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舞縭]要愛往前衝[全書完]

要愛往前衝 作者：紗舞縭

才在煩惱要上哪兒去找符合他心中所想的主秀模特兒，
沒想到因一時興起，想邊開車邊看海而改走另一條道路，
竟就那麼巧的「看到」了。
原本是不想上前「幫忙」的，因為過去有太多不好的經驗
——幾乎所有初次與他見面的女人，都會因他這張臉
和他所開「既拉風又高檔」的車而纏上來。
不過這次她們確實引起了他的興趣。
一個包得密不透風，活像是要搶銀行；一個卻是戴口罩、Τ恤短牛仔褲。
這也相差太多了吧？尤其當他往「她」的腿看去時，立即決定前去幫忙。
被拒絕了？還名列「壞人候選人」名單？
很不一樣的經驗。最重要的是，她竟能看出他是「哪種人」，簡直神奇！
教他怎麼捨得不去探究探究，反正她已是他鎖定的目標。
看來，為了她，他得動用自己的另一個身份……

楔子

　　一年一度的雷氏企業領導階層會議，今年很令眾人意外地竟選在國內的合歡別墅中舉行。

　　長形會議桌邊並沒有坐滿。雖然應邀名單上的人出席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但其實缺席的人只有一個。

　　也就是說，這場會議只有十人。

　　雖然美其名為「領導階層會議」，但眾所皆知，雷氏企業是家族企業；也就是說，這個會議，其實是「家庭會議」。

　　穿著藏青色正式套裝，看來雍容莊重的林美華，臉上卻有著不安。

　　站在長桌前方的是誰她並沒有注意去看，動手扯了一下身穿同色系西裝的雷振於，她壓低音量問：「振於，絢臣有跟你說他去哪裡嗎？」

　　「這個……沒有。」帶了點苦惱，雷振宇照實回答妻子的問話。

　　眼前的會議似乎剛好到一個段落，林美華與雷振於一同步出會議室，前往咖啡廳休息。

　　「你覺得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召開會議？以往不是都在六月嗎？現在明明才一月，時間上跟慣例差太多了。」林美華點了杯拿鐵，一開口就是連珠炮。

　　雷振於也點了杯拿鐵，坐了下來。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召開會議，但這會議是為什麼而召開，我倒是有所耳聞。」

　　林美華忍不住絞了絞手指頭。「果然是為了總裁的位置嗎？」

　　雷振於笑了一下，溫暖的大手覆上她的。「有什麼關係呢，絢臣一直不想接手雷氏企業，他也說了他沒有那樣的腦袋，所以沒來也沒關係吧。」

　　「不過這是雷氏企業的總裁耶……」林美華咕噥，語氣中有著不甘，卻也不敢表現得太過明顯。「不過，那混小子到底跑哪去了？」

　　「這個我也不知道。」雷振於聳聳肩。他一向不大關心兒子的去向。

　　是不想管，也是沒有能力管。

　　他自己已經被「雷氏」這個束縛困得夠久了，他不希望兒子重蹈他覆轍。有些浮沉地看了眼老婆，雷振於歎了口氣，再次端起咖啡。

　　「對了，乾脆給絢臣娶個太太吧，一方面可以讓他收心一些，一方面也對雷氏企業有所幫助，搞不好公公會因為這樣而對他刮目相看——」

　　知子莫若父，尤其兩人的情況實在太相似了。雷振於搖搖頭。「妳知道兒子那個性，如果真的強迫他，他有可能三年五載都不回家……既然孩子沒那個心，就任他去吧。」

　　雷振於語重心長地說，只希望結褵三十餘年的妻子能聽懂他的言下之意。

　　「可是……這位置還有知彥在虎視眈眈，如果絢臣不努力爭取，我怕——」

　　「美華，夠了。」

　　林美華還想說些什麼，但由於他們所在的地點還有許多與公司相關的人，加上雷氏之大，本來底下派系就不少。

　　林美華當然知道老公話裡的意思，當下停止這話題，覺得還是小心為妙。

　　兩人喝完咖啡準備離開時，一道陰影罩上他們，這道陰影正是他們剛剛話中談論的人——

　　「舅舅、舅媽，好久不見了。」

　　一身黑色西裝襯得眼前的年輕男人氣勢不凡，簡單的談吐之間蘊含著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魄力，他正是目前雷氏企業最被看好的總裁人選——雷知彥。

　　與自家兒子那不事生產的形象迥異，雷知彥是雷氏後輩中第一個被冠上「年輕有為」的人，精明能幹加上幹勁十足的形象讓他的未來十分被看好。

　　「知彥，好久不見了！最近好嗎？」雷振於首先發聲，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並沒有刻意塑造長輩形象，而是純粹的關心。

　　雷知彥點了點頭。「很好。謝謝舅舅。」

　　然後他環視咖啡廳一周，俊秀的臉上帶著疑問。「奇怪，怎麼沒看到絢臣？」

　　雷振於聳聳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不過，雷知彥似乎也瞭解這個表弟的個性，須臾，便放棄這個問題，看了下表，對著雷振於夫婦綻開微笑。「算了，他不來也不是第一次了。下輪會議快開始了，舅舅、舅媽，我們一起走吧。」

　　「也好。」

　　雷振於夫妻並沒有拒絕。

　　等三人回到會議廳時，當家大老雷圖海已經站在長桌前準備發言了；看見來人，也僅是微微一笑，並沒有理會遲來的三人，繼續說話。

　　「大家知道今年的會議為什麼會提早在這裡舉行嗎？」雷圖海停頓了下，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後才說：「我相信大家都能瞭解我的苦心吧？」

　　他語帶感慨，話中儘是滄桑。「這麼多年了，過了一代又一代，雷氏由我作主也夠久了。」

　　大老一出口，大家果然都安靜了下來，加上事情似乎終於切入主題，更引發大家全神貫注。

　　「我想大家都瞭解……這場會議的目的。」他咳了一聲，頓時桌邊的所有人都緊張了起來。

　　來了。

　　關係到下任總裁的議題，總算提出來了。

　　「我這老人謠言聽久了，總會想證實一下。今天，結果總算出現了。」雷圖海歎了口氣，幾不可聞。「但，我所得到的結論卻讓我心寒。」

　　雖然在場的人中有些並不在乎這個位置落在誰身上，但一顆心還是懸得老高，莫不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合歡山的雪，其實並沒有想像中那麼美。不過……還是不錯了。」

　　眾人愣了一下，頓時傻眼。

　　雷圖海旋過身，露出帶著惡作劇的笑意。「怎麼？被我所費的苦心感動到了？」

　　都七老八老了，還在這裡裝傻！

　　當下每個人心裡想的是先送上一拳，其它的就再做商議了……偏偏，這個欠扁的人卻是公司最動不得的大老。

　　「玩笑的事情放一旁，我要宣佈的正是總裁的『候選』名單。」

　　幸好雷圖海只是開個玩笑，但他接下來說的話卻引起更多的討論。

　　「候選？」底下嘰嘰喳喳。「不是早就決定了嗎？」

　　「我是這麼聽說的，說今天就會宣佈，明天就準備交班了說。」

　　「從明天開始，為期半年是考察期，屆時我會選出最適合的人選當雷氏的總裁。」

　　雷圖海完全無視底下的七嘴八舌，霸氣地宣佈：「候選兩人，就是雷知彥……和雷絢臣。」

第一章

　　東北海岸向來是個偏屬寧靜的區域。

　　帶著鹽味、不冷不熱的海風帶走了些許煩悶情緒，遠離都市的喧鬧，仿若世外桃源；伴著海浪前進的陽光輕拂在每個人身上，感受著大自然奇妙的氣息，確實能夠撫平人心。

　　沿著平直的濱海公路走，無意間在東北角發現了條蜿蜒曲道，這地方比一般的觀光景點更隱密、靜謐，卻也引來了相當多的人。

　　雖然在白天時幾乎無人造訪。

　　但，入夜之後，可一點也不安靜。

　　閃爍著形形色色光彩的大燈，改裝的引擎相互叫囂著，黑夜中更顯險惡的環境反倒引來許多躍躍欲試的人……

　　是的，越夜，這裡越是熱鬧。這條被冷落的公路在夜中儼然成了賽車場般，群聚著人。

　　喧鬧的最高潮，源自一輛以驚人速度駛來的鮮紅色跑車。

　　所謂的「驚人速度」，當然不是指一般那種遠遠超過高速公路或馬路上速限的時速，而是——沒有人會在美名為「私人賽車」、實際是飆車的場合中，用時速六十抵達會場吧？

　　雖然這速度不算超級龜速，不過……在這種比誰的油門夠力的地方，還遵守著市區速限，不是異類是什麼？

　　沒想到此車一出現，現場除了咒罵聲不少，歡呼聲更是此起彼落。

　　一個穿著邋遢的少年顯然被眼前的景象嚇到，問著旁邊的人：

　　「這傢伙……在幹什麼？」

　　被問的那人賞了個白眼給他。「你新來的啊？看到有人跟迅翅在『尬』，還問這種蠢問題？」

　　「迅翅？」少年傻傻地重複了一次，接下來的話都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眼前又出現另一輛藍色跑車。

　　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男人從藍色跑車中走出來，面色不善地拍了下已經熄火的鮮紅跑車，鮮紅跑車的車窗緩緩地降下一半。

　　「我輸了。」年輕男人對著車內的人說，看似極不甘願地遞出自己剛從車內拆解下來的新款音響。

　　「謝了。」

　　在一聲聽來不大清楚的道謝後，由車內伸出一隻手接過，接著車窗便關了起來；在眾人聽清楚她說話的同時，鮮紅跑車已經消失無蹤了——

　　「今晚我累了，先走一步。」

　　如同他的名號，迅速飛去的翅膀，消失在夜空之中。

　　少年推了推身旁的人。「他到底是什麼人？」

　　那人轉過身來，瞧了眼少年，有點輕蔑地笑道：「連迅翅是誰都不知道，你到底是混什麼的？」

　　瞧眼前少年矬矬的樣子，男子咧嘴笑，看來愛說八卦的並非只有女人。「大爺我今天就大發慈悲的告訴你吧！迅翅可以說是我們這一帶最出名的，像剛剛那樣，跟別人飆車，還有辦法用這種速度到達終點，根本無法想像之前他的車速到底是多少。」

　　這其中多多少少有點誇大，畢竟跟迅翅尬過的人都知道，會造成尬車兩方這麼大的差異，並不只是加速的問題，最關鍵的仍是那令人驚艷的駕車技巧。

　　不過，反正大家都這麼說，即使誇大了些，也離事實不遠。

　　「哇……」少年眼中寫滿了崇拜。「他是哪個車隊的？我想加入！」

　　男人眼裡明顯寫著「就憑你」，不過還是回答了問題。「他不隸屬於任何車隊，是個神秘俠。」

　　「我還蝙蝠俠哩，還說我！」

　　*

　　駕著車慢慢前進，吳苡萱將今晚的戰利品放到了車後座，決定去吃消夜再回家。

　　反正她一個人住，沒有門禁，也沒什麼特別的負擔，自由自在，早一點或晚一點回去對她來說根本沒什麼差別。

　　從只剩她一個人開始，她就過習慣了這種自己好、全家好的生活。

　　沒有需要顧慮的事情，只除了偶爾會有些寂寞。

　　這樣一想，她也就毫不考慮的將車轉向，駛往那臨時起意的方向。

　　就去找「他」聊聊天吧！

　　夜晚的街道上根本沒幾輛車，平順的路況讓她很快就到達目的地。

　　下車之後，她走向在一片昏暗停車場中唯一點著燈的攤位，隨意拿了幾樣滷味，便跟老闆閒聊了起來。

　　「今晚倒是早來我這裡報到了，一切還順利嗎？」

　　老闆林至聖一邊動手處理，一邊語帶關切地問。

　　「今天來的全是肉腳，也沒什麼好東西能拿，乾脆早早回家睡覺。」吳苡萱聳聳肩，無奈地說。

　　反正這老闆早知道她是做什麼的，「迅翅」的真面目恐怕也只有他最清楚了；畢竟，當初介紹這發洩情緒管道給她的，就是眼前這個看來乖乖牌的滷味攤老闆。

　　「這倒也是。最近越來越多人只愛飆速度，根本不懂得何謂技術，確實讓人心寒。不過，妳有撈到加班費吧？」

　　吳苡萱歎了口氣。這麼晚了還在外頭辛苦打拚，雖然表面上看來只是轉轉方向盤、踩踩煞車，但其實飆車並不若大家所想的只是踩下油門而已，因為速度快，相對的危險性也高，稍一不留神就可能出意外，所以耗費的心神可是十分驚人的。

　　三更半夜的還在做這種苦勞，若不拿點補償，實在說不過去。

　　「你也會心寒？我還以為你沒有心呢。」吳苡萱似真似假地取笑著。「不知道是哪個人把我推入火坑的？」

　　「說得好像自己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一樣。」林至聖笑了起來，爽朗笑聲有一種溫暖人心的作用。

　　閒聊了一陣子，吳苡萱想起今晚拿到手的音響，轉身回到車上，取出戰利品。

　　「哇！」林至聖眼睛一亮。「這不是MB-371嗎？」

　　「是啊，最新款的。這市價應該不低吧？」

　　就是因為不小心瞥到了這東西，今晚她才決定下場，不然以那癟三的實力，比這一場實在有辱她的名聲。

　　「那就給我吧。」

　　反正會拿出來，就表示她沒打算拿它去更新她那輛「小紅」的配備，自然是要交給他「處理」了。

　　「一樣八二分。」乾脆地把東西放在桌上，吳苡萱拿出自備的環保筷開始吃起滷味。「直接匯到我戶頭。」

　　「妳最近很缺錢？」

　　林至聖有些訝異地問。她向來不曾主動說如何「分贓」，沒想到今天……

　　此時剛好有客人上門，兩人中斷了交談。

　　「不缺，只是習慣了。你不是一向都這麼做的嗎？」吳苡萱擺擺手，表示不想繼續這話題。

　　「對了，妳在找工作了嗎？」一會兒後，林至聖回到她桌前。「雖然靠這個暫時還活得下去，但一直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要不回家給爸爸養？」

　　吳苡萱接續每次林至聖的經典台詞，綻開一抹笑容，頓時讓林至聖失了神。

　　雖是早就熟悉的一張臉，但突然之間，他發現她的臉蛋真的十分精緻。

　　「我知道妳不會——」看見她的表情，林至聖聰明地把話轉了個彎：「那妳現在是想打打零工，或做專職工作？」

　　「都可以。」又夾了一塊海帶進嘴裡，吳苡萱想了一下。「雖然我讀的是企管，但我對商業方面的事可沒什麼興趣。」

　　「隨妳開心。反正就像妳說的，暫時還不急。」

　　林至聖看了一下手錶。「時間算晚了，妳要不要早點回去？」

　　「反正一個人住，回家也只有我一個人，急什麼？而且又不是沒有這麼晚回家過。」

　　吳苡萱無所謂地聳聳肩。

　　「聽起來好像很寂寞哦？」林至聖將大掌壓上她頭頂。「如果一個人無聊就搬回家住啊。」

　　「別說傻話了。」

　　用力甩開那弄亂她頭髮的手，吳苡萱搖頭拒絕。抬頭看了看掛著寥寥幾顆小星星的夜空，沒有付錢就離開了滷味攤。

　　*

　　「為什麼你沒去？」低沉的男聲問著。

　　回答的聲音顯得輕快許多。「沒去哪裡？」

　　「會議啊。」

　　雷知彥白了一眼正在他身上摸來摸去的男子，沒好氣地說。

　　「那個喔，誰要去啊。」男子聳聳肩，手從對方的左胸滑到右邊，不甚在意地說：「誰都知道八成是因為老頭想去賞雪，誰要陪他去那裡！冷死了。」

　　面對男子三兩下就猜到會議地點為什麼會在那地方，雷知彥暗暗吃了一驚，卻沒有針對這件事情繼續下去，轉而說了其它。

　　「哦？可是你老爸老媽很可憐地去參加了，當我問他們你在哪裡時，他們的表情可精采了！」

　　「你心眼好壞。」

　　笑罵一句，男子取來紙筆，迅速在上面寫了些什麼，抬頭對還站著的雷知彥燦笑。「對了，這次的主展還是要拜託你啦。」

　　「又是我？」雷知彥不甘心地哇哇大叫。「我只不過要你弄一套新西裝給我，為什麼要犧牲這麼大啊。」

　　「那做三套給你嘛！」從他這邊出品的西裝，一套少說也要十幾萬，難得他出手這麼大方。

　　可惜雷知彥似乎不怎麼領情。「為什麼每次都是我？這次該換你了，反正我們的身材差不多。」

　　「這你就不對了！」男子笑著取來了針。「雷大總裁啊，你可是社會棟樑，跟我這種米蟲一比可是天差地遠。知名度高低和看秀人數多寡絕對有關！」

　　說話的同時，針線一直在雷知彥身前飛舞。

　　「雷大總裁？」對這個稱呼，雷知彥可有意見了。「我可還不是總裁喔！」

　　「奇怪……」男子似乎心不在焉地胡亂應了兩句。「老頭應該會在會議上宣佈總裁人選的不是嗎？」

　　「是沒錯。」

　　雷知彥笑看著他。「他是宣佈了，不過不是總裁人選，而是兩個總裁候選人，一個是我，另外一個叫雷絢臣。」

　　話落，就見男子手一僵，竟將針往前一插，惹得雷知彥大叫起來。

　　「你幹嘛！這話又不是我說的，戳我幹嘛？」

　　「如果你是開玩笑的話，我會再戳你一下。」雷絢臣冷靜地說。

　　雷知彥撥了撥頭髮。「誰跟你說玩笑話！你老媽還說要給你娶一門媳婦，讓你好好收收心呢。」

　　「什麼？!」

　　聽見雷絢臣慘叫一聲，雷知彥有趣地說：「看到你這表情，也不枉我大老遠跑這一趟了。」

　　雷絢臣放下手上的針線，臉色徹底改變。

    「你老爸他們怎麼猜都猜不到你會躲到這裡來吧？」

    他們兩個此刻身處的位置是在中部郊區的一棟小屋中，一棟被雷絢臣視為躲避的專用小屋，這木屋大約四十坪大小，對於常常來暫停以及把這裡當成辦公室的雷絢臣來說已經十分足夠。

    為了躲開家人的嘮叨，加上為了實現自己的理想，雷絢臣只好三天兩頭往這邊鑽，一方面鞏固自創的服裝品牌，一方面躲開來自家庭逼他進雷氏企業工作的壓力。

    過去他母親一直不斷地打聽他的「基地」所在，幸好他早有先見之明——所有能進到這棟小屋的人，都是不可能跟母親有任何聯繫，或被他下了封口令，是以到現在還沒有過家人找上山的事發生。

    知道他這個秘密基地的親人，只有雷知彥一個。

    說來好笑，大家都以為雷家第三代的兩個候選人會為了總裁之位爭得你死我活；而就算不為了大位，也應該會為了權力鬥爭反目成仇，卻沒想到他們私下其實非常要好，只是仙樂在檯面上做做對立的樣子。

    嚴格來說，雷絢臣幾乎是不管雷氏的事情，即使進了公司，也只是為了滿足母親的野心罷了。

    他心裡其實很明白孝順跟愚孝是不同的。

    「不會吧……娶妻我倒沒什麼意見，但那個總裁位置是怎麼回事啊？」

    「你對娶妻沒意見？」雷知彥原本幸災樂禍的變了下，有些意外。「我以為你會哭天喊地咧。」

    「這有什麼好哭天喊地的？只要我娶了，過沒多久就換你了不是？別忘了你經我大兩歲啊，哥！」

    他相信知彥的爸爸絕對會非常關心知彥的終身大事，因為知彥從小就沒了媽；不過，姑丈可是父代母職的最佳榜樣，讓知彥從來不曾抱怨過沒有母愛。

    如果自己被逼著結婚，姑丈肯定會用這個借口要知彥盡快結婚。

    「平常沒聽過你喊一聲哥，現在聽起來好不真實。」

    「哼！」

    兩人拌嘴了好一下子，這才冷靜下來正視這個算得上是危機的事情。

    雷絢臣愁眉苦臉地看著雷知彥，然後兩人同時歎了口氣，又同時笑了起來。雷知彥終於忍不住發問。

    「為什麼你不怕結婚？我以為像你這種崇尚自由的人一定無法忍受有家累。」

    雷絢臣似乎不覺得這是個問題。「誰規定結婚之後就不能有自由啊？想成為我雷絢臣的妻子，總要知道她老公是個怎麼樣的人啊！」

    雷知彥可不笨，一聽就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

    「你可真是壞到底了，竟想搞個現代冷宮給人住？」

    「我可沒邀她進來。」雷絢臣聳聳肩。「其實也不能這麼說，只是我真的不可能如『她』所想的，結了婚就變了一個人。」

    「說的也是。」雷知彥笑笑。「都怪外公還搞什麼候選人的花樣，我看你這幾個月難熬了。」

    「那老頭有說期限到什麼時候嗎？」因為沒去開會，他只得先跟雷知彥商量好細節，好想個方法來反制父母那邊的反應。

    雷知彥想了一下。

    「我記得是半年。」

    「幹嘛不兩個月就好？」

    雷絢臣抱怨了一下，皺起眉頭。「明天肯定會有接不完的電話。」

    雷知彥心知肚明誰會打電話找他，又笑了笑，「那你就認真點跟我競爭，別老讓舅媽擔心。」

    「我會走到這地步還不是你害的！」

    一想到爺爺為什麼會指名要他跟知彥競爭，他就覺得一肚子火。

    現在想來，根本就是被設計的。

    當初因為知彥這個企劃部主任身體不好，臨時找代打，剛好那幾天他手上沒案子，就好心去幫忙，然後不小心地接觸了幾個企劃案，順帶挑出也些財務上的紕漏，情勢就演變成天天被電話疲勞轟炸，逼著他進公司工作，甚至還搞出總裁候選人這種無聊事。

    事情演變至今，真的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現在在心情——後悔莫及。

    偏偏爺爺跟母親根本就是契若金蘭，都是不肯放棄的個性。要不是外表一看就知道他們不是父女，他還會以為自家爸爸是被招贅進來的……

    不過，他母親確認是爺爺選的，想來應該是一眼就看上暈媳婦跟他臭味相投。

    雷絢臣一邊想著，重新將手上的線打了個結、剪掉。然後小心地將衣服從雷知彥身上脫下，卻粗暴地一掌拍上他胸膛。

    「你最後又吃了些什麼？六塊肌都快統一了，小心肚子跑出來。」

    「還真逃不過你的眼呢，最近是吃了不少消夜，也沒什麼時間去健身……對了，這次的秀你打算怎麼弄？」

    私事說完，話題自然往正事上去，雷知彥關心地問，「是說還有滿長的時間，大概還有五個月不是？」

    因為表弟的這個品牌發表會問題在固定的日子舉行，算算時間，應該還很充裕。

    雷絢臣回給他一抹自信笑容。

    「有我辦事，你還擔心什麼？」

    「我有擔心的可不是衣服的部分。」雷知彥撇撇嘴。「是想我跟檔的模特兒是誰。」

    雖然離發表會的時間還很長，但其實有些熱門的人選是必須早早就敲定檔期的，假使人選到現在還沒有決定，的確是有些匆忙。

    雷絢臣顯然也想到了這件事，但見他臉一沉，卻什麼話也沒說。

    「果然還沒找到……」雷知彥歎息一聲，深知表弟的個性，也就不再多說什麼。

    看了下表，雷知彥知道自己今天是趕不回台北了，索性拿出手提電腦，開始處理公務。

    由於手邊暫時沒有別的工作，雷絢臣一時興起，突然靠了過去。

    「還說不是總裁呢，公司的事不都你在處理？」

    「沒辦法，誰叫我要當『乖小孩』呢。」語帶小小諷刺，希望某個「壞小孩」能夠良心發現。

    「可憐的孩子。」

    狀似憐憫地虛情假意一番，雷絢臣重新瀏覽報表，突然沉了聲音問：「這份報表誰給你的？」

    「老張。」

    老張是公司的元老級員工，做事情認真負責，予人一種忠厚老實的印象。

    「注意他最後的動靜，另外，盯緊他的戶頭。」

    雷知彥聽到他壓低了聲音，在心裡大喊不妙：冷靜地細看了一次報表，然後呼出長長一口氣，沒有說話。

    「臣哥，新的模特兒來試鏡了！」

    「就來了。」

    雷絢臣平靜回答，跟著便離開了。

    雷知彥繼續處理公事，大約十分鐘後，突然聽見雷絢臣的大呼小叫，這才走出那間小辦公室。

    「怎麼了？」

    雷知彥先問一旁的助理小陳，轉頭看到雷絢臣正對著一個美女大吼大叫，滿臉的不耐。

    「這……雷總經理，你也知道的……」

    在場的只有小陳跟著雷絢臣最久，自然知道了一些有關他們的事，久而久之就習慣這樣稱呼眼前的這位大人物。

    「還是找不到合適的人選？」雷知彥瞭然地問。

    「是啊……連卡崔娜都來了，他還是不滿意。」

    要不是衝著雷絢臣自創的GC品牌在國外也頗具名氣，怎麼可能請得到這種大咖來試鏡！

    偏偏……

    雷知彥聽完，馬上筆直地走向正在發牢騷的雷絢臣，以及站在一旁、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麼的外國名模。

    「嘿！兄弟，連卡崔娜都來了，你還不打算讓她當我的搭檔？」

    卡崔娜可是北美當今最搶手的秀場名模，不光是身材，臉蛋更是上選。雷知彥早聽聞過她的名聲，於是想說服一臉不滿的雷絢臣。

    「不。」

    簡單一個字，就把大家捧在手心的名模給打回，現場莫不一片嘩然。

    「搞什麼！臣哥架子可真大……」一旁的竊竊私語因音量未收斂，馬上換來一記大白眼。

    雷絢臣無奈地說出理由：「外國人的骨架跟我原先設想好的模特兒差異太大。我要的是能夠撐起我的衣服、完美展現它特點的人。光是靠名氣跟臉蛋有什麼用？」

    要吸引人氣，光一個雷知彥就可以讓會場擠爆，實在沒必要再多加一個名氣雖滿分，卻不能完美呈現服裝風情的模特兒。

    一旁陪著卡崔娜來的經紀人一聽，臉都綠了，當下怒氣沖沖地拉著她離開。

    雷知彥歎也口氣，說：「不要就不要，幹嘛說得那麼白？你是真的不打算維持人際和諧了？」

    明明時裝界就很注重這些，怎麼這個表弟連在這行也搞特立獨行？

    是因為其實他的「經營內容」並不算完全的時裝，所以才敢這麼囂張？

    雷絢臣一反剛剛的苦臉，笑著。

    「其實也不是那個模特兒不好，雖然她無法當主秀，卻還可以替整場秀加分。儘管骨架仍是個大問題，不過有些服裝版型她應該可以詮釋……偏偏她那個經紀人太討人厭了，我不喜歡有人到場子來還跟我談條件，還擺這麼高的姿態。」

    「啥？」就為了這理由，把他的福利給犧牲了？

第二章

    「小萱，你最近都在忙什麼？」

    打開手機，吳苡萱發現有好幾通未接來電，全是同窗同學打來的……

    不，應該說，全是一個月前的同學打來的。

    她今年剛自大學畢業，知道有很多同學在大四時便順利找到了工作，畢業之後立即進入職場，但敢有很多跟她一樣，畢業後只是在混吃等死。

    她倒無所謂，反正靠著「打零工」——也就是深夜的飆車，倒還可以混得衣食無虞。

    她的生活費本就不大，最大開銷之一是房租，不過日前已經有人豪氣幫她付了三年的租金，加上一筆零用錢……說穿了，她還真的不愁吃穿。

    當然，除非必要，她一點也不想去動用到它。

    那種帶著討好跟補償意味的金錢，她用起來會覺得心裡不安。

    吳苡萱有些自嘲地想，她可不想在一個擁有大好天氣的星期天一大早就想這種會讓她煩躁的問題，

    當下回過神來，她對著手機說：「還能忙什麼？你一向知道我是宅在家裡的。」

    電話那頭的是孫欽雲，也是她自國中開始就一直同窗的好友。「就是因為知道你宅在家裡，所以我才特地打這通電話來邀你出去玩啊！」

    「邀我去玩？」

    吳苡萱沉默了下，不曉得自己該不該就此掛斷電話。

    雖然她是閒著，卻沒有任何想出去玩的念頭，應該說是，現階段的她，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勁，就只想這樣日復一日的過日子。

    就像被餵養的強屍，行屍走肉般地任時光流逝。

    不過……唯有坐在愛車上享受著那種奔馳的快感，她才能真正感受到自己是活著的。

    「對了，我們去環島一周吧！」孫欽雲在電話那一頭興奮地說，頗有強迫中獎的打算。

    「我、我還要找工作啊……」

    吳苡萱試圖作垂死掙扎。

    「那個又不急。才剛畢業，當然要好好放鬆一下，就讓我們一同踏上『找尋真正的自己』之旅吧。」孫欽雲熱血沸騰地說。

    吳苡萱無奈地撫著額頭。「你是不是又看了什麼奇怪的節目？」

    「沒有啊，人家美國人都是一個人出國去流浪一年，還拍成記錄片呢，我們比不上人家的獨立，所以只去一個月。」

    ……果然是被旅遊節目給影響了。


*     *

    凌晨三點，一般人都還在熟睡的時間。

    所謂的夜貓子，就是指在這個時間還精神奕奕地做著某些事的人，包括工作狂。

    雷知彥看著正一臉興奮地在一堆照片中挑挑揀揀的雷絢臣，然後歎了口氣。

    他終於知道什麼叫做工作興奮症了。

    「啊，絢臣，你不覺得現在已經很晚了嗎？」

    雖然他並沒有要一直保持最佳狀況，但在這個時間還不睡覺，實在太傷了。

    況且他明天……不，今天，下午還有兩個會議要開，其中之一就是處理上次絢臣幫他找出問題的報表的事。

    那是一件需要全神貫注的工作。

    偏偏絢臣像是上了癮一樣，怎麼樣都不肯停下手上的工作，讓他好生為難，考慮著是要乾脆回去睡覺，還是等他停下來。

    或許是心電感應，也可能是他的表情確實太難看，雷絢臣終於停下手邊工作，走到他旁邊。

    「你幹嘛不先去睡？」

    雷知彥指了指電腦，這麼晚還沒睡讓他有些上了火，雖是請求幫忙，卻說得像下指令。「你幫我看一下這個合約，我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聽見雷知彥的指示，雷絢臣勾唇一笑，並沒有對他的態度有什麼不滿，從善如流地笑著調侃：「竟敢先開口說我？我看你根本就只是假藉著等我的名義，拚命在趕工作。」

    雷知彥直起身來，啜了一口咖啡，沒有否認。

    「你最近的工作量還真大，連合約書條文都要親自處理，有點超過了喔。」認真地看著契約內容，雷絢臣只需一眼就看出這份合約是出自雷知彥之手，「放心，對方應該不會有漏洞可鑽，沒有問題。」

    「好吧，那我要去睡了。」雷知彥喝下最後一口咖啡，然後起身準備去睡覺。

    「嘿，等等。」雷絢臣連忙叫住他，「既然你還沒睡，就幫我試穿一下這兩套吧。」

    「現在已經是早上三點半了。」雷知彥冷的冷回覆，充分表達出睡眠不足的人的抗議。

    彷彿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雷絢臣笑了笑，故意用嗲嗲的聲音說：「知彥，你別擔心啦！反正明天的會議不怎麼重要，你可以偷偷在會議中睡著，反正你是炙手可熱的接班人選，大家不敢對你怎樣的。」

    雷知彥很捧場地抖了一下，連忙抓住他語病：「哇，你心機好重，故意要讓大家抓我的把柄，好讓你能登上總裁大位？」

    一聽見這宛如抱怨、實際上卻是威脅的話，雷絢臣的語氣馬上放軟：「哥，對不起，我錯了。」

    「知道錯了還不讓我去睡覺？反正你距離服裝秀還有好幾個月，你這麼緊張的日夜趕工是要做什麼？」

    雷絢臣搔搔頭，「這不是那場秀要用的，是下個月要跟別的品牌聯展的衣服。」

    「算了，拿來吧。」

    雷知彥妥協地換上衣服，「就算是下個月的秀，也沒必要弄到這麼晚啊，整天就只會叨念我不顧身體，自己的生活卻搞得日夜顛倒，身體會比我好到哪裡去！」

    雷絢臣愣了一下，頓時啞口。

    對於自己為什麼要日夜趕工，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麼拚命工作究竟是為了什麼？

　　也許，只是日子過得太無聊，太寂寞，讓他想要挑戰看看自己究竟能夠在這個領域上做到何種程度吧。

　　生在雷家，他該受的英才教育一點也沒有少過，雖然他從沒真心喜歡過那些課程，但那多少對他是有幫助的。至少，這段經歷讓他明白了——

　　想要過自己的生活就要極力去爭取。

　　說來也真是怪。同樣是雷家子嗣，但雷家的接班人卻都對雷氏企業的大位敬而遠之。

　　父親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雷絢臣默默地想著。其實也不能怪爺爺，畢竟自從知彥的母親在那場意外中過世之後，爺爺至親的血緣就只剩他父親這麼一個兒子，偏偏父親在商業上的能力十分不足，儘管爺爺希冀自己的兒子接管公司，但卻因能力問題而不敢讓他接總裁大位。

　　現在雷氏的負責人是知彥的父親，但因為他是被招贅進雷家的，所以爺爺當然還是希望重要的位置由自己的血親接掌。

　　也難怪他會把主意動到他們兄弟頭上來。

　　雖然知道對於總裁這位置母親一直要他極力去爭取，可是……除了每天面對一大堆報表，還有煩人的問題之外，他實在對當「總裁」這件事情沒有其它的認知了，手握驚人的權力，付出的代價卻是失去自由及自在的生活，對他來說，這不是一筆理想的交易。

　　「知彥，你打算接下總裁位置，對嗎？」

　　就在雷知彥試過那兩套衣服、換上睡衣後，一直不吭聲的雷絢臣突然出聲詢問。

　　沒料到他會丟出這個問題，雷知彥當下愣住，反射性地就回答了：「是啊，怎麼了嗎？」

　　「沒什麼。」雷絢臣仍是悶悶的聲音。「算了，很晚了，你先去睡吧。」

　　因為雷知彥常往他這秘密木屋跑，所以其中有專屬於他的房間。看著表弟的表情，雷知彥大概知道他要想什麼了。

　　畢竟他們兄弟在一起已經這麼多年了。怎麼可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呢。

　　歎了口氣，雷知彥換上溫文的微笑，「絢臣，不要想太多，我沒有勉強自己。我們約好的，當我撐不下去的時候 ，隨時可以換你代打，不是嗎？」

　　「我希望你能一直記得。」

　　雷知彥拍拍他肩膀，然後轉往房間的方向，輕聲說了句晚安。

　　雷絢臣知道自己心悶的原因。

　　他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也靠著自己的努力和能力在時尚界佔有一席之地，但……這些成就的背後卻是因為有人支持。

　　支持，是一件多麼重要的事情。

　　父親雖放任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卻不瞭解現下雷氏企業的狀況；而他母親……

　　雷絢臣知道，母親的那份野心還不足以影響父親，也不足以影響他的決定，但確確實實會讓他的心情受到波動。

　　她的確生出了一個擁有足夠才智去掌管雷氏企業的兒子，卻沒生出那份野心給他。

　　多虧了長他兩歲的知彥，他才能夠放下雷氏企業，專注在自己的事業上。

　　但，這卻是建築在知彥的痛苦之上。

　　他知道知彥有能力處理公司事務，執行力卻不如他。擔任雷氏企業的重要職務對他來說已經非常吃力了，倘若真的接下總裁之位，定會是一個極大的壓力。

　　也許，他可以再想想其它辦法，或者是以後就多幫著他點吧。

　　看著知彥離去的背影，雷絢臣這樣默默想著。

　　看著眼前的兩台500cc小綿羊，吳苡萱承認，這次她是真的被嚇到說不出話來了。

　　「鏘鏘！」自行配音，孫欽雲看著一臉呆滯的好友，心情很好地說：「我知道你沒有機車，特別幫你借來的喔！這是我第一次跟你出去玩，我想了想，還是保持兩個人的快樂就好，所以就沒邀別人嘍！」

　　「呃……我很開心只有我們兩個，不過，這兩台機車是……」

　　千萬不要是她所想的那樣啊。

　　行程是一個月，不是兩天，如果全程真的都騎車的話，她想，屁股應該會痛到開花吧！

　　「嗯，我想過了，因為你是無業遊民，而我是末上工，所以我們兩個的口袋都——嘿嘿，你知道的嘛！所以我決定挑戰騎機車環島，既省錢又有意義，如何？」

　　完全不敢說出自己的口袋有多飽，吳苡萱看著一臉開心的孫欽雲，最後的結論是——

　　「至少不是腳踏車，萬幸。」

　　她真的很怕好友為了省油錢而搬出兩輛腳踏車。如果真是那樣，她應該會不顧一切地拿出存折，然後迅速地買輛車……其實，也可以把小紅拿來當交通工具啊!

　　吳苡萱不免有些懊悔。

　　雖然她跟孫欽雲算是很要好的朋友，但孫欽雲卻不知道她玩車；況且眾所皆知的，玩車需要耗費大量金錢。

　　她都還沒理清自己對那一筆「零用金」的定義，實在不想讓太多人知道她其實口袋滿飽的。

　　不過……還是找個時間跟孫欽雲說一下好了，不然老是讓她擔心著自己的經濟狀況也不辦法。

　　歎了口氣，吳苡萱以著妥協的口氣說：「好吧，騎車就騎車，那我們要走哪條路線？」

　　因為點子是孫欽雲提出的，她答應了之後，孫欽雲也沒再跟她多說什麼，只說了一個星期後在她家會合，所以她理所當然地覺得孫欽雲已經計劃好一切，

　　「我們走台一線。」孫欽雲馬上接話，但也就只接這麼一句而已。

　　吳苡萱安靜地等著下文，不過，似乎沒有下文。

　　「然後呢？」大約三十秒後，吳苡萱終於忍不住問了。

　　孫欽雲聳聳肩。「我們又不是要交報告，弄得那麼仔細幹嘛？當然就沒有然後啦，走到哪裡玩到哪裡，不是很開心嗎？」

　　這樣玩一個月嗎？

　　吳苡萱默默在心中吐糟。

　　因為兩人幾乎可以說是一起長大的，在吳苡萱最掙扎的那段時間，孫欽雲已經在她身邊了，所以她知道吳苡萱的擔心，於是接著說：「你不用想太多，我只是想你體驗一下自由的感覺，不一定每一步都要踏得那麼小心翼翼，生活是自己所寫的腳本，所以不用擔心太多。」

　　吳苡萱當然知道孫欽雲的用意，不自覺笑了一笑。「說得好像都是為了我一樣，其實根本是想滿足你自己探險的樂趣吧。」

　　孫欽雲眨眨眼，沒有否認地笑了起來。

　　許久，吳苡萱想到了一個問題。「你不怕曬黑啊？」

　　她記得孫欽雲一向都很注重膚色的，每次一出門，洋傘從不離手，真沒想到竟會想要騎機車環島，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

　　「我早就有準備了。」笑了下，孫欽雲從包包中拿出三瓶防曬乳。

　　「這個是臉部的，這個是身體的，身體的準備兩罐應該夠用，然後我還有……」

　　吳苡萱訝異看著孫欽雲的包包，就像個異次元寶袋一樣，源源不絕地跑出些奇怪的東西。「太陽眼鏡，防曬袖套，長的口罩，還有大的耳機可以防止耳朵曬到。」

　　「準備得真周全，呵呵……」

　　吳苡萱完全認輸。

　　**

　　「絢臣，你在哪裡？」

　　一打電話回家，聽見的第一句話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雷絢臣都不知道該說是自己料事如神，還是母親太沒有新意。

　　「雷太太，最近身體還好嗎？」沒有回答問題，雷絢臣先關心一下母親的身體，免得被冠上不孝的罪名。

　　「不要叫我雷太太！連聲媽都不會喊了嗎？」很順利地被轉移了話題，林美華不開心地說：「你這孩子，那些禮儀課到底都上到哪去了！」

　　「媽。」順水推舟地甜喊一聲，雷絢臣很知道自己母親的習性，因此從不會去硬碰硬。「爸人呢？」

　　「你爸去公司了。」

　　一聽到公司兩字，雷絢臣暗叫不好，果然沒一下子，母親的連環轟炸就開始了，「說，你到底人在哪裡？為什麼沒有參加上次的會議？」

　　「呃……媽，那個時候我在忙嘛！」雷絢臣隨意找了個借口；「剛好米蘭有一場秀，所以當時我人不在台灣。」

　　電話那頭顯然不是很相信他的說法，不過也沒有繼續追問，反而說起了另外一個問題，「還好你爺爺不是很在意你缺席，他還是屬意你當下一任總裁。」

　　雷絢臣不敢說出是「候選人」，因為這樣一說，母親就會發現他跟知彥曾私下見過面，如此一來，肯定會害了那個處處幫他的表哥，所以當下他選擇不說話，不去截破母親那自欺欺人的說法。

　　「你爺爺說，只要你多努力點，就可以成為雷氏的總裁了。要得到他的賞識是很不容易的，可他卻深深相信你做得到，所以你不要老搞那個服裝扮家家酒，該回家做點正事了。」

　　以雷圖海這樣一號人物，竟願意讓幾乎在雷氏沒沒無聞的雷絢臣加入總裁之位的競爭，可見得他對自己兒子的重視欣賞，

　　看來只要她再加把勁勸一下，兒子也許就會心動了。

　　電話那頭的人這麼想著，這一頭的人卻是充滿無奈。雖然自己認真打拼的事業被說成是扮家家酒，雷絢臣卻沒動怒，因為母親已不是第一次這麼說了。

　　「那表哥呢？」

　　雷絢臣試圖讓母親明白自己並不是最好的人選，所以選擇了較委婉的方式，先探問一下目前最被看好的雷知彥的情形。

　　「你表哥……是個乖孩子，你要是有人家一半努力就好了，他每天在公司認真工作。機會不知道比你多多少，你只要多進公司，讓人家看到你有工作，總裁之位就手到擒來了。」

　　說穿了，就是希望雷絢臣不要再搞那些什麼服裝展示，走秀之類的事。

　　從那次會議之後，她就知道雷家大老還是屬意她兒子當總裁。

　　雖然她很喜歡雷知彥，她知道這個晚輩對公司的用心，但……如果雷氏企業總裁不是由自己的兒子來當，那她嫁進雷家，辛苦耕耘了這麼多年，就一點意義也沒有了。

　　雷氏企業這麼大的權力，握在手中的感覺不知道會有多好，怎麼她老公不懂，連她兒子也不想要？

　　「我覺得表哥比我更適合這個位置。」不避諱地直接說出了自己的意見，雷絢臣繼續說：「而且我也無意加入雷氏企業，請媽幫我跟爺爺說一聲吧！表哥才是最適合那個位置的人。」

　　「那怎麼行！」林美華大叫一聲，旋即發現自己可能有點氣操之過急，擔心兒子會生氣，於是換了口氣：「算了，不談這個了，記得有空多回家，你爸已好久沒看到你了，時常掛念著。」

　　「嗯。」沒有截破母親的心事，雷絢臣應了聲。「我下個禮拜三回去，可以嗎？」

　　剛好可以商談秀場場地的事。

　　「還要這麼久？你到底在忙些什麼？」林美華叨念了聲，倒也沒有反對。「下次先晚上打電話回來，你爸很想跟你說說話。」

　　「嗯，我知道了。」

　　收了線，躺到床上，雷絢臣不免感到氣餒。

　　努力了這麼久，雖然目前的事業規模無法和雷氏企業相比，但他可也是在台灣說得出名號的設計師，GC更已經成為國際性服裝品牌。

　　但即使是如此，在母親眼中，這還是「扮家家酒」。

　　「算了，不想了，」

　　甩甩頭，隨手拿起塗鴉本，趁這空閒放空腦袋，好找些新靈感，對他來說，畫一張設計圖遠比看完一疊公文來得有意義。

　　**

　　萬里晴空，是個適合旅遊的好天氣。

　　不過，對於騎機車旅行的兩人來說，這可不是個好消息。

　　「好熱！」忍不住用手掮了掮，吳苡萱無奈地看著一旁包得密不透風的孫欽雲。「你不熱嗎？」

　　「當然熱！」口罩下傳來一聲抗議。「不過為了不變成黑珍珠，還是值得的啦！」

　　看著孫欽雲的一身裝備——長袖長褲、手套、運動鞋，再加上頭上的所有防曬用具，吳苡萱就忍不住要佩服起她來。

　　而她只不過是戴了口罩，加上一件長袖外套，就已經熱到受不了了，沒想到孫欽雲還真耐熱。

　　「好吧，那今天要到哪裡？」

　　「我看一下喔。」

　　雖然沒有詳細的旅遊計劃，但孫欽雲還是準備了一些民宿的資料，好讓她們能夠有個住宿的地方。

　　目前離她們最近的，就是台中了。

　　幸好現在科技發達，手機內建了GPS，讓她們可以輕鬆就找到路，也免除了她們迷路或到處問人的情況。

　　「目前距我們最近的就是太平的民宿，大概再騎一個半小時就到了。」

　　孫欽雲看了一下手錶，又確認了她們現在所在的位置。「我們現在過去大概五點會到，你要不要先去哪個地方晃晃？」

　　她們現在正在省道上的一個涼亭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但吳苡萱倒沒有想要趕路的慾望。「我看我們先休息一下，大約六點趕到民宿，Checkin之後搞不好還可以去夜市逛逛。」

　　「嗯。」

　　大約過了半小時,吳苡萱覺得休息得夠了，兩人各自跨上摩托車後，孫欽雲突然大叫一聲：「小萱！」

　　「怎麼了？」吳苡萱緊張得直壓煞車，回過頭，看著愁眉苦臉、根本還沒發動車子的孫欽雲，不解地將車子騎回原地。「車子出了什麼問題嗎？」

　　一猜即中！

　　孫欽雲無奈地說。「車胎好像破了。」

　　停好車，吳苡萱蹲了下來，檢查了一下車胎，無奈地歎了口氣。「看來是剛剛騎山路那一段造成的，看，這裡有一支釘子。」

　　本來高壓胎是不該這麼快沒氣的，不過因為她們又休息了一陣子。所以輪胎已經扁下去了。

　　這樣的問題對於長時間玩車的吳苡萱來說根本只是個小問題，不過，出發前她並不知道要騎車，因此什麼工具也沒帶，現下在這荒郊野外，真不知道要怎麼辦。

　　「那怎麼辦？」孫欽雲皺起眉頭。「如果用牽的，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夠到機車行……這邊又這麼偏僻。」

　　「等看看有沒有車經過吧，不然等一下叫計程車，坐到市區再請人家來修理。」吳苡萱冷靜地提出補救方案。「這條路大概很少有車經過，不然我們等看看有沒有騎單車環台的。」

　　因為一般單車環島的人多半會帶一些簡單的維修工具，憑她的技術，應該可以先把輪胎修補到足以騎到市區。

　　所以，也只能等了。

　　吳苡萱拿起手機，想趁這空檔打電話給林至聖報個平安，不過……

　　「糟了。」她拿起另外一支不同電信公司的手機，然後絕望地放下來。

　　「怎麼了？」孫欽雲不解地看著吳苡萱的動作，雖然她的心思還在破了的輪胎上。

　　吳苡萱拿起手機在孫欽雲面前晃了兩下。「這裡完全收到到訊號，看來我們只能等等看有沒有車經過。」

　　「什麼！」孫欽雲連忙拿出手機查看，發現吳苡萱所言不假。大大的歎了口氣。「看來老天爺不打算讓我們好過。」

　　吳苡萱好笑地看著孫欽雲如喪考妣的樣子，笑了下，突然一陣聲音引起了她的注意。

　　「有車過來了。」

　　孫欽雲看了看路面上，因為她們所在的地方算是在山區，前後不遠處都有彎道，所以她沒有辦法一眼看到較遠的地方，但就她眼力所及，根本沒有車子的影子。

　　「小萱，你是看到海市蜃樓嗎、。」

　　「我聽到引擎聲了。」吳苡萱肯定地說。

　　對那種咆哮的聲音，她再熟悉不過了。

　　孫欽雲原本疑或的神情在看到一輛黑色跑車開來的時候，轉為不可思議。「哇，小萱，你也太神了吧。」

　　好車！

　　吳苡萱沒有理會她的詫異，在心底默默評價著，好奇著那輛車的駕駛會是個怎麼樣的人。

　　這輛車的聲音聽起來應是名廠出品，具賓士級的引擎，不曉得是原廠車還是改裝的？

　　不過……

　　看見來車車速一點都沒有放慢的打算，吳苡萱務實地歎口氣，「我看我們再等等看好了。」

　　「為什麼？」等了這麼久才有一輛車經過，難道要這麼輕易放棄，然後再等半個小時嗎？

　　有時候她真不知道好友到底在想些什麼。

　　「那輛車車速沒有減慢，這個距離不可能沒看到你在揮手，肯定是不想幫忙。」

　　世風日下，常有好心人被騙的新聞，也難怪越來越少人願意伸出援手，要怪只能怪她們運氣差，出門才沒幾天就出事了。

　　正當兩人還在爭執，連續兩聲喇叭聲止住了她們的對話。

　　黑色跑車突然在轉彎處緊急煞車，車身利用剩餘的速度順暢而優雅地一滑，準確地停在她們旁邊。

　　「兩位小姐，遇上什麼困難了嗎？」

　　**

　　雷絢臣其實遠遠地就看見那兩個小女生了。

　　這條省道平常就少有人開車經過；其實他平常也不會走這條路，因為走高速公路要比走省道快得多。

　　這次他是因為一時興起，想要邊開車邊看海，所以才改走這條省道。

　　雖然要多花上一些時間，不過反正他也不急著回家，有何不可呢？

　　如他所料，行經這一整個路段時，整條路上看不到一輛車，放眼望去，也就只有停在路邊的兩輛摩托車。

　　雷絢臣很快發現她們之所以會停在路邊，是因為其中一輛摩托車車胎破了。

　　不過，那也不干他的事；他向來是個獨善其身的人，沒有必要因為在荒郊野外就對兩個陌生人伸出援手。

　　況且，假使他出手幫忙，卻換來兩個牛皮糖，那麻煩可就大了。

　　根據過往的經驗，雖然大部分與他萍水相逢的女人都不知道他的身世，不過在看了他臉和他的車後就纏上倒不少，現在的女孩子真的俞來越敢表現自己。

　　雷絢臣歎了口氣。

　　都是那句「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惹的禍，害他曾經度過著被追殺……不，被倒追的悲慘生活。

　　不過……

　　他集中起精神，對那兩人之一，把自己全身包得緊緊的女子產生了一些興趣。

　　這種大熱天，這女生竟能夠把自己包成那樣，活像是個要去搶銀行的搶匪，一點皮膚都不外露，真是好實力啊，不像另外一個——雷絢臣移動視線，瞥了一眼那個戴著口罩，穿著短T，短牛仔褲和薄外套的女生。

　　這兩個女生的穿著也差太多了吧！

　　雷絢臣在心裡暗笑了下，視線往下一瞥，當下就改變了主意。

　　因為是突然改變主意，所以他來及把車速放慢，只好緊急煞車，將車轉向兩人旁邊，以最友善的聲音問著：「兩位小姐，遇上什麼困難了嗎？」

　　沒料到那輛車會主動停下來，吳苡萱和孫欽雲都嚇了一跳，吳苡萱更是下意識地搖頭。「沒、沒有。」

　　孫欽雲回過神來，連忙掐了一下好友的手。「呃，這位先生，我們的摩托車輪胎破了，不知道要怎麼辦。」

　　嘖！她也才稍微分神了下，差點就錯過得救的機會。

　　哼哼，看看小萱說的是什麼話！人家都伸出援手來了，居然拒絕！真是個傻孩子。

　　在聽見那包裹得密實的女孩說出面臨的困境，同時也看見了短T女孩皺起的眉頭，雷絢臣扯唇笑了下，推開車門。

　　孫欽雲當下很自然地叫了出來：「帥哥！」

　　雷絢臣知道自己有張出色的臉，雖然比不上雷知彥的知性，但他的長想比較粗獷，配上一八五的身高，因此從來不缺倒追的女人。

　　不過，當著他的面說出來的女生還真不多。

　　雷絢臣微微一笑。「謝謝。不過現在解決你輪胎破了問題比較重要吧。」

第三章

　　下了車，雷絢臣彎身看了一輪胎，發現並沒破得很嚴重，只要稍微修補一下就可以，而剛好他車上有工具。

　　「應該是被釘子扎到，只是個小洞，修補一下就可以了……不過，這附近沒有機車行。」

　　他故意這麼說，想要拖延一點時間，好好打量眼前的兩個人。

　　畢竟剛剛只是匆匆一瞥，一定會有視覺誤差。

　　雖然他對人體的比例已經可以掌握得十分正確，但他現在需要的是一個完美的角色，而不是六十分剛好及格的替代品。

　　「還是先生你可以載我們去機車行，我們再請老闆過來牽車？」孫欽雲急切地說：「拜託啦！」

　　如果可以坐上帥哥的車，順道來段艷遇，不知道該有多好呢！

　　不過……孫欽雲想到自己現在的模樣，忍不住在心裡低咒了一聲。

　　要早知道會遇到這種等級的帥哥，她一定會穿得漂漂亮亮；現在她全身包成這樣，搞不好眼前的帥哥還以為她是個變態呢！

　　「欽雲，陌生人的車你也想上去嗎？」一直悶不吭聲的吳苡萱終於開口。

　　雷絢臣將視線移到她身上，掩不住讚歎的眼神。

　　他會停車的原因其實很簡單，就是為了眼前這個擁有一雙長腿的女孩。

　　現在仔細看過後，更讓他確定這個決定是正確的。他發現她的腿不算纖細，但「纖濃合度」這四個字實在適合用來形容她的那雙長腿，她無疑就是他要的主秀模特兒。

　　大約一百七十公分的身高加上高跟鞋，跟知彥搭配起來，效果肯定極佳，只可惜她戴著口罩，看不清楚臉蛋。

　　她此刻散發出的氣息非常接近他想要的感覺，如果口罩下的長相能符合他的需求，那麼主秀模特兒就是她了。不過，不知道她有沒有走秀的經驗？

　　正當他暗自欣賞著她那符合自己需求的身材、腦袋中思緒已轉了好幾圈的同時，卻聽到她緊接著說：「尤其是這種時候，一個人開著名牌跑車，你是想被載去賣掉還是……」

　　吳苡萱瞥了眼那輛賓士跑車，開始對同伴訓話，完全不顧那個「壞人候選人」還在現場。

　　訓話未完，雷絢臣已經回神過來，笑著打斷；「這位小姐，你難道不覺得這種話應該在我離開之後再說嗎？」

　　孫欽雲脹紅了一張臉——雖然看不出來，伸手拉拉吳苡萱的袖子。

　　「人家只是好心幫我們，你幹嘛這樣啦！」

　　吳苡萱哼了一聲，沒有回話。

　　「況且，如果我要對你們不利的話，幹嘛還特地停下來幫你們？」雷絢臣只覺得好笑，從來沒有人質疑過他的好心，雖然他也是第一次停下來幫人，不過這可不是個好的開始啊。

　　「你不停下來，會有接近我們的機會嗎？」冷哼一聲，吳苡萱的態度仍沒改變。「像你這樣的人，根本就是獨善其身型，幹什麼要停下來幫忙？」

　　她居然看出了他是獨善其身型的人！

　　思，看來這個女孩頗有兩把刷子，至少直覺還是挺準的。

　　「嗯，見人有難，撥刀相助，不是人之常情嗎？」

　　「那你的刀呢？」吳苡萱轉過頭，看見孫欽雲已經把長口罩跟太陽鏡拿了下來，露出不贊成的眼神。

　　吳以萱其實知道自己理虧，因為她的態度真的不好，但那是因為這男人給她的感覺並不好，而且重疊到另外一個人身上了。

　　不曉得為什麼，明明他們長得一點也不像，可就是有那樣的氣質，讓人感覺他就是那種因為有任性的本錢所以為所欲為的人。

　　不過，就算她態度不佳，兩個女生單獨出來旅行，小心為上總是沒錯。

　　「唉！難得我好心想幫人，竟然被當成壞人了。」雷絢臣並沒有因為她的態度而生氣，反而笑了。「不過你看我跟你抬槓這麼久了，都沒有車經過，你們真的確定不要我幫？」

　　雷絢臣一點出現狀，吳苡萱便皺了下眉頭，因為他所言不假，假如現在拒絕了他的幫忙，之後可能得要等上好一段時間。

　　「你能幫什麼？」吳苡萱在心中暗下了決定。

　　眼前的男人看起來並不好招惹，雖然是一副紈褲子弟的模樣，但似乎沒那麼好打發。

　　如果讓他插手幫忙，不曉得後續會發生什麼事情？

　　她有一種直覺，這男人絕不是那種不求回報的人。

　　吳苡萱幾乎可以肯定他停下來一定是有目的的，但到到底是什麼目的，她還沒有弄清楚。

　　如果不讓他幫忙，這方圓百里內根本沒有人沒有店，手機又收不到訊號，要等多久才會出現另一輛車？

　　「嗯，載你們去市區？」雷絢臣笑了下。「要不然我車上有修車工具，不過我不想弄髒手，你會修嗎？」

　　其實他很清楚眼前女人的顧慮，畢竟他們互不相識，假使她們坐上他的車，萬一出事了怎麼辦？

　　不過……他看起來像不安好心眼的人嗎？

　　雷絢臣心裡想著，不過很快就自我否定掉了，是說現在有碩士學位的男人都可以是偷拍狂了，就算他長得俊，也是有可能是強姦犯的。

　　只是這樣無端被人懷疑，讓他心裡有些不爽，所以他決定刁難一下這個警戒心很強的女孩；不過最後他還是會出手幫忙修車啦，畢竟他也不是真的那麼沒良心。

　　沒想到他話才說完，那女孩竟然真的伸出手來。「那就麻煩你了，先生。只要你有貼片和充氣筒，大致上就可以了，如果有其他的工具，那就更好了。」

　　雷絢臣愣了一下。他還真的有貼片及其它工具，不過……看來這女孩似乎不簡單，還真有兩把刷子！

　　他打開後車廂，爽快地交出工具。

　　孫欽雲在一旁愣愣地看著兩人對話，眼珠瞟來瞟去的，沒有多說一句話。

　　吳苡萱倒沒想那麼多。既然這男人有工具，而她剛好會修，那就趕快修一修，然後分道揚鑣，省得之後麻煩。

　　雷絢臣意外地看著她將車子躺平，以著熟練的手法補著輪胎，不禁好奇問著：「你為什麼不用穿刺法？在這種時候用這麼費工的方式不是很耗時間？」

　　雖然他有貼片，不過以眼前的狀況，穿刺補胎法應該是比較快又容易的方法啊。

　　吳苡萱轉過頭來瞥了他一眼，大概是想到工具是他的，所以又開了口：「穿刺法容易破壞輪胎的鋼圈，雖然用貼片比較麻煩，但是安全性比較高，剛好你有，所以我就用了。「

　　雖然手法比較麻煩，但吳苡萱卻在閒聊的時候熟悉而快速地補好了胎。

　　「好了，還你。」

　　雷絢臣接過工具，笑了一下，看見她回過頭，跨上機車，並沒有阻止她。

　　就在孫欽雲再次把口罩、太陽眼鏡等給戴回去，跨上機車的同時，雷絢臣開口補了一句；「你不覺得好像還少了些什麼？」

　　吳苡萱把安全帽的防塵罩往上一拉，雷絢臣可以輕易感受到她從眉眼散發出的笑意，雖然他不曉得是為了什麼。

　　她揮揮手，算是跟眼前的男人道別，「欠你一聲謝謝是吧！謝了，陌生人。」

　　說完，一刻也不多停留地揚長而去。

　　孫欽雲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腦袋轉來轉去，最終仍是沒有開口，直接跟上，走了。

　　雷絢臣挑起眉，他沒想到那女孩竟馬上就猜到他在說什麼，甚至沒有檢查是不是漏了工具，他不得不說，他們兩個之間有點小小的邪門……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她對陌生人真的很防備。

　　光她最後丟下的陌生人三個字，雷絢臣就知道，她是在提醒他——他們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也因此，他才想起自己並沒有留下她的聯絡方式以及任何可以再次聯繫她的資料……幸好，她們還有沒有走遠，四輪的總不可能跑得比兩輪的慢吧。

　　雷絢臣笑著發動車子，接著打了通電話，「喂，媽，我是絢臣，我今天不回家了，明天再回去，我臨時有很重要的事情。」

　　他沒有說謊。雷絢臣的直覺告訴自己，不追上去的話他肯定會後悔，雖然不會後悔一輩子，至少會是一陣子。

　　不顧電話那頭的責備，雷絢臣方向盤一轉，往摩托車消失的方向全速前進！

　　**

　　「小萱，你剛剛的態度很差喔。」一路上兩人並排騎車，孫欽雲還在介意剛剛的事情。「那個男的應該只是好心想幫我們，你用那種冷冰冰的態度嚇走我的艷遇了啦！」

　　「你不顧人身安全的的違反交通規則，就是為了跟我討論這件事情？」

　　吳苡萱哼了一聲，認真地看著眼前的路，然後繼續說；「出外總是小心一點好，完全不瞭解對方是怎樣的人，光想要艷遇。孫阿姨沒有特別交代你啊？」

　　「有是有，不過剛剛那個男的長得那麼帥，看起來又很有錢的樣子，還穿整套亞曼尼西裝耶，應該不用特別找女生出手，就會有女生主動倒貼他了吧。」孫欽雲語帶哀怨地說；「我們辣不過夜店的辣妹，也沒有人家淑女名媛的好氣質，好不容易有這樣天時地利人和的機會，卻被你給破壞掉了。」

　　吳苡萱承認剛剛自己的態度有點差，不過……誰叫那男的整體氣質跟某人太像了。

　　尤其是那套亞曼尼，讓她想到那個人也總是這麼穿著。

　　「話說回來，你跟他是認識還是磁場剛好？」孫欽雲想到她完全無法插上話的那段時間。「你們的對話內容我很難理解，可你好像又說得很順，他也聽得懂？」

　　想到孫欽雲還不知道她玩車，要解釋一時也很難解釋清楚。吳苡萱四兩撥千金地回答；「哪可能認識！你看過我對哪個認識的人這樣說話？」

　　「也是。」孫欽雲又開始哀嚎；「我的艷遇啊……我連電話都沒留到……」

　　「算了啦，人都走了，除非你騎回去追他的車子。」吳苡萱歎了口氣。「看來他是要北上，跟我們不同方向。」

　　「是啊，老天爺大概只是要讓我們看看台灣帥哥還沒有絕種吧。」個性本來就開朗的孫欽雲抱怨歸抱怨，也知道吳苡萱的做法是對的，只是嘴巴上鬧一鬧而已。

　　「早知道剛剛就跟他拍張照紀念一下了。」

　　「嗯，紀念他日行一善，還是你穿著一身變態裝？」

　　記得某人死賴活賴，就是不肯在騎車的時候留下照片，避免被發現她穿著「周全防曬」裝備的矬樣。

　　「唉唷……看來只能祈禱我們吃晚餐的時候，看會不會再遇上一個帥哥了。」

　　通常她到了民宿後，就會把全身裝備卸掉，換回平常的小洋裝，再上點淡妝，氣質美女孫欽雲就能重出江湖了。

　　「是啦是啦，你就慢慢期待吧。」吳苡萱涼涼地說；「雖然人家說心誠則靈，不過這麼污濁的願望，看老天爺會不會突然發神經……」

　　在一邊吵嘴一邊行進的路途上，雖然因為輪胎破掉而耽誤了不少時間，可她們還是在六點半左右到達了預訂的民宿。

　　確認完住房的細節，兩人拖著疲憊的身子慢慢走上位在三樓的房間。

　　一進到房間，孫欽雲連忙脫下所有裝備，衣服一拿，制就閃進浴室裡，作留下吳苡萱一個人在房裡。

　　因為在外騎了一整天的車，渾身粘答答的，感覺很難受。

　　就像今天遇到的那個男人的眼神一樣。

　　吳苡萱愣愣地看著行囊，想起了下午出手相助的那個男人的臉孔。

　　她當然知道他長得很帥，輪廓分明的臉蛋上狂野不羈的氣質，比小麥色還要淺一點的膚色，因為在太陽下面滲出的汗水濡濕了他的肌膚，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更透露出一股迷人的氣息。

　　修長的身材、西裝褲包裹住的臂，無一不吸引人。

　　但，由於自己也算是在那樣的環境中成長，吳苡萱一看就知道他出身在不錯的家庭。

　　對於出身好的男人，吳苡萱多少瞭解一些，也知道這種公子哥兒的劣根性，尤其是這種有好外貌的男人，又開了一輛這麼招搖的跑車，肯定是個玩性堅強的人。

　　雖然她知道，但孫欽雲不知道。

　　想要阻止她，卻找不到理由。

　　幸好下午她的態度強勢，那個男人才沒有不識想到纏上來。

　　算了，不要想了！

　　吳苡萱揮了揮手，似乎覺得這樣做就可以揮去記憶中的那直射入她心房的目光。

　　**

　　「哇喔！你真該去參加那種變身的綜藝節目。」剛從浴室出來的吳苡萱一看見正在整裝的孫欽雲，忍不住吹了一聲口哨，「誰會相信剛剛那個變態竟然脫胎換骨成了花樣美少女！」

　　「誰是變態啊！」正在戴假睫毛的孫欽雲哼了一聲，繼續手上的動作。

　　「不是你，難道是我嗎？」吳苡萱一邊擦頭髮，一邊看著孫欽雲的動作，不免感到佩服。

　　從剛剛那樣連臉都看不到，換下那身行頭，穿上一件當季流行的碎花洋裝，卷卷的頭髮加上變色的瞳孔放大片，再加上一對可以在上面放好幾根夾子的假睫毛，就變身成眼前日系洋娃娃般可愛的女生了。

　　「哇喔！」

　　吳苡萱只能再次發出這樣的讚歎聲。

　　因為她頭髮長，所以花了不少時間來吹整，等她吹乾頭髮，孫欽雲的「裝扮」也已告一段落。

　　「嗯，可以出門了嗎？」已經快七點半，她快餓死了。

　　「嗯。」點點頭，孫欽雲突然回頭。「等我一下，我補個防曬。」

　　「晚上也要防曬？」吳苡萱露出無比吃驚的神情，因為她從來不知道這事。

　　孫欽雲果然毫不留情地開始嘲笑；「不知道就要裝得若無其事的樣子，不然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沒常識啦！」

　　雖然孫欽雲要做的準備步驟很多，但其實她動作不慢，所以她們並沒有花多少時間。

　　雖然兩人都想逛夜市，但商討之後，她們決定先找家餐廳吃正餐。

　　畢竟今天她們已經騎車騎了一整天，還真有點累了，先坐下來好好吃一頓，然後才有體力慢慢逛夜市。

　　而且夜市的食物是算在消夜場，現在這個時間是該吃一頓美食正餐。

　　「你想吃什麼？」

　　漫無目的的兩人在街上晃呀晃的，不時有人投來注目眼光，畢竟兩個不同類型的美人走在路上，會引起注意是很正常的。

　　「吃義大利面好了。」不知道要吃什麼，吳苡萱剛好抬頭看見一間看來不錯的意式料理，拐個彎就走了進去，完全沒發現身後有抹身影在同一時間也走了進去。

　　「請問兩位嗎？」服務生一看見客人進門，立刻前來帶位。

　　「不，三位。」

　　一雙大手搭上吳苡萱的肩膀，讓她訝異地回過頭。

　　一張不算熟悉的帥氣臉龐出現在她們面前。

　　「好的，三位清往這邊走。」沒發現客人奇怪的神情，服務生領著三人來到一張方桌之後，取來菜單放在桌上，「如果要點餐，請按桌上的服務鈴就可以了。」

　　「嗯，謝謝。」吳苡萱對服務生笑了笑，然後皺著眉頭看著不請自來的男人，「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

　　雷絢臣往後一瞥，吳苡萱跟著看過去，然後默許了他攬住她肩頭的動作。

　　走在後方的孫欽雲還以為是吳苡萱認識的人，畢竟她的動作這麼自然，直到落坐了才發現原來是下午對她們伸出援手的那個帥哥。

　　「咦！怎麼是你？」

　　「你是深藏不露的那位？」雷絢臣顯然也很訝異聽到她的聲音。「原來你長這麼可愛，難怪要包成那樣。」

　　這句話雖然有恭維的成份，不過他是真的挺訝異那「一大坨」底下竟是這麼可愛的外表。

　　但更令他驚艷的是拿掉口罩之後的她。

　　幾乎跟他想像中一模一樣，小巧的臉蛋，精緻的五官，因為神情冰冷的關係，帶了點距離感，跟他所需求的主秀模特兒簡直合拍得讓人驚異！

　　看著看著，雷絢臣的心糾結了一下。

　　真的好想要……

　　「真的嗎？」孫欽雲微笑，聽到這種話，女生當然開心。「今天下午真是謝謝你，不過，你是跟著我們來的嗎？你怎麼認得出我們？」

　　「欽雲，跟不認識的人話不用太多。」

　　「女人的身材其實是很好的識別標誌。」雷絢臣笑了出來。「利用完就丟，你這女人也滿狠心的。」

　　「什麼利用？」孫欽雲很快就發出疑問。

　　吳苡萱沒好氣地看著自家好友，為了她的遲鈍而感到無奈。

　　「後面有人在跟，我只是利用這男人當一下擋箭牌，不然我們又不用吃飯了。」

　　剛好這男人夠高大，外型也夠讓那個想搭訕的人打退堂鼓，不然她早就一腳踢他出去了。

　　「所以我救了你們兩次呢。」雷絢臣很快地接話，打算以救命恩人自居，一點也不懂得含蓄。

　　轉過頭，正想叫人，雷絢臣才發現自己還不知道她們的名字。

　　他看了一下，很明顯的，那個比較矮的女生對他比較友善，也比較有興趣的樣子，於是決定從她下手，避免一下子惹正主兒生氣，搞不好一氣之下不顧別人的虎視眈眈，就把他攆走。

　　「我叫雷絢臣，雷公的雷，絢爛的絢，臣子的臣，小可愛，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孫欽雲，她叫吳苡萱。」

　　其實她老早就發現這個帥哥對自家好友有興趣，雖然她是外貌協會會員，但還是忍痛讓賢好了。

　　畢竟她男友都交過好幾個了，但小萱除了親密好友如她和林至聖之外，無論對誰的防禦心都強，加上那冷冰冰的態度，恐怕一輩子都沒有男人敢追。

　　現在好不容易有一個這樣優質的男人想要追小萱，她當然得幫忙製造機會，不然再這樣下去，小萱肯定要孤獨終身。

　　「嗯，欽，不介意我這樣叫你吧。」雷絢臣熱絡地喚她的名字，頭往旁一偏，「好啦，這樣我們算是認識了，可以繼續話題了。」

　　「你跟著我們有什麼目的？」

　　吳苡萱原本想來個相應不理，但看到好友興致濃厚，並沒有打算要給這男人釘子碰，她只好出面擋了。

　　「嗯，我是想說我下午幫了點忙，厚臉皮的來要人請吃一頓嘍！」

　　「可惜你要失望了，我失業中，我朋友待業中，阮囊羞澀的我們請不起一個開敝蓬跑車的大少爺。」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那就換我請兩位小姐，當作有緣見面的紀念如何？」

　　「不必。」冷酷拒絕。

　　「嗯，剛剛是誰說自己阮囊羞澀的？這樣不是應該要大方接受嗎？」

　　哼的一聲，控告某人詐騙的行為。

　　「我們不必為了五斗米折腰。」

　　拿起菜單，吳苡萱直接把他的提議打回。

　　孫欽雲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們兩個在相聲啊？」

　　「欽雲！」吳苡萱丟了一記惱怒的眼神給好友。

　　「哎呀！」孫欽雲眨了下眼睛，心想這麼一個具幽默感的帥哥，讓給小萱實在太暴殮天物了，乾脆自己撿來用……

　　不過看來帥哥還是對小萱情有獨鍾啊，看她看著小萱的眼睛都捨不得轉了。

　　「既然雷先生有誠意，就讓他請嘛！我對他還滿有興趣的。」孫欽雲試著打圓場。

　　雷絢臣聞言，稍稍變了臉色，畢竟他的目標是吳苡萱，並不包括旁邊那朵小花，不過看見孫欽雲那一臉瞭然的神情，他知道是自己想太多了。

　　「好啊，既然雷先生這麼在誠意要請客，那我就不客氣了。」知道好友存心跟自己作對，像是怎麼樣都要留下這個男的，所以她決定要大大敲他一笑，然後默默地吃。

　　她不缺錢，不過既然有人要請客，那……不吃白不吃。

　　一拿起菜單，吳苡萱略翻了一下，馬上喚來服務生，直接朝最貴的下手；只可惜她們現在是在台中，出了名的便宜又大碗，加上她們選餐廳時本就顧慮到荷包問題，因此再貴也不過半張小朋友。

　　雷絢臣笑看著她的舉動，待孫欽雲也點完餐，他再加了三杯咖啡跟甜點，不意外看到她們訝異的神情。

　　「既然要請客，就不要讓人家覺得我小氣嘛！而這裡沒有套餐，我就幫你們搭成套餐嘍。」

　　眼見這招對雷絢臣一點作用也沒有，吳苡萱不免感到氣餒，不過她還是維持著那副冷冰冰的神情，等這個男人出招。

　　沒想到在等餐的過程中，他只是緊盯著她，臉上掛著笑容，竟然沒開口說一句話。

　　被這樣盯看這麼久，吳苡萱終於忍不住了。「我臉上到底有什麼東西值得你看這麼久的？」

　　「嗯……」無意義地應了一聲，表示他聽見了她的話，也表示他根本沒注意聽她說話的內容。

　　吳苡萱忍住想要發火的衝動，緩緩地說；「我問我臉上哪一點值得你看這麼久，快告訴我。」

　　「為什麼？」這次的反應總算多了幾個字。

　　「好讓我有個目標，可以去整型把它整掉。」吳苡萱毫不猶豫地說，換來另一個女人的悶笑跟男人的大笑。

　　雷絢臣毫不掩飾自己對她的欣賞。「那你可能要調一下王水，直接把整張臉毀了會比較快一點。」

　　「雷先生，含蓄是種美德，你懂嗎？」吳苡萱毫不留情地堵回去。

　　孫欽雲在一旁雖然插不上話，卻也開心。

　　沒想到吳苡萱那張毒嘴也會被壓得這麼死啊，這個雷先生果真不是省油的燈。要是以後他們兩個真的在一起，她不就每天都有免費的戲可以看了？

　　「我當然懂。不過我懷疑如果表達得太含蓄，萱萱你會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雷絢臣不改幽默，故意親密地叫她，為的是想看眼前的火山再爆發一次。

　　不過這次他的目的沒達到，因為他的最後一句話剛好重疊到服務生送上餐點。

　　當下，兩個餓爆了的女人決定不去理會身邊那個還不是很熟悉的男人，開始瘋狂攻擊桌上的餐點。

　　「你們是餓了三天三夜沒吃飯嗎？」

　　第一次看見女生在他面前吃得這麼沒形像，雷絢臣不免要懷疑：究竟是自己沒行情了，還是這兩個女人真的餓慘了？

　　「嗯啊。」想起這頓飯是別人請客，孫欽雲代表餓死小隊回答；「我們從桃園那邊一大早出發，沒有吃中餐就趕到台中來了，途中除了幾塊餅乾跟礦泉水外就沒吃過其它東西。」

　　「你們在苗栗時沒停下來吃？」

　　其實不用她們說，雷絢臣也猜得到她們是在環島，所以直接跳過這個問題，提出合理的疑問。

　　「經過的時候是正中午，太熱了，不想吃東西。」

　　雷絢臣點點頭表示瞭解，開始吃自己的餐點。

　　雖然他比較晚進食，且眼前的又是兩個餓壞了的女人，不過他幾乎是在同時和她們一樣吃了將近半盤的份量。

　　畢竟他常常在趕工作，且三不五時要跑秀場，早就養成了快速三分鐘進食的習慣。

　　他們家族的人多半是這樣，像知彥就是，只是那傢伙從小胃就不好，所以只要他們兄弟倆有機會一起吃飯，定會找個餐館慢慢用餐。

　　因此像這樣坐在餐館、三個人像是拼大胃王一樣的進食速度，不免讓他覺得好笑。

　　沒多久，孫欽雲就停了下來。

　　「怎麼不吃了？」雷絢臣好廳地看著她喝咖啡的動作，明明剛剛看起來很餓，怎麼才吃一半就不吃了？

　　孫欽雲白了一眼還在埋頭苦吃的吳苡萱，無奈地說：「沒辦法，我沒有某人那種吃不胖的本錢，為了身材，只好克制一點嘍。」

　　「呵呵，吃不胖的好體質……萱萱看起來挺高的，跟你差幾公分？」

　　世事見多了，他自然知道要用什麼樣的話挖到自己想要的資料。

　　孫欽雲果然沒讓他失望。「我們差了十公分，我一六二，小萱一七二。」

　　認真吃飯的吳苡萱沒應聲，看來並不介意自己的身材資料被出賣。

　　一七二？跟他猜的差不多。

　　雷絢臣跟著也停下進食的動作——反正他本來就不是很餓，拿起旁邊的水喝了一口，繼續說；「那你們兩個有男朋友嗎？」

　　基本是如果有男朋友，那在秀前一定會有一些麻煩事，如果模特兒有男朋友，大都不能配合晚上的修改作業，所以這是必要資訊。

　　況且吳苡萱看起來完全沒有經驗，因為在他印象中，他沒有看過哪家的ModelCard中有這張臉孔。

　　所以還得加上訓練的時間，雖然她看起來應該可以很快上手，不過走台步這件事也是要講天分的，就不曉得她會不會有這份天賦了。

　　為自己的問話找到了正當理由，因此雷絢臣理所當然地問。

　　「我們兩個都活會……不過看來你比較想知道的是小萱吧？」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孫欽雲很乾脆地問。

　　「孫欽雲。」警告的聲音從埋頭吃東西的女子口中傳來。

　　不顧好友的警告，孫欽雲笑瞇瞇地揭自己家好友的底：「哎呀，我也不是一直活會，是到大學畢業之後才跟男友分手，不像小萱，從我認識她以來，就一直是單身唷！」

　　帥哥，快來打亂這潭平靜的池水吧。

　　孫欽雲默默用眼神傳達訊息，希望眼前的男人懂得她要表達的是什麼。

　　雷絢臣知道孫欽雲誤會了他追來的意思，不過，意外地，他竟不想澄清，因為，她沒有男朋友，對於他的作業當然方便多了。

　　「你……」雷絢臣看著面無表情的吳苡萱，腦中閃過一張臉孔。

　　「有沒有人說過你長得很像一個人？」

　　孫欽雲聽見這句話，當下露出了一個大笑容；「帥哥，這種搭訕的話已經不知道過時多久了，而且你問的時機也太晚了。」

　　雷絢臣仍是盯著那張臉孔，他是真的有這樣的疑惑。

　　其實吳苡萱長得並不很像他記憶中的那個人，因為那個人他其實也沒有見過幾次，只在學生時期曾在某些重要場合見過。

　　長得不很像，但氣質相當。

　　他一直忘不了那個臉上雖帶著笑容，渾身卻彷彿築上一堵看不見的城牆的人。

　　雖然吳苡萱並沒有面帶微笑，但給他的感覺就是那樣。

　　他想起那個人的名字了。

　　「萱萱，有沒有人說你長得很像吳啟？」

　　雷絢臣說出口的瞬間，敏銳地感覺到週遭的空氣倏地降了好幾度，他卻不知道原因。

　　孫欽雲喝了一大口咖啡，嗆了一下，但還是勉強開了口，「話說回來，你本來要北上，卻追著我們的車過來？」

　　「是」。

　　他的車行方向確實是往北，現在再來說謊也沒有用，雷絢臣乾脆承認。況且就算他再遲鈍，也發現了孫欽雲想要轉移話題的用意。

　　孫欽雲嘿嘿一笑。「想不到小萱的魅力這麼大啊。」

　　「是啊，我一眼就被萱萱給迷住了。」

　　聽了幾次雷絢臣這樣叫她，吳苡萱終於忍不住開口；「雷先生，可以請你稱呼我吳小姐嗎？」

　　那個男人也是這樣叫她，聽起來很不舒服。

　　尤其在剛剛那個話題之後，她更不想要聽見這種稱呼。

　　「那聽起來很生疏不是嗎？」雷絢臣理所當然地說。

　　「請問我跟你很熟嗎？」毫不猶豫地給了個釘子碰。

　　雷絢臣故意皺起眉頭，裝出可憐兮兮的樣子，對著一旁的孫欽雲訴苦。

　　「你看你朋友這麼不會做人，這麼狠心的話都說得出來……」

　　「雷先生，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不想繼續看大戲，也不想讓這個男人影響她的心情，吳苡萱乾脆直接問出心裡的疑問，想要一口氣解決。

　　這個男人明明就有那麼出眾的外表，看打扮跟感覺也不是個窮小子，站出去一定有一堆人要，幹嘛要來纏她？

　　她原先猜測這個男人追著她們的原因絕對不暗因為想要追求她，而是背後有著什麼原因……不過，這頓飯吃下來，倒是讓她的想法有些動搖了。

　　難道她猜錯了？

　　雷絢臣看著直勾勾盯著自己的女人，發現她終於開始認真思考他追過來的原因了。

　　雖然她很符合他需要的條件，不過這並不是他追過來的主要原因，其實只要拍張照，回去之後再交代下去調查，知道身份後再通知她即可。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想要親自跟她相處一下。

　　那就說實話吧。

　　不過，看來遊戲要結束了。

　　卸下了那玩世不恭的神情，雷絢臣抬眼對上吳苡萱，輕輕啟唇；「我希望你成為我的人。」

　　吳苡萱瞪大了眼，看著雷絢臣的一雙鷹眼，也看出了他眼底的認真。

　　這男人不是在開玩笑！

　　一個紈褲子弟，不該有這麼嚇人的神情，偏偏，她知道自己根本抵擋不了這樣的吸引力。

　　可惡！不要再用那麼像有為青年的眼神看她啊！

　　明明就是個不事生產的傢伙，一看就知道她最討厭的族群中的其中一員，只會靠著自家身世招搖……為什麼這一瞬間，她有一種雷絢臣是在扮豬吃老虎的感覺？

　　「真是個變態！」

　　掩飾著心裡的害怕，即使餐點還沒吃完，吳苡萱已忍無可忍地拉起孫欽雲就要往外走。

　　「再見嘍！」看見吳苡萱這麼明顯的厭惡神情，雷絢臣竟還笑得出來，接著舉起咖啡杯，對著門口揮了揮手。

　　看見他那悠閒的舉動，吳苡萱連忙拋下一句：「永遠不見！」

　　雷絢臣啜了一口咖啡，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外表如冰，脾氣卻暴烈如火，這不是老天爺賞賜給我的最佳女孩嗎？」

第四章

　　看著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出現的吳苡萱，林至聖承認，自己確實被嚇了一跳。

　　「不是去環島？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吳苡萱原先給他說大約要一個月才會回來，怎麼還不到一個星期，就出現在台北街頭了？「太熱，玩不下去。」中午時間，吳苡萱猜得沒錯，林至聖果然在自己的廂型車上開著冷氣睡午覺。「這種天氣騎台小綿羊旅行真的是種酷刑。」

　　「也是。」林至聖接受了她的理由，按下中控鎖讓她進入車內。

　　吳苡萱坐在副手座，看著把後座椅背放平、正躺在上面的林至聖。

　　「看起來滿舒適的耶。」吳苡萱對這讚賞有加。「難怪你都不肯回家睡，原來早就把車子弄得這麼舒服。」

　　「也不是這麼說。人總要有自己的空間嘛。」林至聖聳聳肩。「所以你們根本沒玩上幾天，路上有遇到什麼好玩的嗎？」

　　從車用小冰箱中拿出一杯蜂蜜檸檬，林至聖豎起椅背，坐直了身子，好奇地問。

　　吳苡萱順手接過，喝了一大口，才回答：「因為沒有事先計劃，加上我跟欽雲都沒什麼玩樂的慾望，也算達到出去走走的目的，就乾脆躲回台北吹冷氣了。」

　　這是最主要的原因，讓他們在遇上雷絢臣之後隔沒幾天就打道回府了。

　　至於另一個原因，她也說不上來為什麼。

　　心頭很亂，也沒心情繼續玩樂，尤其她本來就不是個愛玩的人。

　　那個男人真的有雙會迷死她的清亮眼睛，甚至只是像這樣子在腦中回憶，都會令她忍不住起了一陣哆嗦。

　　吳苡萱暗自呻吟著，明明雷絢臣就是她最討厭的富家子弟，她怎麼可以這麼沒有節操！

　　幸好兩人以後不會再有交集。

　　那天，雷絢臣出乎意料地在出了餐廳之後就跟她們分手，之後便消失了。

　　雖然這是她想要的結果，可她心底還是忍不住有點小小的失落。

　　提早結束旅程並不只是因為遇到雷絢臣，雖然她承認這佔了不小的部分，但她就是有某種預感，應該要回到台北來。

　　「喔，就路途上遇到了一個開跑車的混蛋，其它的倒沒有什麼新鮮事，都是一些旅遊書上介紹過的景點，或是牧場之類的。」

　　雖然吳苡萱說的話類似抱怨，不過林至聖發覺她的表情並不像以往遇到糾纏不清之輩時的那種厭惡。

　　「你這輩子遇到的混蛋只會多不會少。」林至聖笑說：「不過，這個很不一樣？」

　　「哪有不一樣！」吳苡萱賭氣似地說，對於林至聖一下子就發現她對那混蛋的感覺很不一樣而感到不滿。

　　不過，憑這男人跟自己熟悉的程度，要不理解也難。

　　「那欽雲呢？」

　　林至聖換了話題，避免某人鑽牛角尖鑽到天荒地老。

　　「她先回家啦！其實我們會回來的最大主因是她之前面試的公司本來叫她下個月去上班，卻臨時要她下禮拜就去。」

　　所以她也就順水推舟地回來了。

　　雖然就算沒發生孫欽雲公司臨時變卦的事，她也打算要結束旅程了。

　　「……那你要不要回家一趟？」

　　吳苡萱睜大眼。

　　「為什麼突然要我回家？」

　　「我只是覺得，也許現在的你，應該要回家一趟。」林至聖嗓音依舊輕柔，卻讓她感覺到有些壓迫感。

　　他覺得今天的吳苡萱似乎有些不同，所以才會再一次提出這樣的要求，雖然是出自於私心，但他真的不希望吳苡萱繼續抱著那個傷口。

　　吳苡萱沉默了下。

　　林至聖似乎也習慣了這樣的模式，耐心地等待著；果然過了一會兒後，吳苡萱就開了口：「我不知道，至聖，我覺得怪怪的。」

　　「怪怪的？」林至聖不解地問。

　　「不知道，有個聲音在催促我趕快回台北，可是當我回到台北，卻又不敢去面對他。」

　　這就是心結吧。

　　明知道該回去一趟的，卻是怎麼樣也下不了決心。

　　這麼多年來都這麼過了，她真不知道為什麼最近會感到莫名的心神不寧。

　　她怕，怕自己再不回那個家，會後悔一輩子。

　　但她更怕再一次踏進去，是不是又會再一次粉碎她對「家」的期待呢？

　　「不要想這麼多。見了，不就知道了嗎？」林至聖放軟語氣：「這樣吧，我陪你回去，等一下就出發。」

　　叮咚、叮咚。

　　輕按兩下，沒有人應聲。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瘋狂連按，還是沒有人應聲。

　　雷絢臣皺起眉頭。

　　前幾天吃完那頓飯後，他本來想再跟著那兩個女生，但突然接到一通電話，他只好驅車回台北。

　　因為臨時處理了一些事情，他也就只好順便請人調查吳苡萱的資料了。

　　該說雷家不愧是家大業大，不到半天時間，司機就恭恭敬敬地把她的地址送到他手上了。

　　不過，一下子要應付家裡面的事，一下子被公務纏身，直到過了將近一個禮拜後，才終於空出時間前來吳苡萱的家。

　　「難道還沒回來？」

　　雷絢臣疑惑地站在無人應答的門前，腦中不斷轉動。

　　應該不可能。他還故意用了點手段逼她們兩個回台北——在得知孫欽雲面試通過的工作正是雷氏旗下的一間子公司後，他在忙碌之餘還特別關照了一下那裡的主管，請對方讓孫欽雲提早上工。

　　也因此，他才會在今天來找吳苡萱。

　　照理來說，吳苡萱應該早在昨天就回到台北，然後應該會直接回到這個她在外面租賃的小屋才對。

　　難道她一個人繼續旅程？

　　雷絢臣想了想，又否定掉這個想法。根據那天的相處，她保護好友的那副樣子，是不大可能讓孫欽雲一個人從那麼遠的地方騎車回來的。

　　雖然他發揮了一點紳士精神，另一方面由於手邊的工作還沒結束，所以他並沒有急著在昨天就跑來找她，而是選擇讓她充分休息了一天之後才來「第二次邂逅」。

　　不過……都已經下午三點了，怎麼會連個人影都沒看見呢？

　　心底猜測了一番，雷絢臣猶豫著是否要待在公寓門口等她回家，或是乾脆放棄這次行動？

　　最後，為了避免被誤會成變態跟蹤狂，雷絢臣決定放棄現在的行動，看了一下手錶和現在的地理位置。

　　嗯，時間還夠去拜訪一下最近也要開展的設計師朋友。

　　一點時間都捨不得浪費，就算一個計劃臨時取消了，也是隨時都有備案，這就是雷絢臣做事的風格。

　　他既做有把握的事情，也做沒把握的事情，不會特別強求結果，也不要求計劃百分之百實踐。這是他的原則，雖然常被知彥戲稱為沒有什麼原則，但就是這份不拘泥於形式的性格，才能讓他在時裝界綻放異彩。

　　也正是這樣的行事風格，才能促成GC這個品牌誕生，他也才會因衝動而回頭去找吳苡萱兩人。

　　正當他在倒車，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一陣男女交談聲傳入耳中。

　　「你在這邊等我就好了，我上去拿一下東西，大概五分鐘後下來。」

　　「嗯，沒關係，你慢慢來。」

　　本來是沒什麼注意的，不過……那女聲聽起來怎麼有些耳熟？

　　雷絢臣略為思索後，迅速將車子往前開一段距離，然後往聲音來源望去。

　　果然如他所料，是她！

　　一經確認後，雷絢臣開心地將車子迅速熄火，然後推開車門，走到吳苡萱面前。

　　「寶貝，我等你等好久了。」

　　完全沒料到會再見第二次的人出現在眼前，那種驚嚇程度，當場讓吳苡萱拔尖了聲音。

　　尤其她只是臨時起意，在回「家」之前拐到公寓拿個東西，怎麼會見到這個傢伙？

　　她第一時間把疑惑給喊出來：「你怎麼知道我住哪裡？」

　　雷絢臣還來不及品嚐再次見到她的喜悅，就聽見了陌生男子的聲音，讓他不由得感到有些煩躁，卻不知道這煩躁的來由，悶著一口氣，他只好故意用占吳苡萱便宜的暱稱叫她，算是勉強出了一口氣。

　　最好讓那個男人誤會！

　　這女人可是他先看上的……雖然那男人看起來一副就跟吳苡萱很熟的樣子，但他看了就是覺得礙眼。

　　不過，他是在不爽個什麼勁啊？

　　須臾，他找到了原因——肯定是因為他覺得自己被騙了，明明她那個嬌小的朋友就說吳苡萱沒有男朋友！

　　「寶貝，沒想到我們分手才一個禮拜，你轉眼就交了新男朋友啊。」

　　倚在自己車邊，雷絢臣酸溜溜地說。

　　「誰是你的寶貝！」吳苡萱看著眼前的男子，一時間想不起他的名字，幸好她還記得一個字。「姓雷的，你想幹什麼？」

　　她只記得他好像是叫雷什麼的，沒聽清楚他的全名，製作畢竟她那時根本沒想到他們會再見面。

　　因此，她何必去記一個不會再見面的人的名字？

　　「喔，寶貝，我只是很想你。」

　　眨了眨眼睛，雷絢臣故意這麼說，眼睛瞟向一旁的男子。

　　意外的，他看見那男子臉上泛起一抹不可思議的笑容。

　　兩人就這樣無言地對看了數秒。

　　林至聖有些驚訝又好笑地看著眼前的男子。

　　他幾乎可以肯定吳苡萱跟他之間一定沒什麼，因為根據自己對她的瞭解，她不可能接受人家這樣叫她。

　　而且剛剛她生氣歸生氣，卻不像平常那樣端起冷冰冰的面具。

　　因為吳苡萱本來長得就屬於美艷而不是甜美型，所以當她冷著一張臉時，就像是一大塊冰塊飛天砸來，讓搭訕者瞬間凍結。

　　不過，面對這個穿著一身極有設計感的休閒服，比自己略高了些的男子，吳苡萱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同。

　　莫非……

　　林至聖似笑非笑地看著眼前的男子，幾乎可以肯定他的身份。

　　不過，看他這樣示威的舉動，定是認為他跟吳苡萱之間關係匪淺，所以他決定還是解釋一下，以免他誤會。

　　想了想，林至聖主動開口：「這位先生，你好像誤會了我跟——」

　　「沒有誤會！」

　　發現到林至聖的意圖，吳苡萱連忙跳出來，心裡竄過一個想法。

　　乾脆讓這個男人誤會林至聖是她男朋友，省得他一直糾纏。竟然連她家都查到了！

　　察覺到吳苡萱的想法，林至聖不著痕跡地多瞄了對方兩眼，忍不住低聲說：「看起來滿有料的，為什麼不要？」

　　瞬間轉為兩人低聲說話。

　　「誰知道是不是外強中乾！」吳苡萱啐道。「而且你知道我最恨的就是有料的公子哥兒。」

　　「我聽到嘍！」第三個聲音加入了低聲交談中。

　　吳苡萱回過頭，就看見那張帥氣的臉龐距自己不到十公分，當下倒抽了一口氣，往後退了一大步。

　　雷絢臣看著她的反應，當下覺得有點好笑，又有點不爽，那像是在躲黴菌病毒一樣的快速動作。

　　「聽到最好！因為我就是要說給你聽的。」

　　一點也沒有被抓到說人壞話的羞窘樣，吳苡萱反而說得很大聲。

　　雷絢臣笑了笑，一點也不打算如她意的變臉。「寶貝，我就知道你我心靈相通，我最喜歡人家叫我紈褲子弟了！」

　　吳苡萱似乎真的被氣到了，不發一語地就往公寓樓上走，丟下兩個男人。

　　「竟又用落跑這一招。」

　　雷絢臣對著她離去的方向嘲弄一聲，然後回過頭看著明顯對他很有興趣的男人。

　　「林至聖。你是？」搶先報上名字，林至聖大方地伸出手。

　　姓林？

　　在剛剛那一段互動中，他以為眼前的男子應該是吳苡萱的哥哥，不過他卻說他姓林？

　　奇怪，什麼時候冒出這樣一號人物？

　　看來是他太過自信，以為像吳苡萱這樣的女生不會輕易讓男人靠近。

　　不過看這男人的態度，兩人似乎又不像是男女朋友。

　　雷絢臣沉默了下，對上林至聖看來溫文友好的笑容，也只好伸出手，以表示大方。「我叫雷絢臣。」

　　「呵呵，是那個小萱說的『開跑車的混蛋』嗎？」想到不久前跟吳苡萱的對話，加上剛剛的「一個禮拜」，還有這男人倚著的黑色跑車，他幾乎可以百分百確定了。

　　「我想應該是吧。」雷絢臣笑了下，沒有迴避，但心底偷偷對「小萱」兩字起了反感。

　　雖然孫欽雲也是這樣叫，他還是怎麼聽怎麼不順耳。

　　還是他叫的萱萱聽起來順耳些。

　　「我只是想不透自己到底做了什麼混蛋的事情，明明我就救了她們一把，不，應該算是兩把，還請吃了一頓飯，真是好心被雷劈。」

　　光看他剛剛可以把吳苡萱惹得這麼生氣，就不難想像他們之前的相處會是怎麼樣的精彩了。

　　「你跟小萱早就認識？」

　　雖然覺得這個男人氣質不錯，不過事先篩選的工作還是要先做，畢竟身為除了她父親之外最親近吳苡萱的人，他不能不嚴格把關。

　　「不，前幾天才認識。」

　　「那你怎麼會知道她住這裡？」

　　相信絕對不是吳苡萱自己說出來的。

　　「私家調查報告。」雷絢臣也沒打算隱瞞。「我需要萱萱幫我一件事情，才會特別到她家來。」

　　聽到這兩個字，林至聖挑了下眉頭。「小萱肯讓你這樣叫她？」

　　雷絢臣疑惑地回看，沒有回答。

　　「不過小萱對你挺特別的，沒有搬出冷冰冰那套。」

　　林至聖丟下耐人尋味的一句話，同時看見某個女人動作極大地甩門之後，迅速決定結束話題。「看來今天沒辦法再聊下去了，你有空的時候，晚上到……」

　　報出自己的滷味攤，林家大哥決定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再來逼問眼前的男子。

　　爽快地接下戰帖，雷絢臣回頭一看，果然，上樓拿東西的吳苡萱已經走到他們面前了。

　　「你還在跟他瞎扯什麼。」吳苡萱咕噥一聲，拉著林至聖。「我們快走吧。」

　　「萱萱，不跟我說聲再見？」

　　「永遠不見！」

　　怒氣沖沖的一句話，但吳苡萱還是回應了。

　　雖然得到了一樣的答案，但雷絢臣還是開心地擺擺手，旋即想到那個語帶玄機的男子。

　　林至聖。

　　看來，是有必要先弄清楚那個男人的底細，雖然他應該不是她男朋友之類的，可是……或許是很好的朋友、乾哥哥之類的？

　　不，乾哥哥這種身份太危險了。

　　胡思亂想了一陣，雷絢臣拿起手機，撥了一串號碼。

　　「喂，欽雲嗎？」

　　幸虧他事前功課做得足夠。

　　「我是雷絢臣。嗯，就是那個雷絢臣，我有點事情想請教你，你星期六中午有空嗎？」

　　車子一路行駛，車上的兩人都沉默著。

　　驀地，林至聖開了口：「你回去拿什麼？」

　　「沒什麼。」吳苡萱攤開手掌，把手裡的東西往手上掛。「一條手鏈罷了。」

　　雖然不曉得那條手鏈的來歷，但他知道那一定有著什麼意義，否則她不會特別回頭去拿，但林至聖並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往老家的這趟路程並不長，大概十幾分鐘，加上現在不是交通尖峰，他們很快就到了。

　　「你會緊張嗎？」

　　「難免吧。」吳苡萱歎了口氣。「畢竟我已經有五年沒有踏入那裡了。」

　　「他也改變了不少。」林至聖緩緩說著，然後決定換個話題：「對了，剛剛遇到的那個男人是？」

　　一提到雷絢臣，吳苡萱的神情就變了。

　　「就是我跟你提的，在環島的時候遇到的混蛋啊。」

　　「基本上你們那個不算環島吧。」

　　甚至連一半都不到就折返了，還算得上是環島旅行嗎？

　　吳苡萱乾笑了下。

　　林至聖停下來等紅燈，一邊問著：「他看起來條件不錯啊，至少品味不錯，人又長得高，看起來又挺有錢，你幹嘛一副很排斥他的樣子？」

　　「喔。」吳苡萱轉向窗外。「我只是單純的討厭有錢人而已。」

　　「呵呵。」林至聖笑出聲，很是知道她的心結。

　　就看那個雷絢臣能不能幫她解開了。

　　他們就這樣閒聊著，沒有什麼重點的，然後，車子駛向天母地區的一棟別墅的停車場。

　　「給我點心理準備的時間吧。」一下車，吳苡萱便這樣要求。

　　還好他們是開進停車場，直接從停車場搭電梯上去，因而沒注意到一輛緊緊跟著他們的車中射出一道懾人的目光。

　　待在台北的生活，讓雷絢臣感覺簡直生不如死。

　　「絢臣，這兩份公文你先幫我看一下。」

　　雷氏總經理——雷知彥，毫不留情地差遣著自家表弟。「看完之後，六點跟陳總有個飯局，你代我赴約。」

　　「那雷總經理您做什麼啊？」

　　被交代了一堆工作，尤其是在他已經打算開溜的四點半，雷絢臣忍不住把埋怨的眼光射向某個精英。

　　「我等一下還有兩個會要開，讓你去吃飯還不開心？不然你代替我去開會？」哼了一聲，對於破壞某人下班的計劃一點都不感愧疚。

　　吃飯？

　　這傢伙也說得太好聽了吧！誰都知道陳總那個老狐狸，肯定不好應付，表哥才會派他出馬。

　　只是，他回台北也就這一星期，除了撥兩天給服裝秀的前置作業，然後又撥了五天給雷氏企業……

　　他根本沒時間去找吳苡萱！

　　雷絢臣默默在心裡哭泣，尤其那天他還跟著兩人的車子，直到他們駛進一棟位於天母的別墅。

　　連小窩都有了，那兩人到底是什麼關係？

　　「再被你這樣操下去，我未來的老婆要跑了啦。」習慣性地開玩笑抱怨著，果然換來一抹嘲笑的神情。

　　「你老婆除了裁縫機還有哪位？如果她真的跑了，我多買幾台，讓你坐擁三妻四妾。」

　　「知彥，你真是不懂我。」歎了口氣，雷絢臣開出交換條件：「飯局我去，不過這個星期六我要休假。」

　　「你這次打算在台北待多久？」

　　「兩個禮拜。」雷絢臣沒有想太多的回答。

　　「好，這週六給你休，下禮拜一到六都給我來報到。」

　　「那星期天？」雷絢臣滿懷希望地問。

　　「你剛剛只說要休星期六。」冷淡地打破他的希冀，雷知彥故意用一種感性的語氣說著：「我們說好的，你會竭盡所能的幫我，不是嗎？」

　　他沒有說過「竭盡所能」這四個字啊！

　　雷絢臣在心底吶喊，但也知道沒有什麼翻盤的機會，尤其他待在台北的時間真的不長。

　　好吧，誰叫他欠知彥人情在先。

　　也只能做牛做馬的拚命還債了啊！

　　「哇，雷先生，你還真是神通廣大啊。」一入座，孫欽雲就忍不住讚賞一下眼前的男子。「你怎麼弄到我的手機號碼的？」

　　「這對我而言很簡單。」四兩撥千斤的。雷絢臣雖然不討厭眼前的可愛女孩，但對於目標物之外的女人，他還是覺得盡量少沾為妙。

　　要不是認識吳苡萱的人只有她，他也不會找她出來了。

　　「哼哼，我知道，雷氏企業的太子爺嘛。」回到家之後，她閒閒沒事做，決定上網查查看，看這個男子到底是假少爺還是真少爺，沒想到一查的結果……

　　還真是塊有料的肥肉啊。

　　要不是他看起來非常傾心於小萱，她早就出手搶了。

　　現在出手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況且還不知道他去哪裡弄來她的電話，搞不好雷大少爺真正有興趣的變成是她孫欽雲也不一定。

　　「你知道？」雷絢臣變了下臉色，對座的孫欽雲看得一清二楚。

　　歎了口氣，孫欽雲知道自己的白日夢沒望了，不過本來也只是想想而已啦，所以也就乾脆地說：「你大少爺把自己的名字說得這麼仔細，要在網路上找到第二個雷絢臣也很難了啦！」

　　原來是透過網路……的確，現在網路發達成這樣，隨便輸入一個關鍵字，都會有一堆關於他的資料出現。

　　不過……雷絢臣還是有點失落。

　　原來大家先注意到的，還是他雷氏企業太子爺的身份，而不是身為設計師的身份。

　　「好啦，不要露出這麼可怕的神情，都不像是那天纏上來的那個雷先生了。」孫欽雲頗感好笑地說。

　　當初一看到雷絢臣的資料時，她一點也無法把當時路上遇到的那個人跟資料中的公子哥兒連結在一起，直到現在再一次見到這個人，她才開始有點真實感。

　　即使那天雷絢臣展現的親和力是那麼強，他們畢竟還是不同世界的人，尤其當雷絢臣警戒起來的時候，那渾身的氣勢更讓她強烈地體認到眼前的男人不是一般人。

　　雖然知道金龜婿計劃沒望，不過多認識一個有錢有權的人總是有好處的；像今天又吃了一頓高級免錢飯，所以她大方地開口說：「我不是那種迫不及待要巴上你的女生啦，不要擔心。」

　　眨了眨眼，孫欽雲很體恤人心地繼續說：「況且我知道你找我出來，是為了小萱的事情吧？」

　　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個可能了。

　　雖然白日夢人人會發想，但她這個人還是頗講求實際面。看雷絢臣因為她的三言兩語就緊繃了起來，深怕他下一秒就頭一甩走人，她只好趕快出聲安撫。

　　發現自己錯怪了人，雷絢臣收起防衛的眼神，咧出笑容。「不好意思，因為有太多人一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就變身為八爪章魚，所以我只好小心一點嘍。」

　　見到孫欽雲訝異、但還是表現出大方的樣子，雷絢臣安下心來，喚來服務生點餐後，單刀直入地說。

　　「我問你，林至聖是誰？」

　　正喝下一口水，孫欽雲嗆了一下。「你怎麼知道這個人？」

　　雷絢臣挑了一下眉，沒有回答。

　　「雷家就是不一樣，才剛認識人家，就把人家的祖宗八代都調查啦。」喃喃自語一聲，孫欽雲倒也乾脆。「他是小萱的大哥啊。」

　　真的是哥哥？

　　「那為什麼不同姓？」

　　孫欽雲想了一下，似乎是在考慮要不要說出小萱的辛酸成長史。

　　不過，假使她不說，憑雷絢臣的能力應該也可以輕易查出來，還不如乾脆做個順水人情好了。

　　「這事有點複雜，不過我整個下午沒事，可以慢慢說給你聽……」

　　咳了一聲，看見一張期待的臉孔，孫欽雲忍不住笑了起來，有了捉弄人的想法。「哎呀，雷大少爺，反正我又跑不了，你急什麼？」

　　「要說就說了，在拖拖拉拉什麼！」

　　「總要先填飽肚子才有心情說故事啊。」

　　也算是報復了下一條大魚就這樣被無心的吳苡萱釣走啦！

　　只見大魚氣悶地叫來服務生，孫欽雲本以為他火大了，決定要埋單走人，沒想到服務生聽了他說的話，只是惶恐地說著「馬上好」後就飛快走了。

　　正當孫欽雲猜測著剛剛他到底說了什麼時，沒想到兩分鐘不到，他們所點的餐點就上桌了。

　　「咦！怎麼這麼快？」

　　雖然她沒在這家餐廳吃過飯，不過這種餐廳出菜一定不會像小吃攤那樣三兩分鐘就搞定了啊，沒想到這麼有效率。

　　「好了，你趕快吃吧。」

　　面對餐點這麼迅速送上，雷絢臣似乎一點也不感訝異，催促著孫欽雲快吃。孫欽雲一邊吃一邊觀察週遭的情況，十分篤定只有他們這桌上菜上得特別快，因為她看到比他們早進來的客人都還在等呢。

　　她突然想到之前兩人的對話，忍不住笑了出來。

　　「雷大少爺，你剛剛是不是叫服務生去催大廚啊？」

　　雷絢臣喝了一口紅酒。「有何不可？你不是吃飽了才要跟我說嗎？」

　　孫欽雲大笑出聲，決定不再吊他胃口。

　　「好啦，我老實跟你說啦，其實這是一個很老套的家庭男主人出軌的故事。我認識小萱是在國中時，那年她是班上唯一的單親小孩，是由母親養大的，不過，她母親幾乎不理她，哦，應該說，沒有能力理她。」

　　國中，正是小女生做夢的年紀，雖然在成長，卻還不夠成熟。

　　青春期的那段日子裡，女孩們應該是跟朋友嬉哈歡笑，偷偷或大方地暗戀著隔壁班的風雲人物，手牽手面對第一次升學壓力，然後跟同學一起偷偷去逛街，卻騙父母在補習班。

　　但對吳苡萱來說，這段日子卻是最難熬的。

　　在這段人生中最敏感的時期，因為單親的關係讓她與同學有些隔閡，加上一直以來家裡都只有她一個小孩的關係，吳苡萱比同年齡的同學顯得成熟了些，也孤僻了點。

　　加上因為母親獨立撫養她，而她母親的身體又不好，有幾乎是一下課就得到醫院照顧母親，這讓她備感壓力。在學校得面對與同學間的隔閡；下了課，到醫院探望母親；回到家，則是面對一棟空蕩蕩的房子，只有她一個人，連吃飯都只能仰賴外食，還曾經因為幾天沒吃飯貧血昏倒在家門口，隔天還是早起運動的鄰居發現，才緊急將她送醫。

　　幸好她結交了一個很會煮飯，而且會幫她帶營養便當的知心好友。

　　說到這裡，孫欽雲特別停下來比了比自己，待得到雷絢臣一個瞭然的笑容，才繼續說下去。

　　直到國三，吳苡萱的母親帶著她到了一棟大宅。

　　裡面有一個男孩，和一對夫妻。

　　她一直以為這個看起來是模範家庭的女主人是母親的好友，所以母親才會帶她來。

　　那男孩很親切，對她也沒有什麼不滿，溫文有禮，完全是吳苡萱夢想中的大哥。

　　吳苡萱很喜歡他，也很喜歡母親偶爾在身體狀況許可的情況下帶她來這邊。

　　時間拉長之後，她漸漸發現了一些事情——像是當她和母親住在這棟別墅中的兩三天中，男主人幾乎不曾出現，極少的時間，男主人會在母親面前抱起她，露出和藹的笑容，喊著她的小名。

　　萱萱。

　　但是，偶爾在母親沒看見的地方，那男人見到她的表情，就像是見到一個沒人要的破爛布玩偶。

　　過了兩年，吳苡萱的母親因病去世，她終於知道全部的真相。

　　那個對自己很好、把她當成女兒一般疼愛的阿姨，就是父親的妻子。

　　在母親去世的那一年，她臆測許久的事情變成了事實。

　　她母親確實是人家的小老婆，而那個叫林喜韻的女人才是正妻。

　　「林喜韻是林至聖的母親？」充當一個好觀眾，就是要適時發出疑問。「為什麼跟母姓？林至聖跟吳苡萱不是同個父親？」

　　如果不是同個父親，那危險性還是很高！

　　下意識出現這樣的念頭，雷絢臣說服自己這只是因為很看重吳苡萱這個模特兒，並不是真的對她有興趣。

　　「不，是同個父親。」孫欽雲說得很清楚，避免某個人因耳背而庸人自擾。「林大哥堅持不肯改姓，可能也是知道自家父親的劣根性吧。」

　　孫欽雲皺起眉頭，似乎很不喜歡現在正在談論的事情。「他的猜測並沒有錯，在小萱母親去世那一年，他父親跟他母親離了婚，再娶了一個老婆。」

　　總之，那一年，吳家男主人娶了第三個老婆，是一個只比吳苡萱大十歲的女人。

　　也就是那一年，吳苡萱決定離家。

　　「詳細情形到底是什麼，小萱並沒有說得很清楚，不過感覺得出來應該是很深的心結。」孫欽雲啜了一口咖啡。「總之，這五年，她都沒有回家過。」

　　「原來是這樣。難怪她的防備心會這麼強。」雷絢臣點點頭，終於明白她的強硬從何而來。

　　「雷少爺，如果你真的想追小萱，我要奉勸你一句話。」孫欽雲難得端肅起臉，認真地說。

　　「你說。」

　　「小萱如果表現出對你厭惡，她討厭的是『有錢人』，不是『你』」。孫欽雲聳聳肩。「如果你是真心，千萬不要用那種銀彈攻勢，我保證不出半小時她就會躲得遠遠的，而且你一輩子也別想再見到她。」

　　「我像是那種人嗎？」雷絢臣覺得自己有必要澄清一下。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孫欽雲笑了笑。「不過依你這樣的背景，一個男人不這麼做也很難吧？」

　　雷絢臣沒有回話。

　　「最後一個問題。」孫欽雲喝完最後一口咖啡。「你為什麼喜歡小萱萱？」

　　「我只是——」雷絢臣想要解釋，但想了半天，卻說不出什麼理由，倒是一張俊臉漸漸轉紅。

　　「我猜你沒交過女朋友。」

　　雖然可能性很低，不過雷絢臣就是給她這種感覺。

　　「我也有一個問題。」雷絢臣努力讓自己的臉色恢復正常。「這個吳家的男主人，不會就是吳啟吧？」

　　吳啟，一個在商業界有著浪蕩名聲的男人，有著一張俊逸的臉蛋，婚前婚後從不避諱與不同的女人出雙入對，甚至還號稱「絕不出事」的董事長。

　　「小萱是他唯一出事的一次，所以你知道他為什麼不認她了吧？」

　　吳啟的事業做得很大，但並不是全靠商業實力，他個人的魅力也佔了極大部分。根據某個貴婦人的形容：他是一個有著危險魅惑力的男人。加上吳啟的作風小心，不留痕跡，讓某些有家庭顧慮的夫人們更是處心積慮想要跟他來上一段婚外情。

　　他有股距離感，讓人忍不住想要征服他。

　　「難怪……」

　　孫欽雲站了起來，從椅背拿起自己的包包。「大少爺，這餐你請，有任何進展記得回報給我，我可以免費當你的軍師。」

　　她很期待這兩人會怎麼發展下去。

　　雷絢臣擺擺手，表示知道了，旋即陷入沉思。

　　父親從小不聞不問，突然冒出來的哥哥，然後是父親離婚再娶……他突然有股衝動想要衝到吳家，把吳啟碎屍萬段。

　　怎麼可以讓吳苡萱受到這麼多傷害！

　　真是讓人心疼。

　　等等！他為什麼要心疼？

　　他只是想要拐她去當他的主秀模特兒而已，根本沒有「貳心」。

　　嗚！怎麼他有一種心虛的感覺呢？

第五章

　　「很難想像我還是踏進了這裡。」

　　跟著林至聖走進大門，吳苡萱歎了一口氣。「當年他說的話都還在耳邊迴響呢。」

　　知道當年的情境造成吳苡萱多大的心傷，林至聖攬著她，一把推開大門。

　　「是你們啊。」迎接他們的，正是林至聖的母親。看著自己的兒子跟當成女兒在疼愛的吳苡萱，她綻開笑容。「快進來，他等你們很久了。」

　　「阿姨，你怎麼會在這裡？」吳苡萱訝異地問，她記得五年前阿姨已經跟父親離婚。

　　沒有看見五年前父親再娶的那位「新媽媽」，而是林喜韻，這代表著吳家女主人又再次換人了嗎？

　　「你父親需要我，我就回來了。」露出一抹溫柔笑容，林喜韻說著，語氣中卻一點怨怪也沒有。

　　跟著她的指示，兩人一路來到一間看來是主臥室的地方。

　　床上躺著的，就是那年那天在客廳中對她坦白一切，然後說出那些傷人的話的人。

　　她永遠忘不了。

　　就像是正在看的八卦雜誌主角突然換成了自己一樣。

　　那年，母親去世，她跟著林至聖走進這個大門，再一次見到了所謂「她的父親」的人。

　　而吳啟，那個中年男子，露出了她所熟悉的冷臉，說出了這樣的話：「萱萱，我知道你是她為我生的孩子，不過，如果你是男孩的話我會勉強接受，但女孩……你就當你的出生是一場意外吧。」

　　「意外？」吳苡萱哺念著這兩個字，從來沒有想過會從自己父親口中聽到這麼一句話。如果他從來就沒有想要認她，為什麼會讓她姓「吳」呢？

　　「我不會認你，也不會讓你住進吳家。」吳啟說著，語氣毫無猶豫。

　　「但你畢竟有我的血緣，你所需要的花費，吳家一毛都不會少給你。」

　　「爸……」林至聖試圖開口。

　　「不用說了，我明白吳董的意思了。」順著母親的叫法，她蒼白著臉，退出了這個讓她感到難堪的地方。

　　從那之後，不管戶頭裡有多少錢，憑著一身傲骨，她一毛都沒有動。從那之後，不管林至聖跟她提了幾次家裡的事情，她也從沒想要關心過。

　　從那之後，她再也沒有回想過那可悲的女人——母親——的事情。

　　吳苡萱本來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再踏進這裡了。

　　「是至聖嗎？」床上傳來呢喃的聲音，不再是記憶中的嚴峻，而是虛弱。

　　「是的，爸。」林至聖將她一把拉進房裡。「我帶小萱回來了。」

　　「萱萱？」吳啟喃念了這兩個字，才恍然繼續說下去：「喔，我那在外流浪的女兒。」

　　在外流浪？吳苡萱幾乎要笑出來了。

　　她抬起頭，看著躺在床上的人，突然整個人愣住。

　　「小萱？」注意到她的臉色不對勁，林至聖回過頭，看著吳苡萱顯得過於激動的神情。她就這樣怔怔地看著床上的男人。

　　那個她應該要叫爸爸的男人。

　　然後什麼也沒說，轉身跑出了房間，留下在她身後大聲喚著她名字的兩人。

　　好不容易求來一天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雷絢臣驅車前往預定的展覽場地準備發表會的事，卻顯得有些心神不寧。

　　難得跟他一起的雷知彥看見自家兄弟那副模樣，忍不住要取笑一番。

　　「小子，你是在思春啊？」

　　「啊？」

　　一邊看著紅綠燈，雷絢臣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卻只發出這麼一個單音。

　　「我看八成真的在思春。」這麼恍神的他實在有趣啊。

　　「你在胡說些什麼啦。」

　　不想承認自己剛剛瞥到一個長髮女生，便直接聯想到吳苡萱。

　　唉……他真的有些懷念她的毒舌，不曉得她現在在做什麼？

　　「你這副德性到底要去哪裡啊？」

　　他難得排出一天下午想說好好陪伴這個表弟，沒想到他的心神根本不知飄到哪裡去了，連帶的他的問題也似乎沒聽進耳中。

　　算了。

　　「對了，跟我搭檔的人找到了沒？」

　　雖然雷絢臣手上最近的服裝秀不需他上場，不過他知道他最在乎的還是自己品牌的秀。

　　「找到了。」幾乎只一秒就給予回覆，雷絢臣突然想到自己根本還沒跟對方提這件事情。

　　好吧，既然想到了，就去做！

　　雷絢臣當下方向盤一轉，對著身旁那張訝異的臉孔咧開一抹笑容。

　　「我們先去吃吃滷味好了。」

　　「現在才下午耶！」

　　「誰規定下午不能吃滷味？」

　　到了那個林至聖之前所說的地方，他真的看到了一攤滷味攤。

　　「你來啦。」

　　遠遠地看見一輛陌生的黑轎車開過來，林至聖本還以為是來「尋仇」的，沒想到竟是……

　　「今天怎麼開這輛車？跟你上次那輛不同。」

　　「那輛車是我想要炫耀一下的時候才會開出來。」雷絢臣給了個似真似假的答案。「這輛才是我日常的用車。」

　　之前林至聖看見的那輛賓士跑車是「雷家人」所開的車子，今天這輛外表樸實了點的黑色轎車，則是「雷絢臣」所開的車。

　　不同於賓士車的華貴外表，他所開的車是外表務實，卻擁有百萬馬力。

　　「喔。」林至聖聳聳肩，沒再多問。「你今天來幹嘛？」

　　「當然是關於你小妹的事情。」毫不猶豫地接口。

　　一旁的雷知彥自知插不上話，很乾脆地去一旁挑滷味，還很自動地到超商買了一手啤酒。

　　「你不錯喔！」聽見他的回答，林至聖咧開笑容，跟著坐了下來。

　　雷絢臣停了一下，才繼續說：「你不問我為什麼要問萱萱的事情嗎？」

　　既然身為人家大哥，應該要多關心妹妹才是啊。

　　萱萱……

　　雷知彥豎起耳朵。

　　這樣親密的叫法，對方應該不是個男人，所以……什麼時候自家表弟身旁多了朵花他怎麼都不知道？

　　「我以為你打算追求她。」

　　雷絢臣本想反駁，但想了想，其實他也不確定自己真正的心思是什麼了，索性將這一部分先作保留。「我知道你是她哥，也大略知道她的身世了。」

　　「嗯，然後呢？」林至聖溫和地點點頭。

　　「……」然後呢？雷絢臣根本不知道然後要怎樣。

　　雷知彥看不下去了，決定出手幫自家表弟一把。「這位大哥，那你就好心告訴我們這個『萱萱』平常比較常在哪裡出沒，好讓我們家絢臣有機會製造一下艷遇啊。」

　　林至聖笑了起來，對於這個陌生男人頗有好感。「你們今天晚上有空嗎？」

　　在經過昨天去林家那一趟，加上一個晚上的沉寂，他肯定某個耐不住寂寞的女生晚上一定會出現在某個地方。

　　「也許你會有機會認識不一樣的小萱。」

　　丟下神秘兮兮的一句話，林至聖說出了一個地址，旋即不再說什麼的送客了。

　　黑暗中，她所能依賴的，僅有前方的兩道光線，既無法看清楚地上是畫了黃線或是紅線，極速之下更是一片模糊。

　　然後，在方向盤上輕輕地、就像是手不小心一推，車身立即劃出一道完美弧度，與那圍欄只差一毫釐就要親密接觸，但鮮血色跑車硬是這麼溜轉了過去。

　　這真是瘋狂，但這就是她要的瘋狂。

　　冷眼觀看四面，與表情成強烈對比的心情隨著引擎叫囂著、吶喊著將情緒解放的快感。

　　在旁人看來玩命的速度，對她而言卻不過是經過計算後的完美，輕鬆地控制著力道，用超平常人的專注力來放鬆自己。

　　今晚的她，需要好好發洩一番。

　　她的壓力不需靠誰來舒解，只需在狂風中用引擎代替她咆哮。

　　沒有人能瞭解吳苡萱體內流的是什麼樣奔騰的血。

　　飆車，不是刻意叛逆，而是她的血液中本來就有著這樣的因子。

　　「看不出來你對這種場合有興趣呢。」

　　雷知彥笑笑地看著雷絢臣，後者賞了他一記衛生眼。

　　「還不是那個老闆說這裡有好玩的，讓我起了想來看看的念頭。誰知道竟是一群小鬼頭的飆車聚會。」

　　「原來他說的就是這裡啊。」

　　看出雷絢臣想離開，雷知彥拉住他。「既然都來了，你不看看嗎？」

　　「看什麼？一群只會催油門的小子。」

　　他冷哼一聲，不甚在意地上了車。

　　「來了、來了，果然是迅翅！」

　　突然，一陣叫喊聲吸引了雷知彥的注意。「什麼東西來了？」

　　遠遠地，一輛鮮紅色跑車在漆黑如墨的夜中閃耀，就見「它」俐落地轉過彎道，在歡呼的人群中停車，似乎在等候著。

　　雷知彥仔細看了一下，驚呼：「他開的那輛紅車是FA的！想不到這裡也有識貨人。」

　　又看了一下。「哇！後面那輛車竟然隔這麼久才到，至少差了五分鐘，他們到底跑多長？」

　　果然是個英雄級人物，甚至連對手將車上零件拆下遞給那輛紅車的車主，都有人在一旁尖叫。

　　「會有讓人想較勁的衝動，難怪那老闆說這裡不錯……你幹嘛都不說話？」

　　雷知彥轉過頭去，發現後車窗已經悄悄地降下，窗裡那雙流露出嗜血的鷹眼讓他猛然一驚。

　　這小子……也會有這樣的情緒？

　　那是一種渴望、期盼狩獵的眼神，會讓人全身戰慄的眼神。

　　「哥，這小子不賴。」

　　緩緩地，雷絢臣將車窗升起。「你要繼續待在這裡嗎？」

　　「我……」

　　雷知彥還沒做出決定，雷絢臣卻已驅車來到那輛紅車前，頓時喇叭聲大響。

　　吳苡萱皺起眉頭。今晚她已經累了。

　　連比了兩場，對手都是不怎麼樣的肉腳；但，雖然是肉腳，她還是耗損了不少體力。

　　實在沒興趣再接下戰帖了。

　　她一低頭，下了決定之後馬上換擋，向前駛去。

　　想著去林至聖那裡晃一下好了，她一邊想著，一邊加快車速。

　　須臾，她發現有輛車緊跟著她。

　　從來沒有人能夠在她這樣的車速下還緊跟著的，但她的後照鏡中的確映出了這樣一輛陌生的車。

　　她瞄了一眼，雖然沒看過那輛車，而且對方的車也不是跑車，但仔細一看，她赫然發覺竟是同廠牌的車子。

　　硬是要來比一場嗎？好。看在對方一樣識貨，那她就跟他尬一場吧！

　　腳一邊催著油門，手則忙著換擋急轉向，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吳苡萱宣戰似地擦過了對方的車，在漆黑轎車上留下一道銀色痕跡。

　　用力一踩油門，她如閃電般飆出，猶如她的名號——「迅翅」，如迅速的翅膀一般在夜空中飛翔。

　　她往照後鏡一看，心情越發興奮。

　　那種情緒很難說明，比以往自己狂飆還要令她亢奮……沒有，從來沒有人能夠跟上她的車！不光是一個人在飛翔，彷彿跟著一道雷光，一股暢快的感覺在她心中發酵。

　　今夜，沒有來錯。

　　舔著唇，最後一個超過兩百七十度的大彎，他能夠在這裡不被甩掉嗎？這是一個令人期待的挑戰！

　　迅速打檔，猛踩油門，兩人的車速同樣高得驚人，距離一直保持著一個車身，氣氛越發緊張。

　　終於，到了最後一個決勝的大彎道。

　　佔據著內側的紅車該是佔了優勢，沒想到黑車突然往內一靠，兩車發出刺耳的尖銳聲，吳苡萱還沒空閒去注意，一閃神，手竟偏了一些，雖然及時發現，但對方已經緊咬她這一瞬的失神，猛地往前一轉，竟領先了半個車身。

　　因為是最後一個彎，接著便是公路終點，也是比賽的終點。

　　清楚知道自己敗在哪一點，但基於願賭服輸，她還是將車往路肩停去。

　　黑車就停在她車旁，思索了一下，她決定先推開車門。

　　一旁觀戰的人尚未從剛剛那場精彩的比賽中回神，又猛然領悟到接下來出現的會是迅翅的真面目，不少人張大了嘴——

　　以往比賽中，總是輸家下車，將約定好的物品交給贏家。

　　迅翅，從來沒有輸過。

　　沒有人見過迅翅的真面目。

　　推開車門，吳苡萱撥弄了下頭髮，來到黑車窗前，此起彼落的驚呼聲讓她感覺十分不舒服。

　　「女的？」

　　「竟然是女的？」

　　她輕敲了下車窗，示意車主將車窗降下。

　　「你要什麼？」

　　由於他們在比賽前並沒有談妥條件，因此戰利品的部分自然是比完才來談論。不過，黑車車主並沒有順她的意將車窗降下，而是將車門打開。

　　出現的，是一張她怎麼想都沒想到的臉。

　　而且，那人正用她夢中常出現的懾人神情，漾著笑容，一雙黑眸炯炯有神地盯視著她。

　　「你……」

　　「迅翅？挺符合你的形象的。」

　　迅速收斂臉上的興奮表情，雷絢臣回復以往的嬉皮笑臉。「你一個女人飆這麼快的速度，令我好擔心呀！」

　　吳苡萱顯然還沒從驚愕中恢復。「這不是真的吧……剛剛，跟我飆車的人是你？」

　　「是他，我可以作證！」

　　突然從後方人群中冒出來的林至聖嚇了大家一跳，他笑了一下，對著雷絢臣說：「就跟你說這個地方很有趣，信了吧？」

　　「信了。」

　　雷絢臣上下打量著吳苡萱，像是第一次看清楚眼前這個人長什麼樣子，然後泛起了危險笑容。

　　「等等！你認識他？你們不是才見過一次面？」

　　吳苡萱顯然沒注意到雷絢臣的注視，她的注意力都放在林至聖身上。

　　她什麼時候被出賣的？

　　「客人，老闆。」四個字，表示了自己跟這小子的關係。

　　雷知彥瞟了眼雷絢臣，突然渾身冒汗。

　　這小子，夠危險的。

　　沒想到當遇到他真正想要的東西時，他竟能完全拿掉紈褲子弟的假面，換上這副可怕模樣……幸好自己不是他想要的東西，不然憑這種眼神，誰都相信只要他看上眼的，一定非得到不可。

　　話說回來，他還真不知道絢臣開得一手好車，看來是整天待在郊區太無聊了，常出去兜風。

　　輸了就是輸了，雖然是第一次，但吳苡萱仍是照著自己的慣有習性，壓抑住情緒，冷靜問著：「你要什麼？」

　　「什麼要什麼？」雷絢臣不解地問。

　　「戰利品。」吳苡萱忍住想翻白眼的衝動。「看你是要拆我車的哪裡都隨你。」

　　「原來你們的戰利品就是這樣哦？」雷絢臣輕笑，卻讓吳苡萱愣住。

　　印象中，這個有錢人是不可能有這樣的笑容的，應該是不屑的笑、爽快的笑，這種輕描淡寫卻扣人心弦的笑容實在讓人……無法抵擋啊。

　　也像是她直到現在才注意到這個人……

　　「可是我不想要那種小家子氣的東西耶，怎麼辦？」雷絢臣邪笑一聲，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

　　「那你想要什麼？」

　　感覺到了某種危險訊息，但吳苡萱仍是問了出口。

　　雷絢臣給她一臉燦爛的笑容。「不知道嗎？」

　　一旁的人全都屏息以待，想看看這個有史以來第一個打敗迅翅的人到底想要什麼。

　　不管這人要什麼東西，都會是超級頂級的，因為迅翅只要贏了比賽就從不手軟，她車內的配件更是不斷的換新，也就是說，幾乎都是最頂尖的配件。

　　「說真的，你的髮質並不很好呢。」

　　突然，他執起她的一束髮絲，評論著。

　　雖然不燙不染，一頭烏黑亮麗，但若認真細看，就知道她根本沒有護髮的習慣，因此發尾有很多分叉。

　　吳苡萱臉色頓時爆紅，氣怒的將頭髮從他手裡抽開。「我的髮質關你什麼事！」

　　「呵呵……」

　　雷絢臣低笑兩聲，突然又抬眼起來，那眼神像是要將她一口吞下去。

　　「我要的很簡單——」

　　「是什麼？」嗅到了危險，吳苡萱先下手為強。「你的戰利品只能夠從我給得起的來挑選。」

　　「你絕對給得起。」

　　雷絢臣大手一攬，竟把她攬進懷中。

　　大家都被他這突然的動作給嚇了一跳，吳苡萱愣了一下，並沒有立即反應。

　　「我要你。」

第六章

　　看著身上披披掛掛的服裝，吳苡萱有種說不出的無奈。

　　在那場車賽之後，一想到雷絢臣提出的條件，她本來已經往最糟糕的方向想去了。

　　畢竟雷絢臣從第一次見到她，那種野心就一直表現在臉上。

　　沒想到他逮到機會之後，第一個要求竟然是——

　　當他的主秀模特兒？

　　「真沒有想到……」沉默了一會，吳苡萱說了到木屋之後的第一句話。「這個混蛋的要求竟然這麼詭異？」

　　「嗯？」半蹲著的雷絢臣聽不清楚她的低語，疑惑的微抬起頭，眉頭皺了起來。「你說什麼？」

　　「我說，看不出來你是個設計師。」

　　沒有迴避，吳苡萱直接說出自己的想法：「你看起來就只是個紈褲子弟而已，沒想到你還有這麼奇怪的嗜好。」

　　「奇怪？」雷絢臣打直身體，臉色平板。「你說我的工作很奇怪？你覺得我只是玩玩？」

　　他以為她應該會有比較不同的想法，而不是像一般人那樣覺得他一定得要做些世人所謂「有出息」的工作——坐在辦公室裡，整天像個機器人一般做著重複的工作。

　　他真的以為她會有別與他人的見解。

　　畢竟當他第一次遇見她時，只第一眼就覺得她很與眾不同。

　　「如果不是由你來做的話，這是個非常棒的工作。」不瞭解他的心思，也沒注意到他突變的神情，吳苡萱自顧自的說：「說真的，我以為你是那種成天無所事事、靠家裡吃喝的米蟲，不過——」

　　「不過你尬車卻尬輸一隻米蟲？」雷絢臣反應極快的打斷她的話。

　　「或是你還有什麼想要辯解的？」

　　「你這個人真的很可惡。」哪壺不開提哪壺。

　　「你是本來就白，還是有特別保養？」突然，雷絢臣半好奇的摸著她的手臂。「看起來膚質還不錯。」

　　當他粗糙的手碰上她的手臂，她突然感到一股電流竄過。

　　吳苡萱很快的抽回手，忽略那麻癢的感覺。「誰有那種閒工夫。如果嫌我膚色不合就趕快換掉我，我們的交易到此為止。」

　　雷絢臣微笑的打碎她的希冀。「想都別想。你可沒有那麼容易逃掉的，迅翅。」

　　吳苡萱臉抽搐了一下。

　　發現她的不開心，雷絢臣陪笑。「好啦，我不是故意要提的，如果你不要老說要走，我就不會再這麼說了。」

　　「哼！」

　　過了一陣子，似乎不習慣這麼安靜的吳苡萱，雷絢臣又開口了。「你穿過的最高高跟鞋有多高？」

　　「我沒穿過高跟鞋。」

　　一百七十二公分的身高讓她走到哪裡都比別的女生高，如果再穿高跟鞋，那跟孫欽雲出去的時候，兩人看起來豈不是就像七爺八爺。

　　「那你得小心些，可不要在台上摔倒。」

　　不知道是因為這一句叮嚀，還是因為雷絢臣說話的時候太靠近，吳苡萱的臉不由自主的染上一點紅暈。

　　「萱萱？」

　　突然回過神來，吳苡萱惡狠狠的說：「到底是誰准你那樣叫我的？」

　　「原來你比較喜歡我叫你寶貝啊。」故意誤解她的語意，雷絢臣笑嘻嘻的說著口頭佔人便宜的話。

　　「喂，姓雷的。」

　　「叫我絢臣或小臣都可以，這樣叫很疏遠耶。」

　　雷絢臣故意很三八的說，不過並沒有打斷吳苡萱要說的話。

　　「我什麼時候可以回去？我很累了耶。」

　　連尬了三場，然後又坐雷絢臣的車一路殺到台中，她都已經累到快癱掉了，竟還得陪這個神經病在這裡試衣服……

　　她懷疑窗外那點點白光是即將升起的太陽。

　　雖然她是無業遊民，但也不可以這樣操勞啊。

　　「喔喔，我都忘了。」一時間因為吳苡萱點頭答應他的要求而讓他心花怒放，居然忘了別人也是需要休息的。

　　雖然事情有些急，但還是得給人休息的時間。

　　雷絢臣語帶抱歉的說：「這裡有很多間客房，除了左手邊的一兩間有人之外，其它的你都可以自由選擇。」

　　除了自己跟雷知彥外，這裡也常常拿來作為秀前的臨時據點，因此都會多準備一些房間。雖然不一定是客房，有的是裁縫房，有的是打版室，不過其中一兩間還是有床啦！

　　「喔。」

　　吳苡萱想了想，突然想到這棟木屋裡只有她跟雷絢臣兩個人，不免又感到有點尷尬。

　　「啊，我還是回家好了。」

　　「回台北嗎？」雷絢臣看了一下手錶，正正指向五點整。「你還有精力開車？還是你想落跑？」

　　「我答應過的事就不會反悔。」沒好氣的啐了一聲，吳苡萱對於人格被質疑很不爽。

　　關於這點，雷絢臣其實心裡早有數，不然她大可不必跟他來台中來；不過……既然她自己都這麼說了，看來以後只要拐到她同意某些事情，就不用去煩心她會不會反悔嘍！

　　看著外面漸亮的天空，吳苡萱承認……她真的沒有精神開車了。

　　「欽，姓雷的，你是昨天睡到下午才起床啊？」

　　要不然怎麼看起來精神還這麼好，乾脆叫他開車載她算了。

　　不過，叫他開車載，那跟住在他這裡有什麼不同？

　　「沒有啊，我昨天大概是早上六點起來的。」雷絢臣一將針線放下來，瞬間顯露出疲倦的感覺。「算算再一個小時就二十四小時沒睡覺了。」

　　看來這傢伙也累到不行了。

　　吳苡萱在心底嘀咕了下，最後還是隨意打開一間房門，當看到那席夢思大床後，就徹底投降了。

　　「小萱，你在哪裡啊？」幾天下來，已經開始工作的孫欽雲終於良心發現，決定打電話關心一下好友。

　　「呃……」昨天，不，應該說是今天被折磨到凌晨五點，然後才睡不到五個小時，就接到好友的電話，讓她當下沒辦法反應過來。

　　「你還在當無業遊民喔，現在都幾點了，竟然還在睡！」

　　「你開始上工啦？」打了個呵欠，吳苡萱從床上爬起來。「不是說被急召回公司？」

　　孫欽雲呵呵一笑。

　　果然，老天爺對她還是不錯的。那天偷偷的把好友的身家資料洩漏給某個太子爺之後，隔天她一到公司上任，就莫名的被指派到一個公認的涼缺；就不知道是她的能力受到賞賜，還是有太子爺偷偷幫忙嘍。

　　孫欽雲很快的換了話題。「話說回來，那個雷絢臣有沒有再去找你啊？」

　　雖然她心底早有答案，不過總要做做樣子問一下，不然要是被發現她私下洩漏了秘密，肯定會被好友罵一頓。

　　想到自己現在就在那個男人的窩裡，他就睡在隔兩個房間的地方，吳苡萱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說：「你為什麼突然提起這個名字？我、我跟他又沒有聯絡。」

　　小小結巴了下，不過語氣還算凶狠，應該不會露餡。

　　「是嗎？」

　　質疑的聲音在電話另一頭響起，孫欽雲有點懷疑。

　　依雷大少爺那副急吼吼的樣子，肯定沒多久就會去騷擾吳苡萱了。如果不是大少爺熱度退得快，就是自家好友說謊。

　　「不、不然呢？」話說得還是有點不順，看來是沒睡飽惹的禍。

　　孫欽雲露出一抹笑，心裡斷定是自家好友說謊，但並不戳破。

　　「嗯，看來你最近有其它的事情要忙，我本來想問你要不要一起來上班的說，不過我看你也沒空吧。」孫欽雲語帶雙關的說，倒也沒期望好友聽出她話中玄機。

　　「我最近的確比較忙。」打蛇隨棍上，吳苡萱連忙說，就怕孫欽雲不相信似。

　　「忙什麼啊？」她突然興起捉弄好友的念頭，畢竟難得看到吳苡萱手足無措嘛！

　　可惜這捉弄的樂趣還沒開始，就被迎面走來的主管給破壞了。

　　「算了，不跟你瞎扯，我上司來了，先掛電話。」

　　「喔，你小心一點。」

　　同時收線的吳苡萱躺回床上滾一圈，卻了無睡意。

　　可惡！明明還沒睡夠……還是其實她會認床？

　　有點無奈的在大床上滾來滾去，最後，她決定還是乾脆起來算了。

　　話說她昨天沒洗澡也沒刷牙洗臉就睡了，這個時間雷絢臣應該還沒醒來，她去哪裡生出牙刷毛巾還有換洗衣服？

　　看來她得自己開車去市區一趟了。

　　吳苡萱伸著懶腰，走到外面的大工作室，也就是昨天雷絢臣試裝的地方，然後嚇了一大跳。

　　「原來這男人也有這麼細心的時候啊。」

　　看著桌上放了一件看來頗舒服的柔軟睡衣及免洗內衣褲跟牙刷等盥洗用具，吳苡萱承認自己有種好窩心的感覺。

　　也許他並不如自己想像的那樣，是個全無用處的有錢人吧？

　　「這睡衣不會還是手工的吧。」

　　喃喃自語的把這一堆東西捧回她暫居的房間，吳苡萱微笑了起來。

　　看起來她還不至於輸得太慘。

　　洗了一個清爽的澡，又睡了回籠覺，吳苡萱總算心滿意足的爬起來。

　　走出房門，她一眼就看見趴在一張大桌子上、不曉得在做什麼的雷絢臣。

　　這姓雷的男人認真起來的樣子還真不賴。

　　吳苡萱慢慢發現為什麼孫欽雲提起他的時候，總是帥哥帥哥的叫。

　　人家說認真的女人最美麗，看起來這句話也可以套用在男人身上。看！

　　這認真的男人多帥氣。

　　吳苡萱暗自欣賞著。看起來雷絢臣是真的很認真，一點也沒發現她從房間走出來，兀自做著手邊的工作。

　　這樣的靜謐感是吳苡萱從來不曾有過的，她過往的生活總是在學業與打工中忙碌度過。

　　由於當初一心不去動用「吳董」的錢，所以雖然讀的是日間大學，卻還是兼了幾個工作，一天平均睡不到五個小時，這樣熬了四年，不但學費沒有問題，還有筆小積蓄。

　　但這樣的日子卻總是忙碌。

　　因此在畢業之後，她並不急著進入職場，而是想要悠閒過一陣子。

　　只是怎麼也沒想到之前那段無所事事的生活所陶冷的，竟比不上她站在這裡看著雷絢臣認真的神情，那麼感受到平靜。

　　不過，這份安靜顯然被人的生理需求打破了。

　　咕嚕嚕。

　　因為許久沒有進食，吳苡萱的肚子選在這個時候開始抗議，也開始「干擾」了正沉醉工作中的雷絢臣。

　　「萱萱，你醒啦！」真的叫得很順口。雷絢臣直起身來，看著穿著連身睡衣的吳苡萱，忍不住讚歎自己的手藝。「這睡衣很適合你，頭發放下來肯定會更好看。」

　　烏黑的長髮被她隨意用橡皮筋紮成一束，雷絢臣伸手一拉，霎時頭髮披瀉而下，與白色睡衣相襯，彷彿是連成串的黑珍珠。

　　「嗯，果然十分搭配，就像天使。」

　　聽見雷絢臣毫不吝嗇的讚美，吳苡萱微微紅了臉蛋，急欲轉移話題。

　　再這樣下去，她都覺得自己快被這姓雷的給牽著鼻子走了。

　　「你這裡有沒有吃的，我快餓死了。」

　　「喔，有啊，廚房那邊有土司跟一些生菜。」雷絢臣顯得有些抱歉。

　　「因為我一個人住，不習慣弄得很多，所以都是些簡單的東西，你就將就一下吧。」

　　「沒關係。」她也不奢求在這裡能吃到什麼山珍海味，有吐死有花生醬就不錯了。

　　進廚房弄了點簡單的餐點出來，吳苡萱終於想起一個十分重要、但昨天卻忘了問的問題。

　　「姓雷的，我要在這邊待幾天啊？」

　　她跟跟他來台中，並沒有跟林至聖說要待多久，怕哥哥會擔心，等一下得去打個電話才行。

　　看來她已經打定主意要叫她姓雷的了。

　　歎了口氣，雷絢臣很快回答：「大概最少也要一個星期吧。把你要上台的衣服試穿一輪，然後我改一下大小，噶該就沒有問題了。」

　　「瞭解。」咬著土司，吳苡萱顯得有些口齒不清。「那我先去打電話。」

　　雷絢臣抬起頭，看見她這樣的舉動，忍不住輕笑了起來。

　　看起來她很能適應這裡的生活，一點都沒有跟男人同居的危機感；不曉得是她已經有這樣的經驗，還是她很放心他？

　　雖然兩者對他來說都不是很好就是了。

　　前者他不願意，後者……身為一個男人，讓一個女人對自己這麼放心，真的不是件好事情。

　　而且他發現自己看見吳苡萱這樣頭髮亂糟糟的咬著一塊麵包，不曉得為什麼，就覺得她好可愛。

　　看來自己病的不輕啊。

　　不曉得男人的心思轉了這麼多彎，吳苡萱打完報平安的電話後，又回到工作室，開始好奇的看著整間工作室的設計。

　　整個工作室以原木色為主，無論是櫥櫃或尺寸大得像訂做的桌子，或者牆壁。

　　簡單，卻賞心悅目。

　　「這間工作室是你自己設計的？」她指了指四周。「嗯。」拉了張椅子給吳苡萱坐，雷絢臣停下手邊工作，大方的為她介紹：「因為我不是學室內設計的，加上我只是需要一個空間工作，所以就沒有特別請設計師設計。」

　　這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吳苡萱扯唇笑了笑。「我以為你家大業大，既然開那種惹眼的跑車，一定會忍不住把住的地方弄得很奢華呢。」

　　「那輛車只是開給我媽看的。」雷絢臣輕描淡寫的帶過。「這裡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其實這樣看起來還是頗有設計感。」吳苡萱看著那活動櫥櫃。「這應該是訂做的吧？」

　　「不。」

　　對於這個部分，雷絢臣可驕傲了。「這可是系統櫃唷！我跑了好幾家店才相中的，然後買回來自己組裝。」

　　大手一比，指向一旁的桌子。「市面上買不到這種尺寸的桌子，是我買了兩張，再把它們拼裝成一張。」

　　吳苡萱一邊聽一邊想像著他把一堆木板組裝成這兩百公分長的桌子，忍不住笑了起來。

　　被她的笑聲吸引，雷絢臣停下解說，好奇的問：「你在笑什麼？」

　　「沒什麼。只是你看起來不大像會做木工的人啊。」吳苡萱止不住笑。「你真的跟我覺得的「你」差很多耶。」

　　「幸好你終於認識了真正的我。」眨了眨眼，雷絢臣咧開笑容。

　　從昨晚那場尬車之後，吳苡萱不得不承認，雷絢臣真的不是那種她討厭的富家子弟。

　　她對他的第一印象是——開敞篷車的有錢少爺；第二次見面，她覺得他是個空有外表的草包；第三次再見，則讓她訝異於他的危險性；之後她逐漸發現了工作認真的他其實很帥氣……

　　糟糕了！怎麼自己心底對這個男人的評價一直往上攀升……看來距離淪陷的日子大概不遠了。

　　不曉得她在想什麼，雷絢臣對她突然的沉默不甚在意，繼續說下去：「這張大桌子是用來打版的。」

　　「打版？」吳苡萱訝異開口：「我以為你是設計師。」

　　「設計師也是要會做衣服的。」雷絢臣笑了。「很多人以為設計師只是坐在辦公室畫畫圖，其實設計師需要具備完整做出一件設計中的衣服的能力。」

　　「真是讓人訝異。」將心裡的疑惑問完後，吳苡萱想到一個比較算正事的話題。

　　「姓雷的。」

　　「怎麼了？」雷絢臣從櫃子邊走回來，手裡拿著一套看來很華麗的禮服。

　　那上面的透明珠子、裝飾，以及繁複的蕾絲……如果全是手工，到底要花多少時間啊？

　　吳苡萱暗自欣賞著那件禮服之後說：「我現在是無業遊民，所以……」

　　「嗯？」顯然對這個話題極有興趣，雷絢臣抬起頭，等待著她的下文。

　　「我不能整天沒事跟你在這裡混，我還是得去找工作。」

　　雖然不缺錢，但她覺得能不用到最好。

　　「工作？」雷絢臣一臉疑惑。

　　吳苡萱翻了翻白眼，當下在心底扣了他兩分。「你大少爺不用養家，可是我得養活自己啊。」

　　「我給你啊。」雷絢臣很自在的說，一點也沒想到這話會給人什麼聯想。

　　「敢情你是要包養我？」吳苡萱變了臉色。

　　希望姓雷的聽得懂她話裡的嘲弄。

　　「有何不可？」

　　雷絢臣哈哈大笑，看著吳苡萱冷艷的臉孔，心底倒是對「包養」她這件事沒有什麼厭惡感。

　　雖然他從沒包養過女人，應該說，對於女人這種生物，他從來就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他實在不能理解為什麼會有人喜歡終日流連花叢，對他來說，與其花時間與女人相處，倒還不如去工作算了。

　　因為他的外在條件不錯，加上「祖產」豐厚，倒追他的女人多如繁星，只是他從沒想過要跟哪個女人在一起。

　　不過，這是他的想法，應該不用特別跟吳苡萱分享。

　　聽了他的回答，吳苡萱心裡卻下了這麼個註解——

　　這男人……才剛想誇他，沒想到他卻自貶身份。想來像他這樣的公子哥，和女人的關係肯定很複雜。

　　「你想包養也要看我要不要給養。」哼了一聲，掩飾著怒氣，吳苡萱故意說：「況且依你這種說法，誰肯給你當情婦。」

　　「喔，我沒包養過女人，所以還真不知道要怎麼說哩。」

　　雷絢臣咧開嘴，開朗的笑了起來。「好啦，玩笑開夠了，你先不用急著找工作。」

　　「為什麼？」

　　「你就在我這裡打工當模特兒吧。」

　　雷絢臣把手中的禮服交給她。「這些天的試穿，還有台步訓練，我都會算打工費給你。」

　　因為剛剛的「情婦論」，吳苡萱難免覺得有些不自在，所以並沒有問他打工費怎麼算，只是急急接過禮服，走回她暫住的房間。

　　雖是孤男寡女同處一室，但因為一個埋首工作，一個則是無所事事的享受山林裡的芬多精，倒也沒發展出什麼特別情節。

　　剛閒逛一圈回來的吳苡萱推門而入，發現雷絢臣竟不在平常作業的工作室，不免微感訝異。

　　這兩日的相處下來，吳苡萱對這個男人多少有點瞭解了。

　　像是……身為一個時尚品牌設計師，他對於女人的一切幾乎是瞭若指掌；除了第一天到工作室時，他沒拿出量尺就直接說出她的三圍外，還有她因為懶得運動，以致在腰間生出一小團肥肉被他一眼看出，還被逼著減重。

　　再者，不知道他怎會這麼神通廣大，竟無端生出了一堆護法產品，迫著她天天使用。

　　由這種種事跡看來，雷絢臣不只心細，還很龜毛。

　　那傢伙到底跑去哪裡了？

　　正當她打算開口呼叫時，就見他從自己房中鑽出，手上拿著他奮戰了兩天的藍色禮服，自動開口解釋：「萱

　　、萱，因為你來了，讓我靈感萌發，改變了原先的設計。你先試穿看看。」

　　雖然一開始她對這個暱稱很有意見，但因為雷絢臣一直不改口，幾天下來，她也就漸漸習慣了他這麼叫她。很奇怪，她有些搞不懂自己究竟是因為習慣了，還是因為換了一個人這麼叫她，所以才不在意？

　　「嗯。」沒有想太多的接過禮服，她看了看雷絢臣，感覺似乎有哪裡不對勁；搔了搔頭，她走進房間換好禮服，再出來時，才發現是什麼地方不對勁——

　　「姓雷的，你幹嘛穿得這麼人模人樣？」

　　平常工作時明明是T恤牛仔褲，怎麼突然換上襯衫西裝褲？雖然還不是非常正式，不過……

　　看起來就是不對勁。

　　「等一下有事情啊。」顯然對自己身上的穿著一點都不在意，看見吳苡萱穿著禮服出來，雷絢臣眼睛一亮。

　　「果然效果非常好。」

　　同色系、不同大小的珠子搭配上淺色蕾絲，以花瓣為概念所設計出來的線條在禮服上綻放，沒有固定住的珠鏈隨著吳苡萱的動作不停擺動，再搭配上吳苡萱冷艷的臉龐，活脫脫就是個冰雪女王。

　　「這件禮服全是手工制嗎？」吳苡萱不可思議的說：「未免太精緻了吧。」

　　「是啊。」驕傲的勾起笑容，雷絢臣在她周邊繞了一圈，滿意得不得了。

　　「那我可以換下來了嗎？」

　　看雷絢臣一副很滿意的樣子，她覺得應該沒有什麼要修正的。

　　「嗯嗯。」雷絢臣拿起一旁的袋子。「麻煩你換上這套。」

　　「喔。」

　　因為這幾天她所穿的衣服都是雷絢臣準備好的，所以她也就沒有多說什麼的接過袋子，點了點頭。

　　突然，裙擺上的一串珠子因為她伸手的動作而啪的一聲瞬間滑落。

　　「對、對不起！」眼見自己闖了禍，吳苡萱忍不住羞紅了臉。

　　紅紅的臉蛋好可愛！

　　第一時間，雷絢臣看到的不是禮服上的裝飾掉落，而是吳苡萱紅紅的臉蛋。

　　須臾，他才蹲下身，檢視斷掉的地方。

　　「沒關係，是我自己粗心沒縫好，這一串本來只是暫時固定，用來看效果而已，沒有實縫上去。」雷絢臣邊說邊拿來針線，直接縫了起來。

　　「萱萱。」

　　打上最後一個結，雷絢臣發現自己愛上了在她身上作業的感覺。

　　他承認他是有點故意，其實他大可叫她換下來之後再縫，不過……

　　「幹嘛？」

　　因為他正在縫裙子的部分，吳苡萱也就很自然的低下頭，這動作卻讓原本用鯊魚夾固定住的一頭長髮鬆脫了些，一縷烏髮就這樣掃過雷絢臣的臉。

　　這意外讓兩人都岔了一口氣，卻都不敢表現出來。

　　「呃，我——」吳苡萱伸手解開夾子，決定重新把頭髮夾起來。

　　烏髮瞬間披瀉下來的畫面讓雷絢臣身體一緊，再也控制不了了。

　　「萱萱……」

　　這次的叫喚猶如呢喃。

　　吳苡萱順著聲音低下頭，驀地身體輕顫了下。

　　她發現他的眼神是那麼幽暗深邃，充滿魅惑。

　　雷絢臣抬起頭，吻住就在眼前的殷紅檀口。

　　纏綿深吻中，雷絢臣慢慢直起身來，厚實大掌輕輕扳上她形狀優美的背部，輕柔的把她擁入懷中。

　　從開始的大驚失色，到漸漸感受他極富彈性的唇吮壓著她的，以及他過分火熱的舌在她口中翻騰，吳苡萱閉上眼睛，感受自己那向來平靜的靈魂被他攪動得狂亂。

　　他的吻是那麼激烈，卻又是那麼的自然，彷彿兩人已有過於百次的經驗。

　　看著她的粉唇因他的吮吻而顯得紅嫩腫脹，更讓雷絢臣無法自己，直到聽見她無意識的嬌喃，他才終於回神，戀戀不捨的收回自己的舌，轉而用力啄吻她紅艷的唇。

　　這深深一吻，令兩人氣息紊亂。

　　直到稍微平息下來，吳苡萱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剛剛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事。

　　「你、你、你知道不知道你這叫職場性騷擾！」她紅著臉，退了一步，然後似支撐不住地蹲了下來。

　　雷絢臣愣了一下，看著她紅通通的臉蛋，一時間也不能理解自己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不過，他倒是一點也不後悔，甚至還有些意猶未盡……

　　這女人，比他意想中還要對他胃口！

　　「我倒是不介意進一步讓你體驗什麼叫性侵害。」雷絢臣咧出危險笑容，如願看見吳苡萱幾乎是彈跳地往後退。

　　「我倒底是招惹了誰啊……」吳苡萱一邊退一邊喃喃自語。

　　雷絢臣看著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就是招惹了我啊，萱萱。」

　　意外的，他一點也不覺得以後自己的配偶是吳苡萱有什麼不好，反而覺得如果真的娶了她，肯定會為他的人生加分不少。

　　待氣息平穩下來，雷絢臣看了一下手錶。

　　「好啦，你去換下衣服，我們準備出門了。」

　　「我也要去？」

　　待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吳苡萱不免感到疑惑。「去哪？」

　　「等一下你就知道啦。」

第七章

　　「你真的確定要這麼做？」雖然年紀已老邁，聲音卻如洪鐘般中氣十足。

　　「我確定。外公，我已經決定了。」另一道溫文的聲音接了話。

　　「不後悔？」老人的語氣聽起來有些不贊同。「你知道自己接下這位置的壓力會有多大嗎？」

　　「我曉得的。」男子點了點頭，語氣堅定。

　　「不通知絢臣那渾小子？不怕他說不公平？」

　　「不。」男子搖搖頭。「他最快忙翻了，如果他知道的話……肯定會把自己逼得更緊。」

　　老人歎了一口氣。

　　「真虧你們兄弟感情這麼好。」

　　看見內外孫的感情這麼好、這麼團結，相比兒子一輩的爾虞我詐，真是令人感慨啊。

　　「那，就拜託爺爺了，請盡量不要透露給其他人知道。」

　　「我總得通知一下人事部，還有你的秘書吧？」

　　&&&

　　「你要回台北？」

　　見他將車開上高速公路，吳苡萱不免感到訝異。「怎麼？終於要結束在郊區的生活啦？」

　　「有些事情必須親自回去處理。」

　　雖然大部分的工作他都是透過網路視訊會議跟電話聯繫，但這方式可不適用在場地租借及聯繫家人感情。

　　「喔，那為什麼我要跟你去啊？」

　　吳苡萱身著褐色套裝，一副精練形象地坐在副手座。

　　不得不說這男人的眼光真是一流。她身上這套套裝剛好襯托她白皙的膚色，真的很醒目。

　　「你不是在我這邊打工嗎？」雷絢臣笑著以正當理由留下她，其實說穿了就是捨不得她離開自己身旁。「你是我的助理，不跟著我，留你在山上當裝飾嗎？」

　　「說的也是。」吳苡萱不疑有他，接著要求：「那晚上可不可以載我去滷味攤？」

　　「幹嘛？」雷絢臣的語氣聽來不佳。

　　「去接回我的小紅啊，還有去聯絡聯絡感情。」

　　那天她彪車輸給他之後，就把車鑰匙交給林至聖，然後搭上了雷絢臣的車。

　　「不會是手癢了吧？」語氣揶揄，不過雷絢臣倒也沒有拒絕。「好啦，等事情辦完，就載你過去。」

　　「被你說得好像我是彪車狂一樣。」吳苡萱似嗔似怨地咕噥。「我可沒這麼說，畢竟那是你的『正職』啊，我這邊只是打工性質不是？」因為這兩天兩人同住一屋，自是聊了不少，也知道了吳苡萱前陣子靠著變賣戰利品賺進不少。面對他明顯的調侃，吳苡萱索性轉向窗外，來個相應不理。

　　「幹嘛生氣？」雷絢臣笑說。兩在一來一往的對話中，車子很快地下了交流道，直到駛入台北西區的一棟大樓地下室停車場。

　　「你還沒說你要去哪裡。」

　　被閒扯拉去太多注意力，以致直到他停好車，吳苡萱都還不知道他們的目的地是哪裡。「我們家的公司。」

　　雷絢臣說出答案，走出車子，繞到另一邊，很紳士地為吳苡萱開車門。

　　「謝謝。」

　　不得不說他這個舉動的確讓她心裡感到甜滋滋的，吳苡萱往上瞥了一眼，臉上掛著微笑。

　　接著，他帶著她搭電梯直達三十六樓。

　　「好高喔。」

　　吳苡萱不禁讚歎出聲，便不再說什麼，畢竟今天她只是陪他來，這裡既不是她的地盤，她也不認識任何人。

　　跳出電梯，迎面就看見一名十分端莊的女士，她想應該是秘書之類的吧

　　「雷先生。」

　　「你好。」雷絢臣倒是出乎她意料的有禮貌。「知彥在嗎?」

　　「總經理剛好出去，總裁找他。」

　　秘書小姐誠實告之辦公室主人的去處。

　　「喔，他上去多久了？」雷絢臣問。

　　「一個小時又十二分鐘。」

　　看看手錶，秘書十分精準的說出時間長短。

　　雷絢臣想了想。「那我們就在他辦公室等他，可以吧？」

　　「當然。」

　　秘書小姐連問都沒問，就將兩人請進辦公室，再端來兩杯咖啡。

　　「總經理上去之前表情還滿嚴肅的，雷先生你可能要稍候一下了。」

　　「嗯。」

　　點了點頭，秘書便退出門外，並細心地關上門。

　　「你的面子還真大耶，對方竟然對你這麼恭敬。」吳苡萱說：「你跟這家公司的總經理很熟？」

　　根據她的常識，一般要見這種人物，不都要先預約嗎?沒想到門口的小姐連問都沒問，而姓雷的也一副在逛自已家的模樣。

　　不過他之前似乎說過這是他家的公司，這麼說來，也算是變相的自己家吧。

　　「怎樣？被你老公我迷倒了嗎？」很不要臉的自抬身份，某個姓雷的紈褲子弟把肖想的位置給說了出來。

　　脫口而出的瞬間，雷絢臣也被自己給嚇了一跳，但很快地便收起心神，努力露出迷人的笑容。

　　吳苡萱似笑非笑地盯著他。「什麼時候跑出這號人物的，怎麼我都不知道？」

　　「不就在這裡？」

　　雷絢臣露出色迷迷的表情，一步步逼近比肩而坐的吳苡萱。

　　知道他要做什麼，不過吳苡萱並不打算阻止。

　　其實，她是喜歡他的吧？

　　要不，在那個晚上，輸了比賽的她，不會就這麼跟著他到台中；更在今天早上的親吻之後，完全沒有惱羞成怒。

　　她也只來得及說出這麼一個字，雷絢臣的大手一擁，扣住她的後腦勺，帶著微甜氣息的唇就這樣壓了上來。

　　吳苡萱閉上眼，享受著男人的激吻。

　　「咳咳，我沒有讓你們等這麼久吧？」

　　帶著促狹意味的聲音響起，雷知彥斜靠在門框上，戴著無框眼鏡的溫文臉孔笑得很是奸詐。

　　他突然有點後悔這麼早開完會，如果再晚一點回到自己辦公室，搞不好就有一場免費的春宮秀可以欣賞了。

　　「啊！」聽見聲音，吳苡萱連忙推開那看來十分陶醉的男人，尖叫了聲，整個人跳了起來。

　　雷知彥挑了下眉頭，仔細打量跟表弟擁吻的女人。

　　她……不正是那天晚上跟絢臣尬車、叫什麼迅翅的女人？

　　沒想到絢臣手腳這麼快，距離那天晚上也不過是一個星期的時間，兩個人的發展可真是神速啊……

　　吳苡萱羞紅了臉，看著那個應該是這間辦公室主人的男人。

　　照理來說，她應該不認識這間公司的任何人，但為什麼這個男人會讓她有些眼熟的感覺呢？

　　「知彥，我跟你介紹一下，這是吳苡萱小姐。」終於，熱情被打斷的男人不甘不願地站了起來，跟自家兄弟介紹他帶來的女人。「也是我的老婆。」

　　「你的老婆？」

　　「姓雷的，誰說要嫁你了？」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雙方對看了一下，目光再度回到發話的男人身上。

　　這姓雷的說話怎麼可以這樣……他甚至沒有向她告白呢！

　　不過，眼前這男人為什麼會這麼眼熟啊？

　　「你好，苡萱，不介意我這麼叫你吧？」雷知彥看見吳苡萱的表情，知道小兩口肯定有些事情還沒有「喬好」，當下決定忽略絢臣那似宣言的叫囂，逕自做起自我介紹：「雖然我也姓雷，不過你還是叫我知彥好了，避免搞混。」

　　不叫她吳小姐的原因是，既然自己兄弟都說得這麼明顯了，看來未來的弟媳應該就是她了，所以他還是先親近親近一下。

　　畢竟他還沒看過表弟對哪一個女人表現出這麼明顯的佔有慾。

　　吳苡萱仍是羞紅著臉，想了半天，最後還是決定問出心底的疑問：「請問，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面？」

　　被晾在一旁的雷絢臣忍不住插話：「萱萱，你記憶力怎麼這麼差啊？」

　　「姓雷的，你不說話又沒人當你是啞巴！」吳苡萱惱怒地說。「我又不是在問你，你插什麼嘴！」

　　雖然被斥責了，但雷絢臣還是很想要回答。「就你輸給我那天，他就在我旁邊，而且比賽時他也在車上呢。」

　　雷絢臣理所當然地解釋著，然後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一個問題：「話說回來，知彥，你那天怎麼回去的？」

　　那天是他載他去的，尬完車後他開開心心地載著吳苡萱跟他一起下台中，倒忘記了雷知彥還在現場。

　　說到這件事情，雷知彥就一肚子火。

　　「原來你還記得我在現場啊？帶著人就跑了，還好那個滷味攤老闆人好，開著苡萱的車送我回家。」

　　呵呵，看來那個老闆跟苡萱似乎關係非比尋常，未來也是一家親，衝著這一點，應該要常常去光顧才是。

　　況且那個老闆跟他還滿投緣的，那晚兩人聊了很久才分開的。

　　「我哥送你回家？」吳苡萱訝異地張大嘴，這才明白為什麼這男人看起來會這麼眼熟。

　　看到吳苡萱的心思都在雷知彥身上，令雷絢臣心頭不快，表情瞬間凝了起來。雷知彥畢竟是跟他一起長大的，當下點了點頭，結束這個話題。

　　「話說回來，今天吹什麼風把你吹來找我啦？」

　　「沒有啊，來關心你一下，順便找你吃中飯。」

　　雷絢臣心知表哥的身體頗為破敗，三餐又老是無法準時，既然他今天被電召回家吃晚餐，中午也還沒有與人有約，索性來找他出去嗑一頓好料。

　　他一早便接到母親的電話，待確認了禮服的狀況一切OK後，便帶著吳苡萱殺上台北，因此兩人連早餐都沒吃，現在已是接近中午時候，肚子早餓到不行。

　　「呃，可是我不餓耶。」

　　雷知彥連忙拒絕。

　　早上去找外公已經花去了不少時間，如果再跟雷絢臣出去吃午餐，恐怕今天的工作會無法如期完成。

　　「把你的工作統統給我丟掉。」雷絢臣只瞥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麼。「等等吃完回來我會幫你完成的。」

　　「你今天留在台北？」

　　雷知彥頗為訝異。

　　畢竟距離他很在意的品牌展時間已經不到一個月，他以為絢臣會足不出戶地把自己關在房子裡拼了命地加班。

　　「沒辦法，家人急召。」

　　拿起手機晃了搖，雷絢臣透露出無奈。

　　想了想，知道自己表弟的固執，雷知彥只好按下內線，通知一下自己的秘書。「沈秘書，我中午出外用餐，如果有兩點前的行程，麻煩幫我延後--」

　　話還沒說完，電話就被一把搶了過去。「沈秘書，麻煩你把總經理下午的行程全部取消掉，重要的公文放他桌上；然後恭喜你，你今天終於可以準時下班。」

　　自作主張地安排好了之後，雷絢臣拉起狀況外的吳苡萱，「走啦走啦，大爺我沒吃早餐，快餓死了。」

　　稍晚，某個雷姓住家門前。

　　一個看來緊張兮兮、抓住自己裙子的女人跟一個表情看來十分閒適的男子在門口起了點小爭執。

　　「你什麼都沒說，就帶我回你家吃飯？」

　　吳苡萱簡直不敢相信有人這麼粗神經。

　　兩人的關係根本還沒確定，雖然她已能感覺到雷絢臣對她的感情，也承認自己動了心，不過，見對方的父母？會不會太快了點？

　　「不用擔心，你穿這樣很好看。」雷絢臣無所謂地說：「我爸人很好，不會吃了你的。」

　　言下之意，要擔心的是你媽嘍？

　　吳苡萱皺起了眉頭，終於忍不住說了：「姓雷的，我是你什麼人都沒確立耶，你就帶我回家吃飯，這樣不會太快了嗎？」

　　用暗示的說法，看看這個男人會不會明白自己跳過了什麼步驟。

　　雷絢臣皺起了眉頭。兩人都已經來到他家門口了，為什麼還要在這裡談論這件事？

　　看吳苡萱一臉堅持，雷絢臣終於願意動腦想想問題點究竟出在哪裡。

　　他知道自己確實衝動了點。

　　他對吳苡萱的感情是直至今天才確認的，不過這個說法也有問題，應該說他更早之前就對她有很強烈的感覺。

　　好吧，雷絢臣不得不承認：對她，他是真的一見鍾情。

　　不過，吳苡萱呢？

　　雷絢臣終於發現了問題點。

　　「呵呵，吳苡萱大小姐，你願意當我的女朋友嗎？」

　　原來是少了這句話呀。

　　「哼。」

　　這傢伙的腦袋還很清楚嘛！吳苡萱在心中暗自竊喜，緩緩地點了點頭，臉頰紅暈成一片。

　　怎麼從遇到這個男人開始，她動不動就臉紅啊？

　　「那我們可以進門了嗎？」

　　他還沒有在自家門口罰站這麼久的經驗哩。

　　「好吧。」吳苡萱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

　　直到門口鈴按下、到門打開的瞬間，吳苡萱突然升起了脫逃念頭，無奈身旁的男人把她的手扣得緊緊的，讓她只能乖乖跟著他進門。

　　一走進房內，吳苡萱暗自訝異地環視了一周。

　　這個居家的裝潢，跟雷絢臣給人的感覺好不像哦。

　　這是一個很明顯請人特別設計過的空間，以金色與紫色為主軸，不管是電視櫃還是壁櫥，明顯的都是訂做品。

　　尤其是那組加大的沙發看起來實在奢華到不行。

　　吳苡萱看看雷絢臣，再看看這屋裡的一切。

　　不得不說，這屋裡的擺設給她的感覺跟她第一次見到的雷絢臣比較搭配；不過自從進一步認識這個人之後，她就知道他並不是這麼浮誇的人。

　　另外，看得出來姓雷的身家夠厚。

　　「絢臣，你怎麼這麼慢。」

　　用遙控按開了門，林美華從廚房走出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與他交握著手的女孩。

　　「雷媽媽好。」

　　乖巧地叫一聲，吳苡萱知道這中年婦人正在打量她，只好露出微笑，盡量表現出有氣質的模樣。

　　「好啦，快來吃飯，你爸很想你。」轉身走回廚房，林美華丟下這一句，並沒有探問吳苡萱的身份。

　　「走吧。」從頭到尾都沒出場的雷絢臣輕輕拉了她一把，吳苡萱回過頭，發現他跟她相處時掛著的那抹輕鬆笑容已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看來玩世不恭的男人。

　　吳苡萱疑惑了。

　　雖然她自己並非如此，但對大多數人來說，「家」應該是個可以全然放鬆的地方，沒想到……

　　敏銳地感覺到吳苡萱發現了什麼，但雷絢臣卻沒有解釋，丟下一記「我們日後再談」的眼神後，便拉著她走向餐廳。

　　一頓飯吃下來，如雷絢臣所說的，他爸爸確實是個幽默風趣的人，聊起天來也沒有什麼壓力，反倒是他媽媽，雖然表現得很熱絡的樣子，但吳苡萱就是知道她並不歡迎自己。

　　吃完飯，吳苡萱很自然地將碗筷拿到洗手台邊，主動要幫忙洗碗，一方面是因自己大學時一個人住養成的習慣，一方面也想給他媽媽留下一點好印象。

　　「不用麻煩了，吳小姐。」看見她的舉動，雷振於出聲：「放著就好，等一下鐘點女傭會來洗的。」

　　「喔。」

　　既然主人都這麼說了，她也不能說什麼。

　　看出她無事可做的尷尬情形，雷絢臣走到她身旁，低聲對她說了幾句話，吳苡萱皺起眉頭，旋即勉強地點了點頭，然後雷絢臣比了一個方向，看來應該是他的房間。

　　「絢臣，你等一下到書房，媽媽有話跟你說。」

　　已經吃飽飯的雷爸坐在沙發上，一邊看晚間新聞，一邊吃飯後水果。

　　聽見太太這樣說，雷振於不認同地皺起眉頭。「老婆，不要逼絢臣比較好……」

　　他還是比較崇尚讓孩子快樂成長，只是他的老婆，唉……

　　「爸，沒關係。」雷絢臣擺擺手，乾脆地跟在母親身後進書房。

　　門一關上，林美華幾乎即刻變了臉色。「那女孩是誰？」

　　「我女朋友。」

　　雖然是前不我才確定的事，雷絢臣卻豪不猶豫地說了出來。

　　「家世？」林美華最關心的就是這個。

　　雖然那個女孩看起來頗乖巧，但兩人都還沒論及婚嫁，竟就這樣到男方家，未免也太不檢點了吧？

　　看出母親在想什麼，雷絢臣繃著臉。「萱萱是我喜歡的女人，今天是我強迫她來家裡吃飯的，媽想要怪罪的話就怪我好了。」

　　唯恐兒子生氣，又幾個月不回家，林美華放軟了聲音：「你這孩子，媽也是為了你好。」

　　「如果媽是為了我好，就不要一直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

　　一語雙關地，雷絢臣毫不猶豫地頂撞自己的母親。

　　林美華皺起眉頭。「絢臣，你這是什麼意思？」

　　「媽應該很清楚。」雷絢臣沒有迴避，直率地說出自己的想法：「想要掌管雷氏企業的是你，不是我。我沒有商業頭腦，不要再逼我進公司了。」

　　「這麼大一間企業，本來就該歸你，你現在是雙手把屬於自己的東西奉上給雷知彥那個小子你知道嗎？」

　　面對兒子的頂撞，林美華顯得有些氣急敗壞。「你就照著媽的安排，不會有問題的。你先跟那位小姐分手，媽給你安排一門親事，結了婚，你爺爺自然會把總裁的位置給你。」

　　她早就計劃好了，只要絢臣企業聯姻之後，她相信憑兒子的能力，再加上絢臣為了公司連婚姻都可以犧牲的話。雷家大老一定會更欣賞他。

　　本來她以為總裁的位置兒子沒望了，沒想到那次合歡山上的會議又讓她燃起希望。

　　雷絢臣手撫著額頭，沒有說話。

　　林美華歎了口氣。「絢臣，你要知道，媽都是為了你好。」

　　再次重複的話聽在雷絢臣耳中讓他備覺諷刺。

　　「萱萱一個人應該會覺得很無聊，我帶她出去逛逛。」

　　沒有回覆母親任何答案，雷絢臣丟下話，直接甩頭就走，留下錯愕的林美華一個人喃喃自語。

　　「難道我錯了嗎？我都是為了你……」

　　不過，如果兒子真的說什麼都不肯接受這樣的安排，她也只有另尋它法了。

　　&&&

　　「你媽不喜歡我。」坐上車，吳苡萱真爽地說出自己的感覺。

　　「沒關係，我跟你同病相憐。」雷絢臣毫不猶豫地接話。

　　她知道他說的完全不假。

　　想到雷絢臣要她進他房間休息之前，他對她說的話，吳苡萱忍不住開始懷疑起這對母子的感情。

　　「幹嘛?你跟你媽有代溝哦？」完全撇開自己被排擠的感覺，吳苡萱看著他皺起的眉頭。「剛剛在書房吵架了？」

　　「我跟我媽不合早就不是新聞了。」雷絢臣打開車窗。「要不是我不抽煙，現在還想想來一根。」

　　吳苡萱看著窗外。「為了什麼不合？」

　　「她要權要勢，我要自由。」雷絢臣踩下油門。「陪我去兜風？」

　　她笑了起來。「都已經坐在車上了，我還有說不的權利嗎？」

　　他們就這樣說說笑笑，一直到雷絢臣停下車，吳苡萱才發現他們已經到了海邊。

　　「走走？」

　　推開車門，吳苡萱脫下鞋子，赤腳走在沙灘上。

　　雷絢臣看著那抹輕盈的身影，不曉得為什麼，整顆心彷彿被填得滿滿的。

　　「我是一個很幸運的人。」

　　猶豫了下，最後還是往前將吳苡萱一把擁入懷中。「我做了我想做的事情，我遇到了我愛的人。」

　　吳苡萱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告白羞紅了臉。

　　「你喜歡我嗎？」

　　「姓雷的，我跟你談過我的家人嗎？」

　　轉移話題，吳苡萱現在不想討論這個問題。

　　看出了她的逃避，雷絢臣也不逼她，聽她逕自說起自己的故事，雖然他早就知道了。

　　一邊聽著他心疼的故事，雖然吳苡萱的陳述避開了一些敏感的事情，但還是讓他忍不住收緊了手臂，只希望自己能夠給她一點力量。

　　不知什麼時候，她停止了說話。

　　兩人就這樣擁著，看著黑夜中的浪潮。

　　「萱萱，如果我是個一無所有的人，你還會保持著你現在的心情嗎？」雖然這麼說似乎有些嚴重，但雷絢臣現在只想得到一個保證。

　　「嗯，不一定。」

　　看到他這副樣子，吳苡萱突然興起了捉弄他的念頭。一如她所預料的，緊握她肩頭的手突然用力，雷絢臣表情變得十分嚇人。

　　「如果你一無所有，我可能會更喜歡你。」吳苡萱緩緩地說，笑瞇瞇地看著他。

　　「為什麼？」雷絢臣想知道原因。

　　「有錢人都不可靠。」吳苡萱迅速回答。

　　雖然這種說法有些以偏概全，不過誰叫她有過慘痛的經驗，這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吧。

　　低下頭，他再也忍不住將唇貼上她的。「可惜你要失望了，就算我放棄雷家那邊，光我那品牌的營收就可以養活你了。」

　　「哼，光一張嘴會說而已。」

第八章

　　「臣哥！」

　　小陳一看到老闆，招呼打得特別大聲。

　　「這邊準備得怎麼樣了？」

　　秀展的日子越來越接近，他跑台北的次數也越來越頻繁。

　　雖然平常吳苡萱都是在台中惡補台步，雷絢臣幾乎是一個人上台北；不過，最近因為她已準備得差不多，加上今天是綵排，她也就跟著他上來了。

　　「很好啊，一切順利！」

　　從雷絢臣一走進展場，小陳就注意到他並不是一個人，不免有些訝異。

　　關於臣哥的私生活，他是不清楚啦，不過……根據以往的經驗，他從來沒有帶過女人到展場，難道……

　　肯定是和人家有一腿啦！

　　小陳抬起頭，好奇的眼光直接投射在吳苡萱身上。

　　雷絢臣第一時間就發現了，當下皺起眉頭。「看什麼看？」

　　「沒、沒有。」

　　沒料到雷絢臣會直接罵出來，小陳結巴了一下。

　　本來想就這樣作罷，但那個好奇心一氾濫，卻是怎麼樣都擋不住，最後，小陳終於不怕死的問了。

　　「臣哥，這個正妹是從哪裡來的？」

　　發現小陳說的是她，吳苡萱愣了一下，當下微紅了臉蛋。

　　「老闆妻，你敢戲嗎？」直接挑明她的身份，完全不在乎現場還有別人。

　　小陳愣了一下，旋即變了臉色。

　　「臣哥，你行行好，這種事情不要說得這麼大聲啦！」

　　「為什麼？」雷絢臣疑惑地問，這沒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啊。

　　「拜託！現場這麼多模特兒。」

　　小陳壓低聲音，環視四週一圈，發現很多人已經豎起耳朵，心裡暗叫不妙。

　　「說清楚。」

　　雷絢臣皺起眉頭，不喜歡這種話說到一半，被吊胃口的感覺。

　　「我只是來打工的，跟姓雷的的沒有關係，是要參加走秀的模特兒。」

　　聽見兩人的對話，吳苡萱皺眉，試圖彌補的說：「今天不是要綵排嗎？」

　　無奈那句話早傳到了在場的所有人耳中，當下開始有竊竊私語的聲音。

　　「喔，對了，萱萱是主秀模特兒。」

　　雷絢臣一點也沒發現不對勁，直接丟下震撼彈。

　　他為了主秀模特兒人選不知道凶過多少人，結果最後竟然是由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擔當，也難怪現場的聲音越來越大，其中自是摻雜了不少嫉妒的聲音。

　　一直到綵排時，這種情況仍沒有停止。

　　「你看她走的台步，根本就還是個外行人嘛！」

　　「長得漂亮是漂亮，但比她漂亮的人多的是，憑什麼是她當主秀？」

　　「而且你聽雷總監叫她叫得多親密！」

　　聽著眾多女人的耳語，小陳為吳苡萱以後的處境捏了好幾把冷汗。

　　「臣哥，你這麼做是害了吳小姐啊……」

　　為什麼要在這個滿是豺狼的環境中揭吳苡萱的底啊，不知道這個場子裡有多少人愛慕著他「雷總監」嗎？

　　「我有做什麼嗎？」渾然不覺的雷絢臣疑惑回問，一邊看著走著台步的吳苡萱，露出一抹溫柔微笑。

　　眾人對台上的女子投射的怨妒眼神瞬間強了三倍。

　　但舞台上的吳苡萱卻毫無所覺。畫上淡妝，她原本就冷艷的臉龐更顯得嬌媚，搭配上一套套不同款式、色系的衣服，言疑的身材幾近完美。

　　不知不覺間，原本嫉妒的眼神轉為欣賞。

　　「難怪臣哥你會找她當主秀模特兒。」小陳歎息地看著舞台上的身影。

　　雖然一看就知道是沒經驗的模特兒，但吳苡萱的氣質實在太符合這次服裝秀的主題了。

　　難怪雷絢臣千挑萬選，最後會選上她。

　　一踏出電梯，雍容貴婦訝異地看著門前秘書桌上的牌子，似乎有了些變動。

　　「雷夫人。」

　　見到來人，沈秘書很快就認出人來，露出一抹微笑。「您來找總裁嗎？」

　　「總裁？」婦人臉色一變，二話不說，幾乎是用沖的進到辦公室。

　　「知彥！」

　　「舅媽，好久不見。」

　　見到婦人匆匆忙忙的模樣，辦公室裡的男子並不顯焦躁。

　　該來的還是來了……

　　「知彥，我沒想到……」林美華慘白了臉。

　　本來她今天是來跟雷知彥談條件的，沒想到話都沒說，就見到雷知彥已當上了總裁。

　　「我動作這麼快。」雷知彥苦笑地接話，他一直都知道舅媽在想些什麼。

　　「這、這怎麼可以！」林美華不能接受。「沒有開會，沒有宣佈，我不會承認你是雷氏總裁的！」

　　如果總裁之位已經確定了，那她的計劃豈不功虧一簣？

　　「下次開會，外公就會宣佈了。」雷知彥知道這並不是重點。

　　「如果你成為總裁，那絢臣呢？」

　　雷知彥歎了口氣，「絢臣說他會退出董事會。」

　　股票是好幾年前外公早就給他們兩個的，而他們表兄弟在雷氏擁有的持股數是一樣的，但絢臣向來把自己的股票放在他這裡，反正表弟出來也不靠這個過活，只是雙方父母一直都不知道這件事情，一直以為股權還在雷圖海名下。

　　今天，還不是攤牌的時候。

　　「絢臣沒有跟我說！」林美華認定這是雷知彥在挑撥他們母子的感情。「你怎麼可以這樣？你這樣的行為是背叛絢臣！」

　　被扣上這麼大一頂帽子，雷知彥也只能無奈地持續苦笑。

　　「股票呢？」林美華很快就想起來了。「那屬於絢臣的持股呢？」

　　既然總裁人選已定，那屬於他們那一輩的股票，雷圖海一定已經分配了。

　　「在這裡。」雷知彥打開抽屜，拿出文件。

　　林美華仔細審視，彷彿想看出雷知彥是否在其中動了手腳。

　　「絢臣知道你接任總裁了嗎？」

　　「還不知道。」

　　如果絢臣知道了，肯定會立即殺過來，然後先強迫他休一個禮拜的假。顯然的，他遠比眼前這位婦人還要瞭解她的兒子。

　　認定雷知彥對不起自己的兒子，林美華想了一下：「我想你也不希望絢臣知道，萬一絢臣來爭奪這個位置，對你也不利吧？」

　　如果絢臣要這個位置，他絕對雙手奉上。

　　這句話雷知彥沒有說出來，他坐回自己的位子，等著長輩的下一句話。

　　「我可以不告訴絢臣，但我要你名下百分之五十的雷氏股票。」

　　林美華瞬間改變計劃，既然拱兒子當總裁的計劃失敗了，她當然是能撈多少就撈多少。

　　「然後？」

　　心知肚明舅媽不會就這樣算了，雷知彥等著下文。

　　「我要安插兩個人進雷氏，而且要經理級以上的位置。」

　　毫不猶豫地用兒子的身份來換取自己的利益，林美華一邊說服自己這是為了讓絢臣以後過得更好。

　　「我知道了。」雷知彥點點頭。「舅媽還有別的事要說嗎？」

　　林美華搖頭，手上拿著那份文件。

　　「過戶的事這個禮拜我就會送文件去給您，那兩個人的資料再麻煩您拿給沈秘書，另外……請記得您的承諾，不要告訴絢臣。」

　　最近他們兄弟倆都很忙，尤其絢臣現在有了心愛的女朋友，他實在不想再給他壓力。

　　一心以為他是怕自己兒子來爭奪位置，林美華點點頭，走出辦公室。

　　雷知彥看著那抹豐腴的背影，不免歎了一口氣。

　　「歡迎各位蒞臨GC新片發佈會，今日的主題是——衝突，冰與火，希望大家會喜歡。」

　　身為設計師，雷絢臣理所當然地站在第一線，待最後一個字落下的同時，整個會場燈光一暗。

　　服裝秀正式開始。

　　這次的主題是冰與火，用到許多關於水、冰或者紅色火焰的元素，不管是佈景還是設計出來的飄雪氛圍都非常恰到好處。

　　這也是為什麼雷絢臣第一眼就認定主秀模特兒非吳苡萱莫屬了。

　　因為，她本身就像是冰與火的結合體。

　　外表如冰般的冷艷不易靠近，但其實內心澎湃，只要一經挑逗，馬上燃起熊熊烈火。

　　看著模特兒一個一個步上舞台，雷絢臣退到後方，滿意地看著舞台上的展示，在快到終場的時候，才走回後台。

　　遠遠地，他就看見換上最後一套衣服的吳苡萱。

　　她是那麼耀眼，讓人一眼就注意到了。

　　他大步走到她身邊，發現她冷然外表下的緊繃。

　　「萱萱，不要緊張。」雷絢臣安慰似的低喃嚇了吳苡萱一跳。

　　「姓雷的，你從哪裡冒出來的？」

　　因為過於緊張，所以她根本沒發現雷絢臣已走到後台。

　　「放心，你會表現得很好的。」

　　「是啊，苡萱，放心，還有我呢。」故意在一旁插話，算是彌補表弟只顧著安慰她吧。

　　「說的沒錯，如果你不小心摔倒了，記得摔在知彥身上。」『

　　吳苡萱吐了長長一口氣。

　　雷絢臣的信任無疑為她打了一記強心劑，她露出笑容，勾著雷知彥，走上了舞台。

　　讓他所料的驚艷全場。

　　沒有摔倒，沒有踉蹌，吳苡萱以特有的氣質展示了那件禮服，寶藍鑽石在昏暗光線下閃閃發亮，征服了所有觀眾。

　　雷絢臣吐出長長一口氣。

　　接下來是一連串的例行公事，他自然要跟著模特兒一起上台謝幕。

　　模特兒魚貫而出，穿著展示過的服裝規律地在伸展台展示。

　　因為是長裙擺，吳苡萱正順著拉起下擺，避免禮服被弄髒，根本無法分心去注意那突來的惡意襲擊。

　　一個快得讓人來不及反應的橫踹讓她踉蹌了下，

　　「你沒什麼了不起。」

　　低得幾乎聽不見的惡言惡語在她耳邊響起，她往前一看，瞬間看見那張嘲弄的臉孔。

　　因為剛好是在舞台轉彎的地方，所以大家只看見吳苡萱跌了一下，並沒有看見前一個模特兒的惡行。

　　雖然沒有整個人「仆街」，但吳苡萱還是暗叫不好。

　　幸好已經到了就定位的時候。

　　因為她是主席模特兒，雷絢臣很自然地走到她身旁，然後發現了吳苡萱臉色不對，連忙在鞠躬的時候低聲問：「怎麼了？」

　　「腳跟斷了，腳也扭到了。」

　　吳苡萱白了臉，晃了一下腳，如果只有腳扭到倒還好辦，大不了撐過這個伸展台回後台再看醫生，不過……

　　剛剛那一跌，鞋跟竟然斷了。

　　難道她要一跛一跛地走到後台嗎？

　　電光火石間，雷絢臣已經想好了辦法。

　　鞠躬之後，麥克風傳到雷絢臣手裡，他說起事先規劃好的台詞：「很感謝大家撥冗前來參加GC新品發表會，希望大家都能滿意，這場秀，我最要感謝的就是雷知彥與吳苡萱，他們兩個都不是專業模特兒，卻因為今天的主題，特別商請他們來幫忙，謝謝大家今晚的光臨。」

　　再次鞠躬，連同所有模特兒，準備一個一個走到後台。

　　輪到吳苡萱時，因為斷掉的鞋跟讓她沒跟上音樂節拍，大約停了半拍。

　　突然一雙大手攬上了她的腰與背，一個施力，她人已經落入雷絢臣的懷中。

　　低下瞬時嘩然。

　　像是最後一場秀一樣，在快到伸展台末端時，雷知彥突然往前走，把吳苡萱的鞋子給摘了下來。

　　吳苡萱嚇了一跳，但因為是在舞台上，她謹記著雷絢臣的交代。

　　——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能驚慌，要保持自信的神情。

　　雷絢臣把她放下來，對她毫不慌亂的神情投以讚賞的目光，大手一扯。

　　突然，在觀眾都沒有預料到的時候，天花板突然開了一個縫，打量紅玫瑰花瓣從天而降！這簡直是一場魔術的表演秀，在傾盆的花瓣雨中，吳苡萱從原先的寶藍色禮服轉變成一件可愛的紅色短洋裝，從冷艷的冰雪女王變身成為熱情的妖精公主。

　　最後，赤腳的吳苡萱左手牽著雷知彥，右手握著雷絢臣，微笑地下台一鞠躬。

　　一到後台，吳苡萱說出的第一句話是「真是嚇死我了，我怎麼不知道那件禮服裡面還暗藏玄機？」

　　難怪姓雷的老是對這件禮服動手又動腳，原來是要搞這一出啊。

　　一下台，她看過了高跟鞋，果然由被動過手腳的痕跡——鞋跟早被鋸了一半。

　　不過，既然服裝秀很成功，她決定不去計較這個小惡作劇。

　　畢竟，站在雷絢臣身邊的，是她。

　　不是那個只會在暗地裡動手腳的模特兒。

　　「創造驚喜啊！」雷絢臣笑了一下，望著紅通通，一臉興奮的吳苡萱，低頭就是一記熱吻。

　　「你、你——」

　　吳苡萱根本來不及說話，就被迫接受一陣狼吻，當下也沒有心思去顧慮尷尬的問題了。

　　畢竟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是——

　　姓雷的不放開她，她就要窒息了啦。

　　像是有心電感應一般，在同一個時間，雷絢臣離開了她溫暖的唇舌。

　　「幫你解圍的謝禮。」

　　笑瞇瞇地丟下不被追殺的救命理由，雷絢臣回過頭，果然看見自己的親親表哥。

　　「謝啦！如果沒有你，這場秀不會這麼成功。」

　　一手搭上雷知彥的肩，他笑得很開心。

　　就是他趁著花瓣雨的時候，偷偷繞到吳苡萱背後，把她外面那件寶藍禮服給扯下來收到後台的。

　　「記得我的三客五品。」看見雷絢臣笑得這麼開心，雷知彥也跟著開心，雖然此刻胃痛得難受，不過他剛剛特別請彩妝師幫他補了一下粉底跟唇形，表弟應該不會看出他臉色不佳。

　　畢竟剛接手雷氏總裁，新官上任，底下派系浮動，加上他在公司幾乎沒有能信任的下屬，而絢臣又為了這個秀忙透了，所以他只好一個人日夜打拼。

　　除了公司裡的事，他還得額外忍受三不五時到公司去施加壓力的「親戚朋友們」。

　　答應舅媽是條件更是讓他困擾。市價上億的股票對他來說不算什麼，但破格安插的人已造成公司不少問題……

　　雖然絢臣已經減少綵排的時間，不過因為雷氏內部的事已讓他忙得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了，加上連續而來的壓力——

　　雷知彥知道自己撐不下去了，胃痛到幾乎難以忍受的地步，他真的必須好好休息一下。

　　「三柯算什麼？三十客都沒問題。」

　　同一個時間，吳苡萱已經繞到兩人身旁，當她看見雷知彥額邊沁出才冷汗，不免有些詫異。

　　「知彥，你怎麼了嗎？怎麼額頭都是汗？」說完，伸手就要去抹。

　　沒想到吳苡萱會注意到他，雷知彥擺擺手，順勢往後退，「呃，沒事，只是後台有點熱。」

　　有點熱？

　　雷絢臣懷疑地抬了一下眉頭，後台二十三度的冷氣，他既然還覺得熱？

　　不過，比這更重要的是——這女人從來就不曾主動觸碰他。

　　剛剛竟然伸手要幫知彥擦汗？

　　就算是好兄弟，也不能原諒。

　　幸好最後吳苡萱沒有碰上他，不然就別怪某個男人當場發狂。

　　沒注意到自家表弟詭譎多變的神情，雷知彥偷偷喘了一口氣。

　　總算撐完了服裝秀，接下來只要借口躲掉慶功宴，回到家，就不用擔心被識破了。

　　心念一轉，他連忙行動。

　　該死，真的好痛！

　　「那，絢臣，我要先回——」

　　一句話都還沒說完，頎長的身體已經支持不住地往下倒去，還在生悶氣的雷絢臣連忙接住他，才發現口紅底下的那兩片唇瓣有多蒼白。

　　「知彥，你不要嚇我，哥！」

　　「他是因為胃潰瘍加上疲累過度。」醫生緩緩地說，看著眼前的一老一少，語氣不卑不亢。

　　不過，最後還是破了功，畢竟眼前這個老人家可是掌管台灣數一數二大企業的雷圖海，那企業大老不怒自威的氣勢讓醫生一說完話就溜出頭等病房。

　　「爺爺，這是怎麼回事？」

　　雷絢臣鐵青著臉，顯然完全沒預料到會有眼前的情況。

　　什麼時候知彥接下了總裁位置？

　　如果早知道知彥已經接下總裁位置，他就不會那麼需要他過來，甚至可以取消他走秀的差事。

　　他甚至早打算好在知彥接下總裁位置的那兩個月進公司當他的特助，幫他處理事情，讓他早日步上軌道。

　　沒想到他計劃好的事還沒做，知彥就瞞著他接下總裁位置。

　　雷家大老雷圖海的臉色也沒比自己孫子好到哪裡去。

　　「我不該答應他的，好好一個孩子搞成這樣。」

　　「爺爺，到底為什麼這麼臨時的讓知彥接下總裁？」雷絢臣怒氣沖沖。「為什麼不先知會我一聲？」

　　「告訴你有用嗎？」雷圖海氣憤地說：「你為了要做你想做的事情，犧牲了知彥，他的壓力全來自於你的家庭，你說呢？」

　　他雖然放任不管，可並不代表什麼都不知道，畢竟雷氏企業的、所有動靜他都看在眼底的。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其實就算爺爺不說，他大概也猜得到。

　　「我媽找過知彥了？」

　　雷圖海點點頭，「你自己闖的禍，自己去收拾吧。」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雷絢臣一個人，還有昏睡著的雷知彥。

　　片刻後，還留在會場做善後工作的吳苡萱才出現。

　　雷絢臣從來沒有這麼感謝有個人陪在他身旁。

　　「過來。」雷絢臣一把抓過吳苡萱，塞進自己懷中，「不要走。」

　　「我現在才知道你們兄弟的感情這麼好。」淡淡一聲，吳苡萱努力地把自己塞進這對她而言寬闊了點的胸膛。

　　她多希望自己可以成為真男人的支撐力量，就算只是一點點也好。

　　過了許久，久到吳苡萱以為雷絢臣已經睡著的時候，他才出聲。

　　「你從來沒問過我在雷氏企業的地位。」

　　「沒什麼機會。」吳苡萱老實說。

　　從跟雷絢臣認識到現在，他們的相處一直是忙忙碌碌的，一下子跑台中，一下子又衝回台北；陷入熱戀之後，兩人更是在甜蜜跟熱情中度過，說真的，雖然他們已正式交往一段時日，卻不曾像現在這樣安安靜靜地坐下來聊天。

　　雖然旁邊還加了一個躺在病床上的病患。

　　「我跟知彥算是從小一起長大，因為我們都是獨子，加上雷家對子孫的嚴格要求，我們可以說是在同一環境中學習。」

　　雷絢臣追憶著過去。「從來哥就是那樣溫柔地保護著我，每當我任性闖了禍，都是他幫我求情，幫我處理。」

　　吳苡萱安靜地聽著。

　　「因為我們的情況是一樣的——父親忙著經營公司，母親則忙著交際，我們兩個幾乎可以說是相依為命，就連第一本A漫也是一起看的。」

　　想起過去的事情，雷絢臣嘴角漾起一抹笑。

　　「從小在這樣的家庭長大，我們兩個都厭惡極了企業中的爾虞我詐，你知道嗎？」雷絢臣苦笑了下，「從我十歲開始，我母親就開始灌輸我之後必須成為雷氏總裁。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我總是努力地想要逃，逃離這個家。偶然之間，我發現我對設計服裝很有興趣，但整個家族裡就只有知彥支持我。」

　　歎了口氣，雷絢臣不願再說下去。

　　「你在猶豫什麼？」

　　看著已經再熟悉不過的俊俏臉孔，吳苡萱自然發現了他的掙扎。

　　「她畢竟是我媽。」雷絢臣吐出這一句話後，就不再開口。

　　吳苡萱望向窗外，「你記得我們第一次的比賽嗎？」

　　「怎麼可能忘得了？」幾乎是立刻回答。

　　回憶般，吳苡萱喃喃地說：「那場比賽之前，我去見了五年沒見到的父親。」

　　雷絢臣回過頭，直勾勾地盯著她。

　　「看什麼看？」

　　悄悄地紅了臉，最近她對雷絢臣的放電越來越沒有抵抗力了。

　　為了不讓自己再繼續失態下去，吳苡萱連忙接上中斷的話題。「那天，我回到林家大宅。」

　　「然後？」他撫著她的秀髮，輕輕嗅著那自然的髮香。

　　「我突然發現他蒼老了好多。」吳苡萱輕輕地說：「我對他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他狠心傷害我的那時，那副意氣風發，那驕傲得不願承認他在外面有私生女的樣子。」

　　「你後悔了？」

　　「對。」吳苡萱乾脆地承認，「那天我心裡其實是充滿怨怪的，為什麼他會變得這麼老？為什麼他可以這麼愧疚地對我說他對不起我……但之後，我發現……」

　　她停頓了一下，「他是我爸爸。」

　　雷絢臣閉上眼睛，讓她的聲音緩緩流入耳內。

　　「他畢竟受到折磨了，那段不好過的日子磨去了他所有的心神，我想，老天爺已經替我懲罰過他，我再去怨恨他已經沒有意義。」

　　「你的事反而讓我更下不了決定。」雷絢臣取笑的聲音再次響起。

　　但吳苡萱聽懂了他話裡的決心。

　　「跟我飆一場吧。」吳苡萱站了起來，掙離他的胸懷，掛在胸前的車鑰匙閃閃發亮。「我贏了，你就欠我一件事情，如果我輸了，你想怎樣都隨便你。」

　　都有人下戰帖了，他豈有不接受的道理，雷絢臣笑了笑，從口袋中掏出車鑰匙。

　　「我要改規則，贏了，你今晚陪我，輸了，我今晚陪你。」

　　「那有什麼差別？」

　　「沒有差別，只是這樣我會比較有幹勁。」

　　聳聳肩，吳苡萱只是希望他有個宣洩的管道，賭注內容倒是其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