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看著仍然熟睡的甜美臉孔，雷絢臣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
昨晚的那一場比賽，讓他再次見識到哪個他深深迷上的，奔騰到極點的熱度，讓他不得不使出全力追趕，力拼勝利，就為了把那撼動他靈魂的激越靈魂據為己有，當然，他們回家後也是。
多虧了吳苡萱，他終於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還有他現在該做什麼了。
低頭輕吻她亮麗的臉龐，雷絢臣感到滿心的滿足。
「謝謝你陪著我……萱萱，我愛你。」
起身，他決定、先去沖個澡，然後——
該去好好收拾自己闖下的大禍了。
直到男人離去，床上的女子睜開了靈動的眼，掩不住臉上的笑意。
稍稍休息了下，她拿起電話，「喂，哥，我等一下會回家一趟，我有事要跟你還有爸說。」
這麼多年來，她終於可以自然說出這一聲「爸」了。
吳苡萱沒想過自己可以這麼平靜地踏入這間大宅。
原來心態的改變可以讓一切變得這麼不同。
「爸，你有話要跟她說嗎？」林至聖有些暗示地對著父親說，語氣有些重。
吳苡萱詫異地看著哥哥，印象中，他不是會這麼對自己父親說話的人。
看來很多事情都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改變了。
「我、我有話要說……」床上的男人咕噥了一聲。「萱萱，你過來床前……讓爸看看好不好？」
她有些困窘地抬起頭，看見哥哥點頭後，才往前移動。
「萱萱，爸有句話一直沒有跟你說——」
吳苡萱止住他的話。「爸，你還記得這個嗎？」
她從懷中拿出了一條手鏈，就是之前她特別回家拿的那條。
那條手鏈並不精緻，認真說起來，應該是送給小女孩的那種塑膠玩具手鏈；但這條手鏈卻一直被母親珍藏著，一直到臨終前都還握在手上。
床上的男子一臉茫然。
「這是什麼話呢……」
「爸……」
吳苡萱發現自己的眼眶已經盈滿淚水。
「萱萱，爸有句話一直沒有跟你說。」吳啟再次重複了這句話，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吳苡萱收起了手鏈，站了起來。
她以為當自己看見父親現在的模樣時一定會幸災樂禍；她以為自己會大聲斥責當年父親對她的無情。
但，時過境遷，那些傷口竟然在她不知不覺中結痂了。
她知道她終於可以放下了。
走出大門，兄妹兩人才開始對話。
「大哥，我一直都沒有問過你，為什麼你會去擺那個滷味攤？」吳苡萱悶悶地說出心裡藏了很久的疑問。
「五年前，我跟媽是和你一起走出林家大門的。」林至聖笑了笑。
「跟在你背後出去。那時我跟父親大吵了一架，加上我媽離婚的事，直到兩年前，我才跟父親和解的。」
「那……」
「擺滷味攤是興趣，也是我想要過的生活。」林至聖溫和地說：「我喜歡平平凡凡過日子。」
兩人走到地下室，吳苡萱打開車門。「他們離婚了？」
她指的是五年前父親新娶的妻子。
「兩年前我回來時，她就已經離開了。」林至聖搖了搖頭。「我沒有追問細節，因為我認為那無關緊要。」
「是無關緊要。」吳苡萱甩甩頭，突然不是很想這麼快離開這個地方。
「要不要跟我說說你和那個跑車小子的進展？」林至聖發現她有了聊興。「看你整個人都不一樣了，在談戀愛？」
「是。」吳苡萱大方承認。「他跟我想像中不同，讓我領悟了很多事情。」
「例如？」
「我是因為他才鼓起勇氣回來看爸的。」
吳苡萱回過身，幽幽地說：「上次我被爸蒼老的模樣嚇壞了。印象中的他是那麼意氣風發，為什麼彷彿才一瞬間，那個冷漠而無情的男人竟變得這麼脆弱？」
又停了好一會，她才又緩緩開口：「除了你我之外，他應該沒有孩子了，那誰來接掌他的事業？」
她記得吳啟有個頗具規模的企業，也因此，她跟她母親才會叫他「吳董」。
「其實他早就患了帕金森氏症，只是他一直不願承認，到了晚期，因為跟兩個兒女都吵架，他又堅持公司一定要有血緣的人才能碰。」
打檔後，林至聖繼續說下去：「等我回家時，他的事業早不如從前了，加上那個女人根本是為了他的錢才嫁過來的。」
吳苡萱承認自己對這個結果是訝異的。
如果真如林至聖所說，那她戶頭裡的那些錢是從哪來的？
「因為我很清楚自己沒商業頭腦，所以就做主把企業的殘餘價值全賣了，再把一半的錢匯到你賬戶裡去。」
林至聖淡淡地說：「反正家裡也沒有人能做主了，我把公司賣了之後，就請了個看護照顧父親；但母親不放心，所以才回來照顧他。」
吳苡萱消化著剛聽到的訊息，沒有再開口。
「這麼多年了，你還怨他嗎？」
「母親剛過世時，也許真的怨吧。」吳苡萱想了想，終於明白了自己已經放下。「現在不再是一個人生活，也懂得何謂幸福了。突然間，我明白了每個人其實都只是想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
當年，吳啟不肯認她，也許就是因為無法容忍自己的失誤。
現在的她，知道了不管目的為何，每個人都有追求目標的權利。
「況且，看見他這樣，繼續怨他也沒有意義了。」
林至聖溫和地笑了起來。「我真的很開心你走出來了。」
雷氏企業出現重大變革。
該說是新官上任三把火，還是雷絢臣的行事迥異於之前的總裁，那直接開除的作風，莫不讓雷氏員工人人自危。
原先趁著換上年輕新總裁，各自成立了不同派系的元老們全開始緊張了起來。
他們其中的某些人一個個被請到總裁辦公室裡「聊天」，聊完之後就準備回鄉下種田。
雷絢臣想要整頓公司的決心，讓他毫不留情面地把所有的毒瘤都摘除。
包含眼前的兩人。
「絢臣，我們是你舅舅，你不記得我們了嗎？」
這兩人的確是他的舅舅，也是母親特意安插進來的人，雷絢臣勾起陰惻惻的笑容。「然後呢？我記得舅舅之前不是在雷氏上班的啊。」
「我們……我們……總之，如果你就這樣讓我們走，要怎麼跟你母親交代？」
也到了該把話說清楚的時候了。
雷絢臣想了一下，決定把眼前的兩人當引火線。
「那就叫她自己來跟我談。」
他低下身，從抽屜裡拿出一疊資料。「你們這段時間做了什麼事，我這邊的資料都清清楚楚，所以我不會給你們遣散費，你們的物品已經有人幫忙收好了，請兩位舅舅一路好走。」
電梯直上了三十六樓。
「雷夫人，來找總裁的嗎？」沈秘書仍是笑容以對。
「他在裡面吧？」
不像上次那樣匆忙，林美華這次以著優雅的姿態推開門，看到了兒子埋首處理公文的模樣。
他早該坐上這個位置了。
「絢臣。」她輕輕叫了一聲，雷絢臣抬起頭。
「你終於來了。」
雷絢臣帶她走到沙發區，語氣略顯冷淡。
「絢臣，我就知道你有能力，趁著這個機會一口氣當上雷氏總裁，之後只要再娶個千金，鞏固現在的——」
「媽。」淡定地打算母親的話，雷絢臣看著自己的母親。
什麼時候開始，母親已變得這麼市儈？
還是，其實她一直是這樣的女人呢？
「我除了萱萱，誰都不會娶。」
沒料到他會這麼說，林美華楞了一下。「那女孩有什麼好？」
「什麼都好。」雷絢臣毫不猶豫地說。
「你……」林美華又急又氣。「你為什麼就是不肯走一條比較平順的路，堅持要跟我唱反調！」
「照你所說的就真的比較平順嗎？」
雷絢臣慢慢地說著：「當上雷氏總裁所要承受的壓力？娶千金小姐，如果婚後一點也不快樂呢？」
「那、那又沒關係。」
至少跟權勢錢途比起來，那些都不算什麼。
「我才不會為了你的貪念破壞我的人生。」雷絢臣堅定地說。「我不會繼續當雷氏的總裁，我會回去經營我的破爛生意，然後我會盡快娶萱萱，養一堆胖兒子、漂亮女兒。」
「你……」林美華喘了口氣，想起自己今天前來的目的。「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你舅舅？」
「媽，既然你主動提起了，那我就直說了！」
從抽屜中拿出一疊資料摔在桌上，雷絢臣板起臉孔。「兩位舅舅，其中一位利用職務挪用公款，另外一個則是盜取公司機密賣給我們的對頭企業。」
「你知道嗎？你差點為了一己之私而毀了雷氏集團。」
沒料到自己的弟弟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且還是被自己兒子抓到，林美華再也承受不住地哭了起來。
看到母親哭成這樣，雷絢臣再怎麼無私，也忍不住心軟了。
「媽，我不想見你難過，只是你如果再這麼執迷不悟，我就真的沒辦法了。」
這是他所能忍受的最大極限了，如果母親仍是這麼著迷於財權，他也只能選擇脫離這個家了。
吳苡萱進到茶水間，想要泡杯熱茶給雷絢臣，卻不小心聽到了雷氏企業目前最新的八卦。
「啊，聽說現在這個總裁是利用之前那個總裁生病的時候篡位的耶。」
「是那個老爺爺嗎？」
「不是啦！就是之前的總經理，雷知彥總裁。」
「搞不好雷知彥總裁生病是他設計的也說不定喔。」
「這麼有心機啊！」好奇心驅使下，吳苡萱也加入八卦行列。
「就是！不過這種豪門本來就是這樣鬥來鬥去的。」
以為她只是別的部門跑來湊熱鬧嚼舌根的，兩個在茶水間的女職員大方地分享自己的情報。「聽說現在這個總裁跟之前的那個是表兄弟呢！」
「親兄弟都能對薄公堂了，何況表兄弟。」
聽見有人這樣說，吳苡萱忍不住偷笑。
「不過兩任總裁都是帥哥耶！」豪門鬥爭的話題太恐怖，兩個偷懶的女職員一致決定換話題。「好羨慕沈秘書喔，整天都有帥哥看。」
吳苡萱笑了笑，據頂趕快回辦公室再把熱騰騰的八卦跟親親男友分享。
「絢臣，對不起，都是我沒有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雷知彥對表弟有著一份愧疚。他知道這次為了自己生病的事，絢臣暫停了服裝品牌的工作，不只跟爺爺翻臉，還跟自己的母親吵架。
「說什麼三八話，我們早就說好的啊。」雷絢臣聳聳肩。「只是你把自己搞成這樣，這不是在加重我的愧疚感嗎？」
敏感的發現雷絢臣可能借此對他展開疲勞轟炸，雷知彥趕緊轉移話題。
「你跟萱萱現在如何？」
經過走秀時那一抱一吻，這對戀情正熱的男女不知已經發展到什麼程度了。
「很好啊，我們打算要訂婚了。」
「這麼快？」雷知彥有些訝異。「為什麼？」
雷絢臣撇撇嘴，似乎有些不開心。
「你受到什麼壓力了嗎？」雷知彥敏感地發現問題所在。
這令他想起舅媽來找他的事。
該不會舅媽也用同樣的方式逼絢臣領取他人吧？
「哥，要不是你病倒了，我可能永遠不會知道你瞞了我什麼事。紙包不住火。」
他當然知道知彥是為了他好，才會什麼都不告訴他。
正因為如此，他才更感到愧疚。
「為什麼要答應我媽的條件？」
「我想……舅媽只是需要個可以怪罪的人。」
「所以你就當了那個爛好人？」雷絢臣氣炸了。「要不是現在你是個病人，我一定會把你扁的再進一次醫院。」
雷知彥笑了笑，知道表弟只是說說而已。
只是……
「權利這種東西，真是害慘了人。」
偏偏他們兄弟倆都不想爭啊。
「算了，知彥，你不要再想東想西了，趕快好起來吧。」雷絢臣甩了甩頭，露出笑容。「如果覺得對不起我，就趕快把總裁的位置給領走吧。」
「送給你當結婚禮物如何？」
看來有人當無所事事的病人當上癮了！
因為不知道雷絢臣到醫院探望雷知彥，吳苡萱在辦公室等了許久都不見他蹤影，最後她決定出去跟沈秘書聊聊天。
畢竟她也跟八卦有點關聯呢。
「沈秘書？」
正專心工作的沈秘書沒料到此時會有人叫她，嚇了一跳。「是你。吳小姐，怎麼了嗎？」
這個吳小姐跟雷先生一起來過不少次，她知道她是他的女朋友。
「也沒什麼事情啦，剛剛聽說了一些有趣的話，想跟你求證一下。」
吳苡萱神秘兮兮地說：「公司有很多人羨慕你跟帥帥的總裁共事耶。總裁配秘書，你有沒有興趣來上一段？」
「吳小姐，別開玩笑了。」話雖這麼說，沈秘書卻悄悄紅了臉。
不對勁哦。
吳苡萱不動聲色地繼續問：「而且兩任總裁都是帥哥，公司的小妹都超級羨慕你的。」
沈秘書倒也沒有多想，老老實實地說：「之前跟著總裁的時候，我還覺得自己的能力不錯。」
想到那個溫柔的總裁，沈秘書的心又不由自主地淪陷。
原來她是對雷知彥有意思。
吳苡萱暗自鬆了一口氣。聽見沈秘書在提起總裁時那溫柔的神情，讓她覺得自己真的想太多了。
雷絢臣的身份只有她們兩個知道，對外都是宣稱雷絢臣取代了雷知彥當上雷氏總裁，其實……
「跟在代理總裁身邊，我才知道什麼叫人間煉獄。」
其實從跟雷絢臣再台中「同居」的那段日子，她就發現他有這樣的人格特質了。
「是個工作狂啊。」
「就是。」認同。
「是嗎？還好嗎？」
疑惑的一派出現。
「每天早上九點到公司，晚上十一點才回家，把女朋友丟在家裡看電視不過分，最過分的是回家之後竟然還到書房繼續看文件，這樣還不叫工作狂？」
「是啊，每天工作超過十二個小時，秘書又不能提早下班，這樣還不算工作狂？」
兩人同時丟過去一記白眼，才發現發出疑惑的是雷絢臣，當下一同爆出笑聲。
「我都不知道原來我冷落你啦！」嘿嘿一笑，某人決定要曲解女朋友話裡的意思。
果不其然，吳苡萱馬上哇哇大叫起來：「姓雷得，我沒有那個意思喔！」
「沒關係，我們回辦公室慢慢談。」
看著吳苡萱激動得神情，雷絢臣承認自己也「激動」了起來，心想再不趕快把她架進辦公室裡，只怕沈秘書又有好戲看了。
雖說在辦公室裡並沒有差多少，但至少有扇門隔著。
「喂，你等等，我有個笑話要跟你說啦！」
一邊阻止著雷大代理總裁在上班時間脫女友衣服，吳苡萱一邊說著自己聽來的八卦。
聽完之後，雷絢臣意外地停下手。
「怎麼了？」吳苡萱疑惑地看著突然皺起眉頭的雷絢臣。
「你跟她們想的也一樣？覺得我是故意乘虛而入？」
這男人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翻了翻白眼，吳苡萱自己奉上紅唇。「要搶，你不會在這個時候才搶，看你做事情這麼不留情面，我就知道你根本不打算在這個位置上待多久。」
否則作風絕不會這麼強硬，根本完全不管人情世故嘛。
聽了她的話，雷絢臣這才放下緊繃的情緒。
「不過，這後你有什麼打算？」
ＧＣ這個品牌被他暫停了，難道等雷知彥復職這後，他要再回去搞服裝品牌？
看出了她的想法，雷絢臣點點頭。「等知彥回來，我還是一樣要當我快樂的設計師。」
「讓知彥一個人在雷氏奮鬥？」
「嘿。」神秘的一笑。「你老公我可不想再看到知彥暈倒第二次。」
「所以？」
「在雷氏辦公室也可以畫設計圖啊。」
他決定要把自己的服裝品牌併入雷氏企業，方便他監視雷知彥的身體狀況。一方面還可以就近兼差，當總裁特助，打造心一代雷氏天下。
「那我呢？」
「你，準備翹腳當少奶奶如何？」
「可是……」吳苡萱故意拉長尾音，直到某個男人受不了地想要使出嚴刑逼問時，才緩緩說出來：「我去參加了模特兒公司的公開甄選，準備要簽約了。」
「什麼？」
「為了不讓走秀時再次發生意外，我決定裝作不認識你，而你也不要來接我下班。」
「我不准！」 |
匿名
發表於 2011-4-23 06:55:5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