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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楓林醉]荼蘼[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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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8 21:32:52
第四十章 一九九七年(3)


     

    就這樣,我在〞野百合〞這個全新而又冷酷的環境里做了兩個多月.

    到了每月向阿根嫂寄款時候,我驚喜地發現自己除了應有的開銷以外,我已經是可以還上一百多元的債了.雖然這只不過是我那〞巨額〞中的小小的一部分而已,但總算是開始有償還能力了,照此下去我應該是能夠還清楚那筆債了的,這令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氣,似乎看見了一線曙光.

    在債務松懈了一點的同時,我心中深埋著的另一種情感滋生了.那就是對阿風的思念.

    這或許是因為〞野百合〞的環境太讓我勾起對阿風的聯想了.這里音樂不斷地放著,歌手不停歇地唱著,男女雙雙對對地穿梭著.........這些,都激活了我心底的某種記憶.我無法抑制得了自己去回憶,去想念,去渴望.阿風這個名字一掠過我的心里依然會泛起一陣陣漣漪來,但更多的卻是劇痛!那是一種愛恨糾纏,撕心裂肺的痛楚,我知道自己不應該想念這樣一個男人,不應該還去愛他!盡管我不住地提舋萓菑v︰是他,無情無義的拋棄了我!是他,造成了我失去了孩子!是他.......我縱然可以列出阿風的千般不是,萬般罪過來,可是,我又能找出一條條理由來替他開脫了.在心里這樣尖銳地爭斗中,對阿風的愛反而加倍高漲了,加倍的深刻了.

    〞阿風.阿風!〞我常常望著夜空無聲問著,〞你在哪里啊?你還記得我嗎?〞

    這種心理上的痛苦竟然漸漸地轉化為了一種生理上的痛苦,我失眠的老毛病不僅是越來越嚴重了,縱然能有片刻的入睡,也有各種夢魘總來糾纏著我,混亂的幻境來來去去地讓我不得一絲安寧,並且常常伴有劇烈的頭疼現象.有很多時候,我痛得幾乎就要窒息了過去,吃什麼藥物都毫無效用的.我看見阿芸和她那一幫姐妹們動不動就喝酒,似乎還挺有用的.也學著開始給自己灌酒了.隨著那火熱的液體在我的血管里慢慢地燃燒起來,我的痛楚真的就有所減輕了,再等這液體慢慢地流向全身上下,模糊著我的意識的時候,那種暖洋洋的感覺真是舒服啊!我的心中不再有苦痛和愛欲了,我在沉醉里忘懷了一切!

    我現在終于明白了,難怪有那麼多的人喜歡喝酒了,這真的就是一劑可以忘憂的良藥呵!我雖然還沒有像阿芸她們那樣沉溺其中,但我發現自己還是一天比一天依賴于酒精的作用了.

    但是,酒就是酒,它和夢一樣總是會醒過來的.在酒醒的時候,我渾身發著軟,頭昏眼花不說,更要命的是,心里的苦惱重新又卷土重來了,甚至比以前的更為猛烈起來.

    我就會一整天一整天地把自己關在臥室里,伏在床上,緊緊地抱著阿風的牛仔服輾轉低語︰〞阿風!我恨你!恨你!阿風!你為什麼就這麼的狠心?為什麼就這麼的無情?阿風!你知道我們的孩子沒有了嗎?你知道我是那樣那樣的愛你嗎?〞

    我就這麼一次次的醉倒又一次次的清醒,痛苦依然,只有我整個人更加憔悴蒼白了,仿佛成了一朵即將凋零的花,像是一陣風就能夠把我吹走似的.這並沒有削弱我自身的清秀氣,反而增添了一種我見猶憐的楚楚動人的味道,倒成了別人難以模仿的另類風情了。再加上我沒有男朋友,越發顯得與眾不同起來了.要知道,一個沒有男人的女人在〞星星心〞這個地方無疑就是怪物了.

    〞野百合〞是一個每天都在制造〞愛情〞的地方.

    在這里的人們最為擅長的也就是在談情說愛中尋歡作樂了,這是女人們的工作,男人們到這里來的目的.每天晚上,在〞星星心〞的門口總是有成群的男女相擁相摟地來來往往著,還有一些男人等待在街角處,臉上露出丈夫般的神情.剛開始時,我對于這樣的現象並不是很明白,不知道他們在等著誰,問過阿芸之後這才知道他們是在等著女朋友下班.這著實令我吃了一驚,因為這里的〞小姐〞除了要每天陪著那些不同的男人喝酒,唱歌,尋開心以外,而且幾乎都是要去掙那種所謂的額外收入的,那她們怎麼還會有自己固定的男朋友呢?他們又怎麼能夠容忍得下去呢?

    〞這你就老土了吧!〞阿芸如此解釋著.〞工作是一回事情,可生活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我並不是很認同這樣的觀念,但還是有一些理解了.這種談不上是正常生活中的女人活得其實比任何一個整天都在辛勤勞作的工人要辛苦許多許多的,的確,她們看上去是那麼的奢侈,那麼的光鮮,是正經人所不恥的墮落女人,但是無論她們是為了生計所迫,還是出于個人物質欲望的需求等原因下海的,她們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都是一些可憐的女人,因為她們的心是累的,她們的感情世界是空虛無比的.她們的生活中雖然有眾多的男人,她們雖然是在像翻書那樣換著男人,可那些不過是客人罷了,連情人都算不上的.她們所渴望擁有的還是真誠的關愛之情.也許,生活早已經令她們這樣的女人不相信什麼愛情了,把一切已金錢無關的東西看得很淡了,但她們依然需要一份安全感,一個固定的男人和一個能夠休憩的家.所以,她們大多數還是有男朋友的,甚至明擺著是倒貼也是心甘情願的.

    比如阿芸,隨著和她同住在一個屋檐下的日子增多,我這才知道她的父母在鄉下為了收人家五千元錢的彩禮,竟然把她許給了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子作老婆.她死活不肯干,就呆在廣州不肯回家,算是躲過一劫了.結果,她父母用了那個男人的錢又還不出來,就只好讓她那個只有十七歲的妹妹代替她嫁了過去.她妹妹的這一輩子不用說是給毀掉了,恨她恨得更是牙癢癢的,阿芸是再也沒有臉去見她了,只有時不時地給妹妹寄些錢去贖罪,回去是不敢的了.

    〞怪就怪咱窮啊!〞她總是這樣感嘆著,〞我絕不再當窮人了,怎麼著我也要過好日子的!〞

    于是,她有了錢就會買名牌衣服,高級的化妝品和一些精美的小玩意兒,和她們那些姐妹們盡情享樂,並且沉溺于賭博當中.她這樣〞善待〞自己的結果往往是錢財左手剛進,右手就流了出去,她也並沒有什麼存款可言,並且還無法改變那種消費方式了,只好繼續去掙外快,繼續在〞野百合〞這樣的地方呆下去了.

    阿芸也有一個固定的男朋友,是個無業的小伙子.自己不去掙錢不說,還隔三岔五的向阿芸伸手.

    〞我也不圖他什麼啦!〞阿芸說︰〞就是听他幾句暖心窩子的話也好呀!〞

    人的感情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東西呢?每天晚上我看見那些小姐們在擺脫了客人以後,挽著她們的愛人依偎著回家去的情景,我就會這麼思索著.回頭看看自己總是形影相吊,無限的淒涼就涌上了心頭.

    其實,要在〞野百合〞這樣的環境里找一個男性朋友那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就算是你不肯主動去追逐誰,也自有男人來約你的.且不談那些來買歡樂的客人,僅僅是這里的工作人員就是那樣的不甘寂寞的了.這里的人們是那麼的熱衷于用心在男女關系上,關于愛情的流言蜚語是他們最為津津樂道的話題了,這讓他們有了開心的材料.如果你還長得不差,就準有人來搭話調情的.我還不是那種丑的類型,當然也少不了要遇到這樣的事情了.

    〞曉荼姐,你知不知道喜歡你的人可真不少呢?〞阿芸常常對我說,並常常把某某人對我的評論轉述給我听.〞你干嘛不選一個啊?〞

    〞為什麼要選一個人呢?〞我落寞地反問.

    阿芸看了我一會兒,聲音放得很低地說︰〞你現在這種情況,找一個有錢的男人可能比較好一點.〞

    我立即明白了她說的意思,輕輕地,我答道︰〞不!〞

    〞我沒有想讓你像我們這樣子.〞她急忙解釋.〞我是指正規的跟著哪一個男人,現在這是很常見的事情,沒什麼下流的啦!〞

    〞不可能的.〞我搖頭.

    〞曉荼姐〞她欲言又止,最後居然掉了一句書包.〞你不能因噎廢食吧!〞

    我只是笑笑並不答話.我的心里早就不對愛啊愛的事情存有幻想了.男人,我是再也不會想到去依靠了,他們可信嗎?連阿風都.......更何況是別人?!如今的我只是為那沉重的債務而活著的,那一夜又一夜的辛苦勞作早已經麻痹了我所有的神經,我是根本就沒有心情來讓夢想之類的東西佔據我的時間和生活.古人所說的〞哀莫大于心死〞就是我現在最真切的寫照了.

    所以,我在〞野百合〞呆了很多的日子,依然還是獨來獨往的一個人.我除了和同住的阿芸有些交情以外,與其他的人(這是無關于男女的性別的)幾乎都沒有什麼來往了.我必須盡量避免一切開支,就不參加任何游樂與聚會之類的事情,甚至于是不去逛街的,當然也就沒有什麼人會來約我或探望我了,我像是某種甲殼類動物似的把自己關在自己的殼里了.

    要說到和我走得較為近一點的男性就是那個負責調酒的安迪了.

    安迪接近三十歲了,身材高大而面容有些黝黑,雖然有著一個很西方化的名字,卻是很不善言辭,沉默寡言得有些保守了.但做事情很認真,對人也很和氣的樣子.每一次我去他那里端酒時,他除了把酒給我外,還會用一種關切的眼神看我一下,有時甚至還會問一句〞沒人找你的麻煩吧?〞或〞你累了嗎?〞之類的話,又或者會主動地為我調上一杯口味淡雅的酒,我也不禁對他善意的問候報以微笑了.也許正因為了他這樣真誠的關切,又也許是因為他那黝黑的膚色,我慢慢地覺得他是一個很不錯的人了,對他有了一些好感.沒事的時候就坐在吧台的一邊看看他調酒,也願意淡淡地聊上兩三句了.

    〞你真的叫羅紅嗎?〞安迪有一次問.

    我沉默著.

    〞你原來就是叫作安迪這樣洋氣的名字?〞

    輪到他沉默了.看來,每個人都是各有苦衷的.

    〞你是江南人吧?〞他又問.〞我听你的口音是那麼個味道.〞

    這一點很明顯,我也勿須否認,便點了點頭.

    〞我也是江南那邊的人啊!〞他說,〞無錫.〞

    〞無錫!〞

    雖說無錫是江甦的城市,離南京頗有一些距離,但總是江南一帶了.我多少有了一點他鄉遇故知的驚喜.接著,安迪開始聊起江南的那些風物來了,我也破例的多話了一些.在這種共同的對故鄉的回憶中我們拉近了彼此的距離.在接下來經過了好幾次的這類談話後,我漸漸樂意和他交談了,對他說的話也比其他的人多一些,也常常會向他微笑,我們成為了一定程度上的朋友了,

    漸漸地,〞野百合〞開始有了我和安迪的曖昧傳聞.而且越傳越厲害,越來越離譜起來.那些人不僅傳播這一些閑言碎語,更編造出了某些很細致,很不堪的情節來,仿佛他們是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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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8 21:34:48
第四十一章 一九九七年(4)


     

    人們之所以如此地針對我,並非是因為我得罪了他們,而恰恰是因為我從來就和他們保持著距離的緣故.我那種沉默冷淡的作風讓他們覺得很不舒服,視為是假裝的清高和貞淑.于是我在大多數人的眼里成了一個假惺惺的女人,但因為平日里我又並沒有什麼話柄可以加以議論的,他們最多只能說一說我的乖僻而已,就沒有更多的閑話了.這時候有了一個我和男人怎麼怎麼的風流韻事出籠了,無疑是正中某些人的下懷,自然是盡情地去發揮了.更何況他們本來就是樂于此道的,對于自己不喜歡的人就更加不會口下留情了.在閑暇的當口,他們就會聚在一起談論著這件最新的緋聞,開心上好一陣子.

    連阿芸都多少有了一點當真,只不過她是支持我和安迪發生些什麼的.

    〞安迪還是個不錯的男人的,你就跟了他算了吧!〞

    我口里不置可否地,心里卻知道這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

    對于那些流言,我仍然以不理ㄧB的態度來面對,他們愛怎樣說就由得他們怎樣去說,我真的覺得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如果有人故意在我的面前提起安迪怎麼樣之類的言語或說些詞義曖昧的玩笑話,我也並不惱怒,只是保持著冷冰冰的沉默,听著他們說下去.實在很過份了,我就用眼楮冷靜地注視著他們,那些人自己倒會住嘴了,事情也就此了結了.我只是怕因為這件事會帶給安迪一些困擾,影響到他什麼,便有意的和他疏遠了起來,反正我早已經習慣于孤獨了,少一個說得來的朋友也不會感到有什麼不便的.況且,我們之間除了江南這個話題以外,也並沒有更多的言語了.

    但安迪的反應卻是有點奇怪的,他同樣不在乎別人的議論,甚至是有一點喜歡人們把我和他扯在一起似的,還是一如既往地關心著我,主動地和我聊天,態度也不比以前熱情多少,我不知道他是一種什麼樣的心理,但我開始感到他的目光里有了某些不同的光芒.這樣的異樣意味我是不陌生的,曾經,在阿風看我的眼神中就有過的.可這種光彩是無法讓我的心激蕩得起來了,因為安迪並不是阿風,我也不是十八歲的白曉荼,而是一個叫作〞羅紅〞的滄桑的女人罷了.

    在我的沉默中,那些流言蜚語漸漸就平息了下去,最多只是在我去吧台端酒或安迪與我搭話時有人指指點點一下子.人們又有了別的,更為有趣的素材,關于我的一切已經索然無味而歸于平靜了.但我卻沒有料到,這個時候安迪自己卻失去了平靜.

    有很多次,我都發現安迪下了班後並不是立刻就走,而是明顯地在等著我.他常常在街頭的拐角處站著,一看見我出來了,就會迎了上來,然後借口送我而陪著我走上很長一段路,直到我開口讓他離開,他這才依依不舍地回過身去.一路上,他也不曾多說話,只是那麼默默地走在我的身邊,用一種充滿了感情的眼光注視著我.那目光強烈地傳遞著一股熱情,有時也會令我的心頭為之一熱,但更多的卻是下定了遠離他的決心,這並不是我對安迪本人有什麼成見,只是我不希望他誤會我什麼而陷的更深.

    那天,〞野百合〞的生意特別的好,已經是凌晨時分了,我的事情還沒有做完,就遲遲下不了班,一忙就拖到了所有人的後面才急急地往家里趕.剛走到門口就迎面踫上了安迪.

    我本來是打算裝作沒看見的樣子走過去的,可沒有成功.

    〞你總算出來了.〞他如釋重負地.

    我只好停了下來,簡短地說了一句︰〞你不必等我的.〞

    他有些尷尬,沒有回答.照例默默地走在我的旁邊,我也不說什麼,低著頭徑直向前走去.大街上空蕩蕩的,只有幾個不知道是早出呢,還是晚歸的行人從我們的身邊很快的走了過去,困倦讓他們發不出任何的聲響來,也是那麼默默無聲地.世界上仿佛只剩下我們倆人似的.

    這時,安迪開口了.說的恰巧是南京.

    〞你去過燕子磯嗎?〞他的聲音有幾分緊張.〞那兒挺不錯的,有機會我們一起去吧!〞

    〞是的,是的.那里真的很美,很美.〞我慢慢地回答.思緒回到了多年以前的某一天,〞那天的陽光可真好啊!風也是那麼的輕輕的,柔柔的,阿風他.......〞

    我猛地住了口,心中一片傷痛.我在說些什麼呀?又提到過去作什麼呢?

    好在安迪並沒有注意到似的,繼續說著南京的景物之類的事情.我已經沒有在听他在說些什麼了,我的心中充滿了對往事的追憶,心情是甜蜜而又淒苦的.

    當我從浮想中掙扎開來時,我驚訝地發現安迪已經握住了自己的右手.我想甩開他,但是不行.安迪把我的手抓得緊緊的,絲毫也不肯松開來,並且還微微地顫抖著.顯然,他的心情是非常激動的,想到以他這樣的個性做出這種舉動來也是要很大勇氣的,我就有了幾分不忍,也只好由著他握著了.

    〞你欠著人家很多的債嗎?〞他在問.

    我不能回答這個問題,只有別過了臉去不看他.

    〞我〞他的聲音有些輕微地發顫.〞我可以和你一起來負擔嗎?〞

    〞這和你有什麼關系?〞我搖頭了.〞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會解決的.〞

    〞請原諒我的無禮.〞他喃喃地說著.〞我今天一定要問一問你真正的想法了,你對我有沒有一點感情呢?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我想避免粗暴的拒絕,以免使他難堪,就只有又選擇了沉默.

    這似乎給了他某種鼓勵,借著幽暗光線的掩護和幫助,安迪大膽地表白起來.剛開始時他還是含混不清地說了一些開場白,後來就很明白地說出他是如何如何愛著我的心意來了.

    這一番自我招供並不使我意外,卻相當的難堪了.我不知道該怎麼樣對他說一聲〞不〞,但又決不能任憑他沉溺在這種毫無益處的情感中不理會,我猶豫著,在心里措著辭.

    在沉默中,我們又向前走了一段路.

    〞你為什麼不回答?〞安迪問.

    這讓我不得不開了口,同時,我盡量輕柔地抽出手來.〞你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我非常願意和你作朋友的,可是別的就......我們只是作朋友,好嗎?〞

    〞我就知道,你是看不上我的.〞安迪黯然地說︰〞我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調酒師,沒錢沒勢的,怎麼配得上你呢?我有什麼能讓你喜歡的........〞

    〞不,不是這個原因.〞我截斷了他的話.〞真的與那些毫無關系,只是我自己.......不配你!〞

    〞你怎麼會不配我呢?〞他不相信地搖著頭.〞你不用安慰我了,我明白這只是我自己自不量力,還自以為你對我是有那麼一點好感的.〞

    他的聲音中含有一種傷心的味道,這讓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想令他好受一些,于是就說︰〞是的,我對你當然是有好感的,你是一個很優秀的人,真的是我自己有問題.〞

    他悶聲不響地向前走著,腳步加快了許多,我幾乎就跟不上他了,而我也不想跟上去,就落在了後面.心里暗暗希望他就此作罷了的好.

    到了快拐彎的路口,安迪突然停住了.他轉過身來用眼楮直視著我的眼楮,神情復雜地沉默了一會兒,這才說話了.〞我知道,我們是不可能了,但你可以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我點了點頭.

    〞你的心里在愛著某一個人嗎?〞他聲音有些顫抖地問.〞他就是你拒絕我的原因?〞

    一種痛苦和窘困猛地涌上了我的心頭.那個深藏于心的名字驀地被勾了起來,像一座大山似的向我壓了過來,我開始喘不過氣來了.

    〞沒有,沒有.〞我軟弱無力地,〞我並沒有愛上誰,我能愛誰呢?〞

    安迪凝視著我,真摯地說︰〞我不知道你有什麼樣的故事,但我想告訴你,生活中其實是有很多選擇的,人不能只執著于一點上面.你,不是沒有別的機會。〞

    說完,他就踏上了與我方向相反的那條路,沒有回頭地,走了。

    我看著他孤單的背影,在感到心中非常非常的痛著,喉嚨口梗著一塊辛酸的硬物似的.這不僅僅是因為安迪的落寞,更是因為他那一番充滿善意的話.我甚至覺得自己就快要流淚了,而實際上我的眼楮已經是有些濕潤起來,我不禁訝異了,難道我還有淚嗎?一直以來,我都以為自己的心是冷如冰塊了,原來我還沒有達到那個境界的,我依然還是個心有感動的女人呵!難道不是嗎?在那些無法入睡的時刻,那一陣又一陣的,火辣辣的顫栗依舊會襲擊著我,在我的心底躁動不已,喚醒了我那顆尚留余溫的女人心.我的心中並非是沒有了情感和愛欲的存在啊!但是,我為什麼就無法去愛誰了呢?

    就在此時,我想起了方志林來.他和安迪一樣都是那麼好的男人,對我都是那樣的真誠,可我怎麼就沒有辦法去接納他們呢?我的心中到底有個什麼樣的鬼怪在作著祟?它有那麼一種近乎是邪惡的力量能夠讓我遠離所有的男人,讓我能夠主動的自我封閉起來,讓我........突然之間,我明白了,那唯一的原因,唯一的鬼祟並不是別的,而是阿風!其他的男人于我而言,就只是形同虛設,最多也就是他影子的某種折射罷了.我知道這是一種近乎于病態的感情,可我又有什麼法子可以去擺脫它呢?阿風是我今生的第一個男人,直到現在也還是我唯一的一個男人,無論我曾經對他有過多少的恨意,但是,在我的心中卻是只有一個他啊!我所有的感情,所有的欲望也只因為他而存在,而燃燒.阿風,才是我愛情的沸點,別的男人卻永遠都是我愛情的冰點了.

    選擇?我不是沒有所謂的選擇,而是我自己根本就不願意,也沒有力量去選擇啊!因為,我的整個人都已經被什麼東西掘空了,而那個東西就是阿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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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8 21:36:40
第四十二章 一九九七年(5)


     

    安迪在被我拒絕的不久就離開了〞野百合〞.

    從經理室結完薪水,他特意找到了我,向我道了一聲別.〞你多保重!〞

    我不由得感到一陣難過,他在一定的意義上還是算得上是朋友的.

    〞如果是因為我......〞我囁嚅著,〞你大可不必走的......〞

    〞不,這和你沒有關系.〞他落寞地搖頭.〞我只是想回家,我覺得累了.〞

    我黯然了.我覺得自己需要費很大的力氣才能夠來忍受這一次離別了,回家,這個詞刺痛了我的心.

    〞你如果可以回江南,就回去吧!〞安迪的眼中有一抹友愛和憐憫混合著的神色.〞這個地方真的不適合你的.〞

    我無可奈何地把目光投向了別處,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他的好.回去,我難道不想回去嗎?但他畢竟是還有地方可回,荍琚D.......我的視線茫然了,在突然之間,我全身心地感到一種虛弱無力,幾乎就要開口留住他,就此依靠眼前這個男人算了.但是,我還是沒有說出一個字來.我們不過是萍水相逢的緣份而已,我怎麼可以去連累他呢?我並不愛他的,又要他來承擔我的重負,豈不是太自私了?

    終于,在我滿懷著祝福的目光中安迪走了,從此就真的是天各一方,今生今世,我們可能是再也不會見面的了.

    又一個新的季度來臨了.

    我的情形還是老樣子,因為安迪的離開,再也沒有關于我情感上的謠言了.我所有的精力和心思都全撲在了金錢上面,什麼香港回歸,什麼海灣局勢我統統毫不關心,我的心里只有一個“錢”字了.我工作得更加的盡力了,勤勞得像一只就知道干活的螞蟻.除了自己的工作以外,並且常常替別人代班及從來就不放過一切加班的機會,為的就是能夠多掙一點錢.當然,在節約方面我更是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就連酒,我都不怎麼喝了,因為這也是要用錢的,除開必須的生存費用以外,就把每一分能余得下來的錢都積攢著,等存夠一個整數的時候我就忙著匯給阿根嫂,讓她代我還給那些工友們.雖然我是這樣的刻苦著,節儉著,但尷尬的是我依然無法還得了多少債務,別人的欠款我是陸陸續續的了結了一些,可阿根嫂的那一大筆錢我還是沒有能力還得上一分的.正因為如此,我還得加倍努力,加倍節約和加倍地忍耐下去了.

    〞野百合〞所有的人是沒有一個比得上我愛錢的程度的,很多人,包括一些老客人都知道我這一特點了,還給我取了一個〞吝嗇女〞的綽號,經常把我的節儉行為拿來取笑不已.

    他們看見我就會議論紛紛起來,表示著心里的觀感.聲音不是很大,但也足以讓我听得見了.

    〞你看她那一身衣服,真像是出土文物了呢!〞

    〞那雙鞋子更可笑啦,都快要成鱷魚牌了.〞

    〞幸好,她還知道愛干淨,不然和叫花子有什麼區別啊!〞

    ...........

    另外,還有一種來自客人的騷擾.特別是那個曾經〞教訓〞過我的王總.

    〞你那麼愛錢,跟著我好了.〞他常常嬉皮笑臉地攔著我說.〞我包你有的是錢花啦!〞

    我靜靜地從他的身邊走過去,連眼楮都不抬一下.在〞野百合〞日久,我已經知道這個所謂的王總是何許人也了.他的真正的名字叫作王富順,不過是個從廣東一個小縣城里混到大城市的一家小建築公司的包工頭兒罷了,也並不是什麼豪富大款,為人又粗鄙而下流,是十分令人討厭的,看到他我就會聯想到里的那個薛蟠來.但他卻是那種喜歡泡在聲色場所的放蕩男人,並是很舍得大把大把的在那些小姐身上花錢的主兒,因此是極受〞野百合〞的老板和小姐們的歡迎的,也就能夠容忍他的某些囂張行徑了,又哪里敢得罪他呢?

    〞你走什麼嘛?我們好好聊聊啦!〞他開始動手動腳了.

    我一任他拉扯著,除了用眼楮默默地看著他,我就沒有一個更激烈的動作了.我不想因為這個人又失掉這一天的工錢.

    這時,和王富順同來的一個男人拉開了他.

    〞王總,走啦!〞他插在了中間,隔開了我們.〞談正事要緊啊!〞

    他的身材比那個王總魁梧許多,又是刻意的在推拉著,只幾下的功夫就把矮胖的王富順弄開了去.

    〞你沒事吧?〞等王富順出去了,他又回過頭來親切地問我.

    接下來,又發生過好幾次類似的事情,那個壯實的中年男人仍然替我解了圍.有一次,他的這種行為把王富順都惹惱火了.

    〞甦強!你這是什麼意思?〞王富順直呼那個男人的名字.〞是跟我過不去,是不是?!〞

    〞哪里的話?〞那個叫作甦強的總是打著哈哈.〞你老兄是男子漢大丈夫,又何必老是和一個小女人過不去呢?〞

    〞原來,甦總你是在憐香惜玉啊!〞王富順笑得邪氣十足.

    甦強也笑笑,但並沒有什麼別的意味,僅僅是笑笑而已.

    對于這種明顯的維護,我多少是心懷謝意的.對這個人也有了一點好奇,便向阿芸打听了一下他的情況.

    〞他啊!〞阿芸想了想.〞不是很常來‘野百合’的,只是陪他的客戶才來那麼幾次吧!我們也就不太了解這個人的情況了.〞

    這樣說來,這個叫甦強的男人並不是個沉溺于聲色的花花人物了.難怪看上去是不同于王富順那種放蕩之徒的,我心中對這個男人不禁生出些敬意來了.在他和我搭話的時候,我亦偶爾點頭笑笑,不像是對別的客人那樣冷若冰霜的模樣.況且這個甦強到這里來的次數也並不是很多,往往是好幾個星期才來得了那麼一回的.有很多時候,我是差不多已經把這個人給忘懷了,可只要是他一出現在‘野百合’,我又立刻記起他的好處來了,不免要對他另眼相看的.但也是僅此而已,我和這個甦強之間就再也沒有其他的接觸了.

    因為有了這樣一個人無形的保護,王富順的干擾也減少了許多,我在〞野百合〞的日子也還算得上是順心的了.

    可這樣的生活也並沒有維持多久,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改變了我這種貌似的平靜.

    一天晚上,我正在上著班,阿芸神色急迫地找到了我.

    〞曉荼姐,〞她的聲音怪怪的.〞阿根嫂找過你嗎?〞

    〞沒有啊!〞我一驚.〞怎麼了?有事嗎?〞

    〞也......也沒有什麼啦.〞阿芸支支吾吾地,〞既然她沒有找你,就沒什麼了.〞

    這語氣,這神情都透著一種古怪.我不禁大大的疑心了起來,一定是阿根嫂有了什麼事情吧!我揣測著.

    〞是不是阿根嫂怎麼了?〞我追問著.〞生病了,還是.........〞

    阿芸搖頭不答,急著要走的樣子.

    我更加不安了,一把拉住了她.〞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請你告訴我吧!〞

    〞今天,方雪梅打電話給我說......〞阿芸欲言又止的.〞說......說.....〞

    方雪梅是阿芸和阿根嫂的同鄉,我過去的工友兼債主之一,但我已經還清楚了欠她的那筆錢呀,我還真想不起自己與她還有什麼事情未了結呢?

    〞說什麼啊?〞

    〞她,她說阿根嫂的兒子已經考上了省里的大學.〞

    〞那好啊!〞我的第一反應是很替阿根嫂高興.〞應該開學了吧!〞

    〞好是好,可入學......〞

    〞入學?〞我重復了一遍,若有所悟了.

    近來我是一心撲在了攢錢上,對于外界的許多事情都有些反應遲鈍了.竟然一時間忘了現在讀個大學是需要很高昂費用的問題.阿根嫂的兒子馬上就要上學的話,就意味著得馬上需要錢!而她把錢都借給了我,我這一陣子還去的錢她又都先還給了那些工友們,她這個時候手里是沒有什麼積蓄的,她兒子的這筆學費自然是交不出來的了.一經明白了這一點,我不由得呆住了.

    〞阿根嫂是不會來找你的.〞阿芸又說.〞她正在廠子里到處借呢.〞

    〞她為什麼不告訴我呢?〞我喃喃地,〞怎麼就不告訴我一聲呢?〞

    〞告訴你有什麼用?你能籌得出那麼一大筆錢來?〞

    〞多少?〞

    〞光是學費就得六千多塊啊!〞

    我一听見這個數目就嚇了一跳.六千元錢!對于現在我的收入情況而言無疑就是六萬元了!我現在手里僅僅有一點這個月的生活費,就連該付給阿芸的那一半房租還是欠著的,我又的哪里去找得到這樣一筆天文數字似的錢啊?

    〞這可怎麼辦啊?〞我茫然地看著阿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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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一九九七年(6)


     

    她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你知道我的,手里是沒有什麼錢過夜的.〞

    她說的也的確是實話,想指望她的幫忙是不可能的了.我一時找不出一個可行的辦法來,只能直愣愣地看著天花板,說不出一個字了.阿芸這個消息實在是個大大的難題,我是無論如何也不能不讓阿根嫂的兒子讀不成大學的,可是那麼一筆學費我又到哪里去找呢?誰又能夠幫助我呢?我很想立即就借到六千塊錢在手上,立即解決阿根嫂的難處,但我想破了頭也是想不出可以去借貸的對象來.

    暫時地,我和阿芸都沒有什麼話可說,只是面面相覷著.突然,阿芸像是想到了什麼,她期期艾艾地開口了︰〞這錢借倒是能夠借得到的,只怕你是不願意的.〞

    〞有辦法?〞我萌生出一線希望來.〞你快說,是什麼法子呢?〞

    〞這個......〞阿芸咬了一下嘴唇.〞你可以向吳經理借的.〞

    〞那好琚I〞我沒想到事情可以這麼簡單的,〞你帶我去找他吧!〞

    阿芸卻不動,滿臉的難為情.

    〞怎麼了?〞我問.〞要什麼擔保嗎?〞

    她還是不言語,只是那神氣更別扭了.我開始感到事情沒有那麼容易了,但想到阿根嫂,我就覺得沒有什麼不能辦到的,不管那是怎樣的艱難,我都會去做的!

    〞需要我做什麼事情嗎?〞我又問.

    〞一般,吳經理是只借錢給小姐的.〞阿芸輕輕地說,眼楮不看我.

    〞你的意思是〞

    阿芸點了點頭.〞因為小姐比較有償還能力.〞她又解釋了一句.〞畢竟是大數目啊!〞

    做小姐?做坐台的小姐?一想到這點我的心里就像插入了一個冰柱子那樣冷起來了.這個念頭真是可怕的,我向來的道德觀念是連這樣的事情想也不曾想過的,更何況要去做了?這怎麼行呢?但是.......我在一團混亂的思維中掙扎著,呼吸都困難了.

    〞不這樣,你到哪里去找那樣多的錢呢?〞阿芸又在說.

    〞我......我得好好想想......〞我自語著,〞好好地想想........〞

    我連衣服也沒有換,假也沒有請就恍恍惚惚地走出了“野百合”。

    不知怎地,我走著走著的就到了中山路了.

    很奇怪也很巧合,只要是中國的大城市,就幾乎都有那麼一條〞中山路〞.上海有,天津有,長沙有........南京,也是有的.而且那些中山路又都是那些城市里最為重要和繁華的一條道路了,廣州的中山路有不例外,雖然已經是到了深夜,人群也漸漸稀少了,但依然是十分熱鬧,十分嘈雜的.那路燈璀璨的光芒與車燈的閃爍的光芒交匯在一起構成了一副五光十色的風光,比白天的喧嘩景象更多了一番華麗和浪漫的韻味.我也許就是因為這個馬路的名字,也許是因為也實在是無處可去了,就來來回回地在這條路上走了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遍了,心里如油煎火燒般地難受著.

    我的雙腳下意識地挪動著,周圍的聲音,人群都像是隔我有千萬里之遙似的,我渾然不覺得他們的存在,我只是向前走啊,走啊,不能停下來地走著.仿佛,一停下來我這個人就要散架了.等我驀然發現︰那些漫步在街頭或正在急匆匆地趕路的人們在我的身邊走過去的時候都會慢下了他們的腳步來,向我好奇地,肆無忌憚地盯著看上幾眼.我這才低頭向自己看了看,看過之後不禁苦笑了.我還穿著那一身鮮紅的旗袍,並且還散發著一股濃烈的酒味兒,一望即知是個從不正經的場合里出來的女人.這樣一付鬼樣子不惹人注目才怪呢!更何況,這是在深更半夜啊!

    〞看來,你注定就是一個賤女人!〞我冷冰冰地對自己說.〞原本就不是什麼淑女,就干脆做定了壞女人罷了.〞

    我這樣想著,不由得捏緊了拳頭.心中開始涌起一種對自己毫無憐憫的冷酷來,我還有什麼呢?有愛情?還是還有親情?甚至是連自己的孩子也不會有的了!我,是什麼也沒有的了!沒有人在乎我要什麼,也沒有人來在乎我去做什麼,這世界讓我徹底的失望了!如果只是涉及到我個人的事情,我怎麼樣也是無所謂的,就算是立刻就死去又有什麼大不了的。但是,我又怎麼能夠讓阿根嫂失望呢?讓她兒子的一生毀了呢?這是絕對不可以的事情.既然如今只有做小姐這一個法子了,我就只能走這條路去.我不是連死亡都不曾懼怕嗎?做個墮落女人應該更加容易罷.至于,道德什麼的就暫且拋在一邊去吧!這些一點錢也換不了的東西我現在是不肯再去想著的了,老是想到它們只會令我心里難過,這種感受完全是徒勞的,無謂的,能對事情有所幫助和改善嗎?沒有,一點現實意義都沒有.那麼,我又何必去死抱住這些虛無的觀念呢?什麼貞操,誠實和自尊之類的那是得有條件才可以講得起的,對于像我這樣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人來說是沒有資格去顧及這些了,如今的我迫切需要的只是金錢這一樣東西,只要抓得住它,我就覺得是足夠了,別的,就讓它們見鬼去吧!

    我一旦下定了這樣一個決心,我的心中就有了某種松懈下來的感覺.我並沒有意識到自己這種思想的可怕與可悲,我只想著能解決阿根嫂的問題了,能讓她的兒子進大學了,也就不覺得這辦法有什麼不好的了,因而也就拿定了干下去的主張,不願意再有別的顧慮了.

    就在這個深夜,就在這***輝煌的中山路上,我掙脫了那心底最後的那一些傳統的束縛,撤掉了最後的留守在心里的道德底線,準備讓自己成為一個墮落的女人!

    似乎是獲得了一種解放,我的步履輕松了許多,只一會兒的功夫我就回到了家中.

    阿芸還沒有回來,我獨自一人坐在客廳里想著明天該做些什麼事情。偶一抬頭,我正好看見牆上那面大鏡子里的自己︰頭發凌亂的披散在肩上,上班時所涂抹的濃妝殘留在臉上,卻依舊掩飾不住那份憔悴模樣,一雙眼楮里盛滿了冷酷決絕的神情,竟與一只瀕臨死亡的動物的眼神是一模一樣的。

    我不由得吃了一驚,自己怎麼會是這個樣子了呢?我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真不敢去想象以後的我又會是怎樣一付鬼形容了。看著自己,我突然想起了父親的話來︰“````````````真像極了一朵荼蘼花````````”

    同時,父親的眼楮浮現在鏡子中,他平日里的那些話也在我的耳邊響起了。我開始惶惑了,如果他知道現在的我將要做些什麼,他會是怎樣的傷心和失望啊!我這樣一想,心里面就充滿了慘痛和迷茫,那原有的念頭慢慢地就有些動搖起來,或許,我是不應該有那種齷齪想法的;或許,我是該堅持作人的清白的;或許,還有其他的辦法可想````````````就在此時,阿根嫂的臉出現了。我心里猛地一驚,急忙甩了甩頭,把父親的影子甩開了去,我必須明白一點︰現在,我只能想一件事情那就是金錢。以及我該怎麼樣去得到金錢!錢,我必須馬上就要有錢才行。答案就在我的身體上———這是我目前唯一的法子了。

    我給自己下了一個只許前進不能後退的命令之後,就拿出了一瓶還沒有開封的白酒,又拿出幾粒安眠藥片來,和著酒一起猛灌了下去。當酒精與藥力混合著起了作用時,我在看向鏡子中的自己,不禁笑了起來,這時節的我看上去一點都不難看了,甚至是很可愛的樣子呢!

    漸漸地,我的視線變得模糊了,我的眼皮開始睜不開了,頭也無力地耷拉在沙發上,我終于昏睡過去。

    第二天,剛一上班我就拉著阿芸朝吳經理的辦公室走去。

    “曉荼姐,你真的想清楚了?”阿芸停了下來。

    我面無表情地。“當然!”

    阿芸看著我的眼楮。“昨天我只是隨便說說,你別太當真了,我們再想想其他的````````````”

    “你有辦法嗎?”我笑了,“也只有這一個法子了吧!”

    “可是”

    “不要再說了!”我打斷了她的話。我不能讓什麼來動搖我的決心了。

    阿芸無話可說了,默默地跟著我走進了經理辦公室。

    一切按部就班地進行著。在我說明了我的意圖之後,吳經理深表歡迎,二話不說就同意借錢給我。

    “你想借多少呢?”

    “兩萬吧!”我一咬牙,反正也是欠債,干脆就一次把什麼地解決完了的好。錢多一些,阿根嫂的困難也會少一些罷。

    只讓我等了一小會兒,吳經理就去拿了一疊厚厚的鈔票過來,讓我寫好了一張借據,又讓阿芸及另外兩個小姐畫押作了擔保,這才把錢遞到我的手上。

    “你可要數好啊!正好兩萬元。”吳經理又不忘補了一句︰“這是要算利息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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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一九九七年(7)


     

    我無意識地數了數這疊票子,這,就是我的賣生錢了?!我幾乎就不敢相信,就是這一下子就數得清楚的鈔票竟是逼得我日夜奔忙,走投無路的根源。在此刻竟這麼快捷的,容易的解決了麼?而這唯一的代價就只是我在一瞬間變成了一個坐台小姐。

    “明天就得正式上班啦!”吳經理的叮囑更提醒了我現在的身份。“你的本錢不錯,用不了多久就還得清這筆錢了,放心的做吧!”

    我點了點頭,心里五味雜陳。明天,我就真的是另外一個女人了!我真的已經是別無選擇了。

    〞羅紅,我可給你說清楚了,我們願意給你擔保可都是看在阿芸的面子上的.你可別宰我們一道啊!〞我的擔保人之一鄭重地說.

    我已經知道了這里面借貸的規矩,放債的是並不怕收不回來款子的,如果說我想跑的話,就算是僥幸逃得過債主黑道的追逼,給我擔保的人也休想跑得掉的,不但得替我還清所有的債務和利息以外,還少不了要受@些皮肉之苦的.所以一般是沒人肯為誰作保人借貸的,但是若想借走一筆大數目的錢的話,就非得要三個擔保人才行,這樣做更為安全一些.阿芸因為我們的關系不同才毫不猶豫的簽了字,可另外兩個小姐本來是無論如何也不肯趟這個渾水的,在阿芸的好說歹說之下,才勉勉強強地同意了,心里仍然是不能放得下心來的.她們的心情我當然是很能理解的,也很感激她們肯簽下那個可能是回患無窮的保書.我又怎麼可能讓她們會因為幫助我而卷進什麼麻煩里面去呢?

    為了讓她們放心,我又另外寫下了三份保證書,分別交到她們三人的手中.

    〞曉荼姐,你這就見外了.〞阿芸執意不要.〞你的為人我還信不過嗎?〞

    〞你就收好吧!〞我把字條硬塞在她的包里.〞這樣安全些的.〞

    〞還有〞我又回頭對阿芸說了一句︰〞你以後就只叫我羅紅好了,白曉荼,早就死了,現在更應該死了.〞

    我就懷著這樣決絕的心情,開始了〞小姐〞的生涯,投身到一種嘈雜、狂亂的生活中去了。

    等到我真的入了這一行當,這個特殊職業的種種情形真切而形象地展現在了我的面前,我真可謂是大開了眼界.小姐們的生活是真正的夜出晝伏,大白天一般都是在睡覺,難得一見其僄顒滿D可一到華燈初上的時分,她們,不!應該說是我們就條件反射式的來了精神,開工的內容也就是陪著那些男人們喝酒唱歌,調笑消遣,去通宵達旦的〞游戲〞著.從某一種角度來看,這在各種工作中算是相當輕松的一種了.甚至還可以稱得上是愜意的,日不曬雨不淋地就能夠掙得到別人一個月或幾個月才拿得到手的金錢.至于,那種所謂的額外收入也是十分可觀的了,這一行自有不成文的標準的,按照小姐自身的姿色而論,陪客人過夜也就有價格上的區別,有一次收費一百元的,也有高達三,四百元的,其間的差別雖然是不小,但這一群女人無疑都是高薪一族了.

    這樣的群體,是每一個繁盛而又匆忙的大都市都具有的,藏在那些繁華表面之下的一種年難堪的現象。當然是有不少人是因此而要痛憎的,但這並不妨礙她們的存在,甚至有蓬勃發展之勢.這是和這個社會的經濟發展密切相關的,隨著大都市里的人們不再為最基本的食宿發愁以及日漸富有的男人在增多著,對尋歡作樂的需求就產生了,千方百計地去追求各種感官上的享樂成了那些掌握著金錢,又偏重于肉欲的粗俗男人們的首選,而且正成為著一種奇異的消費熱潮。因此在如今這個社會里,除了各個聲色場所的女人們供他們消遣,還同時存在著數以百計的小蜜,二奶之流的人物。當然,按照世人對于道德的要求來說這是一個墮落的產物,人們一提到那些地方,那些女人就會撇撇嘴,說上幾句譴責的言辭來,但是,又有誰阻止得了她們的存在呢?又有誰能夠否認她們的存在呢?她們是真實存在著的,是活生生的在這現實的世界中招搖著的。這,大概是每個經濟型社會都會有的現象吧!是一個亙古難決的社會問題罷。

    有這樣一句話,說是“男人有錢就變壞,女人變壞就有錢。”很具現實的寫照性,並且不含有過多的貶義成分。因為有著這樣一種金錢至上的氛圍,女人靠自己的身體去掙錢或是被男人包養著竟然不算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了。有許多女孩子都投身于此而並不以為恥的,曾有過的逼良為娼早就演變成了逼娼為良的諷刺劇。能輕輕松松地拿到大把大把的鈔票並輕輕松松地花大把大把的錢,隨心所欲地滿足自己一切的物質欲求,這對那些年輕的,沒有過多道德教養的女孩們是很有吸引力的,又何樂而不為呢?況且,“笑貧不笑娼”的觀念是那樣的流行人心,只要有錢,誰還會去在乎世人說什麼了?在商場里,在賓館里,在酒樓里——大多數人不都是對這些高消費的女人投以討好的目光和笑容的嗎?

    對于自己出賣身體的職業,是很難得會有人覺得困擾的,她們自有她們近乎于豁達的解釋。

    〞哪一個女人不找男人的呢?反正都是要做那種事兒的,有錢拿不是更好麼?〞我的擔保人之一就如此對我言傳身教著.

    〞你以為那些什麼女強人,女明星的是很干淨的嗎?還不都是和我們是一樣的,不過就是看上去風光罷了.〞還有一個小姐如此補充道.〞其實比我們還要爛得多啦!〞

    你不能完全否認她們的話有一定的真實性的,似是而非,卻不乏有幾分說服力和蠱惑人心的作用。

    這種種的情形我是日日親眼目睹著的,這樣的話語我是天天听到的,我的每一個夜晚就是生活在其間的。在這種毫無理性可言的,夢魘般的燈紅酒綠之中,隨著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我的精神和意志也不能不有所浸染了,漸漸地,漸漸地,我已經不再像最初期時那樣反感那粗暴的歌聲,黃色的笑話以及那些男人的觸摸動作了;我學會了怎樣劃拳,學會了化妝,學會了打麻將,學會了怎樣去敬酒,學會了怎樣和男人調笑.......-至于喝酒,那更是我現在的一大強項了,我從不拒絕每一個男人的灌酒,可以毫不猶豫地喝下每一杯酒,我不但是為了那些小費,也真的是喜歡那種醉醺醺的感覺。總之,如今的我已經會了許多許多我以前認為自己打死了也做不來的事情了。

    環境的力量是偉大的,是可以與世界上最為厲害的硫酸類的腐蝕作用相媲美的。要在一個大染缸里學習墮落並不是一件太困難的事情,更何況當一個人心里存著那麼深刻的愁苦和自暴自棄的時候.我雖然還沒有修煉到無恥的境界,但已經開始有一點符合一個“小姐”的舉動了。心里那種“要做正派人”的聲音正日漸微弱起來,直至于慢慢地消逝。即使還是有那樣或這樣的道德觀念偶爾要鑽出來,我也會立刻把它們硬生生地推回到心底那個專門隱藏著無法去觸及的往事的角落里,嚴嚴實實地鎖起來。

    “曉荼.......啊!不,羅紅姐,你真是改變了好多啦!”阿芸感慨地對我說道。“有時真叫人不敢認了呢!”

    的的確確,我是變過了。竟然在短短的幾個月里變得連我自己都不敢去想象的程度了,那是因為我的心中已經結起了一層冰,一層厚得永遠都不會融化的冰。但是,無論我有多大的變化,我依然有兩點還在恪守著︰我仍舊還是習慣穿著一身白色的衣裙而不像是其他的小姐那樣偏愛鮮艷的服飾,這一點很有些像是某些貪污者的心態了,越是覺得自己的污穢就越是希望外表上看起來純潔;另外,我還沒有做到出賣肉體的那一步,我至今還沒有去掙過“外快”。我原本以為自己是能夠做到這步的,可每一次我都和某個男人來到旅館的門口了,我就是沒有辦法讓自己進去,最終是拋下客人落荒而逃了。

    〞不行!不行!〞我對自己搖著頭.〞我不能這樣!〞

    我並不是還憐惜著我自己,我早已經不對自己的未來再有什麼幻想了.只不過是因為,阿風的影子總是會不失時機地出現。我們雖然已經分開了那麼的長久,雖然我恨他了千百遍,在我的心里還是要求自己對他要忠實,即便是在身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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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一九九八年(1)


     

    (1)

    新年才過去了不久,阿根嫂就從東莞到了廣州來看望我了.

    我剛剛把她安頓在客廳里坐下,還沒有來得及去拿飲料,就被她一把拉住了.

    〞曉荼妹子,你的工作.......忙不忙呢?〞她的口氣有些猶豫,更多的則是關切.

    我的臉不由得微微發紅了,自從做了小姐這麼久以來第一次有了罪惡感.

    〞不太忙的,就那個樣子罷了.〞我含糊其辭地,〞你喝水啊!喝水啊!〞

    阿根嫂並不知道我在做什麼工作,我給她寄那筆錢時是假說向阿芸借貸的.但我能夠一下子拿得出那麼一大筆款子,她難免會有些疑心的了.

    阿根嫂四下里看了看我房間里的陳設,神情有些驚嘆又有些古怪.

    〞這麼好的住處,怕是要好多租金吧?〞

    〞不是很多的.〞我忙說.〞和阿芸一對半就更少了.〞

    其實,我又說了謊話.阿芸前一陣子就已經搬走了,去和她那個男朋友住在一起了.目前這房子就我一個人在住著,以我現在的收入是有那個能力獨自付房租的,也就圖個清淨不想再找人來分租了.可我哪里敢對阿根嫂實說啊?怕她又懷疑到什麼去了.我這倒不是害怕她輕視我什麼的,我既然已經是下了海又哪里會在意別人的議論了?我只是不願意阿根嫂因此會有內疚的心理負擔.

    〞你的兒子已經開學了吧?〞我轉移了話題.〞還適應嗎?〞

    〞還可以.〞阿根嫂一臉的喜悅和自豪.〞這小子學習上就沒叫人操過心的,將來大概是有點出息的呢!他弟弟就不如他自覺了.〞

    听了她這話,我心里又是高興又是酸澀,感到自己也是沒有白白的盡那一番力氣了.

    〞那可真是你的福氣啦!〞我由衷地說︰〞這叫好人自有還報啊!〞

    阿根嫂淳樸的臉上有些難為情.〞我算什麼好人嘛?〞

    〞你若不能算是好人的話,那這世界上還有誰說得上是好人了呢?〞我正色道.〞你不知道我有多麼的感激你!〞

    我說的這話絕無任何矯情的成份.要說阿根嫂當時救下我這條命來對于我自己而言究竟是福?還是禍?這倒真是個一時之間很難說得清楚的問題.但是,她肯那樣為一個泛泛之交而仗義疏財,關心倍至的行為本身就難能可貴了,如果我還不知道心懷感激的話,那就真是狼心狗肺之輩了!

    “看到你一切還好,我也就放心了.”阿根嫂嘆了口氣,“不知道怎麼回事兒,自打收到你的那筆錢起,我這心里呀就塌實不了,總覺著你要出什麼事情.”

    “我能出什麼事呢?”我強笑著.“你看,這不是生活得好好的麼?”

    “那敢情好啊!我回去也就能安心了.”

    “回去?你要去哪里?”我吃了一驚.

    “我看過你後就不去東莞了,這就要回湖南去了。”

    “這是為什麼呢?是不是因為我的事情,你沒法在廠里——”

    “不是的。這和你沒有什麼關系的。”阿根嫂搖著頭。“是我那口子的身體沒以前那麼壯實了,兩個孩子又都要讀書,光靠廠里這一點工資是不大夠的,我琢磨著還是回去養些豬呀、雞呀的,可能會好一些的。”

    我的心情一下子變得沉重起來,阿根嫂也要離去了!雖說她最近也沒有和我在一起過,但總算也是在東莞,在廣東,感覺上並不是那樣遙遠,我時時想起來心里總有幾許溫馨的,覺得還有一個親人在身邊似的。可是,就這僅有的一個關心著我的人也要遠去了,叫我怎麼不感到失落呢?但阿根嫂有她自己的生活啊!我又怎麼可以自私地去強留住她,去干涉她呢?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多留阿根嫂在廣州玩了幾天。

    我特意請了幾天的假,陪著阿根嫂到處去游玩了一番,請她上最好的酒樓、吃最好的飯菜、給她家里的每個人都買了一大堆的東西`````````````凡是我能想得著的報答法子,這幾天我都極力去做了。縱然是如此,我還是感到很慚愧,阿根嫂對我那種善良而樸實的恩情原不是這些區區一點物質就可以還得了的,但我現在也只能用這樣庸俗的方式來表達了。

    而阿根嫂呢,卻很有些受之有愧的感覺。對于我的“慷慨”一直都是拒絕了再拒絕,實在推辭不過了,這才惶惶然地收下來,那忠厚的樣子真令我又是感動又是羞愧。她在我這里住了幾天,還是像當初在工廠里那樣關心著我,體貼著我,盡力地為我做這做那的,像是照看自己的女兒一樣地待我,臨別的時候更是叮嚀不斷的︰

    “你一個人在這里,可什麼事情都得小心呵!”

    “一個女孩子在外面總是不容易的,能找得到一個好人就嫁了的好啊!”

    “孩子,你覺得這個地方不好了,就來找我啊,鄉下有鄉下的好處的。”

    `````````````````````````

    這些話我听著就只能是听著,明知道是不可能辦得到的,但心中還是暖暖的,那久違的親情似乎又回來了。但是,這終歸只是曇花一現的感受,阿根嫂還是走了。

    望著火車漸漸遠去,直至變成了一個小小的黑點。我還站在原地,久久不肯離去。我的眼楮不禁有些濕潤了,舉頭望天,我感到無限的淒涼。父親、兄長、阿風、安迪、阿根嫂ˋˋˋˋˋˋˋˋ似乎所有關心我的人和我在乎的人最終都會離我而去,我怎麼都留不住他們呢?是命運對我太過殘忍?還是我自己太不夠可愛?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了!我只感到自己微弱得像是一粒灰塵,輕賤得如同一棵風中的小草。我實在是再也無法尊重我自己,愛惜我自己了!

    像我這樣的人是怎麼樣也無所謂的了!

    “曉荼姐!”突然有人在喊。“白曉荼!”

    我一愣,以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這個名字已經很久沒有人叫了,就連我自己都快遺忘了。

    “白曉荼,你還在廣州呀!”真的是有人在叫我,並已經站在了我的面前。

    原來不是別的人,正是那個曾經和我同住在一個屋檐下的阿芳。她雖然比以前顯得老了幾分,但我還是一下子就認出她來了。

    “你怎麼在這里?”阿芳很感興趣地打量著我。“要去哪里嗎”

    “哦!”我搖了搖頭。“我是來送人的。”

    她“哈哈”一笑。“正相反,我是來接人的。”

    听她這樣一說,我這才注意到在她的身後還跟著一個瘦高的中年男人。阿芳親熱地回身拉住了他的手,對我介紹著︰“這是我的男朋友,作曲的。”

    看來,她還是在那個娛樂***里混著的,只不過男朋友從鼓手換成了作曲的而已。我想起“金蛇狂舞”不禁皺了皺眉,一時就忘了說話。

    阿芳顯然是誤會了我的沉默,臉色有了一點不悅。

    “你還記得阿風嗎?”她明顯有些不善地問。

    一種突如其來的打擊令我的心中猛地一痛,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我這才勉強維持住平靜的神情。

    “他啊!”阿芳的聲音和表情都有一點夸張。“听說他和那個叫琳達的女人如魚得水得很呢!”

    “是嗎?”我的聲音都不像是從喉嚨里發出來的了。

    “你不知道他的事情嗎?”阿芳笑得有點幸災樂禍。“哦,我忘了,你們是早就分手了的。”

    我緊緊地咬著嘴唇。

    她還說了些有關于阿風和琳達的什麼事情,我已經是充耳不聞了。我只想立刻離開!

    “你看起來還過得不錯呀!”她看著我的服飾,既羨且妒地說。

    我只感到頭昏目眩,身體幾乎要和自己分開來了。極力地強忍著這種感覺,我淡淡地寒暄了幾句。

    終于,她的那個男朋友等得不耐煩了,在用眼神催促著她離開。她這才說了一句︰“以後記得來找我啦!我還住在原來那個地方的。”

    我點頭應承著。但是,我心里在暗暗發著誓︰我是絕對不會去那個地方的!

    我連走路的力氣都快沒有了,只好攔了一輛出租車才回到了住處。

    這是幾年來我第一次得到阿風的消息,雖然我不用去想也是知道他是和琳達在一起的,但又真怕听到這樣的傳言,因此這許多的日子以來我就連娛樂性的報紙都不去看了。我不知道自己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心理,我早就是沒什麼可在乎的女人了呀,何必還要去逃避什麼呢?但是,我分明就是在在乎、在逃避啊!我的一顆心又在嫉妒中煎熬著了。

    “听說他和那個叫琳達的女人如魚得水得很呢!”

    這句話在我的腦子了回蕩個不停,弄得我的頭開始撕裂般地疼痛起來。我又拿出一瓶酒來,迫不及待地喝了起來,只有在沉醉里,我才能夠忘記阿風,忘記琳達,忘記我自己ˋˋˋˋˋˋˋ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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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一九九八年(2)


     

    晚上時,我盡管醉意未消,頭昏沉沉的,但我還是去了“野百合”開工了。因為阿根嫂的到來,我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工作了,這樣下去是還不了那筆債的。

    “羅紅!”剛到門口就被吳經理給叫住了。“這個月的錢你還沒有還清楚,怎麼說?”

    “還!還!”我按住額頭。“馬上就會還的了。”

    這個讓我頭疼的問題,吳經理偏偏要見到我一次提一次不可。說起來真是諷刺,我做了“小姐”以後是多了不少的收入,但因為我一直沒有“外快”進帳,掙的那些錢有一大半都是還了利息,本金還是沒能還多少的。

    “你這個做法是行不通的哦!”吳經理沉下臉來了。“一個月就還那麼一點點,什麼時候才了結得了呢?要等到黃瓜菜都涼了嗎?”

    “我不是在努力嗎?”

    “你那也叫努力?”他嘲諷地,“又要當婊子又想立牌坊!”

    我沒有生氣,只是頭疼得更厲害了。

    “羅紅,我給你說句實在話,不管你有沒有賣過,只要是在我們這種地方混過的,就沒有人會認為你是什麼干淨貨色了,你守來守去的有什麼意義?”

    我的頭痛加劇了,連眼框里面都開始一跳一跳地痛起來。

    說罷,他不屑地哼了幾聲就走開了去。

    我進包廂的時候,里面已經是笑鬧一片了。

    眾人搖頭作糊涂狀。

    “你們知不知道,我為什麼不肯扔了那個黃臉婆呢?”那個什麼胡總正在那里大聲問。

    “是離不了婚吧!”阿芸猜測道。“竹杠敲得你大老板吃不消啦!”

    她的話引起一陣笑聲,小姐們都知道這個所謂的胡總其實是沒什麼大錢的,不過是愛虛張聲逝罷了,對他也就相應的沒那麼多的禮貌了。

    “開玩笑!”胡總一付挺豪氣的樣子。“我會沒錢給她?”

    接著,他又笑眯眯地說了下去。“這黃臉婆自有好處的呢!正所謂是大老婆管家,小老婆是花。你們不懂吧!所以啦,成功的男人就得有兩個老婆才可以啊!”

    “那我們呢?”一個小姐嬌滴滴地問︰“是什麼呀?”

    “你們”胡總的眼里閃著淫欲。“你們是男人的下午茶啦!”

    “竟然敢說我們是什麼下午茶!”阿芸佯裝生氣。“咱們就給你灌灌‘下午茶’,讓你嘗嘗味道!”

    她端起一大杯酒就向胡總嘴里直灌下去,別的小姐也嘻嘻哈哈地上前去圍攻他。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啦!”

    別的男人也在起著哄,包間里熱鬧極了。

    我沒有出聲,心中充滿了對這些低下的、粗俗的男人的厭憎,更對自己充滿了鄙夷之感。我,不正是他們中的一員嗎?

    “喂!”王富順對我靠了過來,使著媚眼。“你這杯‘下午茶’什麼時候才肯叫我喝喝啊?!”

    我還沒有回答,一轉眼就看見甦強目不轉楮地看著我,眼里是一片憐憫。這讓我受不了!我逃跑似的換了個位置,離甦強遠了一些,感覺要好受了一點。可我依然感到他的目光在追隨著我,而且更加溫柔、更加體貼了。

    我一面有一搭沒一搭地應酬著王富順,一面強忍著頭疼和心底的疼痛。

    這時候,大家開始唱起歌來了。那個胡總和王富順的聲音真是一對絕配!那聲音又粗又啞,外加五音不全的,哪叫什麼唱歌啊?根本就是在亂吼,被麥克風一括散,那真的就是和殺豬無異了!听得大家皺眉不已。偏偏他們的自我感覺良好得很,還恬不知恥地問著︰“我唱得好不好啊?”、“比張學友如何?”、“是天王級水平吧!”````````````弄得小姐們啼笑皆非的,又不好過于得罪他們,就只好點頭敷衍了事了。

    輪到甦強唱的時候,大家卻驚得是鴉雀無聲了。真是很出人意外的,他的歌唱得實在是好。聲音很有磁性的,對歌詞本身也把握得恰到火候,那感情真個兒就被他唱出來了!

    他唱的是一首《當愛已成往事》。

    “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風雨

    縱然記憶抹不去,愛與恨都還在心里。

    ````````````````````

    忘了痛或許可以,忘了你卻太不容易,

    你不曾真的離去,你始終在我的心里,

    我對你仍有愛意,我對自己無能為力。

    ``````````````````````````````”

    我听著,听著,不由得痴了,傻了!

    這聲音,這歌詞,都勾起了我心中埋藏著的某些記憶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酒精的作用,阿風的臉開始在我的眼前晃來晃去的,接著就是琳達的笑聲在我的耳畔回旋著``````````````我覺得自己馬上就要瘋掉了!我從來沒有如此想把自己投入到地獄里去過的強烈感覺!

    我拉了拉王富順的衣袖,用一種垂死者才有的口吻,說︰“今天晚上,我想讓你喝喝‘下午茶’。”

    “什麼?”王富順茫然了。“你這是什麼意思?”

    “能有什麼意思了?不就是那種事情麼?”我淒然笑著。“你不願意?那就算了吧!”

    “你是說”他恍然答大悟,繼而就是欣喜若狂了。“你願意啦!”

    我點頭,滿懷著一腔壯士斷腕的決心。

    王富順頓時就情緒高漲,迫不及待地站了起來。“走吧!我們這就出去啊!”

    我也晃悠悠地站了起來,向門口走去。

    “你”甦強一把拉住了我。“去哪里?”

    “去吃夜宵啊!”我笑得有些夸張地,“你也想去嗎?”

    “吃夜宵?”他顯出很驚訝的樣子。“吃什麼夜宵?和王富順?!”

    “對呀!”我聳聳肩膀。“就是和這個男人啦!”

    王富順在催促著我了。“快一點啦!你不會是反悔了吧?”

    “怎麼會?”我朝他走過去。“我絕不會反悔的,我既作了婊子就不立什麼牌坊啦!”

    “羅紅!”甦強低沉而急切地喊。“你不要作踐你自己!”

    “我就是要作踐我自己,我非要狠狠地來作踐自己!”我夢囈般地自語著,從他的身邊快速地穿了過去,挽住王富順的胳臂走了。

    “是去你那里?還是去開房間?”王富順笑得淫蕩而齷齪。

    我覺得毛發直豎,渾身都起著雞皮疙瘩。但我還是強壓住了這生理上的厭惡感,勇敢地說︰“去開房間好了,反正在哪里都是那麼一回事兒。”

    “好!好!好!”王富順搓著雙手。“今天老子高興,就去最好的酒店!”

    我沒有表示什麼意見,任憑他把我帶到哪里去,只管跟著他上了出租車就是。到底去什麼地方對我而言又有什麼不同呢?此刻的我和一個死人已經沒有任何區別了!

    我們在一個看上去很不錯的酒店門口下了車。

    當我走進去的時候,我相信看見我的每一個人都知道了我是干什麼的女人了。我完全可以感覺得到人們那種極度輕蔑的目光。

    “這是一個賣淫的女人!她是一個壞女人!”他們在心里恥笑著。

    我笑了。罵吧,罵吧!你們罵出聲來啊!我就是一個該辱罵的女人!

    進了那間富麗堂皇的房間,我停了一下。環顧周圍,我看見的仿佛是一個污穢不堪的地獄!這,就是我的地獄,我徹底葬送自己清白的地獄!我不感到有什麼後悔的,既然我清不清白對于誰都是毫無意義的事情了,我又要它干嘛呢?

    “你愣在那兒做什麼?”王富順已經上了床,脫得差不多是精光了。“你快一點啦!”

    看著他那一身肥肉和焦黃的牙齒,我連嗓子都干得發苦了,我一動不動地站著,一種嫌惡感在心中翻騰,沖動地,我想立刻轉身逃跑了。但是,我能去哪里呢?我的那些債務怎麼辦?而且,阿風,阿風此時不也是在摟著琳達嗎?

    “快啦!”王富順一連聲催著。“別在那兒磨磨蹭蹭的,想放我鴿子嗎?”

    閉上了眼楮,我毅然決然地脫去了裙子`````````````````

    混亂得像是一場噩夢,在我的木然中,一切就那麼結束了。

    “怎麼樣?”王富順滿足地、得意洋洋地,“我夠生猛吧!包你終生難忘啦!”

    我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眼楮死死地盯著天花板,天啊!我都做了些什麼啊?!

    “喏,這是給你的。”王富順從他的錢包里拿出了幾張百元大鈔來。“這可是最高價啊!”

    我看都不去看那些鈔票,猛然地從床上下來,一把抓起衣裙就沖進了衛生間。

    看著鏡中那個赤裸的、蒼白的人影,我有了一種強烈的惡心感,拼命地,大聲地我開始嘔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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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一九九八年(3)


     

    通過王富順,我完成了自己最後的墮落。

    現在的我真的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小姐了,每隔三、四天的樣子我就會和某個男人去開房間、去上床。我麻木地在各個旅館和酒店穿梭著,成了一個那些服務員們司空見慣的“人物”。我知道他們是怎樣稱呼我這種人的︰野雞。一個很貼切的,也很難听的名字,但是,我不在乎!就算是有人當面這樣叫我,我也只會是一笑了之的。真的,我是不在乎的,我不就是個妓女嗎?不就是個賣淫的嗎?我連我自己都瞧不起,還敢要求別人尊敬我呢?何況,我有錢了!不是嗎?

    的確,我如今是有錢了,有很多很多的錢了。那種窮得只剩下幾塊稀飯錢的日子已經是一去不復返的陳年往事了,現在的我雖然還有債務在身,但錢夾子里已經是隨時都有百元的大鈔擱著,想買什麼就可以隨心所欲的去買什麼,想喝什麼高檔的酒就可以喝到它,哪怕是人頭馬或xo都不在話下了,甚至還可以每個月都給阿根嫂讀大學的兒子匯去一筆很可觀的生活費。我用錢的方式比任何人都要闊臐A仿佛是在發泄似的花著那一張張鈔票,而不像有的小姐那樣還想著攢上一定的金錢以備後用,想等到自己人老珠黃“退休”後去開個發廊或者服裝店什麼的,我是從來就不會去為將來的生活做什麼打算的,我也不覺得自己還有“將來”這個渺茫的東西。我只想抓住“現在”,只想享受那一刻揮金如土的快感,欣賞一下那些店員眼中的卑躬屈膝```````````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夠從中感受到一點點愜意和存在的價值。我在人性那里的一次又一次地失望讓我認識到了一點︰金錢,這真是個最實實在在的東西。在它的面前,我忘懷掉許多的苦悶;在它的面前,我感到和每一個人都是平等的;在它的面前,我才有一種踏實的、不會遭受到背叛的感覺。金錢有很多時候是能夠產生某種和宗教一樣的撫慰作用的,它令我能夠在“野百合”那種環境下活得下去,並且似乎是心安理得的。當然,這也是“似乎”而已,在心底我也不免還是覺得自己的錢是那麼的污穢和骯髒。在給阿根嫂兒子寄錢去的匯款單上我就不願意署名的,而且至今我也不敢告訴阿根嫂我的真實情況。不過,這樣的感覺已經是很淡的了,僅僅是在想起阿根嫂和給她寫信的時候才會從心中那個最深、最為隱蔽的角落里鑽出來一下,等我一謊報完自己的生活狀況以後,這種良知和道德又死去了,我又會毫無顧及的重新投入到那種縱情于酒色的生活中去,又開始縱情揮霍無度了。

    除了金錢,我生活中最多的就是男人了。從這個男人的懷抱到那個男人的懷抱,這于我而言已經是家常便飯的事情了,說得好听一點,我這是閱人無數,說得難听的就是人盡可夫了。本來,要做到這一點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肯到聲色場所來尋花問柳的男人原本就絕非善類,不過都是些粗俗好色的家伙,要讓他們來踫我,我每一次都是會惡心的,會有一種強烈得要命的嫌惡感。但是,我最終還是能克服心里的真實情緒,強迫自己和他們上床去。因為,我心中潛伏著的一個念頭就會跑出來幫助我了︰“我連王富順那樣的男人都可以忍受的,還有什麼人是我受不了的呢?”這樣一來,我就可以兩眼一閉地,去完成本難以做到的〞工作〞了.再說,我並沒有懷孕的顧慮啊!再說,習慣也是一種極為強大的力量啊!再說```````````````

    是的,那就是工作.在我看來那哪里是什麼做愛,根本就不過是一種純粹的交易而已,那些男人們也根本就不是什麼人,他們只是一些道具而已.往往,我前一分鐘還這個〞總〞或那個〞總〞的叫得正甜的,還與他們在床上魚水交歡著,可後一分鐘我就完全忘記了他們長著一張什麼樣的臉.要做到這一點並不是很難的事情,因為打一開始我就不曾正眼看過這些人的,在我的心中他們全是幻化成了一個相同的模樣阿風!所以,我即便是和千萬個不同的男人摟摟抱抱的,我也覺得是在和一個男人在一起罷了.就是這樣一種古怪的〞相對論〞讓我與任何一個男人都可以辦到隨意地打情罵俏,同床共枕了。

    但是,也不是沒有例外的.一是王富順,我自從那個晚上以後就沒有再搭理過他了,我真的是從心底非常討厭這個下流粗鄙的男人,當時我之所以選上他,不過就是要逼迫自己不要留後路,既然他已經成功地起到了〞解放〞我心理顧慮的效用,我也就再也不願意讓他踫一下的了;還有一個就是甦強了,他現在是幾乎每天都會到〞野百合〞來的,這種行為並不是無所其目的的,很明顯是沖著我而來的.到後來,在已經是〞野百合〞人盡皆知的事情了,又添了不少談話的資料,甚至有人給他取了一個“花痴”的綽號。

    “羅紅姐,你就看不出來嗎?”阿芸羨慕地對我說︰“他還算是個不壞的男人,而且他可是真的很喜歡你呢!你可得抓住機會哦!”

    過不了幾天她又會提醒我︰“做我們這行的女人能夠從良的話可就是最好的歸宿了,甦強他就是不肯養你,你好好地賺上他一筆也不錯啊!”

    我又豈有不明白的?但我卻一直都不去點破什麼,見到他要麼是東拉西扯地調侃一氣,要麼就是避免著與他相處.總之,我是不會和甦強去〞吃宵夜〞的.他是一個不錯的男人,是我在〞星星心〞里所見過的男人中最好的一個了,也正因為了如此我才不願意和他有什麼交易.

    而甦強呢,也不像別的男人那樣對我提出那種要求來,他來〞野百合〞就好象就是來坐坐,喝上幾杯酒,唱上幾首歌而已,最多的表情就是默默地注視著我的一舉一動,眼中盛滿了呵護與憐憫相混雜的神色,有時候這目光竟會讓我有了一些想流淚的沖動了.這種反應著實嚇了我一跳,現今的我還會想流淚?!這真是一件非同尋常的事情啊!這個男人開始讓我感到了不安,我更加刻意地要躲開他了.

    就這樣,很快就到了這一年的年末了.

    年終的忙碌和連著幾天的陰雨霏霏使那些慣于拈花惹草的男人們也不大去娛樂了,整個〞野百合〞都冷冷清清的,最多就只有幾個客人光顧了.

    那天晚上,已經是深夜十二點多了,〞野百合〞沒有幾個人剩下,阿芸和好大一幫子姐妹跑到什麼地方打通宵麻將去了,我沒有去,獨自一人在一個大大的包間里邊喝著酒邊唱著歌,也許因為這難得的是孤獨,也許是因為那窗外的風雨,我心里面前所未有地感到空蕩蕩起來了.唱了幾首流行的歌曲後,這卡拉OK也沒有讓我OK得了,我干脆不唱了,只是一味地喝著酒。不知怎麼的,像是在變魔術似的我的眼前開始出現了曾經的那些景象來了︰阿風在說著“生日快樂”、阿風在彈著吉他、阿風在吻著我的臉```````````突然之間,我的心是那麼,那麼地思念起揪痛起來,兩眼就有些模糊了。拿起麥克風,我輕輕地唱出了自己的一闋詞《一斛珠》來︰

    “朝朝暮暮,東風不解留花住,

    斷橋煙柳迷歸路

    淚濕春衫,為盼故人書。

    重重往事鎖簾幕,

    斷雲殘雨又幾度。

    今生已難共剪燭,

    明月如霜,

    彩箋寄何處?”

    就在這個時候,甦強推門進來了。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坐在一邊,很專注地听著我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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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一九九八年(4)


     

    我反反復復吟唱了幾遍之後,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我立刻停了下來,輕輕地咳嗽了幾聲借以調整好表情,又恢復了滿臉無所謂的神氣,笑著對他說道︰“哦,甦總真是好興致啊!這種時候了,還在往這里跑,實在是捧場得很啦!”

    甦強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了。“你就非要這樣對我說話嗎?”

    “奇怪了,難道這麼說話不禮貌嗎?”

    他沒答我的話,沉默了一會兒,他突如其來地問︰“你原來是姓白的吧?”

    我一驚,但隨即就明白了,一定是他向阿芸打听過我的一些情況才得知的。

    “姓白姓紅的,有什麼關系呢?”我避重就輕地。

    “你是江南的人嗎?”他又問。“南京的人?”

    我不答,只顧喝著酒。

    “十里秦淮,六朝古都。”他居M文縐縐地,“那可真是一個盡出才子的好地方啊!”

    “還出一種人才。”

    “什麼人才?”

    我笑得有一點淒楚。“秦淮八艷那種女人。”

    “秦淮八艷?”他奇怪地問︰“那是什麼人呢?”

    “妓女呀!”我用手指了指自己。

    甦強不響了,若有所思地看著我的臉,那目光和善而帶著安撫的意味。

    我被他看得心里有些不自在起來,轉移話題地問︰“你是哪里的人呢?”

    “我是陝西的人。”他答道。“是地地道道的陝西農村的人。”

    “哦?”我有些意外了,看他西裝革履的樣子,並沒有什麼農民的味道呀!再細看,這才注意到他那壯實的身軀、大咧咧的五官以及過于粗糙的皮膚都顯示出其出身並不是很嬌貴的痕跡。

    “你看不起我了吧?”

    “這從何說起呢?”我搖著頭。“英雄不問出身低嘛!更何況你那麼有錢,誰敢?”

    “那不一樣,有錢又能代表什麼了?”他也搖著頭。“那種那種怎麼說呢?是那種氣質不一樣吧!”

    我倒是第一次知道甦強還有這樣的一面自卑。這不禁使我想到另一個男人了,心里就有了一點關切,于是就說︰“這都是什麼年代了,你還在講究這些。現在只要有錢就是老大,金錢才是有份量砝碼啦!”

    “怎麼能一樣啊!”他毫無奉承的成份。“你看上去就很與眾不同的。”

    “甦總你就別取笑了。”我大笑了。“我一個小姐會有什麼與眾不同了?是賤得夠不同了吧!”

    “你不要這樣說自己。”甦強真摯地,“你不知道你看上去一直都是很清秀,很``````````有教養的樣子嗎?明明就是一個書香門第的`````````````”

    “別說了!”我粗聲打斷了他。

    甦強住了口,但看著我的目光更加柔和了。

    “甦總你到這里來不就是尋開心嗎?可不是來挖掘別人隱私的。”我冷冷地說。“如果你對那些事情感興趣的話,可以多去翻翻娛樂小報得了。”

    “我對別人的隱私一向是沒興趣的,”他慢慢地,一字一頓地說︰“我———只關心的是你。”

    “關心我?”我諷刺地笑了笑。“謝啦!我好得很,有什麼值得你關心的呢?”

    “你不要再做下去了,你是不應該屬于‘野百合’這種地方的。”

    “哈!不做下去?!”我嗤之以鼻。“我吃什麼?”

    “我養著你。”他立刻接口道。

    我沒有想到他會說出這種話來,不禁愣住了。

    “是的,我家里是有妻子的,但我還是想擁有你。”他繼續說著,“我是不能給你什麼名份,可我保證別的絕不會虧待你一絲一毫的,請你給我這樣一個機會,好嗎?”

    “我?我?我這種女人?!”我開始哈哈大笑起來。“你真會開玩笑啊!”

    “我沒有開玩笑。”他嚴肅地說。“我是在說真的。”

    “你就直接買我一個晚上或幾個晚上就行啦!”我繼續笑著。“這不是很簡單的事情麼?你用得著說這些話嗎?”

    甦強苦笑了。“你何苦這樣輕賤自己呢?”

    “不是輕不輕賤的問題,是我本來就是這樣的女人。”我收住了笑,面無表情地說︰“你開個價吧,今天晚上我就是你的了。”

    “我不是想‘要’你,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他誠懇地看著我。“我———是真的想保護你,不願意看著你老是這樣下去。”

    “哦?”我心里涌起了一陣難堪之情,這個男人不加掩飾的同情反而令我受不了。“甦大老板,你是錢多了就想來體驗一回什麼救世主的滋味了,是不是?我暫時還不願意你來解救!”

    “我不管你怎麼看我,我是真心地想和你在一起的。你先別慢著拒絕,考慮一下我的建議吧!”

    我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想從他的眼楮里看出些別的企圖來。但是,沒有成功,甦強的臉色很坦然,也很平靜,完全一點沒有忸怩和玩弄的意思。那麼,他竟然是真的要求我和他同居了,確實是想要養著我了。他的確是很認真的,這已經是不容置疑的事情了。我不再對他懷有疑慮,但我知道自己是不會答應他什麼的,他越是認真我就越不能夠。

    他也不再說什麼了,起身向門口走去。“你不必馬上回答我,你有的是時間可以考慮。”

    在臨出門時,甦強又回過頭來,輕輕地說了一句︰“你別再喝那麼多的酒了———曉荼!”

    我一听見他喊出這個久遠的名字來,不由得抽了一口氣,呆怔在那里,一動也不能動了。

    這以後的整整兩個星期,甦強都沒有再來“野百合”一次了。

    “咦,那個甦強是不是生病了?”阿芸問我。“怎麼這麼長都不見人影呢?”

    “那誰知道?”我淡淡地應道。我不想多說什麼別的,何必枉自讓人作為笑談?

    “他給你來過電話沒有?”

    “他為什麼要給我來電話呢?”我反問。“我是他什麼人?”

    “我看他倒挺想當你的什麼人呢!”阿芸的語氣有一點酸溜溜的。“他向我打听了你好久的,那樣子可認真得不得了的。”

    我一驚,還真有幾分擔心她亂說我的某些情況,我是不願意有人太了解自己的。“你———給他說了些什麼?”

    “我也沒說什麼,就說了你是哪里的人而已。”阿芸扭頭不看我,又說︰“那個———那個人的事情,我可沒有說的。”

    “那———也沒什麼啦!”我不經意似地聳聳肩。心里卻被什麼東西戳得生疼生疼的。

    “你說,他會不會是對你沒興趣了才不來的?”

    “管他的呢!”

    我嘴上說不知道甦強的意圖,其實心里是明白的。他這分明就是在給我時間,但他即便是再給我多少日子去考慮,我也是鐵定了不會給他肯定的答案的。對于別的小姐來說,被某個有錢男人包養著當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情了,可我則不然,我不想自己的生活中再卷入一個固定的男人來,我不想再和誰牽扯下去,我更不想又一次去投入什麼感情了。因為對于我而言,男人只是我謀取金錢的手段罷了,我是不可能再去愛著誰了,若僅僅是單純的金錢交易關系,我還能夠爽爽快快地一笑了之,可甦強所要求的卻是更多別的,我覺得自己是無法給予他,也給不起他那些關于感情方面的東西。既然如此,我就不能傷害他,就像是當初不能答應安迪一樣。誠然,現在的我早已經是一個墮落的女人了,但我還沒有壞到某種不堪的地步,我並不想去坑害誰,我自己是深深知道被人傷害是怎麼一回事情的,就更加不願意那麼去做了。而且,我也不能確定自己在了卻所有的債務以後是否還有繼續生存下去的意念,我早已經是那樣厭倦了這世上的一切了。

    我拿定了主意,只等著甦強的到來,我就會很明白地回絕他了。

    又是一個飄雨的夜晚,甦強沒有任何招呼地就出現了。

    “甦總呀,你跑到哪里去了嘛,讓我們好想你啊!”他立刻被一群小姐包圍住了。

    他沒有理會她們,只顧用眼楮尋找著我。當他一看見我,就毫不留情面地推開那些獻媚的小姐們向我走了過來。這惹得那幾個女人很是不悅了,大有遷怒于我的架勢,雖然是不便發作,卻也並不走開去,一臉的看好戲的神色。

    “你考慮清楚了嗎?”他在我身邊坐了下來,低聲問。

    “我———”我張了張嘴,看到那些女人好奇的樣子又住了口。

    如果這個時候我當著這些人的面拒絕甦強的話,那不是令他下不來台嗎?

    我抓起皮包,對他說;“和我出去,好嗎?”

    甦強緊皺的眉頭送開了,眼楮里閃出一抹欣喜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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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一九九八年(5)


     

    我明白他這是誤會了我的意思,但又不好明說什麼,心里開始有了一些不忍起來,臉色也柔和了許多。這顯然又令甦強以為是一種默認了,他的臉上有了笑容。我知道自己不能再流露出什麼讓他有所希望的神色來了,我板著一張臉,沉默著穿過人群,自顧自地往外走去,連頭也不曾回一下了。甦強急忙趕了上來,我們一前一後地出去了,扔下了那些莫名其妙地女人們,和她們不滿的議論聲︰

    “有什麼了不起的?”

    “瞧她那傲勁兒!還不是一個```````````”

    “她老是那麼一付高高在上樣子,真讓人討厭!”

    ``````````````````````````

    這些話在我身後響著,顯然是要我听到的。我唯有苦笑了,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情,我這人從來就是那麼的不招同性的喜歡,在工廠時是這個情形,在“野百合”也是如此,我明明就沒有清高的意思,她們卻總是認為我討厭的,難道真的是女人和女人最不好相處嗎?那麼,和男人呢,也是不能作單純的朋友的了。那就是我命中注定了,是一個徹底孤獨的人了罷。

    “我們———去什麼地方呢?”甦強問,打斷了我的思索。

    我四下里看了看,一時還真想不出去哪里的好。正躊躇間,甦強說話了。

    “跟我去一個地方吧!”

    我想問是哪里,卻又打消了這個念頭。什麼地方也無所謂的了,就算是他帶我去開房間也沒有關系。或者那樣更好些,我就不會覺得自己欠他什麼似的了。

    甦強帶著我走到一輛黑色的汽車面前站定了,隨後他就拿出鑰匙去開車門。我認得出這是一輛雪弗萊,是比較算是有些檔次的車子了。它竟然是甦強的嗎?我從來就沒有听他提到過這些。看來這個男人是真的有些錢了,並非只是徒有虛名的什麼“總”了。但我並不問這問那的,他到底有錢與否和我又有什麼關系呢?我只想徹底的了卻了這件事情為好。甦強也像是在想著心事似的,並沒有說話,也沒有看我,只是一味地開著車。

    甦強的車開得很快,有那麼一點風馳電掣的味道。不大一會兒就到了目的地,那是一個新建的園林小區,一望而知是屬于高薪白領階層居住地。

    甦強領著我徑直進了其中一幢的三樓,打開一個門,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請進吧!”

    我諷刺地笑了笑。原來男人骨子里都是一個樣的,連甦強這種看起來還不錯的男人也有這麼一個“金屋”藏在這里,“飽暖思淫欲”真的就是這些有錢男人的寫照啊!

    我走了進去,下意識地打量著這一套三居室的房子︰裝修得很講究,卻並不是那種時興的富麗堂皇,而是很淡雅,很精致的風格,那白色的家具、淡綠色的窗簾,依稀仿佛的,居然還有那麼幾分江南氣息。這並不像那些尋歡作樂的地方,倒更像是一個有品位女人的家。

    甦強給我端來一杯飲料,那不是什麼咖啡或酒,居然是綠茶!接著他又去打開了音響,那也不是什麼流行的音樂,居然是古箏曲子!

    “來,到書房去看看。”甦強推開了另外一扇門。

    書房?!我有些驚訝了。這種地方還準備什麼書房,不是有一點怪異嗎?

    這間書房還真像書房,布置得很有書香味兒,牆上居然還懸掛著幾副書法條幅和水墨山水畫。靠里的一面牆被一排書架佔滿了,上面擺滿了各種嶄新的書籍———莎士比亞、狄更斯、大仲馬、蒙田、李白、甦東坡``````````````中外古今,世界文豪薈萃一堂。我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聞著這獨特的、久違的味道,我的心中掠過一絲欣喜。

    我听著這行雲流水般的音樂,品著這清香怡人的綠茶,看著這一本本書籍,心里不禁有了一些觸動。但我不想讓甦強看出這一點來,臉上仍舊是一付不動聲色的樣子。

    “你覺得這個地方怎麼樣?”甦強開口了,問的卻是一句題外話。

    我又四處里看了看,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

    “還可以嗎?”他又問。“還行吧?”

    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老是要我表示對這里的觀感,只好點了點頭。“很好啊!”

    “你喜歡就行了。”

    “這———”我忽然有所領悟。“你是什麼意思?”

    “這里的屋主是你嘛!”他淡淡地說。“當然要你喜歡才好。”

    “這不可以。”我立刻搖頭。“我是不能接受的。”

    “你是不願意接受這房子,還是不願意接受我這個人?”甦強臉色凝重地問。

    我微微有些不自在,但還是說︰“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我是不能答應你的。”

    “為什麼?”

    “像我這樣的女人值得你追求嗎?”

    “那是我的問題。”他眼含期待。“我是想知道你怎麼想。”

    “甦強,”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我是覺得你不錯,但我並不愛你。”

    他一聲不響地看著我,似乎在沉思。

    “當然,像我這種女人還敢談什麼愛,是一件很滑稽的事情。可我不想騙你,這對你不公平。”

    “男人和女人並不都是有愛情才在一起的。”

    我點頭。“那倒是真的。”

    “所以,你跟著我,我也不會吃什麼虧。”

    “你何必要認定我呢?”我有些糊涂了。“像我這種女人,你到處都是可以找得著的呀!”

    “不!”甦強的聲音很平靜,卻相當的肯定。“你和那些女人是不一樣的,她們是真的在出賣自己,而你卻在毀滅自己。”

    我呆住了,酸澀與淒苦交並而來。

    他並不等我回答什麼,又自語般地說了下去。“所以,我總是想著你,想去保護你。而你也配得起別人來愛你的,你一直都是那種善良的好女人。”

    被他這樣一講,我心里更加難受起來了。原來,有人能夠體諒自己的苦衷也是一件叫人心痛的事情。我想說些什麼,卻又不敢開口,怕自己的眼淚會隨之而下了。

    過了好久,我才盡力克制住內心的波動情緒,用一種開玩笑的口氣說︰“甦總平時是喜歡看小說的罷。”

    他無可奈何地看著我。“你就那麼不願意跟著我?”

    “這不是你不好。”我淒然一笑,“是我自己太賤,只喜歡‘零售’不喜歡‘批發’。”

    “你實在不願意就算了,但不要這樣說自己。”甦強輕聲說道。“你不是那樣的人,何苦?”停了一會兒,他又說︰“這房子本來就是為你而準備的,你想住就住下吧,這和答不答應我無關。”

    我看著他,不禁有了幾分好奇。“我並不是什麼美女呀,你看上了我哪一點呢?”

    “你的氣質很———很優雅。”他的臉色有了些忸怩。“還有,你的脖子真是很美的,很———很有線條,很優美`````````````”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我整個人就像是被雷電擊中了般地從沙發上驚跳了起來,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我的反應顯然是嚇住了甦強,“曉荼,曉荼!”他一連聲地喊︰“你這是怎麼了?”

    我跌坐回沙發中,這一句似曾相識的話正將我心底緊閉著的一扇門驀地推開了,那曾經的一幕幕又重新出現在我的眼前,痛苦的記憶令我渾身顫抖起來,一種壓抑了很久很久的啜泣掙脫了我的意志,終于奔涌而出了。

    “曉荼,你怎麼了?”甦強困惑而焦急地抱住了我。“你生病了嗎?”

    他的聲音充滿了關切之意,突然之間,這竟然溶解了一些我心中的悲傷,我只感到無盡的虛弱和疲倦了。疲倦得必須要在誰的肩頭靠一靠,疲倦得無法支撐得下去了,真的想就此把那付重擔、把那些債務、也把自己交給什麼人了。于是,在不知不覺中我整個人就倒在了甦強的懷里,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孩子那樣用兩條臂膀緊緊地抱住了他,希望尋求到一種安慰。而甦強也把我緊緊地摟著,把我的頭貼在自己的胸口上,然後低下頭來,輕輕地吻著我的額頭。

    “曉荼,就讓我來照顧你吧!”甦強說話的口氣像一個朋友。“我不會傷害你的。”

    我沒有啃聲,但也沒有離開他的懷抱,繼續靜靜地依偎著他,心里感到一股異樣的溫暖與安全。

    甦強溫柔地俯在我的耳邊,喃喃說道︰“曉荼,我是真的很喜歡你的。”

    說著,他又輕輕地吻著我的耳朵,我的臉,我的額,但再沒有更深入的動作了。這令我有了些感激和踏實的感覺,不由自主地,我點了點頭。

    甦強並沒有欣喜若狂的舉動,他也沒有說什麼,甚至停止了親吻,只是將我摟得更加的緊了。

    在這樣一種沒有欲望只有友愛的擁抱中,我的眼淚漸漸地就干了,我開始有了某種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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