下之意——他根本不相信她有宋裡爾的手機號碼。

  「我是真的有他的電話!」她掏出自己手機,按出宋裡爾號碼。「這號碼沒錯吧?」

  中年男子眨了眨眼睛。還真的沒錯。

  「請問我該怎麼稱呼您?」雨初伸出手。

  「店裡人都喊我榮哥。」中年男子和她輕輕一握。「小姐呢?怎麼稱呼?」

  雨初心裡想,經過昨晚那通電話,馬上透露姓名,似乎不是明智之舉。「秘密。」她俏皮地答。

  「原來是秘密小姐。」榮哥微笑。「需要我幫妳轉告Lille,有人在找他嗎?」

  「不用。」雨初答得飛快,不過一發覺自己口氣不禮貌,又馬上補充:「我說不用的意思是,我要談的這件事,還是直接當面跟他談比較好。」

  「好。」榮哥不囉嗦。「我不提。」

  「謝謝榮哥。」她點了下頭,突然想起一件事。「對了,我從剛才就在猜,樂手們在演奏什麼曲子?」

  「門德爾頌第二號鋼琴三重奏,作品66號,第三樂章詼諧曲。」榮哥流暢地答。

  縱使對音樂再沒涉獵,她也聽過門德爾頌。「你們在PUB裡面演奏古典樂?」她一臉驚訝。

  「Lille喜歡的音樂範圍很廣,」榮哥聳肩,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除了交響樂團塞不進來之外,其它妳想得到的,爵士樂、藍調、探戈、流行音樂、聲樂,我們都會想辦法安排。」

  想不到宋裡爾還滿有品味的。她再度回頭環視了一圈。她本來以為宋裡爾只是個愛開快車、愛追求刺激,光會以貌取人的紈褲子弟,但見了這家店後,她不得不稍稍調整一下對他的刻板印象。

  只是稍微,大概是五十八分進步到五十九分的程度。她心裡想著。

  「喜歡嗎?」榮哥又問。

  「喜歡。」她肯定點頭。「我平常不太來PUB這種地方,但如果是『Lille』,我會想再過來。」

  榮哥紳士地彎身。「謝謝妳的讚美,期待妳再次光臨。」

  *

  要雨初瞪著月曆乖乖等到禮拜四再出擊,不可能。才隔兩天,星期一,她一下班就拿著宋伯伯給她的住址,直接殺到宋裡爾家門口。

  她本以為宋裡爾會住在多豪華、戒備多森嚴的鋼骨大樓,但一站在這幢築了圍牆的三層建築門口,她驚訝地眺看著,竟是出乎意料的平凡跟樸素。

  實在很難跟他搶眼奪目的外貌聯想在一塊兒。

  不過經過星期五「Lille」的經驗之後,她隱約有種感覺,顛覆一般人對他的想像,似乎是他慣常做的事。

  不知他回來了沒有?雨初邊想邊按下電鈴,等了一會兒發現沒回應,她又再按一次。

  這一回對講機有了聲音——而且還是個女聲。

  「誰?」

  雨初愣了一下,腦中完全沒有一個他家裡會出現女人的想法,以致下意識報出自己的名字。「我是袁雨初——」

  講了之後她猛地捂嘴,說溜嘴了!完蛋,肯定會被宋裡爾認出來!她心裡暗叫糟。

  「誰?」接著傳來的男聲有些模糊,大概是站在遠方說話。

  「她說她叫袁雨初。」女聲回答。「你認識嗎?」

  「袁雨初……好像在哪兒聽過——喂?妳找我,有何貴事?」最後幾句聲音清楚了點。

  她認出說話的人是宋裡爾本人沒錯。

  既然名字已經報出來了,她豁出去地說:「我是『東晨國際』企劃部副理,有一件事情想當面跟您談,是您父親宋克萊先生委託的。」

  「我爸?」宋裡爾聲音納悶。「妳等等,我打個電話——」

  不等雨初響應,宋裡爾已經把對講機掛上。

  雨初在外頭傻站了一會兒,突然,門開了。

  但站在門裡的,卻是一個拎著名牌包、身穿黑色緊身短洋裝的鬈發美人。

  「Lille叫妳進去。」美人綻出無心機的笑容,回頭遙指敞開的鍛鐵門。「從那扇門進去,拖鞋在鞋櫃裡,妳自己拿著穿。」

  說完,美人側身走過雨初身邊。

  等等!正打算進門的雨初轉頭。「妳要出去?」

  雨初以為美人是宋裡爾的女朋友,才會如此詫異美人的舉動——一般說來,陌生女子上門找自己的男友,女友都會全程陪同才對吧?

  「嗯,我跟我朋友約好了。」美人眨眨眼睛。「對了,等會兒進去,不要忘記把門關上,啊!接我的車子來了——」

  美人說完,真有一輛艷黃色的法拉利駛近。美人朝車子揮了揮手,駕駛抱著一把漂亮的艷紅玫瑰下車,衝著美人喊了聲:「nanako(奈奈子)。」

  是個長相斯文的年輕男子。雨初傻眼地望著nanako撲進男人懷裡,仰頭接受他的頰吻。

  「好想你喔,Peter!」

  兩人又親又抱了一會兒之後,nanako坐上副駕駛座,開開心心出門去了。

  現在是什麼情況?雨初大惑不解地瞪著絕塵而去的車影。宋裡爾放任自己的女友跟其它男人約會,而且還是從自家門口離開——

  有錢人的感情思維,果真不是她這個窮人家小孩可以理解的。

  她一邊搖頭,一邊換上拖鞋走上水泥做的樓梯。等她頭高過扶手之後才看見,老天!這麼多名車!

  整個一樓,儼然是個車庫——她探頭張望,光視線範圍,就看得到三輛價值數百到上千萬不等的房車——更別提後邊她看不到的地方,究竟還停了幾輛!

  嚇死人了!她捂著心窩想著,誰想得到這麼平凡無奇的三樓透天別墅裡邊,竟藏了這麼多輛貴死人的車?

  有錢人的世界,當真難以想像。

  等進了二樓,她又一次嚇得說不出話來,這回不是看見什麼貴死人的東西,而是屋子的主人——

  上半身赤裸,僅穿著一件灰色棉褲的宋裡爾,一手拿著毛巾擦頭,一手拿著iPhone說著:「好,我等會兒會過去看一看,大概一個小時……嗯,待會兒見。」

  老天!他身材有夠棒!雨初眼珠子差點沒蹦出來,目光完全沒辦法從他肌肉結實浮凸的身體移開,不管是二頭肌、胸肌還是腹肌,每一寸起伏都無比完美,看起來彈性十足,再配上他曬得黝黑的膚色——她微張開嘴喘息,簡直是在誘人犯罪!

  以前在報紙上看見女人強暴男人的新聞,她總覺得荒誕不經,直到看見宋裡爾,她不得不承認——這是有可能的!

  要不是自己自制力夠強、理智夠堅定,她雙手微抖地想著,說不定這會兒,已經撲上去了。

  講完電話的宋裡爾回頭,正好望見她陶醉癡迷的表情,他不出意料的挑了挑眉。袁雨初的反應,在他早就是常態。可以說他從讀幼兒園開始,身邊的同學,甚至是同學的媽媽、姊姊,就開始有那種——彷彿他是好吃的糖果,恨不得把他全身衣服脫光,從上到下徹底舔一遍——的眼神在看他。

  等上了小學、中學,情況更是嚴重。

  宋裡爾打小在日本唸書,在他小六的時候,已經有國二、三的大姊姊們會在他上學或放學路上堵他。而他的第一次,也就是被這群大姊姊其中之一拿走的。

  他知道自己好看,而且也相當享受女人的戀慕,只是這個袁雨初,他現在終於想起她來,就是上星期四打他手機要約他見面的「普普通通」——這是他幫她取的暱稱,在他掛她電話之後,他就在她號碼上鍵入這個代稱,意思是不用浪費時間在她身上。

  外貌已經變成他願不願意花時間的標準。不是自誇,而是喜歡他的女人太多,從他家門口開始排隊,可能繞地球一圈也排不完。要不稍微篩選,他哪有那麼多時間!

  他反過來打量她——她的聲音帶著一點黑管的清亮,從手機裡頭聽,他以為她應該長得更加冷靜,看起來更道貌岸然才對。

  沒想到本人是一個皮膚白皙、身材纖細,有著一雙湛亮眼瞳的清秀佳人,或許稱不上絕世美女,不過相當耐看,只是——他望著她身上灰色套裝,真是樸素得教他頭皮發麻。

  從小他就喜歡刺激的人事與物,最忌諱無聊與呆板,雨初這身打扮,正好命中他最討厭的幾項事情之一。

  爸也真是,又不是不知道他討厭什麼,派她來的時候,也不提醒她換件衣服再來。他心裡想。

  他不認為自己的要求是吹毛求疵,他只是覺得,她如果出發前能換件有設計感一點的洋裝,或者頭髮上個卷子整理一下,至少會讓看著她的他,覺得賞心悅目一點。

  女為悅己者容,很基本的道理不是?

  看她一副人衣合體的模樣,他忍不住懷疑,說不定她衣櫃,清一色是這種非灰即黑、中規中矩到令人歎氣的衣服?

  真是可怕。他放下手機,大剌剌往深色的沙發椅上一坐。「來吧,我爸要妳跟我談什麼?」

  直到這會兒,她注意力依舊在他壯碩結實的胸肌和腹肌上頭。就像小孩子見到喜歡的東西,總會忍不住想湊上去摸摸碰碰、親熱一番,她這會兒的感覺也一樣,得竭力克制油然生起的衝動——

  這經驗對她來說,是新鮮也是恐怖。她一直認為自己很有自制力,從她毅然放棄心愛的美術,改念她毫無興趣的企業管理就可以發現,為了家人,為了實現爸媽多年的願望,她可以犧牲自己諸多喜好,而不覺得可惜——但這一刻,望著宋裡爾,她腦中頭一回出現「豁出去」、「什麼都不管了」的念頭。

  她腦中出現極可怕的想像——如果就這樣不顧一切撲上前,碰觸他赤裸的胸膛、他的臉、他的嘴……

  「袁雨初。」

  一聲叫喚,驀地打散她腦中的綺思。她吃驚地看著他挑起的眉頭。怎麼了?他剛是不是說了什麼?

  宋裡爾高蹺著二郎腿,酷帥地望著她問:「我爸要妳過來,應該不是叫妳來發呆的吧?」

  啊,對!她猛眨著眼睛。直到這時才想起來意,不禁面紅耳赤。老天,難道她從進門到現在,就只做了一件事——看著他?

  她暗抽口氣,想不到幹練利落的自己,也有如此不專業的一天!

  彷彿是為了翻轉宋裡爾對她錯誤的第一印象,她忙換上公事公辦的表情,想拿出自己的名片作為開場白,只是她低頭一看才發現,咦?公文包呢?

  回頭張望,才在沙發椅邊看見自己的公文包——老天,它什麼時候跑到那兒去的?

  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可見眼前蹺腿而坐的俊美男子,造成她多大的震撼與誘惑。

  她的手足無措宋裡爾全看在眼裡,說真話,他覺得滿有趣的,明明對他著迷得要命,卻又要強裝出鎮定的表情。

  看在她這麼努力的分上——他挲著下巴想著,讓她多待一會兒好了。

  他本是打算聽完她的來意之後,就馬上請她離開的。

  「想喝點什麼?」他問。

  正在掏名片的她呆了一下。「啊?對不起,你剛說什麼?」

  「我問妳要喝點什麼?」他起身走向廚房,穿著灰色布拖的腳,在深色木作地板上移動。

  兩人目前所處的空間非常通透,客廳與廚房僅僅隔著一座吧檯。他打開冰箱,念了幾個選擇。「有蘋果汁、紅茶、啤酒、白開水,跟現煮的咖啡,妳要哪一個?」

  聽見最後一個選項,她眉眼突然亮起,但是——「我沒聞到咖啡味?」

  「因為我還沒泡。」他慵懶地伸了下懶腰,那均勻起伏的肌肉,活似優遊叢林裡的黑豹。

  雨初又看傻了眼。

  「要不要?」他搖了搖手上的咖啡豆罐子。

  她眨了眨眼睛,提醒自己不能再恍神了。

  專業一點,袁雨初。她在心裡吶喊著。

  「——還是不用了,給我白開水就好。」

  他皺了下眉。「幹麼不選咖啡?妳明明一副很想喝的樣子。」

  「我是想喝——」她把玩著手裡的名片,猶豫是該挑白了說,還是保留一點。

  不過一想到不說清楚,說不定就得硬著頭皮喝下不甚美味的咖啡——她想算了,還是大膽一點,少講些違心之論較妥當。

  於是她接著說道:「但很怕喝到會讓我失望的咖啡。」

  換他驚訝了。依她打扮,他以為她說話會更保守小心一點。

  說不定這人有著大膽不羈的靈魂,只是一直藏在保守樸素的裝扮底下——

  可能嗎?

  不可諱言,她直白的回答傷到了他自尊——他向來討厭被人瞧不起。

  「這麼說,妳是咖啡行家?」

  他說這話時,雖然臉上掛著笑,但隱不住口氣裡的不以為然。

  他這個反應,對雨初來說也不算陌生。

  看來只能露一手了。她放下名片走到吧檯後邊。「介意讓我來嗎?」

  他定定看了她半晌,然後雙手環胸,退開。

  他現在表情,已明顯帶著挑釁。他不相信她能泡出多好喝的咖啡。

  雨初呼口氣,穩定下心神後,開始燒起熱水。看得出來宋裡爾在她進門之前,已打算幫他自己泡杯咖啡,一隻深黑色鍛鐵製的茶壺已經裝滿水放在爐口上。

  宋裡爾沉默地推過手沖壺。雨初掂了掂,發覺跟自己家裡用的重量幾乎一樣。

  在等待水開的時候,其它工具,諸如咖啡杯、磨豆機、雙孔濾杯等等,全部準備妥當。

  見她折迭濾紙的架勢,他心裡想著,滿像一回事的。

  水一燒開,雨初開始一連串動作:把水注入手沖壺、溫杯、溫壺,嗅一嗅確定咖啡豆的品質,把磨好的中度咖啡粉放進濾紙,然後吸口氣,穩穩地拿起沉重的手沖壺,以距離咖啡粉三公分左右的高度,緩緩注水。

  細小的水注從中心開始畫圓,宋裡爾探頭,看見咖啡粉表面出現漢堡狀的膨脹——這是萃取咖啡最重要的時刻——雨初放下手沖壺,靜等大概三十秒鐘,接著第二次注水。

  看著她專注的眉眼,還有毫不多餘的動作,宋裡爾不得不承認,她是行家。

  從她執手沖壺的位置就可以看出,這人沖咖啡的次數,肯定不下千次。

  她才幾歲,已經練了這一手好功夫?宋裡爾對她好奇了起來。

  第三次注水結束,雨初移開濾杯,倒掉事先注到咖啡杯裡的熱水,再倒了一杯咖啡到宋裡爾面前。

  宋裡爾也不客氣,端起聞了聞後,慢慢啜了一口。

  一股溫潤,咖啡特有的風味立刻瀰漫鼻間,他驚訝地再啜一口,喝了這麼多年咖啡,他還是頭一回喝到如此香醇、近乎完美的咖啡。

  尤其嚥下後,那殘留在口中的醇濃香氣,更是美好得讓他歎息。

  單她這手沖泡咖啡的功夫,他想,就足夠讓他另眼相看了!

  「還滿意嗎?」雨初自信滿滿地看著他。

  他做了一個稍等的手勢,現下是品嚐咖啡的最佳時機,他完全不想浪費時間說話。

  直到杯裡的咖啡全數喝盡,他才放下杯子,認真地看著她。「妳想不想到我這兒工作?」

  什麼啊?沒頭沒腦的。仍喝著咖啡的她皺了下眉頭。

  「我想聘妳來幫我煮咖啡,薪水妳來決定,只要保證我每天一醒來就喝得到。」他意猶未盡地望著已經見底的咖啡壺。要是每天都有這樣一杯咖啡,只能說是天堂!

  原來如此。她輕笑了聲。「承蒙你的抬愛,不過目前,我仍是以『東晨國際』的工作為重。」

  「我不接受妳的拒絕。」他把喝光的咖啡杯還有咖啡壺全部拿到水龍頭下清洗。「等著看好了,妳早晚會過來幫我做事。」

  或許是財大氣粗,他認為所有他人的「才能」,都是能用錢買到的。

  看著他執拗的模樣,她心裡閃過一個念頭——說不定可以跟他條件交換?以幫他沖咖啡,換他回「東晨國際」工作?

  妳想他會答應?理智冷靜分析。她摸了摸頭髮,也知道自己太異想天開。

  何況她已經訂好機票,等「東晨國際」的工作交接完,三個月後,就要飛到拉薩,親自用她這一雙眼,觀看已經存留千年的古寺壁畫。那是她多年來的夢想,不可能因為任何事情改變。

  即使是宋伯伯的心願。她在心裡對宋伯伯說了聲抱歉。

  「言歸正傳。」她走回客廳,再一次拿起自己的名片。「我再一次自我介紹,我叫袁雨初,是『東晨國際』企劃部副理。」

  「妳剛說過了。」他接過名片往桌上一放。「所以呢?妳要跟我談什麼?」

  「是這樣子的,」她開始說出擬好的說詞。「我想宋先生應該很清楚,『東晨國際』在宋董事長的帶領下,不管是進出口貿易方面也好,連鎖咖啡館的經營也好,飯店也好,表現都極為出色。可是,幾天前宋董事長找我到他辦公室,向我坦承他多年來的心願,並且期待我能做到——」

  她說得頭頭是道,他卻聽若未聞。打從她開口說出第一句時,他已經猜到她的來意,她是來勸他回東晨。

  這件事,從他研究所畢業,爸不知提過多少次;開始是暗示,後來是明示,最近這兩年,父子倆還曾經為了他不回東晨,而吵了好幾次架。新鮮的是——他望著雨初深思,爸還是第一次托人當說客。

  若是找阿姨舅舅來說也就算了,爸竟然派了一個他沒看過也沒聽過的「東晨國際企劃部副理」?!

  為什麼是她?他玩味著。是她對說服人特別有一手,還是……

  他腦中閃過一個念頭——老爸該不會想撮合他們兩個吧?

  這個想法讓他「噗」地笑出來。

  老爸也把他的胃口想得太好了,望著她平凡無奇的灰色套裝,並不是身份證上寫著性別女,他就能接受好嗎?

  他在笑什麼?雨初打住。她低頭檢查,確定自己襯衫扣子沒少了一顆,腿上的絲襪也沒裂了條縫。他剛剛的笑,是針對她嗎?

  「說完了?」他手一攤。

  「還沒。」距離她說完最少還要五分鐘。她繼續說:「我星期五那天曾經到『Lille』看過,它是家非常棒的店,我很能理解宋先生你對『Lille』的不捨。但我覺得,擁有『Lille』,跟回『東晨國際』,兩者可以同時進行——」

  宋裡爾一臉不耐煩地挲頭搔耳,像是確定自己已經聽夠了,他突然起身坐到她身旁。

  她驀地合上嘴,僵直地望著他俯近的俊臉。

  老天,光是這樣的距離——兩人之間堪堪能再插進一個人,她已經感覺得到他的體溫,還有那似有若無的肥皂香氣……

  噢,我有可能會窒息——她心臟狂跳地想。

  彷彿覺得她反應很有趣,他甚至伸手捧住她的臉。

  這下,她真的忘了呼吸。

  她眨巴著大眼睛瞪著他。

  「這麼可愛的小嘴,一張開,卻盡說些無聊事……」他一臉可惜地搖頭。「妳知道嗎?其實人的嘴,還可以做一些……更舒服的事。」

  她緊張地望著他越俯越近的嘴巴,她呼吸急促地想——不會吧,他不會是想吻我吧?

  「妳臉很紅喔。」他長指輕刮她臉頰,聲音溫軟似蜜。

  他的嘴就停在她唇上一公分處,溫熱的鼻息簡直要把她給烤熟了。

  不行、不可以——他們還不是那種關係,她腦子紊亂無比,理智拚命在推拒,情感卻歡天喜地。

  我我我、不管了!

  就在她理智繃散前一秒,他突然挪開雙手,抽回身子,有趣地望著她仰臉閉眼的動作。

  就差那麼一秒,她就親上去了!

  「妳想做什麼?」他露出無辜的表情。「想吻我?」

  被耍了!她猛地張開眼,臉倏地爆紅。

  我的媽啊!她一想到自己剛才的表情,仰著頭一副要親他的樣子——她恨不得立刻衝去廚房拿把刀殺了自己,或者殺了眼前人!

  可惡的宋裡爾!她在心底大叫著。

  「你這個——」看在禮教,還有他體內一半的宋家血液的分上,雨初硬是忍下了幾快脫口、足有三千八百萬字的痛罵。

  她從來、從來沒這麼生氣過,也從來沒出過這麼大的糗!

  宋裡爾這個臭王八蛋,竟敢用肉體做這種卑鄙下流無恥的色誘舉動;最氣人的是,他現在竟還敢在她面前露出天真無邪、與世無爭的笑容!

  「噯,妳表情不太對勁喔?」他裝出很關心她的表情。「怎麼臉忽紅忽青的,需不需要送妳去看醫生啊?」

  「不需要!」被他這麼一鬧,她精心準備的一番說詞,這會兒也說不下去了。

  她滿腦袋只想離開這兒,找一個隱蔽安全的地方,好好發洩她的怒氣。她雙手握得緊緊的,再繼續待在這兒,難保不會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舉動!

  「噯,不過就是親不到,別這麼生氣嘛。」他哪壺不開提哪壺,硬是不讓雨初罩上公事公辦的面具。「不然我們條件交換,妳每天來幫我煮咖啡,我就每天給妳一個,會讓妳雙腿發軟、全身酥麻的法式深吻——」

  這麼挑逗她,他純粹是覺得好玩,也是估料她應該不會做出多激烈的響應——以兩人的身份差距。可是她接下來的反應,卻大出他意料之外!

  「你混蛋!」她豁出去了,抓起沙發上的抱枕就是一陣猛打。「就算要把我的嘴巴割掉、爛掉、縫起來,我也不會讓、你、吻、我!」

  打罵完後,她氣急敗壞地抓起自己的公文包,頭也不回地奔下樓梯。

  望著她怒氣沖沖的背影,宋裡爾難以自抑地爆笑,癱在沙發上,久久坐不起身子。

  媽啊!他連連拍打著大腿。誰料得到一個穿著樸素灰套裝的平凡OL,竟敢抓起抱枕痛打自己老闆的兒子,還大罵他是混蛋!

  她真的太有趣、太跳tone、太不按牌理出牌了!

  他想再見她。

  雖然她的打扮很恐怖,但她很好玩,基於這點,他願意多費些時間在她身上。

  他一邊揩著眼淚,一邊拿起被他放在桌上的名片。

  爸托她來說服他是吧!

  也就表示,她還得再想奇招來說服他。

  他腦子轉過好幾個捉弄人的點子,不知道她見了會有什麼反應?

  反正這陣子有點無聊,他想,正好抓她來填補空檔。

  「是妳自己送上門的啊——」收好她的名片後,他繼續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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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1 01:18:54
第二章

  她這輩子從來沒這麼糗過。

  從宋裡爾家離開已經三天了,直到現在,她一想起自己當時的舉動,還有她衝出門時,他近乎瘋狂的笑聲,滿腦子只想殺人滅口!

  最恨的是,這傢伙彷彿料定了她極想把那件糗事拋在腦後,而他不想讓她忘記,所以連發了三天簡訊,強迫她得時時想起。

  開頭先是一則——

  難忘你當時滿臉通紅,雙唇微噘的模樣……

  看到這則簡訊時她簡直想殺人!胡說!她那時只是伸長了脖子「想」撲過去罷了,實際上又沒做。

  氣就氣在事情已經過去了,她找不到證據幫自己證明,只能任他誣賴。

  再一則是——

  最近我一在家裡沖咖啡,就想起你——哎,你真的寧可把嘴巴割掉,也不肯跟我接吻?

  沒錯!

  今天才剛收到的一則是——

  我今天會去「Lille」,你來不?會想你耶。

  「你想我?應該是你想看我出糗才對吧!」她衝著極其無辜的手機螢幕大吼。這個可惡的宋裡爾,老讓她失去控制!她像被激怒的野貓,不斷在辦公室裡來回踱步盤算,有什麼辦法,可以在不用見到他的情況下,勸他回來接掌「東晨國際」?

  沒有!就算揪斷了整頭長髮,答案還是一樣——沒有。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要說服他回東晨,只有一個前提——去見他。

  想到還得再見那張可惡至極的俊臉,她癱在椅上呻吟。「宋伯伯,你瞧瞧你出了什麼難題給我……」

  她低落的情緒還沒收拾好,敲門聲先響起了。

  助手在外邊說道:「袁副理,星秀公關的唐經理來了。」

  她一凜,眨眼就回復她的專業認真的形象。「你先端杯茶,請他到會客室稍坐,我馬上過去。」

  一邊交代,她一邊對著玻璃窗上的倒影整理儀容,這個宋裡爾真是幫她製造了不少混亂。她拿起梳子梳整一頭長髮。進公司七、八年,即使再忙再累,她也不曾讓自己露出慌張失措的神態。但因為氣他,她竟然把自己的頭髮抓得像瘋婆子一樣。

  「拿出你的專業,袁雨初。」她望著窗上的倒影提醒自己。「別忘了,宋裡爾再帥,也不過是個男人,想想你這幾年解決了多少難題,區區一個宋裡爾,沒必要讓他影響你——你辦得到的!」

  但就像算好了似的,就在她平靜心緒準備迎接工作時,簡訊鈴聲又響了。

  她下意識抓起一看,又是他!

  幹麼都不給我回訊?喔,我知道了,這是激將法,你要我打電話給你對不對?好吧好吧,給我五分鐘,等我忙完我就打給你喔。

  還「喔」咧!她啐,噁心透頂,一個大男人裝什麼可愛!她拿著手機要收也不是,要丟又心疼,畢竟是花好幾千塊買回來的東西。最後終於想到一個法子,聊解心頭的氣憤。

  她把「宋裡爾」這名,改成「王八蛋」。

  然後她傳簡訊給他,簡單利落四個字——

  去死吧你!

  不待他回訊,她放下手機,施施然地離開辦公室。

  宋裡爾這頭,一見她回了什麼訊息回來,口中咖啡差點沒噴出來。

  夠嗆!她真是應了他先前的推測,她根本不是什麼乖乖牌。

  平凡無奇的古板套裝,只是她用來瞞騙世人,行走江湖的偽裝罷了。

  他真的好想扒下她的偽裝,看看她真實不諱的模樣——

  他接著期待地按下通話鍵。電話雖然接通了,可是無人接聽,轉入語音信箱。

  本想掛斷了,可耳邊傳來的留言語音,又讓他浮現捉弄的念頭。

  「嗶」聲之後,他對著手機極為甜蜜地說:「你知道我現在做什麼嗎?我正在想,不知你那嫣紅小嘴,吻起來什麼滋味——」

  他敢打包票,等她回來聽見這段留言,肯定會氣到爆炸!

  可惜啊可惜,沒辦法親眼看見她七竅生煙的模樣。他惋歎地結束通話,念頭一轉,他想,回爸公司上班,好像沒自己當初想的那麼無趣,至少,那兒有個有趣的人——

  袁雨初。

  想像她方才用什麼表情回這個簡訊,他再次大笑。就他以往交往選的女人,從來沒人讓他覺得如此有趣,如此期待她的回應。

  怎麼不快點給回音呢?望著喝盡的咖啡杯,他心裡浮現焦躁。啊!好想立刻殺到東晨,說不定還能看見她氣到抓狂的反應。

  不過不行——他按捺自己,「好酒沉到底」,他提醒自己不能太過躁進,非得忍到不能再忍,撐到到不能再撐下去,否則絕不輕易回去東晨。

  不然就不好玩了嘛!

  「好!」他像貓似的伸展身體,然後起身,走到三樓的房間開始練琴。

  他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袁雨初今晚會去「Lille」——說不上什麼原因,但他就是不希望今晚的演奏失了準頭,尤其在她面前。

  他知道自己坐在鋼琴前面的樣子帥到讓人心碎,他就是想讓她見識見識他認真專業的一面。

  想起她前回看到他看到失神的表情,他希望今天能夠再在她眼中看見同樣的反應。他就是喜歡看她理智與感情相互交戰的迷亂模樣。

  「寧可嘴巴爛掉也不肯讓我親?」他轉頭望著窗裡的倒影,嵌在俊美臉蛋上的黑眸炯炯有神地回視著。他自信十足地昂高脖子,對著虛擬的袁雨初拋下戰帖。

  「走著瞧吧,袁雨初,我一定會讓你把這句話吞回去!」

  只要人在台灣,每星期四的八點以十點,宋裡爾就會固定坐在「Lille」舞台上的STEINWAY前面,隨興所至、又不失專業的彈奏他中意的樂曲。今晚因為袁雨初會來,他特地挑一一些聽起來詼諧有趣的曲子——雖然不確定她是否聽得懂,至少他樂在其中。只是他邊彈邊瞄,舞台下雖有很多女性面孔,但看來看去,就是看不見袁雨初蹤影。

  他早上留給她的留言她也沒回應,他心裡有些煩亂——她該不會生氣了,決定從此不理他了?

  還是她對完成任務的執著,沒他想的那般深切?

  越想越心浮氣躁,可這節骨眼——在台下滿座的情況,又不容許他拋下演奏,進辦公室打電話弄清楚。他只一邊彈琴一邊生氣,一邊又能渴盼地遙望已經很久沒打開的大門……

  終於,在八點快三十五分的時候,袁雨初進來了。

  雨初今天工作比較多,七點四十幾分才從公司離開。一進「Lille」,她就看到坐在鋼琴前面的宋裡爾,他今天打扮極有型,從皮衣,內搭的圓袖衫還有牛仔褲,皮鞋,簡直就像剛從伸展台離開的明星男模一樣帥氣。

  也難怪眼前聽眾,一半全是雙眼冒著愛心的女性。

  真是人間凶器,她剛在計程車裡想到這個詞,覺得再適合他不過,他存在世間的任務,似乎就是盡情散發他的男性費洛蒙,讓女人神魂顛倒的。

  這樣的男人,誰愛上誰倒霉,望著他俊美的側影,她不斷提醒自己,不要動心,不要當真!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伸手打了個招呼。

  「秘密小姐,一樣來瓶海尼根?」

  「榮哥,我今天不喝啤酒。」她站定說話。「我到現在還沒吃飯,給我來份可以填肚子的。」

  「生菜豬肉堡如何?」榮哥選出menu。

  菜單上照片看起來相當可口——她瞄了價錢一眼,兩百塊一份還附贈小杯冰紅茶,以「Lille」的裝潢跟服務,算是公道了。

  她推回menu。「就它了,麻煩你。」

  榮哥點頭,吩咐旁邊的服務生到廚房備餐。

  沒位子坐的袁雨初,還是只有那句話可以說——他真的好帥!

  凝視他的時間過得非常快,即使飢腸轆轆。她眨個眼溜去好幾分鐘。

  餐點送上時,因為實在騰不出空位,榮哥特許她坐在吧椅裡頭用餐。

  「謝謝榮哥。」她放下公事包,疲累地一伸懶腰。「我一直覺得榮哥很有日本執事的味道,你知道那個嗎?」

  榮哥微笑,「我的確受過管家的訓練,也在宋家服務了五年。」

  她滿臉訝異,「那為什麼——」

  「我太太健康出了一點問題,所以辭退管家工作,專心照顧她。」榮哥回答。

  她趕忙道歉。「我不知道,對不起——現在狀況還好吧?」

  「她痊癒了,所以我才來幫忙經營『Lille』。」

  「管家工作辛苦嗎?」她問完後才發覺有些突兀,趕快拿出名片自我介紹,「我在『東晨國際』企劃部工作,也算是同事。」

  榮哥一看名片,笑了,「所以現在不能再喊你『秘密小姐』,要改喊袁小姐了?」

  「喊我雨初就好。」她說完,咬了一口,而後驚訝地瞪大眼。

  她一直以為,世上再不會出現其他漢堡,能夠比媽媽做的還要新鮮美味了,但她手裡這個生菜豬肉堡,除了麵包鬆軟,生菜新鮮,醬汁豬肉也烤得軟嫩多汁之外,上面還不吝嗇地澆著極其美味的白芝麻醬汁。

  「這個好好吃!」真是叫人吮指回味無窮,她就連手指頭沾到的肉汁都捨不得放過。「我想我以後會為了吃這個堡跑來你們店……」

  榮哥放了兩張濕紙巾在小盤子上,供雨初擦手。「能夠讓你滿意,是我們的榮幸。」

  「哎榮哥,」她眼睛朝宋裡爾一望。「有件事我一直搞不懂,就董事長給我的資料,宋先生在亞洲區,也算赫赫有名的賽車手,他專心發展他的賽車事業就好,為什麼還要分神跑來開店、彈琴的?」

  而且琴藝還真不賴!她不得不承認。

  榮哥看了她一眼。「看過賽車嗎?」

  她一聳肩。「瞄過幾眼,看電視的時候。」

  「賽車有多耗費精神氣力,只有握著方向盤的那個人才能夠體會。Lille曾經跟我說過,雖然他從小就開始接觸小型賽事,至今已經要二十年了,可是每一次坐在駕駛座上,他還是會覺得恐懼,恐懼失敗,恐懼發生事故,但他就是沒辦法放棄,所以只好靠彈琴、開店等等事情,緩和緊繃的神經。」

  原來這裡是他放鬆自己的地方——明白這個意義之後,她突然有些瞭解,為什麼宋裡爾堅持不回東晨。

  商場的緊湊度,簡直就像另一個賽車場,所帶來的壓力與恐懼,恐怕只會更大不會更小。

  難怪前幾天她說他可以兼顧東晨與「Lille」的經營時,他眼裡會浮現好笑的閃光。

  不不不,一發現自己在幫他說話,她趕忙拉住自己的思緒,不管他保留「Lille」的理由再正當,也不表示他可以肆無忌憚地捉弄她。

  這麼一想,她就想起被她刪掉的那則語音留言,噁心透頂的費洛蒙男!她恨恨地瞪他一眼,又轉頭繼續跟榮哥聊天。

  宋裡爾就是在這時候發現她的。

  就說她會來吧,趁著演奏的空檔,他朝她方向瞄了幾眼,可說也怪,她自始至終不曾轉過頭來看他。

  幹麼啊?!他心裡暗惱,他應該才是她來「Lille」的目的吧?怎麼從剛才到現在,她眼睛一直望著榮哥,而且還有說有笑,很熟絡的樣子!

  為了引起她注意,宋裡爾刻意加入幾個花俏誇張的即興音,以為她最少會轉頭看他一眼。

  沒想到他料錯,她目光還是繼續盯著榮哥,彷彿她眼中只有榮哥一個人似的。

  有沒有搞錯!

  他惱了起來,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吃起榮哥的醋。

  彈完最後一個小節,他驀地移開雙手,沒再繼續下一首曲子。

  實在是間隔了太久,這會兒不只是舞台下的女人,就連在桌椅間悄聲移動的服務生,也都抬起頭來。

  榮哥也是。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大夥兒心裡同時想著。

  全場只有雨初,是因為看見榮哥表情,才慢半拍地轉頭看他。

  好樣的!竟然這麼不把他放在眼裡!

  看我怎麼收拾你!

  他心裡一邊想著,一邊拿起架在一旁的麥克風。平常他只會在台上專心彈琴,很少主動說話,所以一見他舉動,台下女客們忍不住騷動。

  「謝謝大家今晚的蒞臨,我剛才彈著,突然想到,光只是彈琴,好像無聊了點。」

  他話聲方落,女客們立刻發出尖叫。

  「好好好……」他抬高手要女客們先冷靜下來。「我知道你們很興奮,等我把話說完——」他停了一下又說:「不知道現場有幾個人知道一部電影,大概一九八九年上映的,英文名字叫『The Fabulous Baker Boys』,中文片名好像是——」

    「『一曲相思情未了』。」台下一名男客人喊。

  「感謝。」宋裡爾揚揚手,「想必這位客人跟我一樣,也很喜歡Michelle Pfeiffer,對,就是這部片。麻煩看過的人舉一下手,Michelle Pfeiffer曾在電影裡邊演唱幾首非常經典的歌曲——」

  不意外,台下大半男性都還記得,宋裡爾眼朝吧檯一瞟,帶點驚訝地發現,袁雨初一樣舉著手。

  她也看過——他眸子輕輕一瞇,真是再好不過!

  「謝謝各位的捧場。」他微一頜首。「今天呢,我想來點特別的,不過這需要某個人提供一點幫助。」他望著女客們說,「我希望有人能夠自願到台上來,和我一塊兒重現電影裡的畫面。」

  不會吧!聽到最後一句,雨初心裡浮現不好的預感。舉手的時候她大概瞄過,知道「一曲相思情未了」的女客,加上她還不到一個。

  我幹麼那麼老實啊——她懊惱地想。

  不要啊,頭不要真轉過來啊——她懷著恐懼地看著他。

  彷彿聽得見她的吶喊,宋裡爾真的轉過頭來望著她笑。

  「我記得這位小姐,剛才舉了手對吧?」他邊說,邊下舞台朝她走來。

  「不知我可有這榮幸,能夠請你一塊兒到舞台上?」

  雨初下意識搖頭。要她不經練習,突然就在舞台上搔首弄姿唱歌,太強人所難了,即使她記得整首歌的歌詞,就算她真的會唱,她還是會怕啊!

  「來嘛,用不著害羞,而且也不需要唱歌。我只是想請你坐在鋼琴上,陪我一塊兒回味當時場景罷了。」說這話時,宋裡爾已經走到她面前,作出邀請的手勢。

  「不不不,我不行。還有其他人,你可以邀請她們——」

  雨初推拒著,可當聽見宋裡爾壓低聲音說了什麼,她一下子被激怒。

  「怕了?」宋裡爾打量她。「原來你的膽量就是這麼一丁點?」

  「誰說我怕了!」望著他挑戰的表情,她不甘示弱地挺直腰桿。

  「不怕就上來啊。」他眼朝舞台上一瞟。「放心,我沒要你學Michelle PFeiffer,我也不敢指望你能像她一樣性感。」

  可惡啊,這傢伙!到底要把她瞧多扁他才甘心啊?她咬牙切齒。

  禁不起激的她,立刻跳進圈套。

  「上台就上台,誰怕誰!」她跳下高腳椅,昂首闊步地走上舞台。

  「讓我們掌聲鼓勵這位客人——請問小姐貴姓?」宋裡爾假惺惺地問。

  雨初瞪著他答:「袁。」

  「袁小姐。」宋裡爾安好麥克風,突然抓住她的腰。

  雨初還來不及反應,眨個眼,她人已坐在鋼琴匣蓋上,居高俯視底下五、六十雙眼睛。

  冷不防看見這麼多雙眼睛,縱使見識過不少大場面,她仍舊免不了心跳加速,手心直冒冷汗。

  「來嘍。」宋裡爾喊完,雙手即放在琴鍵上,輕快地彈出前奏,慢條斯裡地唱道:「Another bride, another June. Another sunny honeymoon. Another season, another reason ——For Makin'Whoopee(又一個新娘,又一個六月,又能個充滿陽光的蜜月,又一個季節,又一個理由——享受歡愉吧。)」

  雨初如坐針氈,一方面介意底下客人的表情,一方面所以宋裡爾,竟把她丟進這麼尷尬的場面——什麼「回味當時的電影畫面」啊!人家Michelle Pfiffer在電影裡的表現跟打扮我多性感啊,一身艷紅禮服,又露胸又開大腿的,哪像她,不但穿著上班用的套裝,還為了工作方便,把一頭長髮緊緊綰在腦後。

  他逼她上來,分明就是想見她出糗!

  這個該下十八層地獄的臭費洛蒙男!她歪頭送去狠厲的瞪眼,沒想到他竟趁唱歌空檔,拋給她一記飛吻。

  底下女客,自然又是一陣尖叫。

  煩死了!她低頭瞪著自己腳上那懸在空中,極平凡無奇的黑色包鞋,一邊思索,難道真要呆呆坐在這兒等他把歌唱完,然後再灰頭土臉的下台?

  一味挨著打,哪是她袁雨初的做事態度,她深吸口氣,不給這傢伙一點顏色瞧瞧,他還當她是病貓呢!

  心一橫,她骨子裡的倔強衝破她平常的偽裝,她冷不防脫下高跟鞋,突兀響起的兩聲「咚」、「咚」,是她鞋子落地的聲音。

  她想幹麼?仍彈琴唱歌的宋裡爾挑起眉,帶著一絲疑惑地看著她。

  她望著他,綻出極具嫵媚的笑靨。說她不及Michelle Pfeiffer性感?她慢條斯理脫下身上的黑色外套,再解開襯衫上方兩顆鈕扣。抱歉,去年尾牙,她可是曾經穿過大紅色馬甲外加吊帶褲,在台上領頭表演過「Lady Manmalade」的哩!

  在台下客人們的低呼聲中,她解開綰在發上的髮帶,嬌媚地揉亂髮絲,隨後身子一滑,側坐著站起。

  宋裡爾啞然凝視高高站著的雨初,琴聲停了下來。

  「怎麼不彈了?」她把手上的髮帶朝他方向拋去,隨後身一彎,以隱約覷得見她淡粉色內衣的角度,輕巧地拿走他面前的麥克風。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他很確定,她是在挑戰他!

  她以行動證明,她真的不是傻傻坐著任人擺弄的乖乖牌角色。

  她拿著麥克風說話,「我想依宋先生高超的琴藝,應該有能力配合我才對。」說到這兒,她望著眾人,包括呆住的宋裡爾,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來吧。一小段。」

  直到這會兒,眾人才明白,她真想模仿Michelle Pfeiffer,站在鋼琴頂蓋上唱歌!

  宋裡爾也是,直到她清甜的歌聲響起,他才開始移動手指。

  「A lot of shoes, a lot of rice. The groom is nervous, he answers twice——(好多鞋子,好多的米,緊張的新郎,他回答了兩次。)」

  她的個性,向來是不做則己,要做,就要一鳴驚人,回想著Michelle Pfiffer在電影裡的姿態,她一邊唱著,一邊輕扭腰肢,兼拋媚眼。扭動的時候,包在臀上的窄裙礙事,她甚至大膽地往上一拉,露出裹在透明絲襪裡的雪白大腿。

  台下男客人簡直要瘋了!

  誰料得到,一個打扮中規中矩的粉領OL,會突然搖身成為火辣辣的性感女神?

  「It's really killing, that he's so willing——For Make Whoopee!(真是該死,他是如此願意——享受歡愉吧。)」

  唱至最後一句,她甚至平躺在鋼琴上面,翻轉了下身子,再伸直了手,若有似無地撫過宋裡爾臉頰、下巴。

  只能用四個字形容他看她的眼神——意亂情迷。

  他目光完全沒辦法從她身上移開,他現在確定了,藏在她古板裝扮底下的,真的是一個大膽不羈的靈魂。

  他迷上她了!

  在她抽回手的瞬間——要不是他忙著彈琴,他肯定要伸手去抱她!

  但她就像只優雅的蝴蝶,輕盈地跳下半人高的STEINWAY,結束她蠱惑人心的演出。

  在場近一半男客,全部起立鼓掌。

  另一半衝著宋裡爾而來的女客,則是咬牙切齒地怒視出盡風頭的她。

  「謝謝。」穿上鞋後,她端莊地行了個宮廷禮,走下舞台。

  她一移動,男士們全騷動了起來,掏名片的掏名片,托服務生送字條的送字條,每個男人心裡想的全是同一件事——這麼特別的女性,非想辦法認識不可!

  在台上一臉迷醉的宋裡爾,只能眼睜睜看著男人前仆後繼湧到袁雨初面前。可惡!不准對他們笑得那麼甜蜜!一邊彈琴,一邊注意台下情況的他,恨不得撲過去擋在雨初面前,當眾宣告她是他先看上的,誰也不准搶!

  可因為職責在身,他只能把一個個琴鍵當成男人們的肚子,奮力地敲擊著。

  時間怎麼過得這麼慢?!越是心急如焚,時間越像長了尾巴似的,一份一秒都拖得老長。他眼角一瞄牆上的掛鐘,想不到從剛剛到現在才過了五分鐘。

  想到再一個小時自己才能離開這位子 。啊——我忍不住了!他心裡怒吼著。

  就在他準備停手不彈的前一秒鐘,雨初先有了行動。

  只見原本笑盈盈的她,突然公事包一抱,在榮哥指點下,神態倉皇地逃進吧檯邊的員工休息室。

  幹得好!還是榮哥瞭解他。急到快抓狂的宋裡爾綻出大大的笑容。

  只是此一舉動,惹惱了前來認識她的男客們!

  「怎麼這樣子——袁小姐呢?」

  突然之間,所有人焦點全在榮哥身上,完全沒人理會台上的宋裡爾——眼下情況,或許是「Lille」開店以來第一次。

  但他毫不在乎,他現在整顆心,全想著逃進休息室的雨初。

  「各位紳士請聽我說——」榮哥提高了聲音喊,他深知道如何控制這批見獵心喜的男客,也就是安一個漂亮的名稱,讓他們沒法輕舉妄動。「袁小姐剛才請我轉達,謝謝各位紳士的厚愛,她很開心也很榮幸能認識大家,只是眼下情況太過混亂,她不希望打擾大家喝酒唱歌的興致。」

  「我只是想跟她交換個名片!」行列中不知是誰喊道。

  「沒錯。」附和聲此起彼落。「交換了電話我們就走。」

  「但是大家這樣子,嚇到她了。」榮哥正色。「袁小姐只是一個很平凡的上班族,願意在台上小唱一段,只是不想掃了大家的興,這樣好不好——我統一幫各位轉交名片,讓袁小姐自己決定她想跟哪一位紳士聯絡?」

  男人們面面相覷,似乎還拿不定主意。

  突然一名身穿深色帶條紋西裝的男人喊:「袁小姐又不認識我們,光看名片,怎麼有辦法知道誰是誰?」

  「只好有勞紳士們各出奇招嘍。」榮哥依舊笑容可掬,「看是要在名片上附寫些什麼,還是捎封情意動人、文辭並茂的介紹信,總之我以我的信譽保證,絕對如實轉交袁小姐。」

  店經理都這麼說了,在場近三十們男客紛紛轉回座位,直到這會兒,女客們的抱怨聲才揚高了起來。

  「搞什麼鬼啊!我們來這兒又不是來看人家唱歌跳舞的,鬧成這樣,浪費我們的時間——」

  「對啊,討厭死了!那女的是誰啊?真以為自己是Michelle Pfeiffer——」

  「各位。」高坐台上的宋裡爾往聲音來處深看了一眼,女客們一與他眼睛對上,倏地忘了自己還想罵什麼。「我得在這兒跟大夥兒說聲抱歉,剛才那陣騷動,是我不對。這樣好了,為表示歉意,今晚我請客,各位還想喝什麼,儘管跟吧檯點。」

  「我想還想聽你唱歌。」一名女客揚聲。

  「有何不可?」說完,他手指流暢地彈了幾個音,調好麥克風後,款款地唱了起來,是Savage Garden的歌,<I Know I Loved YOu>。

  「Maybe it's intuition,(也許這就是直覺)

  bu some things you just don't question.(但有些事你從不懷疑)

  Like in your eyes(就像在你眼中),

  I see my future in an instant……(我瞬間看見的未來……)

  I knew I loved you before I met you.(我知道我會愛上你,在我遇見你以前)

  I think I dreamed you into life.(我想我己夢了一生)

  I knew I loved you befer I met you.(我知道我會愛上你,在我遇見你以前)

  I have been waiting all my life……(我已經等了一輩子)」

  這首歌,是獻給正躲在員工休息室的袁雨初,這是他給她的預告。

  他知道她一定聽得見。

  就在她滿是自信地模仿Michelle Pfeiffer的瞬間,他就已經確定了。

  可以端莊可以嬌媚,可以躺在鋼琴上唱歌,也可以坐在辦公室裡認真工作,重要的是——她非常有趣!

  這就是他想要的女人。

  他直覺從來不出錯。

  就是她。

  他有信心,他跟她,注定要相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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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時針一指向十點,顧不得台下一大半在等著他簽名拍照的女客,宋裡爾立刻合上琴蓋,頭也不回地奔進員工休息室。

  門裡的袁雨初,仍舊松著一頭長髮,驚歎地看著榮哥帶進來的名片堆。

  瞧瞧這陣仗,她一張一張算著,副理級以上主管就有十三個,其他兩個是教授,兩個醫生,五個公務員,三個是科技公司負責人,其餘是給字條,上頭寫著手機號碼、MSN跟Facebook賬號,每個人都寫著——「希望有機會認識你。」

  想不到Michelle Pfeiffer魅力如此驚人。她吁了口氣,才在台上學了Michelle一小段,五分鐘不到,就有這麼好的成績。

  要是哪天心血來潮從頭唱到尾,她想著,說不定出現的追求者群,或許可以從這兒排到國父紀念館前。

  一想像那畫面,她忍不住大笑。

  「被這麼多男人愛慕,很開心?」宋裡爾走近,冷不防抽走她手上的名片堆。

  「喂!還給我!」她趕忙起身搶。

  仗著高人一等的身高,他拿高名片在眼前檢視:儘是些不入流的競爭者。不假思索,他一股腦兒往垃圾桶扔。

  沒有留下的價值!

  「宋裡爾!」雨初大叫。這人怎麼這麼沒禮貌!人家給她的名片,又不是給他,要扔也是由她來,他代什麼勞啊他!

  賭著氣,她彎腰欲撿回名片,卻被他一把抱開。

  「不准撿!」他霸道地吼。

  「你憑什麼命令我!放開我!」背抵著他的胸,她不斷踢腿掙扎。

  她天性吃軟不吃硬;要比倔,她豈會輸人!

  宋裡爾望著扭動不休的她,想抓的更緊,怕弄傷她;放鬆了,又怕她溜掉。真的是一句——捧在手裡怕融了,含在嘴裡怕化了。不得已,他只好抱她到牆邊一角,轉過她身子,捧住她臉催促。

  「你冷靜一點,聽我把話說完。」

  「你這是要人冷靜的態度?」她倔強地昂起下顎。

  可頭一抬,她突然覺得後悔,因為兩人的距離實在太近了,近到可以感覺到他暖熱的鼻息。

  她的眼一瞠,三天前他耍弄她的畫面倏地閃現,一股氣從她心底湧上。

  他以為她還會上當?哼!也太瞧不起她了!

  「你別想在故伎重演,告訴你,我不吃你這一套,滾遠一點!」她惡狠地警告他。「你別以為你是宋伯伯的兒子我就不敢打你!」邊說,她邊掄起拳頭,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

  望著她眸底那抹光,宋裡爾驚奇地發現,她不是在恐嚇他,她是說真的。

  他再不放開她,她真會掄拳揍人。

  多刺激啊!他心裡想。難道她不知道,越是刺激難馴的人事物,越能激發他體內的挑戰欲?

  他更想要她了!

  他涎著臉靠近她。「我這輩子還沒被女人打過,還挺想嘗一嘗是什麼滋味。」

  「你說的喔,等會兒就不要後悔!」她話剛說完,右拳就朝他腹側揮去。

  沒料到他輕輕鬆鬆握住她右拳,還有餘力調侃她。「力道這麼輕,怎麼,怕我疼?」

  這王八蛋!她眸光一動,左拳跟著揮出,而當左拳也被抓住時,她立刻屈膝上頂——

  「噯噯噯,我可沒說你可以動腳。」

  他整個人把她往牆上壓緊,再不留空隙讓她掙扎。好在反應得快,他心想,要不真讓她踢中,不痛得跳腳才怪。

  經過這幾下,她全身只剩下頭跟嘴巴能動。「你這個人——你到底想幹什麼?!」

  「想追你。」見她氣得兩頰通紅,他卻笑得萬分愜意。

  「啊?」她一愣,以為自己聽錯。

  「我說,我要追你。」他唇瓣就停在她臉前三公分處,仔細地觀察她變得驚慌失措的眼眸。「方纔說你不及Michelle Pfeiffer性感,是我錯了。你是我見過最有趣、最特別、也是最魅惑的女人——」

  最後一個「人」字一吐出,他嘴也同時貼住她唇,堅定而溫柔地吸吻著。

  雨初呆立著,一時還沒辦法從他的舉動中會意過來。

  我被吻了?她怔怔地望著他有如刀鑿般俊美的臉蛋,那長又濃密的眼睫,兩把扇子似地擱在她頰上——直到這會兒她才真確地意識到,自己真的被吻了。

  老天!她驚慌地想掙脫出他懷抱。這不對啊!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子?前一秒鐘,兩人還凶巴巴地大吼大嚷,下一秒他就突然說要追她,還纏綿至極地親了起來,她理智在腦中大喊——不對不對,不會有這麼戲劇性的事情發生,他一定是想捉弄你!快點回想起他三天前做的事,還有這幾天的騷擾,你要當真你就中計了!

  但是……她的身體她的唇瓣卻在說著不同樣的事,他的嘴好軟喔,他身上味道也好好聞,還有他喘息的聲音,他揉蹭她的方式……

  噢噢噢,她要昏倒了,她一定會昏倒——

  「傻瓜。」輕啄著她唇瓣的嘴微笑。「誰叫你一直屏著氣?呼氣。」

  她就像個聽話的好學生,他一說完,她立刻大大口吸氣。

  「乖孩子。」他又親了她一口。他喜歡她張牙舞爪跟自己對峙的摸樣,也喜歡她此刻臉帶著脆弱,一副無助無依的表情。「你怎會這麼多樣貌?在你身邊,好像都不會無聊似的——」

  聽著他含著眷戀的語調,她理智倏地回籠。

  「玩夠了吧你!」她手終於掙脫他的箝制,給了他紮實的一拳。

  宋裡爾眉心一皺,抑下幾快衝口的一聲疼。

  靠!她還真是卯足了勁打。

  「還不離我遠一點!」她瞪著他罵。

  「不要。」他深吸口氣。「你還沒給我答覆,當我的女人?」

  「不可能。」她斬釘截鐵,毫不猶豫。

  她當他在開玩笑。而且就算他說的是真的,她也不可能答應。

  她沒忘記,三天前才剛看見他女友從他屋子離開。她憧憬的感情,是像自己的爸跟媽一樣,恬淡而深邃,而不是像他這種見一個愛一個的速食戀情。

  「為什麼?」他緊盯著她眼問:「你有男友了?」

  「對。」雖然她沒有,但她仍一口咬定,政府又沒規定不能說謊。「而且我非常愛我的男友,他也非常愛我。聽到了還不放開我?!」

  「我才不相信一個看見我裸胸就兩眼發直的女人,會多愛她男友。」他戳破她的謊言。「承認吧,你單身,而且你對我非常著迷。」

  「你少臭美了你!」她怒罵。「我承認我那天有點錯亂,可是我現在非常清醒,不會再中你計了!」

  「是嗎?」為了證明她的話是錯的,他俯頭再親。

  這一次她很快反應過來,拚命用兩手搥他搡他。

  可他就像一顆大石頭一樣,不管她怎麼推怎麼打他就是不動。

  他的嘴依舊貼在她唇瓣上,直到她張嘴喘氣,他舌尖一舉竄進她的唇縫間,盡情恣意地品嚐她的滋味。

  他的舌尖纏綿地捲繞著她,大掌捧住她的纖巧的下顎。他毫無空隙、纏密地吻著她,直到她氣喘吁吁,再也使不出力氣抵擋他。

  他的吻又熱又辣,帶著全然的技巧,點燃她身體的慾望。他的手掌沿著她敞開的衣領滑下,隔著襯衫還有內衣揉握她柔軟的胸脯。她閉著眼睛發出一聲低吟,連她自己也可以感覺到,他指尖下有顆小巧的凸起,隨著他的撥弄,輻射出陣陣快意。

  「你好甜——」他唇瓣同時在她臉頰頸脖間游移,然後輕輕一頂,讓她像跨坐似的撐在他的右大腿上。兩人身體交疊,他結實的胸膛抵住她廝磨,火般的激情竊據了兩人的意識。

  當然她也談過戀愛,也跟男人親吻過,但跟這個吻一比,她發覺自己過往的經驗,完全不值一哂。

  當他的手掌沿著她大腿上摩挲,罩住她臀部,推她磨蹭他強壯的大腿時,雷電般的顫慄竄過她的週身,她當真以為自己會從雙腿開始融化,就此消失在這世間——

  但是外頭的敲門聲喚醒了兩人。

  他氣喘吁吁地移開唇瓣,啞著聲音回了句:「什麼事?」

  榮哥在外頭說著。「女客們在問,你什麼時候方便出來拍照簽名?」

  「跟她們說我在忙,沒時間理她們。」他低頭望著雙眼迷濛的雨初。老天,她好誘人,他多想一口吃掉她。他繼續低頭吻她。

  可是榮哥的打攪,已經讓她回過神來。

  「放開我。」她使勁搡了他一把。

  「雨初——」他一時反應不及,朝後退了一步。

  「你別過來!」她驚慌失措地喊,一隻手撐得老長,硬是拉開一步的距離。

  她害怕地瞪大眼。他對她的影響力太大了,一待在他身邊,她腦袋身體就不聽使喚,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一想到自己剛掛在他懷裡纏綿熱吻的模樣,她震驚地想——要是榮哥沒過來,她不知還會允許他做出多離譜的動作。

  老天爺,他太可怕了!

  經過這一次,她再也不相信自己有什麼自制力了。

  她得離他更遠一點——念頭一閃過,她又踉蹌地退了幾步。

  「你在做什麼,我又不會傷害你——」他驚訝地看著她。

  「你別過來!」這會兒她竄到沙發旁邊,一把抓住自己的公事包,當它是盾牌似地擋在身前。「你要說什麼站那兒說就好,我耳朵沒聾,我聽得見。」

  「好,我就站在這兒不動。」他舉高雙手做出投降貌。「你不需要對我那麼戒慎惶恐——」

  她連連搖頭,說不出自己戒慎惶恐的對象不是他,而是自己。

  宋裡爾挫敗地一揉頭髮。我太急了嗎?他自問。他是習慣行動更甚於說話的人,他本以為點燃她身體的熱情,便能說明兩個人之間強烈的吸引力,但看她表情,似乎弄巧成拙了。

  他親她,是想更接近她,而不是讓她害怕他的!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喜歡你,我想跟你交往。」

  「你一定是在捉弄我。」她眼裡藏著難以撼動的執拗。「人怎麼可能忽然間喜歡上另一個人,又不是吃錯藥?」

  「那你對我著迷的事又怎麼說?」他反問她。「你能接受你突然間想要我的慾望,卻沒辦法接受我愛上你?」

  「那是兩碼子事。」她把公事包當救生圈似地揣得緊緊,彷彿它一不見,她也會隨之滅頂般。「我承認,你是我看過最好看的男人。換句話說,我之所以會有那些反應,是理所當然,我相信所有女人看見你,都會跟我有同樣的反應。但那不是愛情,至少它不是我以為的愛情。」

  宋裡爾眉心皺了起來。直到這會兒他才恍然發現,事情不是他以為的那樣。

  他以為那些——她對他垂涎不已,渴望親吻碰觸的舉動,代表她已經愛上了他。沒想到在她的世界,如此直接的身體反應,竟還不叫愛情?

  搞不懂,她怎麼有辦法把感情分那麼多層次?他連連搖頭。

  「你是在告訴我,你對我只有肉體上的興趣,而不涉及心?」

  她想答不是,但腦子一轉,又隱隱約約覺得是。她不可能愛上他的!他們倆世界差很多,他是一個銜著金湯匙出生,長得帥又多才多藝的黃金單身漢;而她,卻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小老百姓,稍有理智的女人都知道該離他遠一點,他不是她應付得來的對象。

  「總而言之,我跟你是不可能的,而且,你不是還有一個好漂亮的女朋友?她才是你應該鍾情的對象——」

  「女朋友?」他皺眉。「我已經半年多沒跟女人交往了——」

  「說謊。」她沉著臉斥道。「明明是我親眼看見,她星期一的時候還來幫我開門,不要跟我說你忘了!」

  原來是在說奈奈子。他笑著搖頭,邊審視她帶著醋意的神情。還說不喜歡我!他心想。「奈奈子是我阿姨的女兒,是我表妹。」

  「不要找借口——啊?你剛說什麼?」她過了兩秒才聽見他說了什麼。「她是你表妹?!」

  他頭一點。「不信可以打電話問我爸。」他掏出自己的iPhone。

  「不需要。」她別開倏地通紅的臉頰。可惡。這麼一說,弄得好像她多在意他有沒有女朋友一樣。誰會知道他有一個漂亮又嬌艷的表妹——

  乘著她不注意,他一個箭步跨到了她面前來。

  感覺到他的體熱,她下意識朝後退了一步,差一點被身後的沙發椅絆倒,好在他及時拉住她。

  「放開我!」她僵著身子不肯再軟化半分。她從不知道自己會這樣子,光被他手碰到,她就覺得全身酥酥麻麻,直想再衝進他懷裡跟他耳鬢廝磨……

  這感覺太可怕、太離譜了,感情不應該是這樣子的!她完全沒辦法接受這樣的自己。

  望著她固執的表情,他深深一歎。「我到底要怎麼做,你才會答應跟我在一起?」

  「不可能。」她用力搖頭。「不管你說什麼都不可能,我跟你是不同世界的人,我不認為我們適合在一起。」

  「要怎樣才算同個世界?」他逼問。「回去接掌我爸公司?」

  他願意?她抽氣。

  他頭俯得好低,炯炯有神的雙眼直直望進她眸底。「如果這樣才能接近你,我明天就回去。」

  如果這麼做就能被囊括進「她的世界」,他願意。

  但是——她被他逼近的體熱弄得腦子發脹,好不容易才記起自己想說的話。「賽車怎麼辦?它不是你最喜歡的工作——」

  「兼顧。」他伸出手指輕撫她細嫩的臉頰。「為了擁有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答應當我的女人。」

  他這樣摸——嗯——好舒服——雨初竭力忍住快衝出口的呻吟——不不不、不行!她殘存的理智做著最後的掙扎,奮力將公事包往前推,再度逃出他懷抱。

  好可怕、好可怕!她抱緊了公事包連連喘氣,跟他處在密閉空間實在太危險了——她眼一望緊閉的門扉,心想出去面對外頭那一群慕名而來的追求者,會比待在這兒安全五百倍。

  「不准出去!」瞧出她的意圖,他一個箭步擋著門,他可沒忘記外頭還有多少狂蜂浪蝶在等著她現身。

  她是他的,別的男人休想接近她一步!他霸道地想。

  唯一的出口被封住,她只能徒勞地抱緊公事包。「我跟你無話可說了,我要回家。」

  「我可以讓你回去,但是你得給我一個答案——答應跟我交往。」

  「不可能!」她第三次拒絕。「你要我說幾次你才聽得懂,我跟你是不可能的。」

  「我不相信世界上有什麼不可能的事!」他定定望著她眼。「只要你點頭,我就讓你看見奇跡。」

  他聽不懂國語是嗎?都說得這麼白了,不可能的事就是不可能,他到底要她說幾次!她氣到眼眶泛紅。

  「你非要弄到我哭才甘願?」她很少在人前流露脆弱的模樣,但遇上宋裡爾,她真的沒轍了。「我求求你,我不是你習慣交往的對象,而且你對我也不是真的喜歡,你只是覺得我好玩有趣,但那不是愛情。」

  老天!他扒抓著頭髮,沒意料會喜歡上一個比自己更固執的女人,到底該怎麼做,她才會明瞭他之所以想擁有她,不完全是因為她有趣、好玩而已?

  真正讓他心動的,是她的可能性——從小到大,他見過太多異性,其中不乏好女人,但卻千篇一律的無趣——她們的世界彷彿是同個模子印出來的,讀書、工作、跟男人交往,然後結婚。看著她們的眼睛,他已經猜得到她們十年、二十年後的樣子……人生已有太多限制,他不想讓自己的後半輩子,浪費在一個已經被設定好的女人身上。

  他要的是可能性,是像水一般的隨機變動,難以捉摸——他認為「不確定」才是人生要義,所以他才會投入難以預知結果的賽車運動,並且樂此不疲。

  而袁雨初,就是他花了這麼多年,遍尋不著的奇葩,他怎麼可能放過!

  「我知道我現在說再多也沒用,你是打定主意拒我於千里之外。」他深吸一口氣。「沒關係,今晚就到此為止。不過我也要告訴你,我不會放棄的。」

  「我也要告訴你,我們不可能。」

  「走著瞧。」他冷靜地丟下戰書。「來吧,我送你回去。」他掏出鑰匙。

  「不用。」她才不想搭他車,繼續跟他單獨待在那麼窄小的空間裡。「現在還有公車,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你沒有別的選擇。」他雙手環胸望著她,一副不怕跟她耗到底的表情。

  迫於無奈,她只能恨恨答應。

  她討厭無助的自己。走在他身後,她把腳下的地板當成他臉猛跺著,可她也明白,在他面前,她很難依照自己想要的方式行動。

  穿過一條走道之後,兩人來到員工專用的後門。

  「我車在旁邊,」他手一指。「BMW的休旅車。」

  雖然停車場燈光不亮,但雨初還是很快認出來——並不是她對名車有什麼特殊的瞭解,而是三天前,她曾經在他車庫裡看見這輛酒紅色的休旅車。

  兩人上車扣好安全帶,宋裡爾踩下油門。

  「你家地址?」他眼一瞟她問。

  「內湖區文德路,在碧湖旁邊。」她侷促不安地望著飛逝而過的街景,然後再一瞄他。「我以為你會開更貴的車出門。」說真話,聽見他開BMW出門,她確實鬆了一口氣,她實在很難想像自己從法拉利或Lotus走下來的畫面。

  「在台灣,除非特別約好,否則我都是開它出門。」他輕輕一拍方向盤。「為什麼這麼問?」

  她撫摸著公事包提把,像是在猶豫該不該把話說出口。「我以為賽車選手都喜歡開快車。」

  「我是喜歡。」他眼望著前方點頭。「但在台灣開Lotus代步並不愉快,紅燈太多了。」說完,他眼睛鼻子皺成一團,似乎想起很多不暢快的往事。

  但帥氣的人就算扮鬼臉還是好看,偷用眼角瞄他的雨初輕歎了聲。要教她相信這麼好看又優秀的男人會愛上自己,實在是太難了,比登天還難!

  捕捉到她眼神的宋裡爾微笑。他對自己極有信心,確信她不會抗拒自己太久。「跟我聊聊你自己,哪個學校畢業,平常喜歡做什麼,家裡還有哪些人?」

  我幹麼沒事跟你聊?她在心裡嘟囔,拒絕回答。

  「這麼小氣,聊一聊你自己都不行?」趁停紅燈,他轉過頭直接看著她。

  她扯開唇,皮笑肉不笑地說:「很抱歉,我就是小氣。現在你知道我的真面目了,幻滅了吧?」

  「你這麼說,只會讓我更想擁有你。」他瞇著眼睛看她。「說句真心的,如果我開頭說要追你,你馬上答應的話,或許我對你的興趣還不會這麼強烈。」

  「別以為我會中你計。」她才不會做這種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事,要她交付出自己的感情換得他的死心——又不是頭殼壞掉了。

  「啊,被發現了。」他朗聲笑。「我還以為你會跟剛才一樣,馬上同意我跟我在一起。」

  「我又不是白癡!」她哼。「而且剛才說的事,我得到教訓了。我現在知道,人還是不要太容易豁出去的好。」

  見她心有餘悸的可愛模樣,他發現自己對她的喜歡,又加深了一點。老天,她怎麼可以那麼迷人啊?!

  吁口氣,他換了個話題說:「你的事不能聊,那總該可以說說,為什麼你會記得Makin' Whoopee的歌詞?」

  她皺了皺鼻子又嘟起嘴吧,過了兩秒才老實承認。「我以前就會唱了,然後昨晚,才又在YouTube聽了幾遍……」

  「就說我們倆注定在一起吧。」他笑瞇起眼睛。趁她不注意,他一把擄住她手。

  「誰跟你注定——你放開我——」她使勁想抽手。

  「噯,小心,別忘了我還在開車。」他愜意地提醒。

  「那你還牽我!」她怒斥。

  他涎著臉答:「只要你乖乖坐著不要亂動,以我的技術,沒有問題——」

  「誰理你!」她一根一根扳著他手指。「你這人真的很得寸進尺噯你——」

  「這才真的叫得寸進尺。」說完,他飛快地朝她臉頰一親。

  「你真的是——」她氣得連搥了他幾拳。

  「好了好了,別氣,我不是乖乖收手了?」他不怕挨打,但怕她氣壞了身體。

  「哼。」她氣惱地別開頭。可是襯著夜色的玻璃窗卻清楚映出她表情——皺著眉心,一副想撲上去咬斷他脖子的氣惱。

  「你好可愛。」他不怕噁心地喃喃。

  對他而言,甜蜜的情話總是說不倦的,而他也不在乎雨初一副不相信他的模樣。

  他知道自己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出自真心。人生苦短,他不覺得有必要浪費時間說一些違背心意的假話。

  「我覺得你好離譜。」她實在憋不住了。「才短短幾個小時,你對我的評價就完全改觀了。在我上台唱歌以前,對你而言,我不過是一個陌生人,而且你跟我第一次見面,還真是難以形容的糟糕。」

  「你沒有過那經驗?剛認識一個人的時候,覺得他百般不對勁。可相處了之後,又覺得他好有趣,控制不住想親近他?」

  這經驗她當然有,但是,那是一般人際交往,但她現在說的是感情啊!

  她不悅道:「不要老跟我說些似是而非的話。」

  「你之所以無法反駁,是因為知道我說的沒錯,只是你不習慣用這種角度理解。」他方向盤輕輕一旋,車子穩穩地上了高架橋。

  窗外,是一片燈火燦爛的夜景,彷彿永無休止地綿互下去。

  「在這世上,本來就沒有什麼恆久不變的道理,今天過去了,不代表明天還會同樣到臨。就像有人前一刻還愛得要死,眨眼卻因為一些小事,吵架然後分手。」

  她突然間明白了,她為何如此排斥跟他交往——他這個人給人感覺太不安全了!永遠沒辦法預料他下一刻還會愛著,或是被他發現什麼缺點,他突然間不愛了。感情事件又不是在賭博,誰禁得起這種時時刻刻提心吊膽的生活?

  對他來說,愛情或許只是生命的點綴,是燦爛升起的煙火,閃耀過就好了。但對她而言,愛情卻像血液,一旦抽離,就是撕心裂肺的疼。

  他的話不是沒道理,甚至太有道理,但是她知道,自己玩不起他習慣的愛情遊戲。徹底地玩不起。

  「我還是覺得我跟你不可能。」她甚至不願意用「我們」這個親密的字眼來說他跟自己。「而且越瞭解你,越覺得不適合——」

  「沒想到你這麼怯懦。」他深深看她一眼。「就因為擔心沒有未來,所以你連現在,也要一併取消。」

  她驚愕地望著他,他完全紮實地說中了她心事。沒錯,她所以百般拒絕、百般質疑他的感情,是因為害怕將來會被拋棄。

  這就像她常對下屬們說的,要先去做啊,做了才會知道成功還是失敗;但如果開始就放棄,唯一能得到的,就只有失敗……

  她摀住嘴。老天,她竟做了向來最不屑做的事情!

  從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明白他意思了。他微微一笑,不愧是他中意的人,一點就通。

  「所以,」他大膽握住她手。「冒一次險吧。我跟你保證,愛上我,你絕對不會後悔的。」

  「不不不不,話不是這麼說,我現在還是覺得——我們不適合!」她再一次拒絕他。這一切實在是來得太快了,她得花時間仔細想想。

  雖說早就預料她不好搞定,可捫心說,接二連三被拒,還是讓他覺得洩氣。

  真不知要怎麼做她才肯相信他——他歎氣。難不成真要像情詩裡說的,把心血淋淋地掏挖出來?

  半個多小時的車程很快結束,在雨初指點下,宋裡爾將車停在一幢公寓前。

  「我家在三樓。」她指指樓上。「謝謝你送我回家,回程路上小心。」

  說完,她解開安全帶就要下車。他皺著眉頭看著她側臉,突然伸手將她攬近。

  「晚安吻。」不等她反應,他先在她頰邊親了記。先下手為強。

  可惡。她怒瞪他一眼,隨即打開車門,逃難似地跳出車廂。

  雖然不怎麼高興,基於禮貌,她還是在門口跟他揮了揮手,要他先走。

  他搖頭,按下車窗喊:「等你安全上樓我再離開。」

  神經。望著他一扮鬼臉後,她掏出大門鑰匙上樓。

  他仰頭凝視著三樓公寓,直到合起的鐵門打開,她站在陽台上催促他離開後,他這才拋出一記飛吻,愉快地踩下油門。

  酒紅色的X6穩穩地駛出寧靜的夜街。站在高處的雨初挲了挲脖子,懷著自己也莫不清楚的情緒走進家門。

  望著聞聲而來的媽,她一邊喊著要媽再進去睡,心裡一邊想著。真奇怪,能夠遠離糾纏不清的宋裡爾,她應該覺得鬆了口氣才對,但此刻的心情,她捫心細索,怎麼會比較像是依戀不捨呢?

  走進房裡,她望著妝鏡裡的自己,不解地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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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1 01:19:43
第四章

  當天夜裡,宋裡爾一回到他天母的家,立刻拿出手機,發了通簡訊給她……

  睡了嗎?

  等了大概三分鐘,簡訊鈴聲響起,她只回了兩個字……

  快要。

  真是小氣鬼。他一邊笑著一邊鍵入……

  我想跟你說說話,三分鐘就好。

  這回她回得很快,但依舊不離兩字箴言……

  不要。

  他心裡想著,要是她在他身邊,他還真想伸手捏她臉頰,問她怎麼可以這麼無情!可他也知道,如果她此刻真在他身邊,他才不可能浪費時間做這種事,他一定會跟她做愛。他閉著眼睛一歎,隨即撥手機給她。

  才響了兩聲她便接起。

  「不是跟你說我要睡了。」她口氣不佳。

  但他卻是用跟情人說話的口氣回應。「我也說了,我想跟你說話。」

  手機裡傳來她的歎氣聲。就說她吃軟不吃硬,聽著他軟綿綿的語調,她心腸硬得起來才怪。「快點說吧,我明天還得早起。」

  「我明早送你去上班。」他馬上說。

  「沒必要。」她說完之後頓了下,似乎覺得自己口氣太沖,她又接著說:「你家離我家太遠,不需要浪費時間。」

  「才半個多小時車程,我可以的。」他往床上一倒,望著天花板喃喃說道:「你知道嗎?就算你現在要我再開車到你家去,然後看你一眼,我也萬分願意。」

  「我覺得你太過頭了。」聽她聲音,似乎還沒被他的甜言蜜語弄昏了腦袋。

  「我沒你想的那麼有魅力,我只是一個好平凡的二十六歲女人,沒有顯赫的家世跟學歷,甚至長相跟身材,也都只是中等而已。」

  換句話說,她覺得自己沒有讓他百般思念,意亂情迷的資格。

  他當然聽出來了。

  「謝謝你的坦誠以告,我也要老實跟你說,你真的不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女人。

   但不知道怎麼搞的,我就是想跟你說話,想在你身邊,就算你對我生氣發怒也無所謂。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了?想一想我也覺得可怕,我從來沒這樣子過,這麼的死皮賴臉。」

  最後一句話,讓她「噗」地笑出來。

  這樣他就明白了,自己在她眼裡的評價是什麼,就是他自承的那句話……死皮賴臉。

  「你真該覺得榮幸的。」他對著手機哼。

  「我是覺得很榮幸啊。」她直言不諱。「先不論你家世跟財力,單憑你的外貌跟身材,嘖嘖嘖嘖,就足以讓女人前撲後繼,你根本不需花力氣對誰死纏爛打。」

  「那是因為我愛上的女人不接受我啊。」他裝出可憐兮兮的聲音。「你不曉得,雖然我看起來很受歡迎,但我不是那麼隨便的人。」

  「我沒說你隨便。」她涼涼地接口。「我只是覺得你遭受的誘惑太多,剛好你有那麼一點點缺乏定力。」

  「哼!」這種說法,他心想,跟說他隨便有什麼差別?

  聽見他的回應,雨初在手機那頭開懷大笑。

  等她笑聲稍歇,他再切入正題。「說真的,明早我去接你?」

  「真的不用。」手機裡傳來她翻身的聲音。「如果你真那麼想見我,後天吧。我會再去『LILLE』一趟,跟榮哥說聲抱歉還有謝謝。」

  他望著天花板跛了下鼻頭,後天才能見她,而且還是在他店裡,她也太不瞭解戀愛中的男人了!「不要,我要你明天就出來跟我見面。」

  「我明晚有飯局,不確定什麼時候結束。」她在手機那頭說。

  「那你就結束之前打電話給我,我去接你。」他也不退讓。

  「我說不要就不要,我不想跟你那麼粘……好了,三分鐘到了,晚安,我要睡了。」說完,她立刻結束通話。

  「喂?袁雨初?喂?」他生氣地丟開自己的IPHONE。這傢伙。他惱怒地扒抓頭髮,多少女人想跟多說一句話不得,她卻這樣三番兩次拒絕他……幹麼,她真那麼不屑他?

  有股衝動想再撥電話過去糾纏她,可一想到她明天還得上班,停在通話鍵上的手指怎麼樣也按不下去。真的被她吃定了也!他坐起身瞪了手機一會兒,然後抓起,改發起簡訊。雖是聊勝於無的言語挑逗,但他知道,她看了鐵定會有反應。

  舌吻。

  傳完簡訊,他放下手機,大笑著走進浴室洗澡。

  她以為他真會乖乖等到後天晚上?哼哼哼!他望著浴室鏡子裡的自己射出虛擬的一槍。

  等著瞧吧!

  之所以不想宋裡爾接送的原因,除了他家太遠之外,另個原因……她習慣早進公司。

  在大廳掛鐘指針指向八點四十。她人已經坐在辦公室裡,愉快地吃著媽媽準備的愛心早餐……半顆切好的蘋果,夾著生菜小黃瓜跟薄火腿的吐司,飲料是溫溫甜甜的黑豆漿。

  通常吃早餐的時候她會拿出行事歷看過一遍,今天她卻是望著手機不住微笑。

  舌吻。

  「你以為傳舌吻就表示吻得到?幼稚。」她哼地合上手機,過沒幾秒鐘又重新點進收件匣裡。望著自己幫宋裡爾取的代稱「王八蛋」,她心想,好像不應該繼續這樣叫他?

  把它改回「宋裡爾」好了。她點了幾個鍵入編輯列,就在這時候,手機傳來一聲細小的「嘩」,簡訊進來了。

  換置好宋裡爾名字之後她進入收件箱,一見是誰傳來簡訊,她微笑了。

  可當察覺自己的反應後,她發出一聲歎。昨晚睡前她才跟自己約好,要把持住自己,絕對不能陷進宋裡爾織就的愛情幻境中。他跟她是不同世界的人,一再一再地提醒自己,不過看這樣子,她的提醒似乎沒有什麼用。

  要有用,她現在就不會望著手機微笑了。

  他簡訊上寫……

  這時間內外應該進公司了吧,有吃早餐嗎?我正在沖咖啡,好想喝你煮的喔!

  她本來已經鍵入「空著肚子喝咖啡,小心胃潰瘍」,可想了一會兒,又把它給刪除。

  不行。她合上手機不給自己回訊的機會,跟他的互動已經太頻繁,她已隱約出現快失去控制的感覺了。

  「收心收心……」她移動滑鼠點出今天的工作行程,與其想他,不如把時間花在等會兒要開的會議上,她望著掛鐘算了一下,要到明天晚上才看得見他,至少還要三十四個小時。

  她突然間覺得,早上沒讓他接送是錯的,至少能多看他幾眼。

  夠了喔你。她一拍腦袋,提醒自己理智點。

  「專心工作。」她望著電腦螢幕嘟囔。「別忘記你進公司的目的!」

  話是這麼說,可接下來一個小時,她卻還是常常望著手機,猶豫該不該回句什麼給他……

  然後,會議時間到了。她起身又看了手機一眼,然後鐵了心,硬把這件事推出心門。

  這傢伙,真的不打算回他的訊息。

  坐在餐桌後面,他手環胸瞪視桌上悶不作聲的手機。距剛才發簡訊已經一個半小時了,她卻連一句「我吃過早餐了」也沒有。

  他沈思著,看樣子,她還是堅持拉開距離。

  他不可能任她這麼做!

  他推開椅子站起,把桌上喝盡的咖啡杯還有餐盤放進洗碗機。然後走進衣帽間換上黑色T恤深藍牛仔褲,再抓來一件黑色皮衣。

  他望著鏡子抓一抓短髮,滿意地點頭。

  出門前,他撥了通電話給他研究所學長,也是東晨國際的總經理……汪覲,說他四十分鐘後會到公司去。

  汪覲很是驚訝。「天要下紅雨了!你這個東晨逃兵,會主動提議要進來?」

  「一言難盡。」他打開車門繫上安全帶。「有件事得麻煩你,你暫且不要離開公司,等會兒陪我走一趟企劃部。」

  「幹麼?企劃部有人得罪你?」汪覲在手機那頭問。

  「等我一下。」他把手機放進車架裡,按下免持鍵,才又說道:「我只是想去拜訪一個人,但我擔心企劃部的人不認識我,才搬你出面。」

  「你又在玩什麼花樣?」汪覲的聲音頗疑惑,「好了好了,等你過來再聊。還有,中午一塊兒吃飯?我請秘書訂位。」

  「我才不跟你吃。」他腳踩油門,酒紅色休旅車滑駛出車庫。「總而言之,在公司等我,我很快就到。」

  十點鐘這場會議拖得有點晚,十二點十分才宣告散會,等雨初走回企劃部,辦公室座位已空了大半。

  大家都吃午飯去了。

  累死了。她用背頂開自己的辦公室門,悶頭放下手裡的卷宗,突然,她覺得不太對勁,忽地轉過身……老天!見到是誰坐在辦公室裡,她一臉驚訝。

  「你怎麼會在這裡?」

  宋裡爾帥氣地放下疊放在一塊兒的長腿。「誰叫你不讓我送你上班,發簡訊給你,你也不回。」

  她嘟了一下嘴,說不出自己很開心能見到他。剛開會的時候,她就不止一次想,先前真該回他一句什麼的。

  「我剛忙著開會,騰不出時間……」基於愧疚,她撒了一點小謊。

  「我知道。」他剛從學長口中聽聞了不少她的豐功偉業,她是個能力極強,辦事又妥當的企劃人才。「走吧,一起去吃飯,我已經訂好餐廳。」他昴然站起。

  「可是我還有一堆資料得看……」她望著桌上一堆卷宗。

  宋裡爾不給她機會抗議,拉著她就走。

  辦公室外邊人更少了,只剩兩名小助理留守。

  「噯,是誰讓你進我辦公室的?」走在他身邊,她略仰著頭看他。

  「汪覲。」他一腳踏進電梯門,按下B2按紐。「你看我為了你破了多少次例?我想一想,大概……快十年沒過來了。」

  「正確時間是八年。」她突然說。

  他驚訝地看著她。

  「我想你應該記不得了,你大學畢業的時候,曾經進來過一次……」她頓了一下,才幽幽地說:「帶著你當時的女朋友。」

  有嗎?他蹙眉思索。真的就像她講的,他記不得了。

  「你怎麼會知道?」他突然想到。

  「我在旁邊。」她一聳肩膀。「就跟現在一樣,我跟你搭同部電梯。你要離開,我要到其他部門送卷宗。」

  她望著不斷倒數的樓層顯示想著,自己記憶力真是了得,已經這麼久的事,她還能記得這麼清楚。

  突然「叮」的一聲,B2到了。他按下開門鍵讓她先走,接著才跟上。

  上了車,他又繼續先前的話題。

  「當時看到我,你的印象是什麼?」

  「長得很帥,個子很高,眼睛很漂亮,應該『很花心』。」她特別強調後三個字。

  他一歎。「都跟你說我不是隨便的人……好啦好啦,我承認,讀大學的時候,是有比較愛玩了一點。但之後我改了,真的。」

  「為什麼改?」她撫摸著胸前的安全帶。「花心挺符合你的外型跟條件。」

  「問題是不有趣了。」他一手抓著方向盤,輕鬆將車子駛出停車場。「大概在我大學畢業第三年,我正式接觸F3賽車……我這麼說或許你沒有辦法理解,但是,與F3比起來,女人帶給我的滿足感,就像法國菜跟滷肉飯,前者是享受,後都是無聊時才會想到的點綴。」

  「那你還說要追我?」她皺了下眉頭,帶著不滿的抗議。

  「你不一樣。」他認真地看了她一眼。「在半年前我決定跟我前女友分手之後,我就告訴自己,不要再浪費時間追尋同樣的錯誤,到那一天才猛然發現,我交往過的女人幾乎都是同個模子印出來的,不論外表或是思考方式,每一個都像得嚇人。」

  換句話說,分手的理由也都一樣……希望他多花時間陪伴她們,希望他為了她們而放棄賽車。

  「我那時才驚覺,我竟然花了十幾年做同樣的事,還不知道要醒悟。」他為自己的後知後覺感到羞恥。

  聽了這番話,雨初沒有嫉妒也不覺得榮幸,她只是反省自己……我真的有比她們優秀嗎?

  「我還是不清楚你為什麼會看上我,雖然我覺得我還不賴,但好像也沒有你說的那麼好。」她老實承認。

  「光你願意承認這一點,就足以代表你不同於其他人……到了。」他挑定的餐廳就在眼前,他放置方向盤駛進店前的停車格。

  他帶她來的是家西班牙餐廳,暗褐色的窗框還有微黃的燈光,讓雨初想起爸媽合力打造的小店,感覺很是親切。

  兩人走進店裡,耀眼的他惹來注目,不過沒有引起騷動。

  他一邊走一邊說:「LA ESQUINICA的中文意思是『小轉角』」。

  她驚喜微笑。「我爸媽之前開的咖啡館,也是叫轉角,不過取的是英文名!CORNER。」

  「還真是巧。」他紳士地幫她拉開椅子。「原來你家是開咖啡館的,難怪你煮咖啡的技巧那麼好。」

  「我爸更厲害。」她驕傲地昴起鼻頭。「甚至我覺得,他煮出來的咖啡,全台灣第一好喝。」

  「真的?明天我到你家去?」他笑著將菜單遞到她面前。

  「來不及了,以後再也喝不到了。」她臉色突然黯下。

  啊!他眨了眨眼。她意思是……

  她摸了摸菜單邊緣,難過地歎口氣。「我爸不在了,車禍,而我說的咖啡館,也在八年前收掉了。」

  「對不起,勾起你傷心事了。」他輕輕拍她頭頂。見她反應,就知道她跟她爸,還有咖啡館的感情極深。

  她喜歡他此刻的眼神還有動作,會讓她覺得自己像個小女孩般受寵著。

  剛才還在後悔不應該跟他出來吃飯,不過看到他的眼神,她決定稍微放縱一次。

  不過是吃頓飯,很單純的,不必想太多……她說服自己。

  她閉著眼深吸了口氣,「我好了,沒事了。來吧,幫我介紹什麼好吃的?」

  他多挲了挲她的臉頰後,這才打開菜單。「我很喜歡這兒的蒜香小章魚、炒蛤蜊跟烤朝鮮薊也很好吃。」

  「旁邊那個是什麼?」她指著隔壁桌低問。

  「蒜香野菇。」他舉手點了先前介紹的幾道菜。「再兩份提拉米蘇,喝不喝咖啡?」他望著雨初問。

  她左右看了看。「應該點咖啡才對味噢?好吧,給我一杯。」

  「那就再兩杯咖啡。」他說。

  服務生走後,他才小聲補充。「他們的咖啡是機器煮的,咖啡豆用得還不錯,不會難喝到哪兒去。」

  見他說得那麼謹慎,她也裝出慎重的表情,壓低聲音問道:「我看見了。」

  他被她表情戳中笑點,忍不住伸手揉亂她頭髮,「你啊,不讓我追還露出這麼可愛的表情,犯規。」

  哪管他那麼多!她衝著他一吐舌頭。

  「噯,說真的,你平常都帶女伴到這種地方吃飯?」是因為她發現餐廳裡的男客人壓倒性的多,故有此一問。

  他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沒有,你是第一個,比起飯店,我直覺以為帶你來這兒,你會比較開心。」

  「謝謝。」她點點頭,這家「LA ESQUINICA」的感覺挺舒服的,裝潢服務都是外國餐廳的水準,可是坐在裡邊,卻讓人覺得相當自在。她不得不承認他滿厲害的,雖然兩人認識不過幾天,卻能觀察出很多別人看不到的小細節。

  「喔。」她正色問:「你真的沒打算回東晨工作?」

  「不是說好你讓我追,我就回去?」他四兩撥千斤地說,不過一見她皺眉,他馬上改口。「好,我說真的……短期內不可能。」

  所以宋伯伯交給她的任務,注定失敗?她輕輕吐氣,問道:「因為賽車?」

  他笑了。「沒錯,確實是因為它,在我覺得自己還可以的時候,我不太會回東晨,這點我爸也很清楚……好了,你的問題我回答了,換你了,我想知道,你在東晨,這幾年,有多少人追?」

  他剛才跟汪覲打探過,汪覲說,她給人的印象很好,在男員工心目中頗有人氣,但不知道多少人採取過行動。

  這件事他非先弄清楚不可……知已知彼,再進一步排除所有阻礙!

  她肩一聳,反正昨晚的謊……說有男友的事已被他當場揭穿,她認為沒必要再硬撐。「如果你指的是追,是指我有跟對方交往……答案是沒有。」

  他很是驚訝。

  「我沒時間吶。」她理所當然地說。「東晨的工作很有挑戰性,我稍微一鬆懈,就容易出問題,而且我想多陪陪我媽……」

  「但你不可能沒人追……」

  彷彿想印證他的話,她手機的簡訊聲突然響了起來。

  她看了他一眼,他做了個請的手勢。

  她掀開手機,看見傳訊著是誰,眉心先皺了一下,才點開信件……

  雨初妹妹,分享一張照片,我正在這家餐廳用餐,覺得餐點很精緻,找機會一起來好不好?

  她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然後合上手機。

  見她沒馬上回訊,他心裡警鐘大響。「垃圾簡訊?」

  「朋友。」她眨了下眼睛。

  這個時候,服務生送上蒜香小章魚跟炒蛤蜊。

  等服務生離開後他才又開口。「想追你的朋友?」

  「幹麼這麼追根究底?」她叉了一隻小章魚入嘴。「喔,這個好吃……」

  「不要顧左右而言他。」

「對,他是想追我,可是我沒接受。」

  非常不是滋味,知道她應該很受歡迎是一回事,親眼見到她受歡迎,又是另外一回事,他恨不得在她身上貼上標籤。寫著大大幾個字……我是宋裡爾的女人。

  「我不高興。」他直言不諱,「我妒火中燒。」

  幹什麼啊?她歪著頭奇怪地看著他。「搞不懂你在氣什麼。」

  「氣他有你的手機號碼,氣他能隨時傳簡訊給你,氣你說他是你朋友……還有,氣他比我更早認識你。」

  「想太多。」她一翻白眼,然後繼續吃她的小章魚。「你已經很幸福了,自他表明要追我之後,我就沒再跟他單獨出去過了。」

  「所以說,在你心裡,我是特別的?」他眼一咪,覺得自己聽見了很重要的訊息。

  她停下咀嚼的動作,過兩秒才幹笑了聲。

  見她的反應,他忽然間明白了,她所以保持單身,是因為不曾心動……在他出現以前。

  「哈哈……」他滿意笑開。他現在更確實了,她就是自己尋尋覓覓的「命中注定」……否則她怎麼會一直保留身旁的空位,直到他出現?

  「我會好好待你的,相信我。」

  「你別想太多,我現在之所以會坐在這裡,一半是看在宋伯伯面子。」她狠潑他一桶冷水。

  這種話聽多了,他微笑,現在已經清楚該怎麼解讀她言下之意了。

  他涼涼地說:「一半看在我爸面子,換句話說,另一半是看我面子嘍?」

  「你再囉嗦,我馬上出去。」煩死了!她惱怒地瞪他,他的說詞,又讓她後悔起來,她幹麼跟他出來呢?留在辦公室叫便當吃不也很好?

  「好好好。」他終於甘願拿起叉子。「試試炒蛤蜊,我幫你把殼去掉。」

  「我自己會弄。」她不想他幫,可他仍舊熟稔地分好一堆蛤蜊肉,全部堆在她盤子上面。

  「快吃。」他溫柔催促。「你等會兒不是還得上班?」

  「……謝謝。」看了他一眼,她才不情願地道謝。

  她叉了幾塊蛤蜊肉進嘴,用胡椒、海鹽跟橄欖油調味的新鮮蛤蜊柔軟有彈性,一吃就像置身海邊,滿是悅人的海潮味。

  「好吃嗎?」他笑看她滿意的吃相。

  她連連點頭,一口接一口的她,完全沒空暇說話。

  半個多小時過,桌上餐盤被兩人吃得乾乾淨淨,包括服務生後來送上的甜點還有ESPRESSO咖啡。

  「好久沒吃這麼飽了!」她輕拍肚皮微笑。「我下個禮拜找個空帶我媽來好了,剛才那道蒜香野菇好好吃,她一定會喜歡。」

  「我可以當司機。」他朝椅背一躺,悠閒地伸長雙腿。

  「才不要。」她一扮鬼臉,他企圖太明顯!分明想來個擒賊先擒王,討好她媽媽。

  他哼了一聲,真是,哪有人這麼難搞定!

  「好了,」她拿起手機。「午休時間快結束了,我該回去上班了。多少錢你先付,我回辦公室拿給你。」

  他沒吭聲,才不想玩什麼各付一半的遊戲。

  當兩人離開餐廳準備上車的時候,他突然靜止不動,眺望起對面馬路。

  「等一下,先別上車。」

  「怎麼了?」她驚訝轉頭。

  「我看見一件很適合的衣服,跟我來。」他主動牽著她過馬路。

  「你的手……」她抗議地喊了聲,但瞧見一旁摩托車騎士的目光,她馬上閉緊嘴巴,實在不宜在眾目睽睽之下拉拉扯扯。

  算了,斑馬線才那麼一點長,忍一下好了……她瞪著他手嘟囔。

  一發現她沒掙扎,他開心地笑瞇了眼。

  原來這就是治她的辦法……他暗笑,有禮的她,絕對不會在人前讓他難看。

  為了多享受一下牽她手的甜蜜,他刻意放慢步伐。

  察覺他動機,她狠瞪了他一眼。

  他湊臉取笑她,「幹麼一副想撲上來咬我的表情?」

  「你明知故問。」她一哼。

  結果他開心也沒多久,一站上人行道,她立刻把手抽回。

  「小氣。」他連連哼著,接著走向方才發現的精品店。

  原來他看中的是一件軟如蟬翼的乳白對襟薄毛衣,前U後V的領口下,有一排細緻的珍珠鈕扣。最特別的是毛衣裡附了件精緻辭的白色蕾絲內衣,穿著的時候,背部會露出一截燕尾般的圓弧下擺。雖說剪裁帶著男裝的利落,但搭上柔軟羊毛還有蕾絲,卻又讓人覺得嬌媚。

  一見宋裡爾,兩名店員彷彿不敢相信地瞪大眼。

  好……好帥的男人!

  但對於雨初,兩人只是瞄了一眼,接著注意力便集中在宋裡爾身上。

  雨初也習慣了,站在宋裡爾身邊,就得忍受他人的強烈忽略。

  宋裡爾實在太耀眼,就像太陽,在他奪目的光暈底下,任何人事物都只有黯然失色的分,

  宋裡爾一進來立刻說:「櫥窗模特兒穿的乳白色毛衣,麻煩脫下來讓這位小姐試穿。」

  店員呆了五秒才回神,「啊是,我馬上脫。」

  雨初有些侷促,她湊在他身邊低聲抱怨道:「幹麼啊?我又沒要買衣服。」

  「但它真的很適合你,相信我的眼光。」他把店員遞來的毛衣塞進她手裡,「快去試,我幫你拿手機。」

  望著他鼓勵的笑臉,再一瞄兩名店員狐疑的表情,她歎口氣,認命地走進更衣室。

  遇上這麼愛突如其來,突發奇想的男人,她想,自己除了狠心拒絕之外,只剩下跟著團團轉這個選項。

  一進更衣室,她立刻翻看標價,還好,不算貴,兩件一套共三千六,她還消費得起,不過接著想到,錢包在辦公室,她悶悶地把衣服穿上,想著如果穿起來真的好看,就只能先跟他借錢結帳了。

  真是,他挑什麼時間在買衣服!她帶點不悅打開更衣室門。

  一聽見開門聲,沙發上等待的宋裡爾抬頭審視。「好看!」

  女店員跟著回頭,瞧她倆吃驚的表情,就知他所言不虛。

  方纔雨初一進更衣室,兩名女店員立刻奔到宋裡爾跟前,又是倒茶又是送雜誌,把他伺候得無微不至。

  兩人都猜雨初跟他的關係,同時渴望取代雨初站在他身邊。

  但雨初一從更衣室走出來,兩人不太高興的承認,她其實長得不賴。

  只是平凡的OL套裝掩去了她的特色……一換上剪裁大小樣式適合她的衣裳,她就像醜小鴨變天鵝,瞬間閃亮了起來。

  雨初對著鏡子審視,她不得不承認,宋裡爾真的很懂她,這件毛衣幾乎是她個性的翻版……利落,嬌媚與可愛集於一身。

  「好美。」他鑒賞珍寶似地繞著她轉了圈。「這件衣服簡直就是為你量身打造……」

  「不用再灌我迷湯,我懂你意思。」她側頭望著店員說。「我買了,多少錢?」

  店員不情不願地敲著計算機。宋裡爾的眼神讓她們倆明白一切,眼前這個帥到嚇死人的大帥哥喜歡他身邊的套裝女。「定價三千六,八折二八八零,請問小姐付現刷卡?」

  不管雨初說話,宋裡爾把信用卡掏出來,「再多看一雙鞋子好不好?」他在她耳邊低問。「配你的上衣。」

  「我沒打算花那麼多錢。」知道他想說什麼,她又立刻接話;「不准說要送我。」

  「好,我不說。」他懶得跟她辮,反正他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不會收她還的錢就是。「只是有一雙鞋子很搭你衣服,不試可惜。」

  「先生是說這雙鞋吧?」店員取下一雙黑底白框的MOCCASIN高跟鞋。「這雙尺寸是37,小姐平常穿幾碼?」

  「37。」

  店員彎身放下鞋子。「小姐試試。」

  雨初只得脫下平凡但好穿的黑色包鞋。

  一穿上,她就知道,超級適合自己,連身鏡裡的倒影,如此光彩照人,果真應了那句話,人要衣裝佛要金裝。

  宋裡爾問也不問價錢。「一起結帳。」

  「等一下啦。」雨初看了標價一眼,又是三千六百塊。

  勤儉成性的她,除非換季的拍賣,否則很少拿出五千塊置裝……她思考著,又多看了鏡子一眼。

  說真話,這上衣跟鞋子真的很適合自己。

  買下吧。她心一橫,想想也半年多沒購物了。

  「我先去換衣服……」

  「不用吧。」正在簽名的他抬頭。「直接穿去上班不是很好?」

  她眼睛轉了圈,壓低聲音反問;「你確定要我穿這樣去見其他男人?」

  他想起來了,她昨晚說過今天晚上有飯局。一想到其他男人會用什麼眼神看她,他立刻改口說;「馬上去換!」

  就知道他會這麼說!她偷笑。「可是我突然覺得……我還是穿著去上班好了。」邊說,她邊把穿來的外套跟襯衫放進店員遞來的紙袋裡。

  「袁雨初!」他惱怒地喊。

  「走了走了。」她勾住他胳膊推門離開。

  瞪著她微笑的側臉,他高興也不是,不高興也不是。

  「不要以為勾我手臂就能搪塞過去。」過馬路時他低頭看到自己的肩膀高度的她。「晚上飯局的時候不准這麼的打扮,還有,也不准給其他男人你的聯絡電話!」

  有沒有這麼愛吃醋啊?她斜眼睨他。「衣服明明是你挑的,現在又不准我穿出門,買它們幹麼?」

  「誰教你那麼漂亮。」他一副心有不甘的表情。「加上我又不在,你哪抵得了那群蒼蠅螞蟻。」

  「夠了,你再說下去我就要吐了。」她很清楚自己並不是什麼天香國色,他之所以緊張,一半是因為他情人眼裡出西施。「好啦,我答應你,晚上我會把衣服換掉。」

  她所以這麼決定,也不單是因為他要求。她本就不習慣高調,再加上今晚的約會者,其中的執行副裡對她印象很好,曾經約了她幾次。

  她不想節外生枝。

  見她退讓,他再下一城。「吃完飯打電話給我,我去接你。」

  「不可能。」她停步看著他說;「我到現在還是覺得我跟你不適合,你不要把我逼得太緊。」

  他閉著眼深吸氣,懷疑老天爺是不是覺得自己過去太遊戲人間,傷了太多女人的心,才會派她過來折磨懲罰他?

  「好,我不逼你。這樣總可以吧,等你飯局結束回到家,傳個簡訊跟我報平安?」

  她深深看了他一眼,點頭答應了。

  總算,他開門讓她上車,坐定位時,他望著她抱怨地說;「你知道嗎?看著你的時候,有時我還真分不清到底是想掐死你,還是要撲過去親你?」

  「如果你說你喜歡我不是在說謊。」她燦然一笑,「我猜,你會挑後面那一個。」

  還真被她給說對了!

  可惡!他沒好氣地踩下油門,把車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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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1 01:20:02
第五章

  晚上的飯局近九點才告終結,雨初婉拒與會公司執行副理的接送,一個人搭公車返回位文德路上的家。

  袁媽還沒睡,還在客廳看著重播劇「包青天」,一聽見開門聲,立刻抬頭招呼。

  「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點什麼?」

  「我想喝綠茶。」她把精品店紙袋還有皮包往椅子上擱,隨意聊起。「媽,我中午吃了一家超好吃的西班牙菜餐廳,有一道蒜香野菇好好吃,下禮拜我帶你去吃?」

  「好。」袁媽沖了杯綠茶過來,突然想起。「媽今早聽樓上的林太太說,昨晚上你被一輛很漂亮的休旅車送回來?」

  林太太眼睛還真利——她慢慢啜了幾口,才抬頭回話。「想太多,他只是宋伯伯的兒子。我說過了,宋伯伯拜託我幫忙勸他兒子回去接掌他公司。」

  「克萊的兒子,我記得叫什麼爾了——」袁媽說。

  「宋裡爾。」她說。

  「對對對,裡爾,媽以前見過照片,他還是跟以前一樣好看?」老媽問。

  媽真是的。她心裡嘀咕,不記得人家名字,卻記得人家長相。「很帥,簡直就像外國模特兒一樣。」

  「既然是他,怎麼沒請他上來坐坐?他人都過來了。」

  「太晚了。」她擱下喝完的馬克杯。「好了,我要去洗澡睡覺了。還有明天早上早餐少弄一點,我今天吃太多了。」

  「好,你快去休息,媽把包青天看完就去睡。」袁媽揮揮手,注意力又重回電視機上。

  「媽晚安。」她湊近親了一口。

  「晚安。」

  一轉進自己房間,雨初立刻拿出手機,傳了封短短的訊息——

  我回到家了。

  感覺才眨個眼,手機就響了。

  她一看來電者,是他。

  「這麼晚還沒睡?」

  「怎麼睡得著。」他手機那頭說著。「我一整個晚上在等你的簡訊——你也真狠,真的等到回家才跟我聯絡!」

  「你以為我會心軟讓你來接?」她對著手機輕笑。

  「可惡!」他惱怒啐道。

  「好啦,我要去洗澡睡覺了,你也早點休息。」

  「我也要洗。」手機裡傳來他撒嬌的聲音。

  「誰理你。」堅決地,她結束通話。接著把手機往床頭櫃上一擱,拿起睡衣走進浴室。

  本以為他會立刻打來糾纏,沒想到他還挺識趣,半個小時後才又撥給她。

  窩在舒服的床上,她對著手機輕輕「喂」了一聲。

  「我算得很準吧。」他在手機那頭笑著。

  「是,跟算命仙一樣准。」她仰頭望著天花板。「幹麼又打過來?」

  「想你。」手機傳來棉被與床微微的擠壓聲,大概是他翻了個身。「你敢說你一整個晚上都沒想起我?」

  「當然敢。」她才不讓他好過哩。

  「可惡,真想撲過去咬你!」他恨恨嘟囔。

  「我才不信你咬的下去——」她笑著揭穿他。「噯,我突然想到,你這個現役賽車手,怎麼都不需要練車?」

  「怎麼沒有。」他回話。「我十四號一早要飛日本,十八號有場賽事——」

  是呦!她坐起身。「什麼時候回來?」

  「當天比完就回來了;怎麼樣,你要不要到日本幫我加油?」

  「我怎麼有空去!」她拿出行事歷,悶悶地在14、15、16、17、18日上頭標上紅圈,寫下「宋裡爾出國比賽」。

  她手指頭輕敲著本子,一邊思索自己的情緒,她到底在悶什麼?賽車是他的工作,她很清楚不是?可盤旋在心頭的鬱鬱,就是揮之不去。

  「噯,你比賽的時候,千萬要小心。」

  「擔心我就跟我一道飛日本,我幫你請假,機票食宿我負責。」

  說到機票——「你中午幹麼溜那麼快,我才要你等一下,我上樓拿錢,你車子就開走了!」

  「欠著欠著,反正你又不會跑掉。」他不以為意。「怎麼樣,星期日跟我飛日本?」

  「不可能。」她歎氣。「我手邊還有四、五樣工作等著要收尾,走不掉。你自己小心就是了。」

  「不然我幫你訂十六號晚上的機票,十八號星期日,我們可以搭同一班飛機回來?」

  她表情有些鬆動。十六號是星期五,應該不成問題,但是她想到這樣一來,幾乎等於同意他的追求——

  不行。她輕歎一聲。「這提議很吸引人,但我還是不能答應。」

  手機那頭沉默了半晌。

  「你真是我見過最難討好的女人。」他說這話的口氣,除了抱怨之外,更夾帶了許許多多的寵溺。

  她哼了一聲。「抱歉喔,我就是這麼死板,不討人歡心,麻煩你快點反悔。」

  他在手機那頭低笑。「才不。好了,飛日本的事先擱到一旁,我們來聊其他的。」

  「先生,你忘了我明天還得上班?」她沒好氣。

  「但我還想跟你說話,而且你又不准我白天去接你上班。」他聲音好委屈。

  這人!也太粘人了。她皺下了眉頭。「明天晚上不是就可以見面了?」

  「問題是我現在就想見你——」

  聽他說得這麼可憐兮兮——她啞然失笑。

  「我很好奇,對你以前的女友,你也這樣嗎?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

  「才不會。」他惱恨的說道:「從小到大,都是對方打電話要我多跟她們見面,哪像你,不感激涕零就算了,還拚命把我往外推。」

  「還感激涕零咧,你以為你誰啊?皇帝?」她失笑。

  「我是你注定要愛上的男人。」他毫不害羞地答。

  「呿。」她啐了一聲,接著打了個哈欠。「——對不起。」

  「累了?」他聲音好溫柔。

  「嗯。」她說。「甘願結束通話,讓我睡覺了嗎?」

  「不甘願,可是也捨不得你熬夜。」他頓了下。「這樣好不好?你把你手機擱你枕頭邊,我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你不用回應我。」

  「幹麼這樣,嫌錢太多?」她一翻白眼。

  「只是想多陪你一會兒,把手機開著就好,你睡你的。」

  「我真的要放了喔。」說完,她真的放下手機,拉好棉被躺下。

  雖然隔著距離,還是隱約聽得見他呢呢喃喃的聲音。

  真搞不懂,他怎麼會這麼執著。歎口氣,她勉強自己入睡,但五分鐘後,她放棄地張開眼。

  這樣她哪睡得著?

  她把耳朵貼近手機,老爺,他竟然在手機那頭唱歌!

  「……Lateatnightwhenalltheworldissleeping.I'dstayupsndthinkofyou……AndI'dwishonastar,thatsomewhereyouarethinkingofmetoo……」

  那是首她不曾聽過的歌曲,但大概聽得出歌詞意思。

  低沉悅耳的嗓音,完全傾注了對她的思念。

  這傢伙,耍這麼多花招在動搖她——她歎息放下手機,重新躺回床上。望著天花板她無奈地想,不知道自己理智還能發揮多少效用。每一天,每跟他多接觸一次,她都可以感覺自己的心,正不受控制地朝他飛去。

  不應該對他動心的——這點她比誰都還清楚,可是她也知道,要徹底忽略他有多難。

  她從沒想過自己可以這麼在乎一個人,單單看著他,聽著他聲音,自己就覺得幸福洋溢。

  「真是的……」她閉起的眼瞼下滾出兩行淚珠。「我明明都已經下定決心了,離開東晨以後,既要專心經營『Comer』,你幹麼突然冒出來?」

  她實在好難想像,一個知名企業接班人身邊站著一名小咖啡館店員的畫面——不覺得太跳tone嗎?

  不是妄自菲薄,而是清楚知道,兩人的世界,真的差太多了。

  「宋裡爾,你這個討厭鬼。」她翻了個身,躲進棉被裡嚶嚶啜泣。

  渾然不知自己挨了罵的宋裡爾,仍在手機裡深情地唱著——「CuzI'mdreamingofyoutonight……T'illtomorrow……」

  接下來的日子,直到不得不搭機飛往日本參賽的那一早,每一天,宋裡爾都會設法跟雨初見上一面。

  可十四號當天,她一早就有非開不可的會,所以只能坐在辦公室裡,用手機跟他簡單聊幾句。

  「忘了跟你說,我寄了個小禮物給你,大概下午你就收得到了。」

  「你寄什麼?」她揚起眉毛。

  「ipodTouch。」

  她聽了一歎。「不是跟你說不要老送我禮物——」

  「你先聽我解釋,」他在手機那頭說:「我送這禮物是有道理的。這幾天我不在你身邊,又沒辦法常打電話給你,怕你想我,所以我找了一些喜歡的歌,放在ipod,你想我的時候可以聽。」

  她望著窗子皺了皺鼻子。「臭美,你不在台灣,我樂得清靜,誰會費功夫想你?」

  「真的是這樣?」他早看穿了她的口是心非。

  經幾天相處,他現在弄明白了,要是她不喜歡他,她根本不會跟他說話,也不會浪費時間力氣反駁——拒絕聯繫不就好了。

  而她自己也很清楚,在他面前,她整個人就像玻璃一樣透明。

  他只消一看就明瞭。

  「好啦,你旅途小心,比賽也要小心。祝你旗開得勝。」

  他反問:「如果我得了第一名。你要給我什麼獎品?」

  她蹙眉想了一會兒。「——請你吃一頓大餐?」

  「誰要那東西。」他哼。「我要一個深吻。」

  「不可能。」她答得飛快,而臉,早就羞紅了。

  兩人最後一次接吻是在『Lille』休息室,之後他一直保持紳士風度,強忍著不出手。

  而她也看得出來,他多討厭『忍耐』這件事。

  但為了證明他是珍惜、珍視她的,他只好強抑著衝動等待。

  該給他這麼「豐厚」的獎品嗎?她鞋尖輕蹭著地板,心裡猶豫不決。

  「沒一口拒絕,表示你在考慮。」他呵呵低笑。「我明白了,我會盡全力拿回冠軍獎盃,你安心等我凱旋歸來吧!」

  誰理你!她拿開手機衝著它一吐舌頭,不過一聽見他說搭機時間到了,她馬上不捨了起來。

  她突然有股衝動,想丟下工作,毅然決然奔到他身旁,只是她用理智克制住了。

  「噯,我講真的,有沒有拿到第一名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安全,你絕絕對對不可以有任何損傷,明白嗎?」

  「我明白。」他回話的聲音好溫柔。「我會記得你的叮嚀,平平安安的去,平平安安回來。」

  她輕輕點頭。「你去搭機吧,星期天見。」

  「我愛你,星期天見。」說完,他附贈了一個響吻。

  兩人結束通話。

  無比甜蜜的,她抓著默無聲息的手機貼在胸前。放佛這樣,就能離他再近一點——

  「怎麼辦?」她望著窗子上的倒影喃喃自語。「電話才剛掛上,我已經開始想他了。」

  想到這樣的日子還得再熬四天——她忍不住歎。

  「就跟你說不要太接近他的吧。」她瞪著窗裡的倒影抱怨。透著藍天,倒影顯得朦朧暗淡,就跟她心情一樣。

  宋裡爾一走,好似也帶走她生命裡的陽光一般,胸口都鬱悶了起來。

  「Stop!」她阻止自己繼續傷春悲秋,又不是再也看不見他了。連這一點時間也熬不過,還有什麼資格跟家人談以後?

  只是……她突然想到——他們真的有以後?

  不想了!她用力甩開腦中愁緒,逼自己開始處理桌上的卷宗。

  工作加忙碌向來很有麻醉效果,等到雨初有空察看手機的時候,已經下午三點。

  「袁副理,」小助理敲門。「有你的宅急便。」

  「謝謝。」她劃開包裝紙盒,拿出長型細巧的ipodTouch。這是她頭一回接觸『蘋果』的產品,很新鮮的左右翻看。

  然後她在背後蓋上看見一行英文字——

  IamcompletenowthatI'vefoundyou--Lille(我變得完整,因為我找到了你。)

  「傻瓜。」她甜蜜地嗔了句,照著說明書摸索了一會兒,ipodTouch終於有了聲音。

  他下載的第一首歌,就是他曾經在『Lille』唱過的『IknowIlovedyou』。

  聽著音樂,她望著電腦螢幕想得出神。

  他真的這樣想的嗎?遇到她之後,他變得完整了?

  她捫心想著,自己呢?有因為遇上他,而覺得自己變得更加完整嗎?

  她並不是那麼確定。

  她托著下巴,歎了口氣。她只知道這喜歡跟他在一起,喜歡跟他鬥嘴,喜歡他許許多多天馬行空,突如其來的想法,還有喜歡他看她的眼神,喜歡他用寵溺的手勢摸著自己頭髮,喜歡——

  老天!她嚇了一跳。仔細想過之後她才發現,這根本就是愛上他了嘛!

  虧她還一直不斷抵抗,催眠自己只是一點點喜歡、一點點心動,不是真的陷進了愛裡——這會兒再也沒法瞞騙自己。

  不管理智再怎麼抗拒,她的心,早就是他的了。

  「完蛋了。」她抱頭呻吟,無法想像兩人能共創什麼樣的未來。

  他對她的著迷能持續多久?一個月還三個月?有可能一輩子嗎?萬一不是,等他著迷退去之後,她又該如何自處?

  聽著SavageGarden晴朗的歌聲,她兀自沈思。

  突然,他刻在ipodTouch背板上的那行字從她耳邊跳了出來。

  IamcompletenowthatI'vefoundyou——

  她的眼淚掉了下來、

  「臭宋裡爾。」她捂著臉罵道。「都是你!沒事對我這麼好幹麼——」害她都離不開他了!

  真的,她沒打算愛上他的。

  而她也明白,等到發現不對勁的時候,一切早就來不及了。

  傍晚六點左右,雨初收拾著桌子準備關電腦回家,突然想起一個語音提示——You've Got Mail。

  點進信箱,一見標題,她開心的笑了。

  裡爾把他在日本練習還有賽事的行程表寄來給她。他之前提過,賽前練習時間很長,因為輪胎極貴,單一顆就要日幣九萬,所以選手們總是會盡力使用到輪胎抓地力快消失前一刻,才會罷手休息。

  仔細一看行程表,還真的是這樣。

  早上八點集合,中午休息一小時,接著又練習到下午五點半。他在郵件上寫,日本人喜歡下班約到餐廳喝一杯,雖然他不喝,但基於禮貌,他一定得到。

  ……所以打電話給你的時間會減少。他信上寫著,又問起她禮物收到了嗎?

  她點下回復鍵,手指頭輕快移動著。

  禮物收到了,謝謝你。我剛看了行程表,練習時間真的很長,辛苦你了。記得有時間就多休息,別累壞了。有事找我,不一定要打電話,太忙的話,寫寫mail或傳簡訊也可以,我會回的。

  寫到這兒,她遲疑了一下,才又補了三個字。

  我想你。

  不讓自己有時間多考慮,她果斷地按下寄出鍵。

  她望著螢幕吐了口氣。她心想,等會兒他要是收到郵件,應該會開心到跳起來吧?!

  「好了。」她吁口氣,移動滑鼠關機。螢幕暗下的同時,她也拎著公事包踏出辦公室。

  回家吧!

  因為一整天忙著練習還有應酬,等宋裡爾回到宿舍,已經超過深夜十二點。

  趁洗完澡空檔,他連上網絡收郵件。見雨初回信,當然先點開她的郵件細讀。

  一見她信上寫了什麼,他開心握拳連喊了幾聲:「Yes!」

  現在幾點了?他一瞄電腦上的時間。可惡,快一點了。他知道她的作息,雖說日本比台灣快一個小時,但這個時間,她一定上床睡覺了。

  真想聽聽她聲音。

  他握著手機在房裡繞了兩圈,竭力克制想撥電話給她的衝動。想想她明天還得上班,工作又那麼忙,而且又睡了——

  理智還是敵不過情感。

  他坐在床沿對自己說,響三聲就好,若她沒接。就放棄改寫mail。

  撥出電話,他耐著性子等了兩秒,第一聲、第二聲、第三——

  「裡爾?」手機那頭傳來她睏倦的聲音。

  他笑了,心裡的滿足,比得了冠軍獎盃還要開心。

  「吵醒你了?」他抱歉道。

  「沒關係,我今天回來得比較早,有多睡了一會兒……」手機那頭傳來棉被的悉索聲。「你在哪裡,飯店還是?」

  「車隊的宿舍,規模跟飯店差不多,只是沒那麼豪華。」他頓了一下又說:「我收到你的信了,看見你信裡那三個字,我好開心。」

  她在手機那頭低低笑著。

  雖然她沒說什麼,但他感覺得出來,她在害羞。

  「我也想你。我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這麼思念一個人。以往練習還是比賽的時候,我腦子裡向來容不下其他。」

  她提醒。「你在場上的時候,還是少想我一點好,危險。」

  「我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尤其現在又有了你……」他忽然想起。「聽了我放在ipod的歌了?」

  「只聽了兩首——」她老實承認。「本想在搭公車的時候聽,可因為還不習慣,車快到站了我才想起來。」

  「沒關係。」他可以想像她記起時的懊惱神情。「現在裡面歌還不少,等我十八號回去,我再多找一些歌放進去。」

  「嗯。」她乖順地回應。

  突然之間,兩人都沒再開口。不是無話可說,而是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還有三天。」她歎了一聲。光這四個字,已足夠證明他在她心裡的份量。她終也嘗到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滋味。

  他心裡又甜又酸,多想馬上衝到機場,搭第一班飛機飛回她身邊。

  他對著手機深情地說:「雨初,我喜歡你。」

  這一回她沒再嘲諷他,只是簡單「嗯」了一聲。

  這樣就夠了。他想。她這聲「嗯」,彷彿注入一劑強心針,讓他精神百倍了起來。

  「好了,我甘願了,剩下的事,我明天再偷空寫信給你,你去睡吧。」

  「你也早點休息。」她說。

  「親一個。」拋出一記響吻,他心滿意足地結束通話,仰身倒在床上。

  真的累壞了,只見他躺下不到五分鐘,也已進入深沉的睡眠。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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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1 01:20:23
第六章

  時間就像是一隻慢爬的烏龜,深刻而磨人的流逝。不管身處什麼地方,每隔一、兩個小時,雨初總會打開手機看一看時間,看看他傳來的簡訊,思念那張摯愛的臉。

  好不容易,又過了兩天。十七號星期六,雨初帶著媽媽到「LaEsquinica」嘗鮮。母女倆剛把甜點提拉米蘇吃完,她手機突然大響。

  是沒見過的手機號碼。

  誰啊?她一臉狐疑地按下通話鍵。

  「你好,我是袁雨初。」

  對方說話。「我是汪覲。」

  「總經理!」她嚇一大跳,正襟危坐了起來。「您怎麼會突然--是不是我負責的案子有了什麼問題?」

  也難怪她這麼懷疑。進東晨這麼久,她跟汪覲說話的次數,五根手指還用不完,今天他竟會主動打電話過來!

  「跟公事無關。」汪覲在手機那頭深吸口氣。「我剛接到董事長電話,覺得有必要通知你--裡爾出事了。」

  我沒聽錯吧?她驚呆地望著吃一半的提拉米蘇,方才吃進去的美食,突然間象海浪般在她肚子裡翻攪了起來。老天!不會吧?!

  「他怎麼了?他出了什麼事?」

  「在練習的時候,一輛原本應該讓道的慢圈車打滑接上他車尾,人已經送到醫院,目前狀況還不清楚--」

  裡爾車禍!她震驚到連回話的能力也沒了,豆大的眼淚不斷地從她瞠大的眸子裡落下。

  一陣寒冷沁入骨髓,她彷彿又重回到那一年,就在午休之後,從老師口中得知爸爸車禍送醫院不治--

  不!不要!她不希望三天前那一面,就是他們倆的最後一面!

  她失了魂的反應嚇壞了一旁的袁媽。

  「怎麼回事?你在跟誰講電話?」袁媽問。

  「裡爾出事了……」她眼睛一眨,痛哭出聲。

  「好好好,你冷靜一點--」袁媽摟著她肩撫慰。「你先問清楚狀況,看是不是需要什麼幫助?」

  媽一說,她才猛然回神。「現在呢?宋伯--我是說董事長--打算怎麼辦?」

  「董事長打算親自到日本探親,已經訂好機票,兩點半的飛機。」汪覲頓了下又說:「你要不要一塊兒去,要去我就幫你聯絡董事長?」

  「要!」她毫不考慮。「我現在馬上回家收拾行李,麻煩你通知董事長,請他幫我訂一張機票。」

  汪覲回答:「沒問題,我等會兒再跟你聯絡航班。」

  「謝謝總經理。」結束通話,她轉頭望著媽說:「媽,我要跟宋伯伯一塊兒去日本看裡爾。」

  「我聽見了。」袁媽拍拍她手,體貼的不多問。雖然只聽了一半的對話,但袁媽已然明瞭,女兒談戀愛了,而且對像還是老友的兒子。「快去結帳,不是還要趕到機場去?」

  「謝謝媽。」她說完,立刻抓起帳單往櫃檯奔去。

  四十分鐘後,雨初拉著一個小行李箱奔進松山機場,宋裡爾父親--寧克萊已先抵達,一見她來,馬上從位子上站起。

  同行還有略長雨初三歲,精通日文的特助Andy。

  「袁副理,這是你的機票,到日本要住的飯店還有回程機票已經全部預定好了,你不用擔心。」Andy說。

  「謝謝特助,謝謝董事長。」她誠摯地道謝。知道要不是他們倆的幫助,自己肯定沒辦法在這麼短時間內安排好這麼多事。

  宋克萊拍拍她的手。「Andy不是外人,不用那麼見外,喊我宋伯伯喊他Andy哥就好。」

  她點點頭,問起最關心的事。「日本有沒有傳來消息?知不知道裡爾傷勢怎麼樣?」

  來機場的路上她不斷想著裡爾說過的話--沒有現在,何有未來?

  先前她一直沒辦法認可這個說法,至少在感情上,她是一個裹足不前的懦夫,就因為害怕將來會被拋棄,所以她連此刻當下的幸福,也不敢正視。

  她以為這樣,就叫安全。

  但她真的那麼想要安全?

  就在接獲他車禍消息的瞬間,她才猛地發現自己做錯了。她浪費了那麼多的時間在思考未來,卻忘記最重要的一件事--人生無常,或許眨個眼生命主消逝了,就像爸爸還有裡爾的車禍,沒有能夠預料心愛的人能夠在世上話多久,如果裡爾真的發生什麼不測,她哀傷不已地想,那麼他跟她的回憶,就只有這十幾天的相處,還有休息室裡的那個吻。

  她一想到自己的手,自己的嘴,極可能再也碰觸不到深愛的男人,她就恨自己恨得不得了!她是笨蛋,竟為無所謂的自尊與安全感,一次次將心愛男人往外推。

  我知道錯了--

  當時她在車上不斷對所有想得出來的神祇祈求,求求祂不要如此殘忍,不要把裡爾帶離開她身邊--

  見雨初焦急的模樣,宋克萊慢慢、仔細地回答:「目前檢查報告還沒出來,不過車隊經理說他手腳四肢沒有外傷,意識也還算清醒,我想應該沒有生命危險。」

  聽見最後一句,她高懸的心才稍微地放下了下來,眼淚又控制不住地滾落。

  「太好了--」她多怕她飛到日本去的時候,看見的,不再是裡爾神采飛揚的模樣。

  「好了好了,別哭。」宋克萊掏出手帕幫她擦臉。「瞧你眼睛腫的。」

  一旁的Andy沒說話,靜靜等到雨初收拾好情緒,這才小聲提醒。「登機時間快到了。」

  宋克萊點頭,拍拍雨初肩膀。「來吧,我們先出關,其他事機上再聊--」

  宋裡爾目前身處的鈴鹿賽道位在日本三重縣,從機場到賽道,中間還得轉搭近鐵特急跟計程車,等三人來到醫院,早已經過了會客時間。

  雖然見不到宋裡爾本人,但車隊經理帶來好消息--經醫生檢查,裡爾沒什麼大礙,只是頭部跟腰部肌肉拉傷,幾天就沒事了。

  裡爾沒事。

  一聽Andy說完,雨初緊崩了六、七個小時的神經瞬間放鬆,忍不住大哭。

  宋克萊疼惜地抱著她拍撫。打從接到汪覲電話,說雨初也要同行時,他心裡就有底了。尤其後來在機場看見她神色慌張的跑來,他更明白她對兒子用情多深。

  說真的,開始會拜託她說服裡爾,他是別有居心--接到汪覲來電,說雨初會一塊兒到日本,他不知有多開心,不過一想到笨兒子發生車禍,心情又倏地沉下。

  宋克萊歎息,提醒兒子多少次了,想玩賽車,就要有能力不發生任意外。當初要不是看在兒子一直非常謹慎不心,他也不會勉為其難同意兒子投入賽車運動。

  眼下,雖然他很清楚車禍責任不在兒子身上,也絕非不擔心,不心疼兒子,但就是不值得雨初傷心難過的模樣。

  尤其這幾個小時,對她而言,肯定就像在地獄晃了一圈般煎熬。

  宋克萊一邊拍著雨初肩膀邊想,明兒個見到裡爾,肯定要好好罵他幾句!

  Andy和車隊經理道完謝後,走回宋克萊中雨初身邊。「董事長,既然確定見不到裡爾,不如我們先回飯店?計程車還在外邊等著。」

  「來吧,」宋克萊輕拍雨初肩膀。「我們回飯店休息。」

  宋克萊親自幫她開車門。

  Andy雇了兩輛計程車,宋克萊跟雨初坐一輛,Andy自己坐一輛。

  心頭大石卸下,雨初總算回復常態。「對不起宋伯伯,我一路上表現都很失態。」

  「怎麼能怪你?」宋克萊微笑。剛要飛機上一直想問,又覺得氣氛不對不好開口的問題,現在總算能問個清楚。「你跟裡爾,多久以前開始的?」

  她驀地紅了臉頰。「嚴格說來,我們還沒真的『在一起』。」

  「可是我看你--」宋克萊驚訝。

  她一臉尷尬。「因為我不夠有自信,也考慮得太多,所以在他出國當天,我都還在抗拒當他的女朋友。」

  宋克萊聽懂了。

  「裡爾的外貌,給你很大壓力是吧?」

  「對啊。」她嘟嘴嬌嗔著。「都怪宋伯伯,自己帥就算了,還把他生得這麼好看!」

  宋克萊被她的抱怨逗笑。

  「說真的,」他揩去眼角的眼淚。「裡爾個性像我,雖然看起來花心,但一找到真正中意的對象,卻會比任何人都還要專情。你看對鋼琴,對他那家PUB還有賽車的執著就知道了。」

  「就像宋伯伯對宋伯母一樣?」她腦中浮現裡爾母親微笑的臉龐。

  因為丈夫的緣故,裡爾母親--高潔跟袁家人極親。她身體還好的時候,最喜歡挽著丈夫的手臂到「Comer」喝咖啡吃蛋糕,即使自家旗下就有相當知名的連鎖咖啡館。

  看著宋伯伯宋伯母鶼鰈情深的模樣--雨初小時候一直很好奇,輪廓深邃神似詹姆士•邦德的宋伯伯,怎麼會娶象宋伯母這樣,外貌不是那麼出色的女人當妻子?

  但不可諱言,裡爾母親給人的感覺相當舒服,雖然她嫁了一個有錢丈夫,卻絲毫沒有貴婦人架子。

  這個疑惑直到今天才有解答。

  「對。」宋克萊率直地答:「在遇上你伯母以前,我自己承認,我女友的數目絕對不會輸給裡爾,但在她們身上,我就是覺得少了一點什麼。跟她們長得漂不漂亮、家裡有不有錢沒關係,就是一種說不上來的空缺感。」

  她想起裡爾刻在ipod背蓋上的句子--IamaompletenowthatI』vefoundyou。

  「伯母的出現,填滿了您心裡的空缺?」

  「就是那樣。」宋克萊點頭。「開始我也覺得奇怪,世上比她更漂亮、更出色、更有能力的女人那麼多,為什麼我非她不可?」

  她眨了眨眼睛。「想出答案了嗎?」

  「我也不知道叫不叫答案。」宋克萊移動目光,定在雨初身後的車窗上,幽幽說道:「我只是發現,只在她身邊,我才能毫無顧忌展現我所有的面貌。我很清楚知道,只有她,不管我今天變成什麼樣子,是飛黃騰達還是一敗塗地,只有她會初衷不改地愛著我。」

  「您一定很想念伯母。」望著宋伯伯閃著淚意的眸子,換她反過來輕拍他肩膀。

  「想,沒有一天不想--你看。」宋克萊掏出皮夾,打開,就是妻子高潔的照片。「我一直隨身帶著。看著她的照片,我就會感歎,當年怎麼會那麼傻,只顧著拚命工作,卻忘了多找時間陪她,明明她才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吶。」

  雨初抱住宋伯伯。宋伯伯現下的懊悔她再清楚不過。很多事都是發生之後,人們才會猛地發現什麼才是真正重要的。

  宋伯伯與宋伯母是來不及了,她想,但自己跟裡爾,才正要開始。

  「你瞧瞧我,」宋克萊按了按眼角,表情有些羞澀。「明明是要問你跟裡爾的事,自己卻突然感傷了起來。」

  「是我提起的嘛。」雨初微笑。「我一直很好奇您跟伯母當初是怎麼認識的。」

  「這事慢點告訴你。」宋克萊朝前看了一眼。雖說日籍司機聽不懂他倆對話,卻看得到他掉眼淚。男兒淚不輕彈,尤其是在別的男人面前。「先聊你們的問題,你打算怎麼辦?」

  「我決定放膽一試--」她堅毅地說,「雖然我不覺得我跟裡爾的結局,會像您跟伯母一樣,我還是要試,哪怕幾個月以後裡爾突然間不愛我了。」

  宋克萊沉默了。關於感情,連他這個做爸的,也沒辦法幫忙保證什麼。

  良久,他才開口喚了聲:「小初--」

  「您不用擔心我。」她知道宋伯伯在想什麼,他很疼她,一直以來,他就像她另一個爸爸一樣。「裡爾是個好人,這點我很有信心,就算將來我跟他沒辦法在一起,也會好聚好散,絕對不會出現撕破臉,老死不相往來的情況。」

  「我最怕你難過。」宋克萊輕拍她手。「我一直覺得你個性跟裡爾他媽很像,我受不了看你掉眼淚。」

  「不然我改跟宋伯伯在一起好了。」她開著玩笑。

  宋克萊輕彈她額頭。「臭丫頭,竟然吃起宋伯伯的豆腐!」

  「誰叫宋伯伯這麼疼我又這麼帥。」她灌著迷湯。「我說真的,跟裡爾的事,宋伯伯放心交給我們自己處理。我保證,不管我跟裡爾將來怎樣,您永遠是我最喜歡的宋伯伯,其他事我不敢確定,唯獨這件事可以。」

  宋克萊歎息,她都這麼說了。「好,宋伯伯答應你,不插手。」

  「謝謝宋伯伯。」她嫣然一笑。

  就在此時,計程車停下,兩人轉頭,飯店到了。

  三人各自在櫃檯領了卡片鑰匙,宋克萊不忘提醒。「記得打電話跟你媽媽說一聲,別讓她擔心。」

  「我知道。」雨初揮手。「宋伯伯,Andy,晚安。」

  翌日七點,宋克萊、雨初還有Andy一塊兒在飯店餐廳吃早餐。Andy昨晚問過,醫院櫃檯表示八點以後可以探視病人。

  只是趕到醫院,才發現裡爾已經辦好出院,據說還是上場比賽。

  三人馬不停蹄趕到賽車場,車隊經理再度出來解釋。

  「裡爾堅持要出賽。」

  「他在搞什麼鬼!」一聽Andy轉述,宋克萊難得大怒。「醫生不是交代要他好好休息?」

  Andy回答:「經理說是裡爾再三保證沒問題,車隊才答應的。」

  「我不允許!」宋克萊望著Andy吼道:「你幫我翻譯,要他們馬上、立刻把裡爾抓出來!」

  Andy對車隊經理嘰哩咕嚕說了一串日語,車隊經理用力搖頭。

  「經理說來不及了。」Andy翻譯。「他說這個時間,裡爾已經在車裡面,不到五分鐘比賽就要開始了。」

  「荒謬!豈有此理!」宋克萊氣急敗壞。

  「您先別生氣。」雨初輕扯宋克萊衣袖。「我想裡爾會這麼決定,應該有他的用意,我們再忍一忍,要罵,也等他比賽完以後。」

  「不是我要生氣。」宋克萊痛心疾首。「你想一想,昨天他人好好的時候已經沒辦法安全回來,現在脖子跟腰都拉傷了--」

  宋克萊還在說著,轟然的引擎聲突然響起,那震耳的聲量還有驟升的壓力,讓雨初忍不住摀住耳朵。

  心臟在胸口怦怦狂跳,她震撼地想--這就是F3賽車?

  「&$@%&@……」車隊經理不知吼了句什麼。

  Andy翻譯。「他要我們到裡面看比賽。」

  「宋伯伯,我想看。」雨初一顆心早飛到場上。「我想親眼瞧瞧裡爾如此醉心投入的賽車運動,到底是什麼--」

  「帶路。」宋克萊望著車隊經理說。

  約莫五分鐘,三人被領進車隊維修站,一大群工作人員正望著實況轉播的電視螢幕高聲吶喊,氣氛亢奮緊崩。

  突然螢幕上出現裡爾駕駛的六號賽車,他氣勢十足地駛過第一彎道,一見他超越前面車輛擠進前三,工作人員無不開心地擊掌大喊:「Yes!」

  瞧見大家興奮的表情,雨初覺得自己好像知道裡爾堅持下場的原因--這麼多工作人員為了他聚在這裡,如此信任期待他會帶領著他們走上領獎舞台,他不能讓他們失望。

  只是--她想到他的傷,以這麼猛烈的速度在場上奔馳,真的沒問題嗎?

  彷彿聽見她的疑惑,跟他們一塊兒仰頭注視螢幕的車隊經理突然說話,Andy馬上翻譯--

  「他說今天這場比賽對裡爾來說非常重要,他目前積分排名第一,但如果今天缺賽,就一定會掉落到第四或第五……」

  雨初沉默地聽著,眼睛始終示曾離開電視螢幕--此刻螢幕上出現裡爾順暢地滑過第一個髮夾彎,喇叭傳出觀眾們的驚呼聲。

  播報員聲音同時響起,「駕駛紅白相間,戴黑色安全貼帽的六號選手裡爾,昨天才剛在賽道上出了車禍,一輛慢圈車閃避不及,撞上他車尾。大家本來以為他今天一定會缺賽,可是看他在場上俐落的表現,大概昨天下午的撞車沒有造成影響--」

  聽完Andy的翻譯,宋克萊忍不住啐道:「笨蛋!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這麼快的車速撞上身體怎麼可能沒有影響。「

  雨初轉頭看著Andy。「你幫我問問經理,早上裡爾狀況如何?他身體真的不會痛嗎?」

  聽了Andy翻譯,車隊經理深深看了雨初一眼,過了三秒才開口。

  「他問你是裡爾的女朋友嗎?」Andy說。

  「Yes。」她望著車隊經理點頭。

  Andy再翻譯,「裡爾跟經理說,他已經答應他的勝利女神,要把冠軍獎盃獻給她。」

  雨初看了車隊經理一眼,又轉頭望著螢幕,突然之間,淚水模糊她視線。

  宋裡爾你這個大笨蛋!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感動還是生氣,也不曉得等會兒比賽結束,自己會奔過去親吻他還是先給他一拳。

  她心裡混雜了太多的情緒,對他輕忽身體狀況堅持出賽的舉動,她是既心疼又生氣,也極度折服,瞧出現在螢幕上的畫面,在通過第五彎道之後,裡爾開的第六號車開始逼近他前面的十四號車,播報員在喇叭裡邊緊張地喊著「可能嗎?」、「可以嗎」、「他辦得到嗎」,接著眾人一聲大喊--

  「過去了!」

  雨初眼淚再度落下。

  她在他毅然決然的搶攻中看見他的絕對與堅持,他沒因為身體上的不舒服,就縱容自己放棄奪冠的可能--他下定決心要得到這場比賽的冠軍,並且全力以赴。

  「有可能喔。」車隊經理在旁邊分析,Andy幫忙翻譯。「裡爾跟第一名的選手速度上只差了兩秒,但比賽還有十三圈,只要每一圈都拉近一點,然後保持清醒,或許今天的冠軍--」

  「冠軍一定是他的。」雨初含著眼淚跟笑意打斷Andy的翻譯。她轉頭望著宋克萊微笑。「因為他的勝利女神在這兒。」

  「沒錯,冠軍是我們的。」宋克萊緊緊一握雨初的手,帶著同樣的信任仰望著電視螢幕。

  就在比賽進入最後三圈,一直窮追不捨的裡爾再度進攻。這回不僅僅是播報員,連場上的觀眾也跟著起立吶喊,維修站裡所有人都開始尖叫,包括雨初、宋克萊還有Andy--

  「衝過去了!他衝過去了!」

  一見紅白相間的六號車衝過三號車身,取得第一名位置,大家抱成一團又跳又叫。

  雨初對一次覺得如此驕傲跟感動,老天,這就是她所愛的男人!

  她跟著工作人員部到賽道入口,勝券在握,所有人等著迎接冠軍的到來--前頭終點黑白格旗旛高舉,揮下的瞬間,大夥兒都瘋了!

  「Lille、Lille、Lille、Lille……」

  車還沒駛近,工作人員已同時喊起裡爾的英文名。一等車子停妥,所有人衝向前幫忙打開車門還有拿安全帽,穿著紅白賽車服,喘氣不已的裡爾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水壺,黝黑的臉龐滿是冷汗。

  「我還好--我父親呢?」他用日語問。

  他還不知道雨初已在日本的事,只是今早聽車隊經理提起他台灣的家人已在昨晚趕到。

  工作人員指向維修站內部,他轉過身,忽地在人群中看見雨初的臉龐。

  老天!他吃心驚喊道:「雨初!」

  「裡爾。」

  眾人讓開一條通道,兩人在眾目睽睽下抱在一起。

  「老天,你跟我爸一起來的?」他開心又心疼地看著她哭紅的雙眼。「對不起,我不知道他們會通知你,你一定很擔心吧?」

  雨初抽抽噎噎地搖頭。她太開心,太感動,也太愛他了。能見他完好如初,再被他擁進懷裡,她覺得其他事情都不重要了。

  「別哭,別哭。」他憐愛地吮去她珠淚,揉蹭著她臉頰、耳朵,完全忘了身旁還有二、三十雙眼睛盯著他們,直到他爸走過來喊了他一聲,他才猛地回神。

  雨初也是,待回過神發現大夥兒的眼神,羞得再也不敢把頭抬起。

  「好了,都回崗位上去。」車隊經理用著日語大聲吆喝。「還有裡爾,不管身體再痛,你也要給我撐到頒完獎之後。」

  「我沒問題。」他用日語回話,同時一摟懷中的雨初,大大咧嘴笑。「因為有我的勝利女神在身邊,對不對?」

  經Andy翻譯,雨初才知道他說了什麼--他等於當眾宣告兩人的關係。

  望著他挑起的眉毛,雨初大力挽住他手,在他臉頰上一親。

  「你不抗議?」他驚訝地看著她,

  她踮起腳在他耳邊說了一句:「我愛你,我的英雄。」

  老天!她終於承認她愛他了!他開心地抱起她轉了一圈,不過馬上,拉傷的頸椎跟腰際立刻提出抗議。

  「喔喔喔喔--」

  望著他樂極生悲,齜牙咧嘴的表情,在場人非但不同情,反而都笑了。

  「快把這個笨蛋挽到休息室躺下。」車隊經理向喊著。

  不一會兒,熱鬧的維修站再次回復以往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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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1 01:20:48
第七章

  一領完冠軍獎盃,裡爾馬上被雨初還有他爸押到醫院複診,經醫生保證並無大礙,只需要臥床休息幾天後,四人才搭著車隊提供的小巴士,直接到羽田機場。

  在機上,帶著護頸跟護腰的他透露一個消息——

  「比完這一輪賽事之後,我就宣佈引退。」

  她哧了一大跳,看了一眼坐前座的宋伯伯,好在商務艙空間夠寬敞,壓低聲音,前排就聽不到後排說話。

  她小聲問:「為什麼?你不是很愛賽車?」看過剛才的比賽後,她已經決定放棄說服他回東晨了,雖然很對不起宋伯伯。但她明白,「喜歡」這種事,真的勉強不來。

  而且看他剛才的表現,她發覺他是真的有天分,真的適合這項運動,但他現在卻突然說要放棄?

  「是很愛。」他捏捏手裡的柔荑,眼裡滿是柔情。她今天穿著他們兩一塊兒買的乳白色毛衣,下身搭了一窄管長褲,moccasin高跟鞋,看起來既甜美又帥氣。

  「但今早看見你哭紅的眼睛,我突然發現,不願你擔心,只願滿足自己的冒險需求,不是我真正想做的事。」

  她下巴靠在他肩上,好半天才說話,「今天是我第一次近距離看賽車,一次就讓我瞭解它為什麼讓你著迷,那大概是世上哧人的豪賭,不僅是金錢,還有人身安全。我沒辦法想像,當你坐在車裡,忍受著身體疼痛,又要注意路況,積極搶功的感覺,我以為,如果不是真的著迷與醉心,絕對忍受不了吧?」

  是因為知道他真的喜歡,她才沒在聽見他要引退的瞬間,就跳起來大喊萬歲---對她而言,他的喜好,才是現在最重要,最該優先考慮的。

  「你不希望我引退?」他挲挲她臉頰。

  她吸口氣。「我只是希望你再多考慮,不要因為我的擔心,作了會讓你日後後悔的決定——。」

  他無比深情地親著她額頭,臉頰,從來沒人這麼說過,所有他認識的人,除了車隊還有車迷之外,聽到他願意引退,肯定都會拍著他肩膀,大聲說一句:」你早該這麼做了!」

  就像她說的,賽車非常刺激,尤其他又親自操控賽車,享受過超越風阻的快感與危險,就像吸毒上癮的人一樣,完全沒辦法控制自己不一而再,再而三投身那讓人腎上腺全開的賽事中。他一直認為自己會待在賽車場上,直到再也操控不了方向盤為止,但就在昨天,慢圈車為了讓道而失控撞上他車尾時,他腦中突然閃過媽臨終前,爸握著媽的手,痛哭後悔應該多花點時間陪她的畫面。

  接著,他想起她,想起她的殷殷叮嚀,要他平安歸來,想她寫在mail上頭的思念,想起自己還有那麼多的事情,那麼多的地方,還沒跟她一起經歷——

  他忽然間明白,是結束的時候了。

  他一直覺得自己的直覺很強,不管是工作還是感情,當腦中出現「可以」或是「不行」的時候,自己最好乖乖聽從,眼下情況就是這樣,他以為昨天撞車事件是老天爺給他的明示,提醒他該收手,回到一般慢速,較緩和的世界了。

  他突然說:「我前輩曾經說過,『幸運』也是一種才能。」

  她搖頭,不懂他話裡涵義。

  「昨天的車禍,照理說,我應該閃得掉的。」他解釋,超越慢圈車,是所有領先選手必修課程,沒道理會受到影響。「除非冥冥之中有了安排,老天爺就是不讓我避掉。」

  她想了一下。「聽起來有一點迷信?」

  「是有一點迷信——」他承認。「但多年來累積的經驗告訴我,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況且……」他輕按她微紅的眼角,心疼地說:「也是真的不想再讓你掉淚,再讓我爸操心了。」

  「我擔心再也看不見你了。」她抓住他手臂輕輕挲蹭。「你還在台灣的時候,我從來沒想過意外的可能性,我以為我們能夠永永遠遠像之前一樣打打鬧鬧,說話鬥嘴,但接到總經理的來電,我才知道我錯了,生命是那麼地脆弱不安全,說不定前一秒還在說話,後一秒就離開人世了。」

  「是學長通知你的?」他一親她香馥的長髮。

  「嗯。」她簡單描述起當時情景,那時她真的哧呆了。

  「對不起,我答應你會安然無事回來,結果卻是這個樣子。」他凝視她眼眸。

  她也一樣看著他,久久,她小聲說:「吻我。」

  他毫不考慮,身一傾覆上她的唇。

  這個吻毫不躁進,帶著無比的深情與憐愛,分享著彼此的呼息與氣味。他輕吮著她下唇跟舌尖,挑逗她感官……直到前排的宋克萊提醒地輕咳,他才勉強地移開唇瓣,改親她額頭跟眼角。

  雨初臉頰紅彤彤的,就像三月初綻的緋櫻般醉人。

  看著她羞澀陶醉的眉眼,他差點不顧禮俗還有脖子上的傷,就地吞吃了她。

  「可惡!」他舔吮著她耳朵,撩得她身體一顫一顫。「我好想要你,一回台灣就到我家去。」

  她腦中閃過醫生的交代。「不行。」她喘著氣摀住他無比誘人的嘴。「你少輕舉妄動,醫生說你得臥床休息,最少要躺足五天。」

  「我都還能上場開車,就知道沒那麼嚴重。」他手掌溜進衣服下擺,輕挲著她細滑的腰肢。「老天,你身體好好摸……」他貼在她耳邊呢喃。

  「乖一點!」她隔著衣服輕打他手。「不管你怎麼說,等回到台灣,你一定要在床上躺足五天,不然我不理你。」

  「你打算憋死我?」他露出好可憐的表情。

  「才五天,哪那麼容易憋死?」她忍俊不禁。

  「會會會。」他加強語氣,撒嬌地膩著她蹭。「我都等了這麼久了,先前你不讓我追就算了,現在都在一起了,你還要我忍——」為了證明自己真的是慾火中燒,他直接抓她手碰觸他褲子,明顯的鼓起將他牛仔褲繃得死緊。他低喘著吻她唇角。「沒騙你吧?」

  「還是不行。」她勉強說出,聲音也同他一般又喑又啞。「你再胡攪蠻纏,小心我改變主意,五天後才肯見你。」

  「討厭!」他孩子氣地嘟嘴生氣,一點都不像剛得了F3單場冠軍的傳奇人物。

  可是,她又覺得他好可愛,好迷人。

  「你乖。」她輕撫他臉頰哄著,「不然我們條件交換,只要你乖乖在床上躺滿五天,第六天一整天,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他眼驀地瞪大。「真的什麼事都答應?即使很色很色的事?」

  她紅著臉點頭。

  「成交。」他開心地蹭著她臉頰,不過忽然間他又想起。「這五天,最少可以親你吧?」

  「只要不動到你脖子跟腰。」她加上但書。

  「No Problem!」他咧嘴大笑,心裡想著,她肯定不知道,世上還有很多不必動到脖子跟腰,就能欲仙欲死的動作——

  一想像她將會在自己的撫觸下呈現何等姿態,他坐立難安了起來。

  該死!他一望腕上的機械表,才飛了一小時——

  心急如焚吶!

  飛機,他心裡吶喊著——快抵達台灣吧!

  回台第三天,雨初難得沒加班,可以提早去見裡爾,五點半一到,她立刻收拾桌面離開辦公室。

  在計程車上她撥電話回家。「媽,我今天不回家吃飯,還有會晚點回去——」

  「又要去找裡爾對吧?」袁媽在手機那頭笑問。

  不愧是當媽的,一聽就知道女兒想幹麼。

  她略紅了臉頰。「對啦,難得不加班,想多陪他一下。」

  「好,你跟裡爾慢慢玩。今天早餐店同事約媽吃飯,幫我問候裡爾。」

  「媽也是,好好玩。bay。」

  結束通話後,她改撥給裡爾,說自己等會兒就到。「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我順便買過去。」

  他用好性感的聲音回答:「想吃你。」

  她臉又紅了。「討厭,我是問真的。」

  「我說的也是真的啊。」他在手機那歎。「你不知道我多聽話,為了星期六的獎賞,我連琴房都沒去,只待在床上用ipad練習。」

  「好好好,看在你這麼乖的分上,我等會兒做幾道菜請你。」

  「還要親親。」他得寸進尺。

  「去。」坐在計程車上,她才不肯直說要或不要,「幫我看一下冰箱,看榮哥買了什麼菜。

  一回到台灣,榮哥一知道他受傷需要臥床靜養,立刻表示願意到他家照顧他,但裡爾知道PUB比自己更需要榮哥,所以折衷,僅答應讓榮哥幫忙準備三餐。

  畢竟他只是拉傷了脖子跟腰,又不是跌斷了雙腿。

  「你等一等……」手機傳來他下床走動的聲音。「有高麗菜,紅蘿蔔,白蘿蔔,花椰菜,豬肉片,牛肉片,還有一包培根。」

  他一說她馬上規畫好晚餐菜色。

  「我知道了,大概再有三十分鐘到。」

  「我等你。」

  一記響吻之後,通話結束。

  半小時過後,雨初拎著公事包還有環保購物袋,愉快地掏出鑰匙開門。

  鑰匙是裡爾給的,方便她隨時過來。他俏皮地說:「你想什麼時候上門都行。三更半夜也行,極度歡迎夜襲。」

  一進客廳,她立刻被他擁入懷中。「老天,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每句想都接連著一記啄吻。雨初笑著揉揉他睡亂的頭髮,然後把外套脫下。

  「我先洗米下鍋,一會兒就好。」

  「你買了什麼?」他打開她拎來的購物袋,只有兩樣東西,義美貢丸跟香菜。「晚上喝蘿蔔貢丸湯?」

  「答對了。」她轉過身用濕淋淋的手指一點他鼻頭。「有沒有打電話給榮哥,說他今天可以不用過來?」

  「這種事我怎麼可能會忘記,你電話掛上我就打了。」他望著她忙碌的背影,由衷覺得滿足。

  突然想什麼,他離開廚房拿來手機。

  「喀嚓」幾聲,他拍了幾張她低頭切菜的照片,打算挑一張最美的當作她的來電照片。

  「你看,」他把iphone遞到她面前。「漂亮吧?」

  她望著眉宇溫柔的自己,有一點不好意思。原來在他面前,自己都是這副表情?

  見有機可乘,他立刻親了她一口,結果牽動腰傷,他皺了下眉頭。

  「你看你。」她推著他進到臥房,「叫你休息不休息,嘗到苦頭了吧?」

  「好無聊嘛。」他不快地摸著脖子上的護頸,想到還有兩天才能取下這東西,心裡就悶。

  「乖乖躺好,五分鐘。」親親他額頭,「等蘿蔔湯滾了,我就來陪你。」

  她都這麼說了——他笑得傻乎乎地看著她離開,可不到一分鐘,又寂寞難耐了。

  為了打發時間,他拿起ipad在網絡付費下載了幾本流行雜誌翻看,讀著讀著,一張小照片從他眼角跳了出來,照片裡是一條銀白色的鋼製項鏈,底端的墜子相當可愛,是雙奔跳的小鹿。

  廠商別出心裁,取小鹿DEAR的諧音DEAR幫項鏈取了名字,就叫「親愛的」。

  他一看就想到雨初。

  毫不考慮,他將照片傳送給老爸特助Andy,同時打給他,請他代為購買。

  「等等我馬上收郵件——」Andy在手機那頭說:「看見了,『親愛的小鹿』。沒問題,我明天就幫您送過去。」

  「包裝漂亮一點。」他不忘叮嚀。

  「我知道。」Andy回答。「您腰傷好點了嗎?」

  「好多了,謝謝你的關心。」

  結束通話,雨初正好進來。

  「呦,」她望著躺著不動的他。「還真的有乖乖聽話躺著休息。」

  「獎勵。」他伸長手要她抱抱。

  前兩天因為加班,她到的時候都九點快半了,才說沒兩句,她就倦得呵欠連連,裡爾心疼她,很節制地讓她早點回家休息。

  雖然睡前還可以講一下電話訴訴情衷,但想也知道,再甜蜜的情話,仍舊敵不過直接的親吻與擁抱。

  雨初躺下,歎息地偎近他身側,他手愛憐地撫著她頭髮跟臉頰,兩人好半響沒說話,靜靜品味待在彼此懷中的甜蜜。

  「雨初——」他柔柔喚著她,輕輕親著她眼角,眉梢,還有她纖巧的耳垂跟嫣紅的嘴。

  隨著他舌尖的滑動,戲探與吸吮,她鼻息忽然變得粗淺,她感覺腰腹一帶無比酸麻,不由自主貼著他頂來的大腿磨蹭。

  「裡爾……嗯……」她在他每個親吻間呢喃呻吟著。

  「老天……你好熱情……好甜美……」

  聽見他的讚歎,她臉頰倏地脹紅,「你這麼說,好像在暗示我過於失控,不理性。」

  「我喜歡你的失控跟不理性。」他雙手一抱,輕輕把她放在自己身上。「因為我是如此地瘋狂跟著迷——你所有的一切。」

  「真會說話。」她俯視他俊美的臉龐,一股愛意湧上,她主動低頭吻著他嘴角。「我壓在你身上,不會太重嗎?」

  「完全不會。」他手指沿著她肩膀,背脊一路下撫,最後停在她臀部,重重一握,喜悅地聆聽她微妙的喘氣聲。「但如果可以,我比較想把你壓在身下,同時把手滑進你衣服裡面,直接揉捏你的胸脯,我一直在想你穿著內衣的樣子,還有乳頭被我吸得硬硬的樣子……」

  她閉著眼睛吟著,從小到大,她從不覺得自己是個熱情的人,但在裡爾面前,她覺得自己就像一簇火苗,只需他稍微挑撥,向來自傲的理智便不覆存在。

  他在她耳邊吹著氣。「你偷偷想像過嗎?想像我會怎麼碰你,想像我的裸體……」

  她難敵羞澀地脹紅臉。

  「有沒有?」

  「——有。」她好輕好輕地答了句。「這兩天,只要躺在床上,我的腦子就開始不受控制。」

  「乖女孩。」他給她獎賞的一吻。「我也一樣,無時無刻不想著你柔軟的肌膚……」他托著她腰讓她往上移動。

  「你的脖子——」她低頭,看見他的嘴就停在自己胸上,有些驚惶地用手跟腳撐住自己身體。

  「我很好,再好不過……」他隔著襯衫蹭著她乳房,接著手掌撫上,尋到那兩顆突起的乳尖,然後他解開她衣扣,欣賞她穿著內衣的模樣,再拉下罩住的蕾絲,吮住那軟嫩。

  「裡爾——」她再次呻吟,隨著他唇舌的兜轉拉扯,電流直竄她全身。「不行——你這樣……」

  「太刺激?」他抬起慾望的氤氳的眼,表情性感無比。

  她嗚咽一聲,說真話,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

  他手掌探進她裙擺,隔著絲襪撫摸她略開的腿間。「這裡有感覺嗎?」

  「不要……」她呻吟著。

  「不要碰,還是不要停?」他燙熱的呼吸噴灑在她胸口。

  「我覺得你會對我做很邪惡的事。」她脹紅著臉頰看他,顫抖地抱怨。

  「我的確想對你做很邪惡的事……」他毫不隱瞞。「我想看著你融化,看著你在我懷裡變得又濕又滑,慾火騰燒,想讓你的身體變成沒有我就不行……」

  「不——」她虛弱地喊,但彼此都心知肚明,她心裡沒半點不要的意思。

  那只是一個微弱,無意義的掙扎。

  他手指挑逗地蹭過三角地帶,右手同時拉下她腰後的拉練,絲襪,當手指進內鑽進內褲裡摸索時,她突然地倒在他枕邊嬌吟。他堅定地撫逗早已濕透的蕊瓣,甚至可以隱約聽見淫靡的水聲。

  「你好甜——」他貪婪地舔舐她乳房,享受她全身不由自主地顫怵。

  如他所料,他愛上的女人熱情無比,只是缺乏引導。而他,恰巧具備了所有挑逗人的技巧。

  他指尖輕輕往裡鑽探,感覺她身體不適地抽搐,馬上輕揉前方蕊蒂,激得她腰背一挺,又是一陣頭暈目眩。

  「星期六——」他火熱的唇瓣貼著她胸脯喃喃。「我會舔遍你全身,包括你的肩膀,你的背脊,大腿,小腿,肚子……跟這裡。」

  對她的「性趣」早從她站在鋼琴上模仿MichellePfeiffer那一刻起,就已經燃燒起。

  二十多天的等待,只是讓他心裡的火燒得更旺,絲毫不因時間減退。

  他也要她體會體會這種看得著卻摸不著的「痛楚」——他手指開始在她腿間律動,看起來像是滿足了她的渴望,但同時也堆疊出另一種難以取代的空虛。

  他很清楚自己的一舉一動,會給她什麼樣的感覺。他抽出濕滑的手指撥弄她細緻的蕊蒂,她很快攀上了高潮,全身熱汗地貼著他顫抖。

  頎長的堅硬在她身下躍躍欲試,但他並不著急;他知道只要再等兩天,就能得到目眩神迷,無與倫比的感官釋放。

  今晚是她的時間,他會用他的手指,他的吻,讓她明白什麼是慾望。

  他大掌輕挲她微微顫抖的翹臀,這麼有彈性的小屁股——他心裡想著,咬起來一定很舒服。

  「你好可怕——」回過神後,她半是抱怨地瞅著他說。「我覺得全身被你烙滿印記,明明你衣服什麼的都沒脫,脖子跟腰上還套著護具!」

  「因為親愛的我天賦異稟。」他蹭著她胸脯。

  她低呼一聲想滾到旁邊,卻被他雙手按住。

  他望著她笑。「不是說好只要我躺著,不動到脖子跟腰,就會乖乖任我處置?」

  「我什麼時候說過——」她抗議,卻被他的吻截斷了話尾,再也想不出辯駁的語詞。

  「坐起來。」他捧著她臀部呢喃。

  她張著失魂似的大眼看了他半晌,才會意他說了什麼。

  「你的腰——」

  「我說過我很好,好得不得了。」他讓她背過身去,溫柔脫去她凌亂的襯衫跟內衣後,再親吻她頸脖還有背脊。

  「我不記得我同意你這麼做——」輕拂過她肌膚的鼻息微癢,她雙手環著胸口一邊低笑。

  「不喜歡?」他舔著她肩胛上的突起,手指沿著她脊柱下撫。

  她背脊上有條性感的凹線,他在那上頭花了很長時間,才捧住渾圓的雙臀。

  她呻吟著,怎麼樣也沒辦法昧著良心說出否定字眼。

  他指掌碰她的感覺,就像在觸摸什麼稀罕珍寶一般,讓她覺得自己又受寵又被珍愛著。她以前曾經幻想過,如果有一天遇上自己深受的男人,跟他做愛,他碰她的方式,肯定就是這樣……

  雖然她從末告訴過他,但不知不覺,他實現了她多年來的幻想。

  「往前趴下。」他輕壓她背讓她翹著臀向著自己,

  「你想幹麼——」她吃驚地喊著,然後,一陣疼讓她低喊。

  老天,他咬她!

  「會痛——」

  「就是會痛才咬你。」說完後他用舌尖輕舔那齒痕,剛才她說印記時,他就已經打定主意這麼做了。一般人吻痕常會留在脖子胸口,但他不,他才不想讓外邊野男人望著那紅痕發呆。邊想像她嬌滴喘息的模樣。

  「草莓」就適合種在這地方,僅供他私人觀賞——他心滿意足地想。

  「你是肚子餓了?」她轉頭瞪他一眼。

  老天,他忍不住呻吟,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模樣有多誘人,垂落的長髮襯著她纖柔的背影,還有高翹的雪臀,細白緊致的長腿……

  「你真會把我逼瘋!」他雙臂攬緊她在身上又搓又揉。「明明是打算讓你嘗嘗慾求不滿的滋味,結果倒換成我自己慾求不滿了。」

  她低低笑著,喜歡瞧他吃癟的模樣。

  「這叫自作孽,活該。」

  「取笑我。」他啃咬著她背脊,往下摸索到她腰腹,腿間。

  「不要了。」她驚呼一聲,抓住他的手。

  「為什麼不要?」他手指已然發現那一汪濕潤。「你明明很有感覺——」

  就是因為太有感覺——她扭著身體。「我會腿軟。」

  「腿軟就腿軟。」他依然故我地撫逗她的蕊瓣,品嚐她的顫抖。「我就是想看你慾火騰燒的模樣。」

  「可是這樣……身體會變得怪怪的……」她求饒。

  他吻著她臉頰問:「哪裡怪?」

  她別開頭不想答,可一聽他的威脅「不說清楚我就繼續玩你」,她立刻喊。「我說我說——」她一副好難形容的困惑。「就是——不滿足。」

  他聽懂了。「意思就是,會變得想要更強烈的刺激?」

  她羞紅了臉。「很奇怪對吧?」在他之前,除了讀書時兩段只到親嘴的純情之戀外,她沒再接受其他男人的追求,更別提有任何肢體碰觸。

  雖說一般性知識她都有,但身體感覺這一塊,她卻不敢說自己很清楚。

  就像剛剛,明明身體舒服得不得了,但同時又覺得身體不舒服得不得了——渾身亂七八糟又酥麻麻熱烘烘的感覺,攪得她暈頭轉向,她忍不住懷疑自己神經是不是錯亂了。

  看著她困惑的臉,他決定今晚的「課程」到此為止,吊她一點胃口,留待他星期六好好表現。

  「一點也不奇怪,你的反應好極了。」他親著她說:「也不要想是不是太淫蕩,太不知羞恥這類的事,只要記得,你是我夢寐以求的女人,在我眼中,你不管什麼樣子都是最完美的。」

  又在灌迷湯。她嬌瞪他一眼。但不可諱言,存在她心裡的擔憂,已被他三言兩語驅散。

  「我愛你。」她摟著他脖子一親,乘機滾到他撈不到的地方。

  「回來回來,誰准你走的?」他招著手。

  「誰理你。」她一扮鬼臉,飛快拾起被丟了滿地的衣裳。

  見她姣美的身體再度被平板的套裝掩蓋,他心裡多嘔!

  「好啦,」看著他不情不願的臉,她軟語相勸。「你躺著休息,我到廚房做菜,二,三十分後就開飯了。」

  「我也要跟——」

  他身子還沒坐起,她手已經壓在他胸口,嚴厲地搖著指頭。

  「不、准。」

  可惡,他欲抓住她手拉她過來再親個一回合,總之就想賴在她身邊,即使餓肚子也沒關係。

  但這回他沒再得逞,她輕快一閃,人已經站到離他三步遠處,手環胸微笑。

  「想抓我——等你傷好了再說!」說完,她揮一揮手,施施然步出他臥房門。

  瞧她得意的——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他牙癢癢想著,也不想想,剛才誰還躺他懷裡哀求「不要」,「不可以」——

  他一吐長氣,風水輪流轉,反正大後天就是星期六,只要再兩天,然後——他嘿嘿賊笑,就看他怎麼表現。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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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11 01:21:08
第八章

  星期五晚上,雨初和媽媽做了一番懇談。她告訴媽媽,明天晚上不回家睡覺。

  終於也到了這一天。望著女兒越見嬌美的臉蛋,袁媽心裡有點小感慨,也非常驕傲。

  畢竟宋裡爾是個優秀的男人--不但長得好,能力也強,品行、家世都好,如此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男人,看上了自家女兒,就表示自己多年來的心血沒白費。

  她的確養出了一個得人疼愛又優秀的孩子。

  「你作的所有決定,只要是經過你審慎思考,媽都認同。不過--」袁媽輕拍拍女兒手。「你離職的事,告訴裡爾了嗎?」

  媽不提,她還真忘記了。實在是因為她工作太忙,兩人相聚的時間太短,以致每次碰面,總是竭盡全力跟對方膩在一起,而忘了這麼重要的事。

  「還沒有,但我會找時間跟他說。」

  「記得就好。」袁媽拍拍她手。「媽只想叮嚀一件事--」

  「我在聽。」她很認真地點頭。

  「別忘了準備保險套。」

  厚!她臉倏紅,大發嬌嗔。「哪有媽這樣子逗女兒的啦!」

  「因為媽愛你啊,愛你才喜歡逗你。」袁媽擰擰她粉紅的臉頰。「好了,不鬧了,媽困了,要去睡了。」

  「媽晚安。」

  雨初和媽一抱之後,這才關上電視,哼著歌回到自己房間。

  翌日早上十點,裡爾開著他的酒紅色BMW休旅車來到袁家樓下。

  雨初出門的時候,還拎著一隻提袋,裡頭裝著半顆南瓜跟一條奶油起司。這是「conner」當年的招牌點心--「南瓜黃金起司蛋糕」她答應他今天會做一份讓他嘗鮮。

  「袁媽媽早。」為表慎重,裡爾還特別下車跟袁媽打招呼。

  「早。」袁媽在陽台上喊:「找個時間到家裡吃飯?」

  「一定。」裡爾回應,同時幫雨初開車門,「我們先走嘍。」

  「媽再見。」雨初揮手,直到媽的身影縮成一小點,她才收回手望著裡爾笑。

  「護頸真的不見了呢!」她很開心看見他闊別已久的脖子。「醫生檢查過沒問題了?」

  他先親了她一口才說:「報告在後面,你可以自己看。」

  拖到十點才來,是因為一大早他就跑了一趟醫院。等等他還得把診斷書傳真到日本車隊,車隊也非常注意他傷勢,怕誤了剩下最後的兩場比賽。畢竟他已經跟車隊提出請求,這兩場比賽結束後,就要退出車壇。

  雨初讀著報告上的英文說明。醫生相當仔細,還附了兩張脖子與腰部的X光照片,確定骨頭完好無傷。

  「很棒。」她趁紅燈的時候親他臉頰,接著望著他問:「我還缺幾樣材料,你知道附近有大一點的超級市場嗎?」

  他想了想。「微風底下有家很大的supermarket,應該會有你要你東西?」

  「應該有。」

  「那就走吧,順便逛一逛,把需要的東西全部買齊。」他望著她一眨眼睛。「說好了喔,等進了屋子,你就只能乖乖待著,任憑我處置--」

  她故意抖了下肩膀。「你講得好像要進監獄服刑一樣。」

  「世上哪有這麼銷魂的監獄--」他曖昧眨眼。「保證讓你欲罷不能、屢試不爽,吃了還想再吃--」

  「亂用成語。」她笑打他。

  他呵呵傻笑,心裡輕鬆又滿足。

  一路說說笑笑,二十分鐘的路程轉眼就到了。他順著指示把車停到停車場,幫她開車門的時候,還誇張地彎腰伸手,一幅歡迎女王大駕光臨的隆重。

  想玩,她就陪他玩。

  她也裝出女王架勢,左手搭在他手上,慢條斯理地跨出車門。

  待她站定,兩人撲哧笑開。

  「幹嘛裝得跟小李子一樣?」她糗他。「明明長得這麼高。」

  「所以要叫我『大』裡子。」他在她耳邊說著雙關語。「因為我身上每一個地方都很『大』。」

  「胡說八道。」她無預警地頂他肘彎。

  他嘿嘿笑地攬緊她的腰。「要不要先到別的樓層逛逛,離開之前再到supermarket買你要的東西?」

  「你想去哪兒?」她沒意見,反正今天時間多得很。

  「想幫你多買幾套衣服。」不等她抗議他馬上解釋。「不是在嫌棄你的品位,而是想寵寵你。」

  「少來,你明明對我的上班服很有意見!」她瞪他。

  「那是以前,現在不會。」

  「怎麼說?」她狐疑。

  「誰要把你漂亮的模樣給外邊人看吶!」他說得理直氣壯。

  他很清楚她的魅力,穿著白衣黑裙就能吸引來一大群蒼蠅螞蟻了,再打扮得漂亮點,自己不就得成天跟在她身邊,以示主權?

  「不過--」他停了會兒又開口:「我還是喜歡你打扮得漂漂亮亮,至少在我面前。」

  「好啦。」她不再抗拒。一來是肯定他的品味,二來也是清楚,自己衣櫃裡沒有什麼外出服。

  在今年以前,她整個腦袋想的全是如何多存點錢,裝扮總是以專業、舒適為主,但這樣的打扮卻不一定適合站在他身邊,她有自知之明。

  既然決定在一起,她告訴自己,就該練習成為足以匹配他的女人。

  「先到一樓。」他作出決定。電梯門一開,他牽著她在樓面隨興逛著。

  今天的狀況仍跟從前一樣,他一踏出電梯,在場所有人目光馬上集中在他身上。他視若無睹地繞了一圈,突然停在chloe門口。

  「裡邊有一件好適合你的衣服--」他興沖沖地牽著她進門。

  「歡迎光臨。」服務員行了個禮。

  「模特兒穿的洋裝。」他指定一件裸色、胸口綴著亮片的短禮服,微微發亮的布料搭配大波浪的剪裁,看起來飄逸又浪漫。

  「還有這雙鞋。」他從架子上取下一雙裸色緞面,底台跟鞋跟上綴滿細珠的魚口高跟鞋;一起交到她手上。「去換換。」

  她頭一回不經抗辯立刻接受他的提議,實在是因為這件洋裝好漂亮,她一見就中意。柔軟如絲的短禮服穿起來相當舒服,而且領口也露得剛剛好--大片露出鎖骨跟一點乳溝,但視覺上又不覺得暴露。再穿上同色高跟鞋,雨初恍恍惚惚以為,自己是被施了魔法的灰姑娘。

  而外邊的裡爾,當然就是等待她的王子。

  「好美--」她一踏出更衣室門,他立刻吹了聲口哨,眼睛捨不得從她身上移開。

  「這件衣服真的好適合小姐,穿起來比目錄上的模特兒還漂亮!」服務員也在一旁讚美。

  「結賬。」裡爾掏出信用卡,用服務員把她穿來的衣服打包。「你漂亮到讓我想一口吃了你。」他在她耳邊低語,同時要她看一看鏡子。

  不知是不是衣服的關係,站在他身旁的她,帶著一股不似凡人的夢幻光暈。她頭一回覺得跟他站在一起,自己並不遜色,不再是凡人與天神的差別。

  之後兩人又到了三樓的MUJI,雨初在裡邊買了晚上可以換穿的寬鬆睡衣,再幫自己跟裡爾挑了幾條大浴巾。

  「買浴巾答謝你的chloe洋裝,好像太小氣了點……」她挑選時忍不住嘀咕。

  「我提議--」他貼在她耳邊喃喃。「你可以再補一杯咖啡給我,我想死你煮的咖啡了。」

  「那有什麼問題。」她回眸一笑,挽住他手到櫃檯結賬。

  約莫一小時過後,兩人在B2的supermarket買完她所需的材料,準備搭電梯到停車場取車時,突然有人喊著裡爾的名。

  「裡爾學長?」

  兩人回頭,一個穿著低胸T恤、包臀熱褲的健美女郎突然撲到裡爾懷裡。

  「裡爾學長,好久不見了,想不到會在這裡遇到你--」

  裡爾看著她抱歉地介紹。「我大學學妹,她叫珠兒,梁珠兒。」

  梁珠兒長得非常精緻,大大的像洋娃娃似的眼睛,小麥色健康的肌膚還有外國人般的豐滿身材,跟體態纖細,長得具有古典東方美的雨初,成了兩種完全不同的典型。

  梁珠兒順勢挽住裡爾右臂,不著痕跡地擠開一旁的雨初。要是不認識的人看了,鐵定會以為裡爾跟梁珠兒才是一對。

  「這位是?」梁珠兒望著雨初問。

  「我女友,袁雨初。」裡爾朝雨初伸手,牽住她的同時抽回給梁珠兒攬得緊緊的手臂。

  讀書的時候他就知道梁珠兒喜歡自己,但那時她還小,發育還未臻完全的她完全不在他守備範圍內。只是想不到六、七年過去,她有了這麼大的轉變。

  不諱言珠兒就是他以往會喜歡的類型--豐滿、性感、大膽驕縱又熱情,但就像他說過的,他畢業了,比起外表,他現在更在乎對方的內在--雖說雨初也很漂亮,但她開頭吸引他的,卻是她大膽多變的靈魂。

  梁珠兒來回打量裡爾跟雨初,瞧她一臉困惑應該也是發現,她的「裡爾學長」品味變了。

  「你好。」梁珠兒簡單招呼,完全不把雨初當對手,她以為裡爾喜歡的女人仍然是自己這個樣子。至於這個叫袁什麼的女人,她想,應該就是一般人口中的「過渡期」。

  因為身邊一時沒出現好的對象,所以她的裡爾學長才會勉為其難跟這個袁什麼的交往。她吸口氣挺高豐滿的E胸。沒關係,現在她回來了。

  基於女人的第六感,即使裡爾沒多說,雨初也察覺到梁珠兒的敵意,至於擔不擔心--她一望裡爾抱歉的眼神,大器地微笑。

  沒問題。她很清楚裡爾深愛著自己。

  「裡爾學長,「梁珠兒再次拉住他手搖著。「好難得有機會遇到上你,我們找個地方坐坐聊一聊嘛。我今天下午都沒事,看你想去哪兒都行--」

  「很抱歉。」裡爾嚴詞拒絕。「我跟雨初還有事,我們正打算離開。」

  「人家不要你走嘛!」梁珠兒蠻橫道:「不然這樣,我幫她出計程車錢,看她有什麼事,她先去辦了之後再來找你。」

  胡鬧。裡爾不理睬珠兒,逕自按了電梯樓層鍵。

  珠兒一見電梯就快抵達B2,一個箭步擋在兩人面前。「不准走!」

  「珠兒。」裡爾皺眉瞪她。

  「人家只是想跟你敘敘舊--」珠兒跺了兩下腳,眼眶泛紅,大有不依她就哭的態勢。不過一看裡爾依舊不心軟,她只好退而求其次。「最少也給我你的手機號碼--」

  雨初歎氣,頭回見識嬌蠻女是何等難纏。

  兩人互看一眼,裡爾說了。「098700X00X」

  珠兒從小提包裡掏出收進。「我記一下,0981--」

  一待珠兒沒注意,裡爾立刻拉著雨初走進打開的電梯。

  「噯,等一等,我還沒進去--」珠兒急忙按住下樓的按鈕,但電梯門已然關起。

  「風流帳。」電梯裡,她橫了他一眼。

  「天地良心。」裡爾作出投降狀。「我從沒對她有過非分之想,以前沒有,現在還是沒有。」

  「珠兒家裡很有錢吧?」她是依珠兒打扮,還有說話姿態判斷的。

  他點頭。「國內知名海運的獨生女,她爸就她一個女兒,疼寵到讓她忘了什麼是規矩。」

  電梯門打開,兩人走向停車場,被珠兒這麼一鬧,原本甜蜜幸福的氣氛有些停宕了下來。

  上了車後,他握住她手。「生氣了?」

  「不知道該怎麼說--」她聳肩,也清楚珠兒的事不能怪他,但就是--悶。

  她知道只要待在他身邊,同樣的事肯定一而再、再而三出現。尤其是珠兒輕視的眼神,讓她有種被人標定為「廉價品」的錯覺。

  「對不起,讓你掃興了。」他摟住她一親她額頭。「我不知道『微風』是珠兒的地盤,早知道這樣,我就帶你到其他間超市。」

  「例如,全聯?「

  她一說,他腦中立刻浮現珠兒挺著E奶追進全聯福利中心的畫面,不禁大笑。

  真的,珠兒跟全聯,簡直是南極與赤道的差別。

  看他笑得那麼燦爛。她一歎,算了,大好的假日,沒必要浪費在一個不請自來的學妹身上。

  「好啦,我沒事了。」她承認,剛剛所以還能大器地微笑,不對珠兒的舉動生氣,是靠著多年來的經歷硬裝出來的。不過現在,她是真的釋懷了。

  他有些驚訝。「這麼快就原諒我?」才經過不到十分鐘耶!

  「你以為我會大吃飛醋,鬧得你雞犬不寧?」她望著他微笑。

  「我以為女人是醋做的。」他發動引擎。

  她一哼。「我從不覺得吃醋有用,是啦,在一般人身上,偶一為之應該可以調劑感情,但你啊--吃醋只是會氣死自己。」

  「怎麼說?」他眼珠子一轉。

  她別開頭去,久久才說:「喜歡你的女人太多了。」

  一聽此言,他猛地踩下剎車。

  「怎麼--」她驚訝轉頭。

  「你絕對不能因為這種原因放棄我。」他緊握住她的手,雙眼深情望進她眼裡。「她們不是我想要的,你才是。」

  她回望他,心裡想著,誰能想像這麼一個才貌雙全、人人稱羨的天之驕子,竟會如此在乎她這個平凡女子的感情?

  她湊近他,愛憐地親了他一口。「你想太多了,我從來沒說過要放棄你。」

  「不是我多想,是你給我不會全力爭取的印象--」他額抵著她的額輕歎。「如果我身邊出現太多的珠兒,到你忍受不了,你會放棄我,對不對?」

  她垂下眼簾,不諱言,他說對了,但只對了一半。

  「你也把我看得太大方了。」她鼻子頂著他鼻子低喃。「要我放棄你,只有一個可能--就是你不再愛你、你的心已經不再我身上。」

  「不可能。」他微傾著臉輕輕吻她。「我沒辦法想像失去你的日子,比失去賽車更難想像--」

  ***

  返回裡爾家途中,只要一有空擋,兩人手便緊緊牽著。一停好車,他立刻打橫抱起她,直接奔上二樓。

  兩人的唇從頭到尾都沒分開過,付連分神喘氣也都覺得浪費。在他拉下她背後拉鏈,欲脫她衣服時,她突然哼了一聲,微出力地推開他。

  「等一等……」

  「怎麼?」他驚訝睜眼,看見她如惑人的女妖,慢條斯理地脫下身上洋裝。

  一見她身上的打扮,他知道她要他等什麼了!

  為了兩人的第一次,她特別穿了一套真珠色蕾絲內衣,搭配同色吊帶襪--他忍不住伸手輕畫骨被蝴蝶刺繡攏住的右乳,只想接近膜拜。

  「還不行。」她身子一轉不讓他碰,伸手推他,讓他倒坐沙發椅上。

  「你--」

  她彎著身在他胸上輕輕挲著。「還記得第一次你對我做了什麼?」

  「那是因為--」在他眼前不斷晃動的胸脯,讓他很難專心聽她說話。

  「我不聽理由借口。」她揪住他衣領要他閉嘴,然後脫去他的背心和襯衫,重新回到第一次見面的模樣。

  「我想不出你想做什麼。」

  「我只是想完成我第一次沒做完的事情--」她手掌沿著他脖子一路下裟,毫不害羞地扶著他鼓起的胸肌跟腹肌。為了試試它的彈性,她還輕槌了他一拳。

  他哼。「你謀殺親夫--」

  她唇兒貼在他頰邊呢喃。「我只是想讓你嘗嘗慾火焚身的滋味。」她頭往下一滑,模仿他碰她的姿態,輕舔他突起的乳頭。

  呵呵。她暗笑。來這兒之前,她可是做足了功課,上網買了好幾本性愛教學書研究。書上說男人的胸部不比女人敏感、性感,但同樣喜歡人家碰它。

  她是個乖學生,按圖索驥練習書上所有知識--微微用力地吮吸彈點,另一隻手還不忘輕燃左邊那隻。

  他閉眼呻吟,以為自己定會被她的舉動逼瘋。其實她根本不用特別花心思準備,因為光是看見她,就已夠讓他慾火焚身了。

  他啞著聲音喃喃。「你意思是,在你滿足之前,我都不能碰你?」

  「沒、錯。」這會兒她的小嘴來到他耳朵,沿著耳廓細舔了一陣後,在滑溜溜鑽進他耳骨。

  他忍不住呻吟。

  「喜歡?」她在他耳邊低喃。

  他咕咕噥噥地說:「你會殺死我--」

  「我才捨不得殺你。」她愛戀地撫著他結實的背肌,在他鼓起的臂膀上又親又吻,呵呵竊笑。「你那麼好看,強壯又有魅力,我要也是把你關起來,每天一點一點折磨你……」

  「魔女。」他指頭爬上她背脊。「你皮膚好軟啊,好想親一口--」

  「管你。」她身一挺跳下沙發,知道要玩他,只能在他手還沒摸上自己之前。「腰挺起來,我要脫你褲子。」

  他咬牙吸氣,懷疑自己通不過這考驗。理智,已在崩潰邊緣。

  「哇。」她驚歎地看著眼前「風景」。黑色平口褲明顯突起,那長度……她打開手掌裟了下,倒抽口氣。書上寫東方男人的標準尺寸是七公分--這個,明顯超標了吧?

  「雨初--」他呲牙喘氣。「你再摸下去,我恐怕……沒辦法再乖乖坐著……」

  「會化身野獸?」她撐起身子輕啄他嘴,但當他一朝自己傾來時,她又馬上閃開。

  「你喲--」

  「人家還沒過癮嘛--」她屁股朝後一坐抬起腳蹭他胯間的鼓起。

  他眼順著她帶點粉紅的腳趾移動,她這姿勢,正好可以一覽她長腿還有裹在蕾絲小褲裡的豐臀--不行了。他聽見自己理智線繃斷的聲音。他是男人不是根木頭,而且還是個慾火騰燒、看的著卻吃不著的可憐男人--

  一見他抓住自己的腳,她警覺地喊:「等等--」

  「不等。」他撲到她身上,俯頭一陣熱吻,溫熱的大掌在她胸脯上裟摸,直想把她整個人揉進體內似地急躁。

  「犯規。」雨初哀哀哼著,她明明就還沒玩夠--

  他邊吮著她耳邊邊說:「勾住我脖子。」

  一等她小手不清不願地搭上,他身一挺,抱著她直接走進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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