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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方蝶心]屏水相逢(潘芭杜家具收購會社3)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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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0 00:19:39 |倒序瀏覽
屏水相逢【潘芭杜家具收購會社3】 作者:方蝶心

為了挽救將被取消的豪華員工旅遊,
他定要讓她在跨年酒會上答應他的求婚;
為了讓好友解囊送上昂貴蘇繡屏風,
她設計他裙下稱臣,好盡速展開B計畫。
他們不知道自己成為對方的賭注,
卯全力殺得你死我活……不,你儂我儂;
只是她該死的甜美,他欠扁的溫柔,
兩人契合得有如拼圖──姜姜好,
被濃情蜜意衝昏頭的他脫口說出我愛你,
只是這是一句咒語嗎?
怎麼可人天使一下子變身地獄魔鬼?
她把他住處改造成粉紅Hello  Kitty之家,
還貼心買了毛衣讓他和貓咪穿情侶裝,
這下又送來小狗讓他提早當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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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0 00:19:57
楔子

    關於潘芭杜家具收購會社……

  維吉尼亞州公路不遠處的一座菲爾松柏樹林,專門從事二手古董家具收購轉賣的潘芭杜家具收購會社,便是坐落在這座蒼鬱林木環抱的人間仙境,四周在參天林木的圍繞下,別有世外桃源的況味。

  潘芭杜裏的人不多,有一個離家出走的不負責社長──單雲弋、一個卡拉波斯魔女之流,頂替用的第九代社長──單可薇,還有一個年僅八歲卻愛看報紙找命案的第十代準接班人──單璽、一個退休後就愛唱大戲,總在清醒與癡呆之間飄蕩的第八代社長──單懷國,外加一個視錢如命的金牌員工──派翠西亞,跟一個三天兩頭就迷路,連荷包蛋都煎不好的傻女僕──蘇菲雅。

  咳,潘芭杜裏的人真的不多,就是怪了點。

  一如往常,上午暖亮的陽光徑自潑灑在翡翠似的綠地,草梢上的露水盈盈發光閃耀,像鑽石似的,身為潘芭杜臨時第九代社長的單可薇此際宛若希臘女神的化身,高傲站立在潘芭杜所屬專車上視察佔地廣闊的家具業務,細致的臉蛋上神情專注無畏的掃看眼前的一切,睥睨的模樣吸引無數目光投射往她美麗的身影,而她最多就是投以一抹淺笑。

  話說潘芭杜家具收購會社乃是十八世紀末,由一位名叫斐德裏克.潘芭杜的法籍人士移民赴美後所創立,因為自稱為法國國王路易十五之愛人──潘芭杜侯爵夫人的後世子孫,故以此為命名。

  一直以來皆是從事木質家具的制作買賣,而後幾世因經營不善,輾轉變賣給來自中國的單姓移民家族手中,這一傳襲就是八、九代的時間,所從事的業務範疇也從原本的木質家具的制作買賣,演變至今日的二手古董家具收購買賣業務,而為了紀念潘芭杜家族的創始,潘芭杜的名稱也就一直沿用至今,幾年前因為家族成員有了日籍人士,遂改為收購會社。

  會社的建築外觀是一座巍峨壯觀的法式城堡,倣凡爾賽宮,大氣磅薄的建築姿態宏偉,費盡萬千奢華興建,整座建築可分三個重點:主宮殿、法式庭園及大小離宮,殿內甚至還有私人禮拜堂,每處都是富麗堂皇的巴洛克風格,法式庭園特色中的幾何形步道、樹叢、池塘、噴泉、雕像、花壇、柱廊等在此展現無遺,以一種復雜又和諧的方式排列其中,像是綠意盎然的棋盤。

  右側進入視野的是座噴泉,圓形的大理石池子層層迭立像蛋糕似的,最上層則是月亮女神的雕像,往後方走去還有條運河可供大型船只乘載收購的家具運送至此,扣除單家自用的區塊,數百公頃的空間,全都陳列著單家人踏遍世界各地收購而來的古董家具。

  來到潘芭杜家具收購會社,沒有人會用雙腳挑戰這個地方,因為把腿走瘸了,還看不完裏頭陳列的十分之一,三天兩頭就看著數輛尋遊專車在潘芭杜家具收購會社裏穿梭奔馳,這樣豪華大氣的景致,再再都顯示擁有者的背景不凡,也難怪乎潘芭杜家具收購會社是業界的第一把交椅。

  單可薇以著年輕姿態掌握著家具收購的龍頭事業,如此美麗的身影讓許多來此尋寶的買主都暗自愛慕欣羨,是誰?到底是誰?究竟什麼樣的男人有幸能夠同時擁有這樣富可敵國的家業,跟眼前這位美若天仙的女人?

  單可薇把眾人的打量看在心底,輕扯嘴角冷笑,盡管臆測吧!這些人永遠都不會知道,她已經心有所屬,而且還有了孩子,一個他和她共同創造擁有的女娃兒,這輩子她的心只會跟隨那個叫湯鎮權的男人,只會是他……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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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0 00:20:16
第一章

    日光灑落,屋內大紅玫瑰的華麗地毯上亮黃點點、暖意醺然,放肆的陽光曬得人呼呼想睡,寂靜的空間裏乍聞幾聲無奈翻閱紙張的聲音,除此外就真的是靜悄悄了。

  一旁貴妃椅上,單可薇姿態優雅的靠躺著,半瞇的眼有意無意的掃著,透過明亮的玻璃看看外頭,又看看屋內,不時還得揚手護在她的眉眼上,遮擋頑皮的日光,只是反復須臾,她禁不住的嘆氣了。

  「唉……」又長又軟的嘆息,像是豢養在古老宮廷深閨的無奈女人。

  悶,真是悶,這屋子、這日子怎麼會冷清無聊到這個地步?她半撐起身,雙眉緊揪著。

  聽聞母親的嘆息,一旁的單璽機伶的停下手邊翻閱報紙的工作,鬼靈精怪的抬起她明亮慧黠的眼眸。

  「媽咪?」試探性的一喚,心裏頭已在揣測。

  驀然,單可薇孩子氣的朝女兒睞去一抹耍賴神情,裸足霍然落地,連毛拖鞋都沒套,披散著頭發,就這麼雷霆萬鈞的踩過冰涼的地板、地毯、地板來到那扇大窗前,雙手賭氣似的猛地推開,她探出半個身子朝外大聲吶喊。

  「湯、鎮、權,我恨你──」隨即她像是失了精力的靠在窗欞,心裏漫過一股細微的舒坦,但僅僅只有一秒鐘。

  這男人怎會如此無情無義?撇下她不聞不問這麼久──

  忽地,一旁的小身子不知幾時靠了過來,依樣畫葫蘆的用雙手圈著嘴,朝窗外猛喊,「臭爹地,我要詛咒你拉肚子、鼻子過敏、頭發掉光光、啤酒肚、性無……」小嘴刻薄的詛咒著。

  單可薇食指猛戳她,「欸、欸、欸,單小璽,妳鬼扯什麼?他是妳爹地欸,要他真變成那副鬼樣,當心我一把掐死妳。」她惡狠狠的對女兒警告。

  「妳不說恨他嗎?怎,又捨不得啦?」噙抹笑,她戲謔的看著母親。

  「呿,鬼扯啥,我才沒有捨不得。」單可薇驕矜的轉身,走回去套上毛拖鞋,然後又一屁股的坐在貴妃椅上。

  小單璽看著母親口是心非的模樣,不禁覺得好笑。

  「欸,小璽,妳看了那麼久的報紙,到底看出個名堂了沒有?」

  「沒有……」她拉長了嗓音,「風和日麗,天下太平,連一點雞鳴狗盜的鳥事都沒有。」

  「雞鳴狗盜?」單可薇莞爾的睞去一眼,「喲,妳這小嘴兒越來越厲害,趕明兒我這娘親可比不上妳刁鑽了。」

  「小的不敢。」誰比得上妳這卡拉波斯魔女?單璽暗自嘀咕著。

  單可薇攏攏長發,「小璽,潘芭杜最近怎麼這麼無聊?靜悄悄的。」

  「不無聊啊,派翠西亞今天忙到沒時間對我喳呼,還有,妳瞧外頭那些來回穿梭的遊園車,人聲鼎沸呢!只不過我們家實在是太大了,就算有人吵翻天也聽不見。」

  「什麼潘芭杜,我真恨妳大舅,把這爛攤子扔給我,人就天高皇帝遠的閃得不見蹤影。哼,我還以為掌管潘芭杜會多有趣呢!」

  「是很有趣啊,只是有趣的泉源最近不在維吉尼亞。」她以納涼的口吻道。

  誰不知道只要一個禮拜沒爹地的消息,她偉大的媽咪就會渾身不對勁,脾氣暴躁、心情低落、看啥都不順眼。

  單可薇瞇起眼,揪過女兒,「好小子,妳知道妳爹去哪兒了?」

  「也沒啊,就是大概猜猜而已咩……」她陪著笑,因為娘親的臉色有點恐怖。

  「最好沒,要不然我──」

  房裏的電話響起,打斷了單可薇的威嚇。

  單璽機伶的跑過去跳上床,搶先抓起床頭櫃上的電話,「嘻嘻,媽咪快息怒,我接電話……」

  白眼一掃,單可薇饒了她一回,只是腦子又不斷的想著那個可惡的男人去哪兒了?都已經年終歲末了,也不會來瞧瞧她好不好,胖了還是瘦了,這男人……

  單璽掛上電話,「媽咪,快更衣吧,派翠西亞說陸希傑先生又來了。」

  「陸先生?」眉一挑,「他還來啊!潘芭杜裏能賣的水晶燈都已經賣光了,他還想怎麼樣?」她口中念念有詞,雙手不忘開始更衣,「咦?小璽,難不成買水晶燈只是幌子,他其實是覬覦我的……」眼睛不停眨巴眨巴。

  單璽差點沒摔下床去,掌心往自己額頭一拍,「天!怎麼又在異想天開了。」

  動作難得利落的單可薇把自己打扮得優雅美麗,抓起繡扇,腰肢款擺的走出去,臨消失前不忘回頭對女兒說:「我不管妳有什麼門路,總之,馬上打電話告訴妳爹地,他再這麼不當我一回事也沒關係,因為我馬上就會有新歡了,叫他哪邊涼快哪邊去。」她發狠似的宣稱著。

  重重的高跟鞋聲響顯示出她有多生氣就有多生氣,然而單璽只是歪倒回床上,繼續翻找她要的新聞,至於娘親交代的傳話,再說吧!

  依單璽年幼的眼光看來,有腦子的聰明男人都寧可選派翠西亞,也不會選她娘,而這世界唯一會失神愛上她媽咪的,也就只有他爹那火山孝子。

  至於陸先生……呵,全潘芭杜的人都知道陸先生在覬覦什麼,但絕對不是覬覦她媽咪。

  陽光明媚動人,交錯往來的遊園車讓潘芭杜看來熱鬧非凡,每個人都為自己搜尋到的好東西而沾沾自喜,要不也早已經傾倒在這奢華壯麗的倣凡爾賽宮的巴洛克建築。

  其中一輛遊園車穿越林木往主宮殿的方向而來,三個大男人從遊園車上下來,神情凝重的似在探討什麼人生哲理。

  季裕棠一馬當先的走著,天生俊俏的容貌搭配他一身打扮,活脫脫是都會雅痞代表,只見他自信行走問,脖子上的銀煉輝映著陽光閃耀,一如他總是能夠洞燭先機的眼眸。

  「裕棠,這件事情總不能就放著不管吧?」走在後頭的胡乃元問。

  他停下腳步轉身眼眸一掃,「管?!你想要怎麼管?希傑這家夥你是今天才認得嗎?我們認識多久了?只差當初我年紀尚小、人在臺灣,沒機會跟他一起穿開襠褲。」他語氣不冷不熱的說。

  「可是,那是我們的員工旅遊欸,辛辛苦苦工作不也就是為了好好放松一回嗎?」岑修賢說,感覺他還在心痛,為了即將失去的員工旅遊。

  「當然,我當然也是這麼想的,雖然我剛買了新房子,今天還可以到潘芭杜恣意的挑選喜愛的家具,人生五子登科,我就差個女人跟小孩了。」忽地他自信的竊笑幾聲又說:「當然這很容易,所以不急。言歸正傳,我的人生乍看之下一切美好,但是我跟你們一樣渴求一年一度豪華的員工旅遊。」季裕棠說得同仇敵愾、義憤填膺。

  兩年前,季裕棠與胡乃元、岑修賢、陸希傑這四個同樣來自華人世界的好朋友,不約而同的離開原有的工作崗位來到維吉尼亞州,大家激發創意、掏錢投資,共同創業成立了科技公司,基於大夥兒年輕時都曾對Star  Trek懷抱夢想,所以公司名稱就叫做──Star  Trek科技股份有限公司。

  當初從零開始,四個人胼手胝足的打拚,不但打響了Star  Trek在科技業界的名號,也吸引了員工一個個的加入。為了建立制度,四個創業元老開始冠上一些可笑的職稱,什麼總裁、執行長……之類的好笑稱謂,然而門一關上,他們還是平起平坐的好兄弟。

  只是,危機來了,擔任總裁職位的陸希傑打從愛上一個叫趙璃的女孩後,原本的工作狂開始沒日沒夜的瘋狂戀愛。大夥兒基於兄弟情誼,心想,沒道理不幫他,也就開放基地供兩人工作之餘還可以大談戀愛。

  然而一天以前,驚傳陸希傑與女友的分手消息,為情所困的他不但無心工作,竟然還想要取消他們一年一度的豪華員工旅遊,用來哀祭他逝去的戀情。

  潘芭杜裏,三人目光流連在繁花般的家具上,嘴巴喋喋不休的討論這件慘案。

  「喔,不行了,一想到員工旅遊即將取消,我一點工作的動力都沒有。」胡乃元一屁股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別說你沒動力,我連踏進辦公室的腳力都沒有。」岑修賢跟著歪坐在一旁。

  「欸欸,你們兩個有點活力好不好,我們要想辦法,而不是坐以待斃。」

  「什麼辦法?」兩人同時看著季裕棠。

  他開始大鳴大放,像是在會議上大言不慚的說服客戶那麼積極,「當然是要能夠讓他改變主意的辦法啊!我們一定要讓希傑知道,女人有什麼了不起,不過就是一件衣服嘛,舊了就扔,怎能任她拿喬,還波及大家努力工作一年等待的員工旅遊?」他登高一呼,彷佛是要吆喝大夥造反似的。

  打從四人認識開始,季裕棠永遠扮演那個出主意吆喝大家行動的推手,他充滿想法,又洋溢著活力與鬥志,公司的成功也是在他一次又一次的鼓勵中創造出來的,就連泡美眉,季裕棠都比誰來得積極上手,是以他們都對他深深的信賴。

  「對,不能放棄,要想辦法。」胡乃元搭上季裕棠伸出的手。

  岑修賢見旅行有希望,跟著搭上手,三個大男人就在潘芭杜的一隅忘我的宣示,「陸希傑,醒過來,女人有什麼了不起,不過就是一件衣服嘛,舊了就扔,怎能任她拿喬,還波及大家努力工作一年等待的員工旅遊──」雷動的呼喊響徹潘芭杜。

  這廂,陸希傑正走出潘芭杜的主宮殿,尾隨的還有單可薇跟她的女兒。

  遠遠的,敏銳的耳朵已經巨細靡遺的聽見那些宣示,他頓時臉色陰沉得很難看,像是腌漬失敗霉掉的陳年醬菜,他一眼就認出了季裕棠,至於一旁的兩人,他用腳指頭想也知道會是誰。

  「唔,他們口中沉迷女色的男人好像跟你同名同姓呢!」單可薇懷抱看戲的心情。

  面容凜然,陸希傑無言的掃了她一眼,隨即邁開步伐往三人的方向走去。

  他們怎麼會懂他的心情,愛情那般刻骨銘心,他們若不親自去嘗一嘗愛情裏酸甜苦辣,是斷然不會明白的。

  背對著陸希傑的季裕棠還在跟他們吆喝鼓舞,突然,胡乃元的聲音第一個消失,接著噤聲的是岑修賢,他們臉色發僵,連手都飛快的抽了回去。

  「幹麼?我們不是要跟他說,女人沒啥了不起的──」

  「噓噓,裕棠……」胡乃元拚命的朝他使眼色,努努嘴、眨眨眼,誰知他還傻傻的大放厥詞。

  岑修賢用發冷的手猛扯季裕棠的衣襬,示意他回頭瞧瞧是誰大駕光臨了。

  季裕棠沒來得及回頭,一只有力的手穩穩搭上他的肩膀,沉沉一喚──

  「裕棠。」

  季裕棠不動聲色的調整表情,轉過身,一副旁若無人的自在模樣,「希傑學長,真巧,我今天來挑新居的家具,怎麼你也來潘芭杜了?」視線越過陸希傑,他看見後頭手拿繡扇始終噙笑不語的單可薇,又說:「想必這位是單老板了,失敬失敬。」

  她跨前一步,「失敬?不,怎會,女人沒啥了不起的,不是嗎?」單可薇涼涼的回話,三言兩語間卻充滿火藥味。

  好個女人沒啥了不起,當初若沒有女人痛得死去活來,現在又哪有這些蠢男人!這個家夥敢這樣詆毀女人的價值,看她單可薇待會怎麼找戲碼整他!

  「嘿嘿……」季裕棠依然不減從容的陪笑。

  倒是一旁的胡乃元跟岑修賢滿臉寫著尷尬,始終不吭一聲。

  沉著一張臉的陸希傑也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的就說:「既然你們對於我取消員工旅遊這麼有意見,我們來個賭注吧!」平靜的表情看不出意圖。

  「賭注?」胡乃元閃過疑問。

  「什麼賭注?」岑修賢積極的問。

  「離跨年還有一段時間,今年我們公司的跨年酒會將會和單老板合作,地點就在潘芭杜的法式庭園,我要你們三個推派一個代表,在這段時間之內找到一個女孩,跟她大談戀愛,並且要在跨年酒會的當晚向對方求婚。我要的不多,我只要聽到那女主角口中說出『我、願、意 三個字,員工旅遊我就放行,至於事後結婚與否,我也不幹涉,但是,不要找臨時演員或者自家姊妹來搪塞我。」

  「嘖……要推派誰?」胡乃元看看自己又看看其它兩人。

  「有人自願那最好。」陸希傑淡漠的說。

  「風險有點大,這像另類逼婚。」季裕棠搖頭低喃。

  結婚欸,他還年輕,想多過幾年流連花叢的自在生活,他可不希望每天忙碌工作回家就跟黃臉婆四眼相對,那他寧可提早回蘇州賣鴨蛋。

  胡乃元目光在梭巡的當下與岑修賢交錯,頓時,兩人心中都浮現了一個人稱把妹聖手的最佳人選──季裕棠是也,二話不說,他們各自偷偷伸出一手,冷不防的一拐肘,就這麼把季裕棠推出線,由他來替大家贏得賭注。

  「欸,你們兩個──」還真陰險,季裕棠莫可奈何的睞著兩人。

  胡乃元一臉懇求,「裕棠,女人還是你有辦法,這次真的非你不可,別怪我們不顧道義,今天家具的錢我跟修賢分攤了結,但是這個賭注你得替大夥兒贏啊。」

  「對啊,你換女朋友的速度比我洗澡的速度還快,說真的,我實在想不出比你更適合的人選。乃元嗎?與其推派他,我還不如自己出馬,至少我身高比他稱頭。」

  「岑修賢,不要做人身攻擊啦──」

  眼見同一陣線的兩個家夥就要吵起來,季裕棠挑挑眉,既然家具有人出錢,而他只要輕松談場戀愛,讓對方說出我願意三個字,這實在太容易了,跟喝白開水一樣簡單。不是他臭屁,拜倒在他西裝褲下的女人不知凡幾,她們每一個巴不得對他說我願意,只是他沒給機會。

  總之,當務之急是先贏回員工旅遊,剩下的,就改日再談了。

  「好了、好了,承蒙兩位看重,捨我其誰,季裕棠一定為豪華員工旅遊生死搏鬥,所以都別吵了。」

  「哇,好新鮮的賭注啊,對了,為了避免找人蒙騙的作弊嫌疑,我們何不從現場潘芭杜裏的女性顧客當中挑選一個?」存心攪和的單可薇建議道。

  「確定?這裏放眼看去都是歐巴桑了欸……」胡乃元皺眉道,完全沒發現單可薇的臉色冷冽得像臘月寒冬的雪。

  一旁的小手扯扯她裙襬,「媽咪,派翠西亞說今天離宮那邊正好有雜志社的攝影師商借場地,很多模特兒正在那邊拍照呢!挑個模特兒女朋友應該很拉風吧?」小單璽貼心獻計。

  「對,女性雜志拍照應該有不少女模特兒,」單可薇咧嘴倩笑,「小丫頭,算妳聰明,走走走,咱們就到那兒挑去,跟時尚的模特兒談戀愛,多幸福啊!」她興致大起的吆喝著四個大男人移動雙腳,往離宮的方向去。

  果不其然,遠遠的就看到離宮裏,一群身材高挑的男男女女光鮮亮麗的輪番上前,依著家具擺著奇形怪狀的姿態,打燈的打燈,造型師忙著整理這些男女的模樣完整度,每個人都忙得不亦樂乎。

  「季先生喜歡哪個?這些模特兒姿色都挺上水平的。」

  好久沒有人在她面前玩這種陳芝麻爛谷子的賭注把戲了,單可薇看好戲的心情大過於幫忙。

  季裕棠從她熱切的目光中嗅到一絲危險,只得小心應對。

  「慢慢來,評鑒女人不可以操之過急。」他瞇起眼,專注的看著那群女人。

  高度不錯,身材標準,容貌也佳,但是他卻沒有一丁點挑戰的念頭。

  對,挑戰,他喜歡有挑戰性的女人,不是想挑戰阿匹婆,也不是那種貌似可人實則神經質得叫人退避三捨的挑戰,而是雙眸相對,彼此競爭的頻率接上了,那就是挑戰,這樣的戀情格外讓他躍躍欲試。

  「穿橘色那個好了,你不老喜歡長發的女人。」胡乃元提議。

  「不,粉色那個比較好,看起來比較宜室宜家。」岑修賢說道。

  胡乃元搖搖頭,「不好,那張臉像晚娘,沒人親得下去。」

  「要不穿黑衣服那個呢?」

  「拜托,他是男的,沒瞧他的胸部有多平坦結實嗎?」

  「那穿紅裙子那個好了。」費一番工夫思索,胡乃元終末說。

  「不好不好,頭發那麼短,裕棠不愛……」岑修賢回絕。

  兩個人意見繁多卻總是相左,忽地,單璽伸手一指,「媽咪,那個攝影師好酷,是女的欸──」

  在她的驚呼聲中,眾人不約而同的把目光移向從廊柱走出的身影。

  Issey  miyake的白襯衫,Miss  Sixty的牛仔褲,腳下的鞋子是白色Clarks,一頭烏黑長直發就這麼扎在腦後,接過助理遞來的相機,用專注且架式十足的姿態捕捉模特兒們最美麗的畫面。

  纖瘦的背影隱含著冷漠,像朵帶刺的玫瑰,防範著想要摘取的人,然而當她對著模特兒們露出滿意的笑容,卻又是那麼天真無邪,像朵潔白的瑪格麗特。

  忙和了半天,只見派翠希亞上前不知與她攀談些什麼,她驀然纖眉一抬,唇邊漾著挑釁的冷笑,視線冷不防的朝這兒掃來。

  單可薇定睛一看,腦海閃過一個熟稔又生疏的名字,隨即她掩飾的偷偷竊笑。唔,好樣的,竟然是她!有她在,那麼這個賭注肯定會很好玩。

  「就她了,我不認為還有誰比她適合這場愛情賭注。」單可薇斬釘截鐵的說。

  她只消一看就明白這是個具有挑戰性的女人,因為她不是別人,她是安鬱茜。

  想當初安鬱茜不過是個未滿二十歲的稚嫩大學生,卻早已因為家學淵源而擁有精湛的攝影功力,並在學生團體中甚為聞名,為此,單可薇特地透過不少管道,只為了聘請安鬱茜擔任她和湯鎮權的婚紗攝影。那時單可薇已經看出小小年紀的她,是個具有魔鬼與天使雙重性格的女人。

  「如何,裕棠?」陸希傑問。

  不知怎的,興許是單可薇神秘的笑容所致,他竟有預感,這會是一場別開生面的賭注。

  兩人的視線短暫的交會,挑釁的因子透過雙眸傳遞,季裕棠目光專注,須臾就把對方瞧個仔細。

  那是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長發恣意在風中飛揚,柔美中但見瀟灑,不羈中又帶有細膩,想來她拍攝的作品也是如此深刻的把人捕捉得清晰透徹吧!

  沉吟半晌,稜唇一扯,「好,就她了。」

  「那還不上?」單可薇催促。

  「別急,貿然行動是失敗者的行為。」他拉整衣服,噙著自信詭譎的笑容。

  不是他季裕棠誇口,只要他出手,絕對沒有摘不下的花,任她再多刺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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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0 00:20:42
第二章

    離宮裏,高吊的水晶燈灑洩光芒,別有特色的家具飾品都在一旁等待上場,各式屏風層層放立,現場被布置得富麗堂皇,所有的東西在賀德的指揮下,隨即被火速的放置在適當的位置,絲毫都不能出錯。

  身為安鬱茜身邊的第一助理,賀德可是比別人還要謹慎盡心。

  當助理來告知她一切安排妥當,安鬱茜扎起頭發走過來,看看場景,一如往常的指揮著大家改進的地方。

  「不好,把躺椅側斜,然後換掉金色實木屏風,嗯……」她摩挲著下顎冷靜思索,目光落往一旁。

  她一眼就看見那座屏風,不是金碧輝煌的奢華,美麗的色澤拼湊在黑紗似的畫面上,不像是彩料繪上的,花瓣的顏色生動鮮傃、層次分明,不時留下大片的空白,透著光線別有一種味道,她一眼就看見這座屏風了。

  二話不說,她下達指令,「改放這個可以透光的三折屏風。依恩,燈打高一點,對準她們的臉。」

  「安姊這樣可以嗎?」

  「嗯好,莉薩,看四十五度角,眼瞇一些,再慵懶一點。」安鬱茜看著相機捕捉到的畫面,「蘿娜莎,背靠上去。小柔,幫她把裙襬拉散些,多十五度角,頭發梳順點,太毛燥了……」

  隨著她的每個指令,盡管已經夠完美了,他們仍吹毛求疵的做到更精準的好,這就是安鬱茜對工作的要求,那麼一絲不茍。

  忽地,她皺眉命令,「把模特兒裙上的落發挑掉!」

  身為造型師的小柔對於安鬱茜的好視力一時間既驚訝又錯愕,許久說不出話,只在心裏連番嘖嘖稱奇,當然手不忘趕緊挑出細微的落發。

  「天啊!安姊的眼睛是裝了顯微鏡不成?」負責燈光的依恩訝然嘀咕。

  然而盡管安鬱茜要求出奇的嚴謹,但是喜歡同她一塊兒工作的人還是那麼多,因為她是真的專業,而不是虛有其表的草包,只要由她安鬱茜掌鏡,每一回的作品莫不令人激賞,她是業界中有名的天才攝影師。

  工作人員飛快的上前把模特兒張羅妥善,坐在金黃奢華的歐式沙發上的模特兒動也不敢動,戰戰兢兢的等著安鬱茜按下快門,直到她說出那連番的好,他們才敢放松臉上的肌肉。

  又是改變衣服造型、又是替換場景,忙碌了許久,終於完成今天的拍攝工作,安鬱茜把相機交給賀德,一旁等候多時的派翠西亞隨即迎上前來。

  派翠西亞跟安鬱茜原屬遠房親戚,由於幾次家庭聚會而熟稔,她們意外的十分投契,即便鮮少碰面,但是始終保持聯絡,所以當安鬱茜接下這個工作時,第一個想法就是打電話跟派翠西亞商借潘芭杜做為拍攝場地。

  「謝啦!」

  「嘖,就這樣一句也想打發我?」派翠西亞抗議。

  「要不妳希望怎樣?」安鬱茜打趣的問。

  「妳真是,就是這麼愛耍賴。」派翠西亞賞了她一拳,「待會兒我會仔細檢查,要是讓我發現妳的模特兒碰壞了家具上一點芽花,我就要妳掏錢賠償。」她威脅恐嚇道。

  親兄弟明算帳,萬一家具有個差池,她當然要素取賠償,免得單老板發現後找她微薄的薪水開刀,那她可真會心疼死。

  「這什麼玩意兒?挺美的。」安鬱茜伸手指著面前的三折大屏風。

  「蘇繡牡丹屏風,有個中國富商特別回蘇州請人繡的,據說花了刺繡女師傅幾年工夫才完成的,至於價格,想當然耳是很驚人。」

  「原來是繡上的。」如此的細致,她心裏不住嘖嘖稱奇。

  「當然,一針一線的好手工呢!價格不菲。」派翠西亞對錢最敏感,光想到屏風的制作過程,她心裏想的全是不斷加碼的價格。

  「富商死了?」她莞爾一問。

  安鬱茜聽過派翠西亞提起,潘芭杜的老板酷愛參觀兇宅,藉以搜尋各式各樣的好家具,老板的女兒年紀雖小,卻一樣熱中看報尋找命案發生的新聞,往往等不及死者屍骨蓋棺入殮,單老板就搶先同業一步向家屬接洽收購,是以多年來潘芭杜始終穩坐業界龍頭地位。

  「沒,這個還沒死。」

  「沒死?!這麼幸運,那他怎麼捨得變賣?當初不也是辛苦得來的?」安鬱茜走上前仔細的看著眼前的大繡屏。

  高吊的水晶燈洩來光芒,富貴的牡丹透光瀵璘,色澤傃麗層次分明,綿密細致的一針一線都是真功夫,而且還不是小小一幅,足足有三折大,每一折都是尋常人家一扇門的尺寸,她難掩喜愛之情。

  「還不是小老婆搞的鬼,慫恿他投資這兒投資那兒,偏偏每回都以虧損連連收場,即便是金山銀山也會有山空的一天,果然錢一敗光,小老婆連跑帶飛的消失不見,冷了心的老妻不同情,富商只好一把年紀還背了一身債,變賣家裏值錢的東西償債,現在不知道流落到哪裏的唐人街去當遊民啦!」

  「多少錢?」安鬱茜突然問。

  派翠西亞驚訝的回過頭,「嘖,不會吧!妳想買它?」

  「怎麼,不賣?」

  「很貴的,而且妳買它做啥?妳不老嫌棄這些都是身外之物,擺在家裏也是佔空間而已。」

  「我喜歡這個蘇繡屏風,想擺在工作室。」

  「喲,妳轉性了不成?」派翠西亞頂頂她的肩,「對了,聽說妳好一陣子沒回家了?」

  「心煩,回去就是催促我趕快結婚,這種沒營養的話不聽也罷。」

  「哎呀,誰叫妳老叫人擔心,這輩子老是獨來獨往的,也沒見過妳帶什麼男人一塊現身,難怪大家私底下要懷疑妳是不是同性戀。」

  「呵,連我的性向喜好都被質疑啦!」她冷哼的嘲笑自己,「其實要我去相親可以,給我一個誘因,只要那個誘因足以吸引我,別說是交往,要我馬上嫁為人婦都行。」

  「真的假的,如果誘因是這座大型蘇繡屏風呢?」派翠西亞興致勃勃的問。

  她美眸揚起一抹興趣,「怎麼,敢情現在是妳想跟我來場賭注了?先說來聽聽。」

  「其實也不難,證明一段短暫卻又纏綿悱側的愛情給我瞧瞧吧!半個月之內,只要妳能夠讓一個優質男人在最短的時間內瘋狂愛上妳,對妳死心踏地的,然後又在最短的時間內甩了他,而他也能心甘情願的自動乖乖離開,這個大型蘇繡屏風我派翠西亞免費送給妳。」

  「此話當真?」派翠西亞的愛錢是出了名的,這回她竟然開出這種條件,著實叫安鬱茜驚訝。

  「當然是真的,我派翠西亞這輩子跟慷慨無緣,但是為了看到妳這家夥談戀愛,這些錢我絕對願意花,何況時間緊湊,妳贏不贏得了這場賭注還是個未知數呢!欸,安鬱茜,如果不行就說,該出櫃就早點出櫃,別死撐了,承認自己是同性戀沒什麼大不了的。」她用十足挑釁的口吻說。

  要先讓男人瘋狂愛上,然後又得馬上甩掉他,還要讓對方心甘情願,看來派翠西亞也不是真想見證什麼纏綿悱惻的愛情,她只是想看像她安鬱茜這樣女人,是不是有辦法把男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罷了,虧她想得出來這殘忍的遊戲!

  只是她顯然低估了她安鬱茜的決斷力,只要她想要達成的目標,至今還沒有失誤的,男人也是一樣,看來,她得露兩手給派翠西亞瞧瞧才是。

  安鬱茜自信的臉孔揚起淺笑,炯炯有神的目光冷不防的朝一旁掃去,不經意的對上一雙眼睛的主人,須臾,她調回視線鎖定派翠西亞問:「什麼樣的男人才算優質男人?」

  「唔……」

  派翠西亞摩挲著下顎,一雙眼睛靈活的在方圓五百裏之內梭巡,偏巧,不遠處老板母女正跟四個男人不知在聊些什麼,派翠西亞獨獨看中脖子上戴著銀鏈子的季裕棠。

  「就那個男人,他絕對稱得上是現代優質的男人,喏,戴銀項鏈的那個。」

  安鬱茜從容一看,只差沒罵出聲。

  呿,優質男人,他就是幾分鐘前跟她視線相會的男人,偏偏她安鬱茜向來對疑似油嘴滑舌、能言善道、打扮入時的奶油小生很感冒。

  「鬱茜,為了防範妳找個人來唬弄我,我們就把目標鎮定他了,如何?我喜歡他這調調,對妳來說應該很有挑戰性,妳不會不敢吧?」派翠西亞勝券在握的挑釁道。

  唔,那家夥是滑頭了點,不過誰叫他要自己送上門來,如果掌控他可以得到她喜愛的蘇繡三折屏風,又可以順便挫挫派翠西亞高張的氣焰,這未嘗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靜定思索須臾,安鬱茜低低一笑,毫不遲疑的點頭,「好,就是他了,派翠西亞,我勸妳現在可以開始準備攢錢,將來好買下這昂貴的蘇繡屏風送我吧!」

  「別這麼有自信,優質男人又不是傻子,我才擔心妳一天就會被三振出局,慘遭落敗命運。」

  「不會有失敗的一天,因為他會完全臣服在我腳下,等我厭了,他當然也會心甘情願的離開我,因為我是安鬱茜。」

  「那咱們就拭目以待。」

  誰都不能看扁她,這一次她絕對會讓派翠西亞跌破眼鏡,乖乖扛著蘇繡屏風上門討饒,至於那個倒霉優質男,她只能說算他倒霉。

  在季裕棠思索作戰計劃的同時,派翠西亞跟安鬱茜也訂下了女人的賭注,這場各懷鬼胎的新戀情即將展開,孰勝孰敗,都還是個未定之數。

   背著潘芭杜的滿園景致而去,富麗的建築、幾何步道、樹叢、池塘、噴泉……這些美景隨著季裕棠的車子駛入回旋車道而逐漸遠離。

  然而在寫著潘芭杜家具收購會社的雕花大門前,安鬱茜孤單的身影就這麼突兀的佇立著,腳邊擺了她的攝影器材跟一箱東西。

  她的長發從發束的束縛中脫困,隨風飄揚,然而她啥也不理睬,只是專注的一次又一次的看著手上的腕表,神情有些不耐。

  季裕棠停住車子搖下車窗,「嘿,還記得我嗎?」

  剛剛他借故去看了幾件被商借去當做攝影道具的家具,趁機跟她攀談了一會兒,還交換了名片認識彼此。

  她是個很特別的女孩,纖瘦的身形卻蘊含著無窮的力量,很有自己的見地想法,不是一般那種光會傻笑的木頭美人,她或許不是最嬌媚溫柔的,但是卻有著讓人想要與她認識相處的自在,尤其她眉宇間不時透露著一種不明的競爭意涵,更是讓他躍躍欲試。

  安鬱茜扯出笑容,彎身倚在他的車窗上,「是你啊,季裕棠。」薄稜的唇掀起微笑。

  「好巧,我們又見面了。」

  「不巧,至少我們都還沒離開潘芭杜,不是嗎?」

  「怎麼了?妳看來似乎有麻煩。」

  她回頭皺眉看看她那一地的東西,接著又回過頭,「是啊,剛剛我的助理把我的車開走了,結果開車技術奇差無比的他把車子開進路旁排水溝,拖吊公司正要去解救他,而我即將趕不及待會的工作了。」

  「那妳還等什麼?快上車吧!我送妳。」

  「Really?」她一臉驚訝。

  季裕棠肯定的點點頭,笑而不語。

  「那我就不客氣了。」二話不說,安鬱茜把所有的東西塞進他後座,然後身手利落的坐上前座,「麻煩你了,季先生,我到這個地方。」她亮出紙條給他瞧。

  「不是先生,而是裕棠,OK?」深邃的眼眸款款的瞥她一記。

  安鬱茜淺淺笑著,「OK!裕棠。」

  車子駛過雕花大門,遠離了潘芭杜,從後照鏡裏,巍峨的法式宮廷裏,窗子被推開了幾扇,單可薇、小璽、派翠西亞分別霸佔一處,心神各異的看著遠去的車子,然後不約而同的咧嘴一笑,隨即掩窗離開。

  「在看什麼?」季裕棠問。

  「沒有,只是覺得潘芭杜的建築美麗壯闊得叫人讚嘆。」她別過臉來,「今天買了什麼好東西?」

  「就一些簡單的家具,剛搬新家,屋裏空蕩蕩的連張床啊椅子都沒有,所以同事就帶我到潘芭杜挑幾樣。」

  「搬新家,恭喜你了。」

  「謝謝,有機會可以到我家坐坐,對了,今天攝影的工作還順利嗎?」

  「很好呀!大家合作多次,所以搭配起來挺有默契的。」

  「原諒我的偏見,我以為攝影師多少都有點陰陽怪氣的,可是妳……」

  她搶先發問,「我有嗎?」

  「可是妳沒有,很隨和也健談,開朗不陰沉。」

  「喔,是嗎?聽你這樣說,我不請你吃飯好像說不過去。」

  「那我這頓飯一定是非吃不可。」

  「不過得改天,今天我的工作排滿了,所以──」

  「我等妳電話,如果是妳要請客,我一定會很有耐心的等待。」

  「呵呵……」安鬱茜毫不掩飾的朗聲而笑,一點都沒有扭捏作態。

  季裕棠心裏微微的笑。好,這女人夠灑脫也夠大方,不會惺惺作態,就不知道當她愛上男人的時候會是怎樣的溫柔姿態。一思及此,他竟有些迫不及待,一點都不若他往常的沉穩。

  一路上他們天南地北的聊,從政治到球賽,她都侃侃而談,著實讓他大開眼界。

  「妳……很不一樣。」

  「我?怎麼了?」安鬱茜低頭看看自己,一臉的無辜。

  停紅綠燈時,他雙手拱在方向盤上,側頭看著她,「我以為女人偏愛時尚話題,最不愛聊政治時事、球賽賽事,不過現在看來,妳對於各種話題的接續都挺懂得觸類旁通的。」

  「偏見,你真的是偏見,女性雜志早就不僅僅局限在時尚華服、化粧美容的範疇,我們可不希望世界充滿了只會打扮的洋娃娃。你知道嗎,在賴比瑞亞多得是為了保衛家人而加入遊擊隊的女性,她們可以前一分鐘還懷抱幼兒哺喂母乳,下一秒端起槍桿子,在殘酷戰火蔓延的國度裏保家衛國,所以你該修正你的偏見了。」

  「是,我對我的愚昧跟偏見感到汗顏。」

  「汗顏!呵呵……季裕棠,這樣不像你。」她手指挑去臉上的長發。

  「要不妳以為的我是怎樣的?」

  「自信,你太自信了,彷佛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似的自信,幸好你不至於狂妄得目中無人。」

  他笑著點頭,車子的速度又開始增快,一旁的安鬱茜抓起相機對著車窗外飛走移動的景致不斷按下快門,須臾,她轉過鏡頭,對著駕駛座上的他拍了一張照片。

  「嘿,這是狗仔隊嗎?」

  她笑道:「我喜歡這種速度造成撲朔迷離的捕捉畫面,下回讓你看看。」

  「嗯,這會讓我很期待喔!」

  車子穿梭在維吉尼亞的街道上,忽地,她大喊,「欸,停車、停車,前面轉角,我到了。」

  季裕棠車子還未停妥,她已經抓起相機打開車門,隨時都要衝出去。

  手腕上忽爾一緊,是他抓住了她的手腕,壓力十足,卻不至於弄痛她。

  「怎麼了?」她回頭看他。

  「我們會再見面吧?」他認真的看著她的臉孔,沒有一絲玩笑意味。

  她花了幾秒鐘解讀,終末,露出一抹淡雅如茉莉的笑容,淺淺的、輕輕的說:「當然。」

  他放開了她,她也如願的掙脫束縛,快步的往大樓裏走去,趕著她幾乎要錯過的工作。

  安鬱茜利落的身影消失在大樓裏,駕駛座上的季裕棠呆坐許久,突然熱切的發出一聲激賞,「喔耶──」雙手握拳,情緒亢奮不已,他很久沒有這種心情了。

  然而再次發動車子前,他注意到後座她留下的物品,當下思索著是不是應該馬上送上去還給她?

  半晌,他作出決定。

  「不,歸還,這會是一個很好的見面機會跟理由,但是該用在下一次。」他改變主意,發動車子載著她遺落的東西揚長而去。

  這廂,電梯裏的安鬱茜轉轉方才被季裕棠緊握的手腕,他的溫度還熾熱著。

  他應該已經注意到她在後座留下的那一大堆東西,可是他卻沒有馬上歸還的意思,看來她已經跨出勝利的第一步了。

  她的嘴角揚起一抹自信與得意,她會成功的,蘇繡屏風一定會安穩的擺放在她的工作室裏。

  刻意忽略他那突如其來的一握所帶給她的澎湃心情,她走出電梯,展開工作,關於季裕棠,容她晚一點再來與他較勁。



  停車場裏,胡乃元與岑修賢正對著季裕棠後座的東西品頭論足。

  「你說這是她留下來的東西?」胡乃元問。

  岑修賢與胡乃元互看了一眼,兩人都覺得很離奇。

  安鬱茜也太不浪漫了吧?女人就算做作的忘件私人物品在感興趣的男人車上,有啥關係,重點是要掉對東西。

  手帕、耳環、粉盒……之類的,小小一樣東西就足以挑起男人無限想象,她倒好,一落就是這麼一大堆東西,只能說那位安鬱茜小姐還真健忘,拉裏拉雜的一箱,叫人看了一點遐思都沒有。

  季裕棠點點頭,「沒錯。」

  「你有看過是什麼東西了嗎?」

  「還沒,因為我還在想該用什麼理由比較切合。」他挑眉道。

  「想?還想,當然就是直接看嘍!」胡乃元直率的說,「希望不會是什麼臭鞋子之類的糟東西。」

  「對啊,我們也是出於關心,所以應該要看看她到底掉了什麼東西在你這裏,日後好一一歸還嘛!」岑修賢和胡乃元連成一氣的彼此附和,伸手就想要大肆的翻找起來。

  「兩位,翻看小姐的私人物品有點卑劣欸,這不是紳士該有的行為。」季裕棠揶揄說。

  胡乃元惡作劇的咧嘴一笑,「我本來又不是紳士。」接著他突然大喊,「修賢,我們來幫裕棠的車子洗個澡,順便打個蠟,為了不破壞他車上的東西,得趕快先清場──」

  在胡乃元的吆喝下,早跟他沆瀣一氣的岑修賢連忙卷起衣袖,打著清洗車子的旗號,兩人大肆的搬動安鬱茜所遺留的東西,火速的往Star  Trek會議室裏衝,積極的行動讓季裕棠看得連聲大笑,隨即邁開步伐跟進去準備尋找安鬱茜留下的新大陸。

  Star  Trek空曠的會議室裏,一盞燈打在這些東西上,三個男人聚精會神的圍聚思忖,誰都在猶豫著如何伸出第一只手。

  「那一小盒一小盒的是什麼?」胡乃元問。

  岑修賢搖搖頭。「不知道欸。」

  「喂,有光盤片欸,不知道裏面是什麼內容?」胡乃元賊賊的笑著。

  「呵呵,好想看喔!不知道有沒有精採的……」岑修賢眼露貪婪。

  「你們兩個少在那邊惡心巴啦的了!」季裕棠低頭哂笑。

  忽地,胡乃元故做腿軟,「哎呀,我頭真暈──」

  話落,整個人就這麼撲倒在那堆物品上,頓時東西鏗鏘匡啷的全都散了一地,原來那一小盒一小盒裏頭裝的全是幻燈片。

  空氣中有十秒鐘的停頓,季裕棠冷眼看著胡乃元的詭計不發一語,只是露出得意的淺笑。

  倒是岑修賢樂得上前尋寶去,「哈哈,這下想不看都難嘍!」

  三個男人不知從哪裏抓來棉手套,小心翼翼的套上後,開始慎重的撥開四散一地的東西。

  「唔,有攝影雜志,還有一堆書籍。」岑修賢伸手撥開,挑起從小盒子裏滾出的片子一瞧。

  「哇靠,是一些風景的幻燈片啦,連個人都沒有──」胡乃元大嚷。

  「VCD呢?快播來看看。」岑修賢吆喝。

  胡乃元馬上機伶的放入機器中,抓起遙控器死命的按著按鍵。

  畫面一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怎麼會是NBA的球賽錄像?啥?就只有這樣?」他不可置信的瞪著畫面。

  「等等,這不是Jordan的親筆簽名海報嗎?」季裕棠攤開一只卷起的海報驚呼。

  「哇塞,她竟然可以拿到他的親筆簽名──」胡乃元倒在地上抽搐,「我要,我要籃球天神的簽名海報啦!」他嚷嚷不休。

  一個也喜歡籃球的女孩!心思多如牛毛的季裕棠小心翼翼的卷起海報,先是打了電話到花店,「我是季裕棠,馬上幫我送花給安鬱茜小姐,不要百合,我要紅玫瑰和瑪格麗特,對,半個小時之內,地址是……」

  掛上電話,他老謀深算的坐在會議桌上,有一搭沒一搭的看著那些幻燈片等著時間過去,半個小時一到,他食指抵在嘴上示意兩人安靜,抓起話筒,連忙依著安鬱茜名片上的電話號碼撥號。

  嘟嘟……

  「喂,安鬱茜。」聲音一樣清晰甜美。

  確定是她的聲音,季裕棠按下免持聽筒、掛上電話,還不忘擴音。

  「是我,裕棠。」他嘴邊含笑。

  「嗨,你好,花很漂亮,謝謝你,而我也正要打電話給你,我的東西……」

  「在我這兒。」他搶了她的話。

  「很抱歉,我當時急著趕去攝影棚,竟然把東西落在你車上,想必對你造成困擾了。」她笑意盈盈的說。

  「沒關係,裏頭的東西一件也沒少,而且我不收保管費,只是我猜想妳應該急著拿回這些幻燈片、NBA的VCD……什麼的。」他莞爾道。

  「嗯,看來你似乎已經翻閱過我的私人物品嘍!」她的語氣帶點質疑跟調侃。

  「我必須澄清一點,我真的不是存心的,因為我的同事為了借我的車去機場接他的父母,所以在出發前不可避免的搬動了妳的東西。」

  「然後呢?」

  「而我必須很抱歉的告訴妳一點,因為我的同事不幸身體虛弱一陣暈眩……」他的口吻凝重。

  「怎麼了?」她語氣有些不安。

  「其實也沒什麼,妳的幻燈片一張都沒有損壞,只是順序全亂了,另外妳的NBA賽事的VCD、Jordan的親筆簽名海報……我保證通通都完好如初。」

  季裕棠拐了胡乃元一把,要他自行懺悔。

  「欸,我是弄翻幻燈片的禍首,真的一片都沒壞,只是亂了順序,不過我願意贖罪幫妳把……」

  不等他說完話,季裕棠伸手一把堵住他的嘴巴,腳下制造幾聲混亂的噪音,徑自搶白說:「對不起,他又暈眩了,聽說是遺傳疾病。」他以哀痛的口吻道。

  「他還好吧?我建議他還是趕緊到醫院做個檢查才是。」

  「謝謝妳的仁慈,竟然對他沒有絲毫的怪罪。這樣好了,我今天下班後幫妳把東西送到工作室去。」

  「你幫我送來?」她尾音揚高,顯得十分吃驚,「怎好麻煩你,還是我自己過去拿才是。」

  「不,就讓我為妳服務吧!我堅持。還有那些幻燈片,我自告奮勇幫妳整理妥當,當做是賠罪,好嗎?」他情意真摯的說。

  「你真的願意幫我整理?」電話那端的聲音聽來很驚訝,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欣喜。

  「妳沒聽錯,是真的,是我們弄亂了妳的東西,理當我來幫妳收拾。當然啦,如果妳願意也幫我要一份Jordan的親筆簽名海報,我一定會感激涕零。」季裕棠風趣的說。

  她對著話筒爽朗低笑,「呵呵……好吧,如果你願意幫我整理那些幻燈片,Jordan的親筆簽名海報就是你的。」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她回答得篤定。

  停頓須臾,對著電話,季裕棠收斂方才的玩笑口吻,轉而以一種深情款款的語調說:「那麼,我們晚上見了,掰掰。」

  話落,他按下結束通話鍵,忍不住想要歡呼他趨近完美的勝利,轉身和胡乃元、岑修賢相互擊掌。

  勝利,就在不遠的前方。

  另一頭工作室裏,安鬱茜掛上電話,手指撫弄著花束,一樣是滿懷著得意的笑容。

  「安姊,看來妳勝算很大喔!花香濃鬱……」賀德走來搭腔,不忘貪婪的戳著花店剛送來的花束。

  賀德是她工作室的第一助理,關於她為了屏風和派翠西亞打賭的事情,知道得巨細靡遺,用Jordan的親筆簽名海報當做釣餌也是他想出來的,只是簽名是出自於安鬱茜手筆,而不是籃球天神Jordan。

  「小賀,他說晚上要幫我把東西送來工作室,還說要幫我整理那些幻燈片欸!」安鬱茜睞過一抹眼神,揶揄的味道很濃,「原來籃球天神Jordan的魔力超乎我想象中的大。」

  「他自告奮勇要幫忙整理幻燈片?安姊,妳沒騙我吧?天啊!這實在是太棒了,我愛他──」賀德高興得手舞足蹈。

  「瞧你樂的,」她擰了他的臉一把,「好像我平常是多折磨你似的。」

  整理幻燈片一直是賀德專屬的苦差事,至於那些被季裕棠的同事打翻的幻燈片本來就還沒整理歸檔,別說安鬱茜為了賺到免費勞工而高興,還有賀德,一想到有個傻小子願意替他接下這苦差事,他爽快得只想大聲歡呼!

  「雖然乍看之下工作輕松,但是多做幾回就知道有多痛苦了,」賀德還暈陶陶的,「安姊,所以說,我今天可以不用加班了!真好……」

  「看來在我贏得賭注之前,你會有好一段樂不思蜀的日子。去吧、去吧,今天早點回去陪你老婆小孩。」

  「那我就先說掰嘍,安姊,我老婆若是知道妳的善行,一定很愛妳。」忙不迭的送上飛吻,賀德拍拍屁股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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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0 00:21:05
第三章

   一到下班時間,季裕棠火速的將東西全數塞進後座,隨即飛車前往安鬱茜的工作室。

  一路上他恣意的哼唱著歌曲,對於未來充滿了期待,包括他的新戀情,還有成功戀情伴隨而來的員工旅遊,盡管是十二月天,他卻情緒高亢,像熱烈燃燒的爐火。

  工作室裏的安鬱茜已經把一切打點好,虛席以待,就等著季裕棠的到來。

  電鈴一響,她跳下沙發,解開發束,從容的打開玻璃門,一陣冷風入侵,迎面而來又是一束紅玫瑰,冷冽的花香撲鼻。

  「又送我花──」就算白天她才差點被花海淹沒,但是她仍是開心的笑了,就像每一個收到花束的女孩那樣,又驚又喜。

  季裕棠的臉孔從花束後露出,「我以為妳會喜歡的,怎麼,不喜歡?那麼……」他彎下身扛起那些急待歸還的東西,「那麼送妳這個好了。」

  「呵呵……」她又是咧嘴一笑,搓搓發涼的雙臂,趕緊退了一步招呼他進門,「快進來,你一定還沒吃飯吧!很抱歉,我今天得在工作室整理一些東西,所以我們沒辦法出去吃飯,我叫了份外送披薩,希望你別介意,改天我再請你好好吃一頓。」清麗的面容寫滿歉意。

  「沒問題,我是絕對不會忘記的,假若是妳忘了的話,我可是會厚顏索討的喔!」季裕棠一腳跨進了她的工作室。

  今日的她把初見時的不羈與瀟灑收拾起,屋裏的暖氣讓她能在寒冬時節只穿著一件短袖上衣,淺粉七分褲,腳下的娃娃鞋青春的在踝上纏綁著細帶,簡直就像個青春洋溢的天真少女。

  偌大的空間一片昏暗寂靜,唯一的光明是在她書桌上捻亮的一盞燈,透著幽暗的迷蒙。

  工作室裏所有的裝潢陳設都是全然的簡單、整齊,簡易的攝影棚在最裏頭的角落一隅,一旁的燈架、布幕都收拾妥當,呈現著絕然的空曠與素凈,這跟他想象中特立獨行、前衛藝術的攝影工作室是天差地遠的兩極化,這裏的一切就跟此刻安鬱茜給人的感覺是一樣的,清爽明快,什麼東西都歸納得完善,沒有一絲的淩亂,讓人一目了然。

  空曠的感覺就像在宣告著,工作室的精神是因為她的存在,其它都只是多餘,就心理層面而言,這是有某部分的自戀、自我。

  「先來吃東西吧!」她招呼他過去。

  她捻亮了另一盞吊燈,燈下的桌子上擺著熱騰騰的披薩,還有兩罐冰涼的啤酒,季裕棠放下東西,快步走了過去。

  「啤酒可以吧?工作室裏只剩下啤酒。」她掃了他一眼。

  當然只有啤酒,因為可樂是她的,誰都不準喝,況且喝酒才有機會讓他酒後好亂性啊!安鬱茜賊賊的想。

  在這樣的燈光下,眼前的她特別明亮動人,季裕棠盯著她的臉龐靜定凝望,沉吟半晌,嗓音低啞的呢喃,「能夠再見到妳,連喝白開水都會覺得甜。」

  安鬱茜抿唇一笑,面露嬌羞的低下頭去,為兩人獨處的空間增添了一抹氤氳的情愫。

  他們安靜的吃著,心裏各懷心思,偶爾啤酒瓶禮貌的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他們都感覺到對方對自己的戀慕,不時為對方遞送紙巾、擦嘴,往來的頻率像是默契十足的情侶,只是兩人都聰明的不曾言明什麼,各自小心翼翼的保護著這份微妙的感覺。

  簡單的晚餐後,季裕棠坐在鋪著地毯的地上,腳邊四散著急待歸檔的幻燈片,而安鬱茜則坐在她專用的位子上,佯裝接續未完成的工作,實則打量著他的背影。

  一如她所想,季裕棠確實是位能言善道的個中好手,他善於寵溺女人,即便對方再難纏,他也會沉穩的一一卸除目標者身上的芒刺,非要她們心悅臣服於他的款款柔情不可,是個挺具有行動力的男人。

  季裕棠忙著把幻燈片放到適當的位置,然而他可沒忽視背後的那雙眼睛,那麼堅定的想要剖析他,她很聰明,總會在適當的時候顯露適當的表情,連說話都彷佛是經過挑揀的合宜得體,但是她的眼神太……誓在必得,反而給人有種強勢的侵略感。

  唔,怎麼?難不成她把他當成一座可攻掠的城池?呵呵……

  季裕棠竊竊的忍住笑,他承認自己挺喜歡安鬱茜的,她有趣且具有挑戰性,跟這樣的女孩談戀愛,想必每一次交手都會是精採絕倫。

  半個小時後,安鬱茜關上了計算機,季裕棠回頭看她,「妳工作完成了?」

  「嗯,」她淺淺一笑,「不過有人進度似乎嚴重落後。」

  「還不快過來幫我,這幻燈片比我想象中的還要野蠻。」

  「唔,野蠻,我喜歡你的形容詞,我到今天才發現,原來我的幻燈片是野蠻的。」她拎著啤酒瓶走來,在地毯邊緣學他脫下了鞋子。

  「對,野蠻,所以請妳親自來整治它們吧!」季裕棠把其中一份交給她負責整理歸檔。

  兩人捻著一盞小燈,蹲坐在地上尋找一片又一片的幻燈片,不時手掌會搶奪共同一片而發生拉扯。

  「給我──」他的模樣傻氣又霸道。

  「那是我的!」她像個幼稚小孩那般任性。

  然而下一秒,兩人卻又會相對大笑。

  「這是到哪裏拍的?」季裕棠把幻燈片仰天拿高,依著唯一的光源,看著裏頭孩童們無辜的瞳孔。

  「印度,兩個月前我到印度自助旅行,你也知道,攝影的人老是習慣隨身攜帶相機,什麼都想要透過鏡頭來看,看到感動的就按下快門。」

  「可惜……」

  「可惜什麼?」她別過臉怔然的看著他。

  「可惜我們倆那時還沒相識。」他的眼睛直直望進她的眸底深處。

  安鬱茜有些無法招架,連忙笑著掩飾慌亂,低下頭去。

  「我不懂攝影,可是我喜歡這些妳看到的畫面。」

  「喔,真的嗎?」

  「妳質疑我?」他依然忙著手邊的動作。

  「我想知道為什麼。」喜歡人人會說,但是為什麼喜歡,可就不是每個人都說得出來的。

  「在妳的鏡頭捕捉下,這些孩子們雖然衣衫襤褸,可是我覺得他們像天使,用最純真的眼光看這世界,在他們的眼中,我看到他們對妳的信賴。」

  她湊過去看著他手中透過小燈顯現出的影像,「他們很貧窮,對未來看似充滿希望卻又無奈萬千,貧窮像是無法掙脫的宿命。」她聲音輕緩呢喃,似是憐憫又感傷。

  「雖然貧窮,可是他們沒有失望,妳看,這裏頭的每一雙眼睛都這麼炯炯有神,他們的靈魂是堅定的,透過鏡頭,他們在向妳傳遞他們靈魂的存在。」

  她接過他手中的小卡,仔細的收藏在她的檔案裏,沒有說話,是那麼的寂靜。

  室內寧靜如夜,他們的呼吸與手動聲是唯一的旋律,她的發香淡雅,在這寂靜的夜晚別有一絲況味。

  「嗯?怎麼會少了一片?」安鬱茜低頭在地毯上尋找著。

  「有少了嗎?」他趕緊幫著檢查確認,「我敢保證公司會議室的地上沒有任何遺落。」

  她整個人越過他的身體,在他身側及腳邊仔細尋找著,「會不會是被壓在你腳下?」

  「有看到嗎?」他配合的轉身抬腳。

  突然間她喳喳的嚷,「欸,找到了,被你坐在屁股下了啦!討厭……」

  安鬱茜伸長手去拿,季裕棠配合的抬起尊臀,突然她重心不穩,整個人就跌在他身上。

  「小心──」他伸手攬住她的腰。

  彼此的身體產生了撞擊,她單手撐在他胸膛上,揚起的眼眸正巧與他四目交會,他的手圈著她的腰,那麼的纖小,他倆之間的距離好近,連呼吸的頻率都如此清晰。

  「對不起!」她慌亂的別過視線,掙扎著起身。

  然而季裕棠卻叫人意外的使勁把離開的她再度摟回,這一回,安鬱茜是整個人趴在他的胸膛上。

  「你──」她錯愕的驚呼,不解的看著他。

  凝視半晌,他什麼也沒說,單手撐著她的後頸,唇就這麼狂妄的壓上,吻得她措手不及一陣驚愕。

  他的吻太具侵略性了,安鬱茜幾度想要推開他,然而他的力氣總是佔了上風。

  直到氣喘著分離,她窘迫氣惱的揚手揮去,他竟一把接住,她感覺自己真是失策,竟然錯估了男人的天生優勢。

  「放開……」她拗轉著手。

  季裕棠大膽的凝望著她,「妳覺得,像我們兩個這樣,是不是很適合用接吻開始我們的愛情?」松開箝制她的手,他流連在她的唇上摩挲。

  像我們兩個這樣?他的意思是什麼?

  她僵著身體,不知所措的任他撫摸著自己的唇瓣,忽地,她慍惱的咬了他的手指,目光狠狠的瞪著他,然而他卻不怒反笑,欺身上前,又是一記纏綿悱惻的吻。

  她在淪陷,從她慌亂的眼神中,他看得出來她的不知所措,雖然她看似精明,但是還是無可避免的有著女人容易心慌意亂的毛病,又或許,她不曾被人這麼放肆的對待過,難怪她一臉的驚愕。

  太快了,他們之間來得太快……安鬱茜不安的想著。

  他的渴求越來越多,幾乎要不受控制。

  不,該緩著點,別嚇著她,這不是一夜情的追逐,而是在建構一段長遠的感情。季裕棠在心裏告訴自己。

  半晌,室內僅剩兩人急促的呼吸,她靠在他胸膛前不斷輕喘,他闔眸撫著她的長發,兩人都在想該如何打破沉默,才不會挑起尷尬。

  忽爾,音響的定時器在整點時刻響起,輕柔的曲調彌漫,安鬱茜像是乍然蘇醒的離開他轉而起身,故做鎮定的抓起早已不再冰涼的啤酒,仰頭飲下,「時間晚了,你該回去,今天謝謝你的幫忙。」她的指尖因緊張而微微發抖。

  季裕棠跟著站起身,只是把手搭在她肩膀上,「嗯,我是該回去了。」

  兩人相對無言的來到門口,他走在前頭,她亦步亦趨,剎那,他猛然回過頭來,「對了──」

  「什麼?」她差點要撞上,連忙機警的退了一步。

  他拉住她的手,揉擰著暖軟的掌心,「這個禮拜六,妳要工作嗎?」

  安鬱茜雖不解,但還是搖搖頭。

  「好。」他隱含深意的笑著。

  她揚眸一哂,「呵,你到底有什麼事?」

  搖搖頭,季裕棠神秘的笑著,「總之我再跟妳聯絡!」他轉身離去,然而三步之後,他又踅了回來,「這麼晚了,我送妳回家。」

  「不用,我有開車。」

  「不行,一個女孩夜半三更的自己開車,是紳士都不會允許。」他徑自走回工作室,關掉她屋裏的暖氣、電燈,抓著她的大外套,密密實實的裹住嬌小的她,催促著她離開。

  「我沒把車子開回去,明天怎麼上班?」她試圖反抗。

  「打個電話給我,我去接妳,聽話。」他極力說服。

  在他善意且蓄意的挾持下,安鬱茜第二次搭上了他的車。

  車廂裏,爵士名伶的歌聲在低沉吟唱,他不時睞來目光,氛圍曖昧。

  抵達安鬱茜的公寓,他沒讓她馬上下車,用他的吻把她困在車上。

  太快了,他們都知道兩人的關係進展太神速,可是卻又想不出一個抵擋的好方法,兩人十指交纏,追逐著彼此的唇,他作勢想要咬她,她亦狡猾的以此回報,親昵的程度叫人不敢置信這只是初識的兩人。

  許久,他笑著抵在她鼻尖上輕喘,「天啊!我竟然捨不得放妳走。」食指撫過她微腫的唇。

  「不行,我得回去了。」她赧紅著臉回避他。

  「鬱茜,記得禮拜六,把時間給我。」他低啞的嗓音不忘叮嚀著。

  他獨斷的口吻讓她想捉弄他,任性的問:「憑什麼?」

  季裕棠攏眉思索,「憑……憑我喜歡妳,而妳也不討厭我,憑我們……接吻了,這個理由可以嗎?」

  「牽強──」安鬱茜推開他,徑自打開車門,腳步輕快的上了階梯,回頭看著車裏的他,嫣然而笑,揮手離去。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眼前,季裕棠嘴邊的笑容仍久久不退,他伏在方向盤上細細回味今天。

  腦中閃過字眼──

  我喜歡這次的戀愛,有種追逐、克制的牽絆,增添了戀愛的酸甜。

  再次起身,他臉上的笑容隱退了,留下深沉的思索,他在揣度著,要怎麼讓安鬱茜一步一步的淪陷?

  就技術面而言,她或許生嫩了些,但是就心理層面而論,她絕對是小心翼翼的個中高手,她不會輕易承認自己的情感,即便她早已心慌意亂,一般女人容易脫口而出的示愛字眼,她肯定會堅定得不肯吐出,看來要她在大庭廣眾下說出我願意三個字,他得多花費點心思。

  車子駛離了公寓,然而才進了門的安鬱茜,卻抵在門上久久沒有回神,頭腦暈眩,雙腿逐漸失去支撐力,整個人因而滑坐在地面。

  這個男人溫柔得叫人淪陷,而她就像身陷泥沼裏的動物,一吋一吋的落入他的陷阱裏,渾身被他陽剛的氣息侵擾得綿軟無力,直至現在,她整個人的思緒都呈現放空,一再回味著美麗的今晚。

  然思念一轉,甜蜜的情緒發酵,她有些不是滋味的想著,他的吻技果然高超,看來曾經擄獲不少女人的芳心。

  「哼,可惡!」她嫉妒起曾經被他這樣吻過的女人。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喜歡她,恨不得一口吃了她,從他熱切的眼神中捕捉的訊息,她完全明白。

  只是,今晚的他搶了所有主導權,這不是她所希望的,她得拿回主控權,下一回應該留她來進攻,至於他才是該防守的人。

  唔,看來,這會是一場勢均力敵的遊戲!

  安鬱茜才撐起雙腿走進客廳,電話鈴聲就響個沒完,她懶懶的抓起電話,「喂。」她歪坐在沙發上。

  「安姊,妳終於回來了,我打妳手機怎麼不接?」是賀德的聲音,嗯……稍嫌激動。

  「幹麼?擔心我會被那男人吃了?」她調侃他,「我手機電力不足。」

  「只有我那笨老婆會擔心妳,我是比較擔心妳把人家吃了。」賀德抱怨。

  要不是老婆一直催促他打電話,他才不想呢!只有天真的老婆會擔心安鬱茜吃虧,有眼睛的都該擔心安鬱茜會佔人家便宜。

  「小賀呀小賀,虧我剛剛還為了你的關心,打算給你加薪,看來是免了。」

  「啊──安姊,別這樣啦!看在我忠心耿耿的份上,我老婆也對妳臣服忠貞,加薪的事情還是照舊嘍,總之妳人回來就好,我總算可以跟我老婆報告了,早點睡。」

  「欸,小賀,明天一早來接我。」

  「是,安姊。」

  掛了小賀的電話,安鬱茜走向浴室,身上的衣服一件件的被扔進洗衣籃,她把自己泡在溫暖的熱水中,發出舒服的喟嘆。

  夜半三更的,電話不識相的又響起,她絲毫沒動,不一會兒,電話錄音機傳來派翠西亞的大嗓門。

  「安鬱茜──妳可以不接我電話沒關係,我給妳十分鐘時間,十分鐘沒讓我接到妳的來電,蘇繡屏風的賭注我就當沒這回事!」話筒猛然叩的一聲掛斷,殺氣騰騰的。

  安鬱茜眼一亮,沒這回事?那怎麼可以?她可是跨出了第一步,而且還被季裕棠吻得雙唇紅腫,沒道理讓她白白吃虧。

  她爬出浴缸,拭凈水珠披上浴袍,款款的來到電話旁,回撥電話給派翠西亞。

  「找我什麼事?」她的口吻嚴肅。

  「呵呵,妳終於打來了,其實也沒啥事啦!怕妳不接我電話,恐嚇一下妳嘍!呵呵……」剛剛還氣焰高張的威嚇人,現在的派翠西亞竟溫馴得像小貓。

  「很好,我收到妳的恐嚇了。掰!」她打算掛上電話。

  「欸,先等等啦!別這樣嘛,我是想問問妳,怎麼樣,妳跟季裕棠有什麼新進展沒?」

  「喔,妳還會關心我的進度啊,那我是不是也要關切一下,錢攢了多少啦?不要屆時等我任務完成了,妳才告訴我沒攢到半毛錢,蘇繡屏風還是別人家的,那我可能會一把掐死妳。」

  「錢的事妳別替我擔心,總會有錢的,倒是妳的進度呢?這比較重要。」

  派翠西亞一點都不擔心錢的事情,只要能夠把安鬱茜打包出閣嫁做人婦,家族裏不知道會有多少人願意掏錢出來呢!屆時別說是一座蘇繡屏風,要訂做十座大屏風都不是問題。

  「可以說是穩定發展中。」她簡單扼要的說。

  「哎呀,太抽象了啦!」派翠西亞抗議道。

  「不會啊,這種事本來就是撲朔迷離,只可意會不能言傳。」

  「安、鬱、茜,少跟我拐彎抹角的,簡單問一句,你們爬上床沒?」

  安鬱茜瞪著話筒。嘖嘖,這個派翠西亞也真是敢講,問得這麼單刀直入,難不成當她是風流成性的女人嗎?

  「怎麼樣?上床沒啊?」她沒耐性的又問。

  安鬱茜挑眉一哂,暗自思忖,依派翠西亞的嘴巴大小來估量,就算她跟季裕棠有什麼蛛絲馬跡,也絕對不能吐露半字,要不然只怕事情八字還沒一撇,就被派翠西亞傳得繪聲繪影,屆時還得面對那一大群家族人士的嚴刑拷問,頭不疼都難。

  「哈哈,讓妳失望了,我現在是即將上床睡覺啦,但是那位季先生是不是已經上床,我可就不知道了,因為我沒在他家裝針孔,要不要我給妳電話,妳自己打電話去問問他?」她反損她一回。

  「吼──敷衍!」

  「派翠西亞,不要太心急,因為我一定會成功的。」說完,安鬱茜把電話掛上,順手再拔掉電話線,徹底的讓派翠西亞無計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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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0 00:21:26
第四章

    「喂,安鬱茜。」

  禮拜五的中午,安鬱茜正從暗房出來,整個人塞在旋轉椅裏,雙腳騰空有一下沒一下的晃著,季裕棠的電話就來了。

  一旁的賀德從計算機屏幕前抬起頭,賊賊的看了她一眼。

  電話那端的季裕棠先是一笑,「記得明天的約定嗎?」

  「嗯哼!」她點點頭,腳尖往桌子一蹬,把自己轉了一圈。

  「好不好奇,我要公布答案了?」

  「呵呵,好奇?我是一個愛貓人士,打從知道好奇心會殺死一只貓,我就再也不好奇了。」

  「喔,真叫人傷心……」

  「這麼脆弱?那是我太高估你了。」咯咯發笑,她的手指卷著電話線,突然正坐,「欸,別打煙霧彈了,說吧,明天我們到底要做啥?」她順手抓起桌上的可樂,暢快的喝了一大口。

  「我要妳陪我出席一場婚禮。」

  她猛然瞪大眼睛,噗的一聲,口中的可樂全噴了出來,「婚禮──咳咳咳……」陡然飆高的尾音依稀飄蕩在工作室裏,引來賀德還有其它人的關切。

  什麼婚禮?賀德代表大家用唇語發問。

  安鬱茜無聲的做著誇張的表情,整張臉齜牙咧嘴的,揚起手刀往自己脖子上一抹,拚命的把賀德打發到一旁去。

  「妳還好吧?參加婚禮需要這麼吃驚嗎?」季裕棠揶揄的問。

  「咳咳,的確是出乎我意料之外。」她抹抹唇邊的可樂。

  「哈,別意外,明天晚上六點鐘,我去接妳。」

  「沒得拒絕?」她垂死掙扎。

  婚禮,那是她最害怕的場面,打從她邁入適婚年齡開始,她能躲就躲。

  「沒得拒絕。」他肯定萬分。

  「那好吧!」她認了,伸頭一刀,縮頭還是一刀,早死早超生。

  「嘿,別這麼委屈,我很期待明天看到妳。」他對著話筒啵了一聲響亮,「先這樣了,掰。」

  「掰。」她瞪著電話半晌,哭笑不得的掛上。

  「怎樣、怎樣?你們剛剛說什麼婚禮?」賀德八卦的撲到她桌前,壓低音量問:「不會這麼快吧?你們已經要籌備婚禮了?」

  「他要我明天陪他出席婚禮。」她抓抓頭,一副頭疼模樣。

  「喔喔,該不會是陰謀,打算明天就把妳強娶進門吧?」

  「呿──」安鬱茜睨了他一眼,隨即倒在椅子上夢周公去,關於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嘍!



  睡了一覺後,樂天過人的安鬱茜果然把這件事情忘得一乾二凈。

  禮拜六晌午,她盤腿坐在工作室的地毯上,看著戰況激烈的NBA球賽。球季正火熱的時候,她忙著在地球的各點奔走工作,只得央求賀德幫她錄下每一場賽事。

  「呃──笨!怎麼又沒進,實在是……」她激動的揮舞雙手,口中一串精髓國罵,只差沒把口中的遙控器扔出去洩恨。

  忽地,工作室玻璃門上的保全傳來讀卡聲,接著是淩亂急切的腳步聲,她納悶的抬頭後仰一看。

  「小賀?」她一臉疑問。

  賀德瞪著她,「安姊,妳在做啥?」瞧那一桌子的零食、飲料,還有四散一地的VCD,她會不會太……放縱了點?

  「看過期的NBA啊!」她喝了一口可樂。

  「都什麼時候了妳還在看過期的NBA!今天是禮拜六欸──」他激動的說,「季裕棠昨天不是約妳今天晚上陪他一同出席婚禮,而妳竟然在這裏糜爛!」他差點抓起棒槌猛敲自己的腦門。

  「時間又還沒到,急啥?倒是你,禮拜六不在家陪老婆,來這裏幹麼?工作不是都忙完了?」說完,她的視線又再度集中在屏幕前的籃球賽事。

  賀德無力的搖搖頭,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上前專斷的關掉她的NBA。

  「欸,臭賀德,幹麼關掉我的NBA?兩隊一分之差,正精採欸!」

  「輸了,妳的芝加哥公牛吃了大癟,輸光光。」他搶先告知賽事結果,隨即朝門口一吼,「妳們還在蘑菇什麼,還不通通給我進來工作!」

  「住口、住口,我不是說別告訴我輸贏了嗎?」安鬱茜還沒嚷完,就已經讓眼前的人給愣得雙眼發直。

  賀德不是一個人來的,他一聲令下,平常拍照合作的造型師、化粧師、發型師各自提著吃飯的家夥,雷霆萬鈞的走來。

  「哇,今天又沒要拍照,妳們幾個來幹麼?」

  「小賀叫我們來改造安姊。」聳聳肩,造型師小柔說。

  「改造,我幹麼要改造?」快把她的NBA球賽還來還比較要緊。

  「安姊,冷靜一點,想想妳的蘇繡屏風,我也不想理妳,偏偏我老婆不放心妳,用死來威脅我,說什麼妳對我們一家子恩重如山,好不容易遇上了生命中的白馬王子,所以非要我張羅一群專業團隊來打扮妳,務必要妳把季先生迷得暈頭轉向、欲火焚身、珠胎暗結、琴瑟和鳴……」

  「停──」她無奈的看了賀德一眼,「鬼扯什麼?我還新婚志慶 。」

  「對,沒錯,總之妳先安靜忍耐一下,小柔她們叫妳做啥妳就做啥,要妳更衣妳就更衣,OK?」

  「安姊,我們一定會讓妳成為婚禮上最耀眼出眾的女人。」小柔自信的說。

  「等等,我那麼耀眼出眾幹麼?!我不是新娘欸。」

  「好好好,那就比新娘遜一點點好了,總之除了新娘之外,沒有人可以忽略妳的存在。」

  「但是絕對……」

  安鬱茜還想爭辯什麼,誰知這個以下犯上的賀德已經用兇狠的眼神瞪著她,右手狠狠的往嘴巴一拉,警告她閉嘴。

  接下來,她徹底成了無自主權的洋娃娃,任著這些專業團隊仔細的粧點她,從賀德臉部表情的變化,她可以知道自己的改變有多大。

  算了,為了勝利,犧牲一下算什麼。

  果不其然,當季裕棠看到穿著粉色小禮服的她時,整個人早被她美麗動人的模樣給吸去了三魂七魄,一雙眼睛巴巴的望著她。

  「不好看嗎?」安鬱茜無辜的問,小鹿似的眼睛對著他眨巴眨巴。

  「不,是太漂亮了,比今晚的新娘還要優雅動人。」

  他見識過她的中性瀟灑,也見識過她的純真青春,然而今晚再見到她的柔美嬌媚,他整個人驚為天人、為之傾倒。

  賀德戲謔的眼神躲在玻璃門後窺視著,安鬱茜不想讓他看太多免費的戲碼,免得日後遭他奚落調侃,趕緊催促季裕棠出發。

  「欸,再不走要錯過時間了。」她推推他的手肘。

  她瞇起眼偷偷打量他,腦子裏暗自思忖,今晚的他西裝筆挺,看起來俊帥又挺拔,想必會惹來不少女人青睞,看來今晚是個證明他是否已經入甕的好機會,也是評估將來怎麼讓他走人的好時機。

  就像是一個浪漫夜晚的開始,他挽著她的手赴約去,安鬱茜回頭向賀德跟那群專業團隊揮揮手,再度搭上了季裕棠的車,火速前往婚禮的現場。

  然而安鬱茜失算了,一整個婚宴上,他那雙勾魂攝魄的眼眸誰也沒瞧過,像是在捍衛私有財產似的緊緊守護在她身旁,生怕有第三者趁隙介入,就連晚餐後的共舞時間,他都以一擋百的獨自霸佔了她。

  「你不用去跟你的同事們打招呼嗎?」她靠在他懷中,跟著他緩緩舞動。

  「不,我只想跟妳在一起。」

  「你……」她嬌羞的笑了。

  季裕棠低下頭,「妳今天真的很美,有妳這樣的女友,我很光榮。」

  他不愧是高手,說話總是溫柔得宜,眼神永遠是深邃多情,女人想要不淪陷真的很難,他太高竿了,尤其在甜言蜜語這方面。

  「呵,我們現在算是交往中的男女朋友?」她噘著嘴故意反問。

  「妳說呢?」他的眼眸溫柔多情,卻把問題拋回給她。

  「我不知道。」

  「不知道?這回答真叫人傷心,我以為妳是知道我的。」他故做失落的靠近她,品嗅著她的馨香。

  安鬱茜選擇安靜,僅回以淺笑。

  「嗨,裕棠,不跟我們介紹一下嗎?」是胡乃元,一臉醉意還帶著詭異的笑容,同行的還有岑修賢、陸希傑。

  季裕棠先是用眼神警告他們,隨即鎮定的拉過安鬱茜介紹著,「這三位都是我的同事,胡乃元、岑修賢、陸希傑。喏,這位是我的女友,安鬱茜小姐。」

  「你們好。」她分別跟三人握了手。

  「很高興認識妳,裕棠對女友真是保護,竟然到今天才讓我們見到妳。」岑修賢口氣多所埋怨。

  「或許他是在找適當機會。」

  「對,機會,以後我們一定會有很多機會碰面的,哈哈哈……」一旁微醺的胡乃元笑得別有用意,也太過放肆。

  季裕棠攏起了眉,生怕他一個不小心會說出什麼不合宜的話,連忙用眼神示意,讓岑修賢趕緊帶走有點醉意的胡乃元,火速結束這次的碰面。

  「他醉了,我先送他離開,歡迎有空來公司坐坐。」岑修賢半挾持他的離開。

  至於陸希傑始終沒有吭聲,離去前也只是靜靜的看了兩人一眼。

  「我很奇怪嗎?你同事看我的眼神有點詭異。」安鬱茜問。

  季裕棠笑得無害,「妳多心,他們從來沒見過像妳這樣好的女孩,一定是太詫異了,要不就是在跟我吃味兒。」話落,他便吻住她,不讓她有開口發問的機會。

  安鬱茜一邊享受他的親吻,再一次懊惱著自己沒能扭轉情況,讓一切轉由她來主導。

  不行再這樣下去了!她得主動出擊才是,倘若再這麼多吻幾次,她鐵會賠了夫人又折兵。

  天啊!這麼叫人目眩神迷的吻……掙扎須臾,她選擇啥也不想的攀緊他。



  為了搶回發球權,安鬱茜主動打電話給季裕棠,即便就在上班時間。

  這是一次惡作劇的約會,主謀者就是她。

  Star  Trek的會議室裏,大家正在開會,一陣電話鈴聲打亂了大家開會的心情與進度。

  「Sorry、Sorry……」季裕棠瞪著見鬼亂響的手機,連聲道歉。

  胡乃元湊頭一瞧,「快接,是安鬱茜。」

  一旁的陸希傑挑挑眉,不置可否的模樣。

  「喂,是我。」

  「在忙啊,那我是不是打擾你了?對不起,我掛電話好了。」標準的以退為進手法。

  季裕棠瞥了這些看戲的家夥一眼,退到會議室的角落去,「欸,等等,先別掛,什麼事?」嘴角隱隱的挑起一抹笑。

  「也沒什麼,就是想聽聽你的聲音。」

  「妳喔……」不可避免的,他打從心裏漫起一絲竊喜與得意。

  「晚上要加班嗎?」

  「如果有吸引人的建議,那當然可以更改行程。」他逗她。

  她像小孩子似的央求著,「去看電影好不好?」

  「好,只要妳喜歡,都好。」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那晚上見嘍!快去工作吧!」

  「掰──」季裕棠喜孜孜的掛上電話,回到座位。

  胡乃元首先發問,「怎樣、怎樣,瞧你眉開眼笑,她說了什麼?」

  「沒什麼。」他只是笑,一臉神秘。

  「欸,我彷佛聽到我願意三個字在我耳邊回蕩了,看來我們的員工之旅距離我們越來越近了。」岑修賢忘我的說。

  一旁的陸希傑保持著面容的沉潛,須臾道:「恭喜你,不但贏得美人心,還即將贏得賭注。」

  「還早呢!希傑學長,賭注輸贏還沒揭曉,這都還只是起步階段而已。」

  「瞧你謙虛的,應該會漸入佳境吧?」胡乃元興奮的問。

  「就說裕棠是史上第一調情聖手,女人遇到他沒有不心悅臣服的。」

  Star  Trek會議室充滿勝利的祥和,只有陸希傑一臉沉靜。

  這麼順利?難道是他低估了季裕棠,也高估了安鬱茜那個女孩?

  不是豪華影城,而是一家小又破爛的二輪片戲院,走道窄小、位置擁擠、屏幕不大、音響不佳,空氣中還依稀飄著古老的味道,一切都是克難簡陋,然而他們兩人卻甜蜜不減的肩靠著肩,吃著有些硬度的爆米花,看著八百年前的愛情文藝大片──鐵達尼號。

  「我超喜歡他們的音樂。」安鬱茜不只一次的說。

  「對,我也喜歡。」次數一多,回答便帶點安撫的味道。

  「蘿絲的未婚夫太可惡了,標準的爛男人。」她說得義憤填膺。

  「沒錯,還是我比較好。」季裕棠揶揄道。

  「喔,誇嘴。」她擰擰他的臉,眉宇間充滿戀愛中小女人的姿態。

  臨出門前,賀德耳提面命,一直擔心她一手策畫的簡陋電影之夜會招來殺機,拚命的對她叮嚀,要溫柔、要嬌羞、要嘴甜、要……

  呿,女人幹麼那麼做作委屈!不過為了勝利,她還是硬著頭皮照做,而且情況比她想象中的好,看來沒有男人是不吃這一套的。

  「我很喜歡鐵達尼號,百看不厭。季,如果你是傑克,你會怎麼做?」安鬱茜突然正經八百的問。

  「嗯,我……」季裕棠遲疑須臾,基本上,他不會是傑克,他也不會喜歡蘿絲,更不會發瘋的去搭船,他一直都不喜歡搭船,一直都是。

  「說嘛、說嘛……」她開始魯他回答,盡管音量引來旁人側目,她也不罷休。

  「噓,小聲點,會被別人聽到的,妳不是很喜歡這部電影?快看電影,別錯過精採畫面。」他臉上浮現一絲尷尬。

  「你說我就不吵。」她亮出威脅的底線。

  「好,我說,我當然也會全心全意的保護妳。」女人愛聽甜言蜜語,而他季裕棠正是個中高手,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的。

  「真的?」

  「真的。」

  「喏,獎勵你的。」她笑著塞了一大把爆米花進他嘴巴當做獎賞,害得他差點被這些劣質的爆米花噎死,然而安鬱茜卻在心裏竊笑不止。

  暫且饒了他的耳朵一陣安寧,可是十分鐘後,她又不安分的左搖又擺,不知道在張望些什麼。

  季裕棠很難不被她幹擾,「怎麼了?」

  「季,人家都看不到電影在演什麼,前面那對情侶很討厭,一直親來親去的,兩顆腦袋動個沒完,一下子左邊一下子右邊,那麼愛親不會回家去親啊!」安鬱茜一改甜美,不由得惱火的斥責著。

  「噓,不要生氣,小聲點……」

  然而季裕棠的阻止顯然晚了點,因為前方的人已經轉過臉來,狠狠的瞪著兩人。

  「怎樣?我們親熱關妳屁事,死女人──」

  「喂,你們兩個沒公德心的家夥兇什麼?既然愛親就回家去親啊,幹麼還跟人家來這裏看電影?」安鬱茜脾氣火爆的開炮。

  高分貝的爭執引起了注意,季裕棠想要緩住情緒,結果卻沒能把話插進。

  「臭婆娘,妳囂張什麼?當心我待會給妳一頓好看!」對方惡狠狠的咆哮。

  她一樣不甘示弱,「怎麼,恐嚇我啊,你有種再威脅我試看看,當心我男朋友揍你一頓!你一定不知道他拳頭很硬,待會保證讓你滿地找牙。」

  「鬱茜,冷靜一點,不要生氣。」季裕棠好聲的勸。

  「想揍我,好啊,我們出去一較高下啊!」

  「季,走,出去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看他們下次還敢不敢囂張,明明就是他們不對,是他們先擋住我的視線的──」她巴啦巴啦的嚷嚷沒完。

  拉拉扯扯的來到戲院外,季裕棠才要開口替雙方來個轉圜,誰知道對方已經掄起拳頭,先發制人的揮了一拳,速度之快讓季裕棠錯愕的閃避不及,當場被打歪了臉,跌坐在地上。

  「啊──裕棠,裕棠你還好吧?」安鬱茜蹲下身抱住他,擔憂的問。

  「哼,再囂張,下回我賞你吃土豆。」說完對方便擁著女友囂張離去。

  「你們實在很──」安鬱茜還想起身上前理論。

  「鬱茜,沒關係,不要跟他們一般見識了。」他拉住她,免得又爆發更嚴重的衝突。

  媽的,實在有夠疼,整個臉呈現麻痺狀態。季裕棠靠在她懷中,雖然痛得直想喊媽,可是還是得忍住,只能緊緊的抱住她,蹭呀蹭的,整張臉幾乎都要埋在她柔軟的胸前。

  「裕棠,你還好吧?振作一下,我馬上送你到醫院去。」她捧著他的臉,滿心不捨,只差沒掬一把淚賞他。

  季裕棠看了她一眼,痛苦之餘不忘逞強佯裝頑皮的笑,「不用了,我已經找到最好的治療。」整個人趁機埋進她懷中,放肆的嗅著她身上的芬香。

  她驚愕的看著他的舉動,許久後才道:「裕棠……你真是的。」她面露嬌羞的掄了他的肩膀一記,兩個人就這麼親昵的抱在一塊兒,至於電影跟爆米花,就留給別人了。

  當賀德聽到安鬱茜搶回發球權後的第一場惡作劇,本能的捂住眼睛,驚駭得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安姊,妳會不會太狠心了點?竟然這樣玩他。」同為男人,他替季裕棠感到倒霉。

  「我很狠心嗎?」她瞪大眼睛裝無辜。

  早在一開始她就準備了一堆把戲想要捉弄他,好不容易現在取回發球權,不玩上一玩,她覺得實在對自己的高竿思想說不過去。

  「廢話,何只是狠心,妳根本是想要推他去死,世風日下,妳以為每個人都跟我一樣良善可欺嗎?況且難得有人敢追求妳欸,妳怎麼可以玩這麼惡劣的把戲,萬一把他嚇走了怎麼辦?」

  「小賀,什麼意思,什麼叫做難得有人敢追求我?我安鬱茜行情有這麼差嗎?」她豎起雙眉,朝他發飆。

  「我不予置評。」為了不惹火她,危及自己的薪水,賀德耍賴的閉上嘴巴。

  「不這樣試探他,怎麼知道他是真的還假的,哪知道他有沒有男人專屬骨質疏松症──沒肩膀?況且,好聽話誰都會說,遇到事情的時候,哪一個不是跑得比誰都快?這就是男人!」她睨了他一眼,「大不了,看在他耐打耐操的份上,給他加個十分嘍!」

  「對、對、對,妳說的都對,那現在呢?請問季裕棠通過妳的測驗沒?」

  「嗯……」她認真的沉吟半晌,「一半一半嘍!」

  「啥,為妳挨揍還只是一半一半?」賀德突然慶幸自己當初娶的人不是安鬱茜,要不然他早蒙主寵召了。

  「對啊,他是挨完揍了,但是我還不知道他是會留下還是選擇落跑。」

  「那屏風怎麼辦?」賀德大嚷。

  「了不得,自己花錢買嘍!」

  「那很貴欸──」

  「所以屆時就需要小賀你的協助嘍,薪水先打個三折你說如何?」安鬱茜賊兮兮的竊笑不止。

  「休想,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幫妳焚香祝禱,祈求季裕棠不要跑了,其它就沒了。」

  賀德落跑後,她坐在椅子上攬鏡自照,「怎麼,我很可惡嗎?可是這對我來說只是剛開始欸,我還準備了好多好玩的把戲想要對他使呢,糟,這可怎麼辦好呢?」總之把戲不使完,她是不會甘心的。

  渾然不見愧色,安鬱茜嫣然一笑後放下鏡子,暗自思忖,看來和季裕棠的往來越來越有趣了呢!她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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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0 00:21:53
第五章

    還沒踏入辦公室,調情聖手季裕棠變熊貓的消息就已經不脛而走。

  胡乃元率先杵在門口靜候季裕棠的大駕光臨。

  季裕棠一看到他,無奈的扯扯嘴角,倒是胡乃元一副驚心動魄沒回魂的傻樣,久久無法開口。

  「閉上你的嘴巴,看到我不需要這麼吃驚。」季裕棠沒好氣的說,越過他徑自走向辦公室。

  不死心的胡乃元一路追隨進了他辦公室,然後不忘順手關上門,「你、你……你為什麼……戴墨鏡?」他勉強用個婉轉的說詞。

  墨鏡?虧他想得出來,坐在椅子上的季裕棠看了他一眼,嘲諷的說:「還能為什麼,當然是拜安鬱茜小姐之賜。」

  「呵──」胡乃元當場倒抽一口涼氣,「我如果沒記錯,昨晚的約會是看電影,並不是摔角吧?」他畏懼的搔搔頭,「看不出來她個頭也沒特別壯碩,竟然這麼威猛?那你需不需要申請什麼保護令之類的?」

  距離跨年酒會的期限還有些日子,他著實有點擔心季裕棠會慘遭不幸。

  「乃元,你是存心來尋我開心嗎?」季裕棠的口氣冰冷。

  胡乃元激動的爆了粗口,「媽的,我是關心你,你不是在泡美眉嗎?為什麼會有……」他手指若有似無的指向季裕棠的黑輪眼睛。

  揮開他的手,季裕棠嘆了一口氣,一五一十的把昨晚的經過全部告訴他,話後還不忘附上一抹無奈的笑容。

  「哇,吃癟了,你竟然在女朋友面前吃大癟,糟了,她該不會當場把你三振出局吧?那我們跟希傑學長的賭注怎麼辦?」胡乃元很擔心他的員工旅遊美夢再次泡湯。

  「休想,你以為在我替她白白挨了一記拳頭之後,還會這麼輕易的放過她嗎?我要我的犧牲有代價,說什麼也要讓她對我伏首稱臣,才不枉我這麼小心翼翼的呵護著她。」他賊賊一笑,「你放心,我敢肯定,安鬱茜是喜歡我的,即便是昨晚過後,她依然是喜歡我的,而且只會更喜歡。」

  「怎麼說?」

  他豎起食指左右搖擺,保持神秘,「佛曰不可說,況且這是我跟她兩人之間的相處之道,說出來你也不會懂得。」

  「了不起,問題是跨年期限已經漸漸逼近,扣除你每年聖誕節固定的臺灣之旅,時間不多了,我很怕你會失敗欸。接下來你要怎麼做?」

  季裕棠沒有吭聲,雙手在面前比劃個動作,隨即自信的笑著,雖然偶爾會牽扯到臉上的痛處,但是他還是充滿自信。

  「馬殺雞?」胡乃元納悶的問。

  季裕棠賞他一記白眼,大聲嚷嚷,「是廚藝!我精湛的廚藝。」

  「這時候扯你廚藝幹麼?我又不希罕你去開美食節目。」

  「你想到哪裏去,我是打算用我的廚藝徹底抓住她的胃,完全擄獲她的心。你要知道,現在的女人可不喜歡男人只是回家蹺腳看報等吃飯,她們要的是新好男人,一個能夠賺錢養家,也要能夠烹飪做飯的好丈夫,總之就是要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啦!」

  「哼,挑老公又不是選雜技團。」

  「乃元,相信我,以我閱人無數的資歷來看,我只要祭出我的季氏大餐,是女人就會癱軟投降,屆時要她說幾次我願意都沒問題。」

  「能這樣那最好,我希望是真的沒問題,要不然,我和修賢一定是前兩個掐死你的人。」

  「不跟你哈啦,我應該先打電話給她才是。」

  毫不猶豫,季裕棠撥了電話給安鬱茜。

  「喂,早啊,是我。」他的聲音低啞又多情。

  「你的傷還好吧?」安鬱茜的擔憂透過話筒傳遞過來。

  季裕棠挑釁的對胡乃元挑挑眉,彷佛在對他說著,你看吧!沒有女人可以逃過我的手掌心,尤其是我已經認定的人。

  「多虧有妳照顧我,已經沒關係了。」

  「那就好。」她的聲音充滿歉疚自責。

  「對了,我想問妳後天晚上有空嗎?」

  她一掃陰霾對著話筒甜甜的問:「什麼事?」

  「我想約妳到家裏來吃飯,我手藝很好喔!想不想試試看?」

  「真的嗎?人家當然想啊!」安鬱茜的嗓音柔得像水,溫溫的流過他的心田。

  「那就說好後天晚上一塊兒吃飯嘍!」

  「嗯。」

  「那妳去忙吧!不要讓自己太累喔!」他叮嚀著。

  「我知道,你也一樣。」

  掛了電話,季裕棠還在甜蜜蜜,看得一旁胡乃元只差沒把昨晚的宵夜吐出來,怪聲怪調的學他說話,「不要讓自己太累喔……呿,惡心巴啦的,虧你講得出口。」不懂情侶講話幹麼非得喔來啊去的,呿,惡心。

  「還賴在我辦公室做啥?」神色凜然,季裕棠問。

  「嘔吐啊!要不還能幹麼?」說完,不等他抓狂,胡乃元馬上一溜煙的跑了,趕忙去告知岑修賢事情的最新發展。

  季裕棠坐在椅子上,滿腦子都在想著周末的主餐,須臾,他彷佛已經看到豐盛美味的佳肴出現在面前。

  下午特地請了假,季裕棠火速到超市張羅一堆食材,一回家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下就埋首在廚房的廝殺,開始料理他的季氏大餐。

  其實也沒什麼了不得的,一開始就是擔心表現太出色會嚇到她,所以他今天沒打算秀一手早已臻至爐火純青的豆腐雕觀音、蔬果山水拼盤,就只是張羅了一些尋常菜色,比如說煙醺鮭魚、凱薩色拉、松露牛排、焗烤明蝦……搭配個義式甜點,來瓶五大酒莊之列的紅酒,僅僅如此而已。

  「滴滴答答嘟嚕嘟嚕搭啦……」

  他從容不迫的料理著佳肴,口中不斷哼唱著歌劇魅影的旋律,空間裏香味四溢,他嘗嘗味道,只差沒跪到地上去膜拜自己的精湛好廚藝。

  「哇,這麼好吃,她會不會感動之餘馬上說要嫁給我?呵呵,那我得拿錄音筆先預錄,將來可以拿來當做要挾鬱茜的工具,也可以避免陸希傑屆時不服輸,否決了賭注的存在。」季裕棠得意的竊笑起來,腦中幻想著兩人待會的美好畫面。

  當所有菜色已經精心張羅妥當,他小心翼翼的確認好保溫動作,連忙衝進浴室去梳洗一番,徹底把油煙味兒洗滌殆盡,然後興高採烈的坐在客廳靜候安鬱茜的大駕光臨。

  坐在客廳焦躁不安的他不時的起身探看,衣服有沒有幹凈整齊?地上有沒有灰塵?香熏蠟燭點了沒?CD準備好了沒?冰塊結凍了沒?門鈴有沒有壞掉?手機有沒有未接來電……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當指針停在九點鐘的位置時,他已經餓到前胸貼後背,甚至還打了一個盹,然後恍恍惚惚的蘇醒。

  「咦?還沒到,不會是出啥意外了吧?」他回過神來,趕緊撥了電話給安鬱茜,「妳在哪裏?」

  「啊──」電話那端傳來淒厲懊惱的尖叫,「對不起──」然後是她深刻的道歉。

  他狐疑的看了話筒一眼,湊近又問:「妳人在哪裏?」耐性十足。

  「嗯……工作室的攝影棚,我還在工作。對不起,我不是存心忘了和你的約定,實在是臨時需要我拍照,所以……」劈哩啪啦的就是一大串解釋。

  「還在忙?」季裕棠錯愕的問,肚子不識相的發出饑餓掙扎的咕嚕聲。

  哇哩勒,從來沒有人敢放他鴿子的,這個安鬱茜──

  當下他恨不得能夠一把掐死她。好餓……

  「嗯,我不知道已經九點了,竟然沒有打電話告訴你一聲。裕棠,真的很對不起。」電話那端的她彷佛急得快要哭了,「你不要生氣,我馬上就好,不要生氣……」她可憐兮兮的哀求。

  重重吸了幾口氣,他心裏頓時寬解不少,不是存心的就好。「所以妳也還沒吃晚餐?」

  「還沒,人家今天工作超不順利的說……」她哀憐得像等待人家安慰的流浪動物。

  季裕棠腦海當下萌生一個念頭,自信一笑,「等我,一定要等我喔!」

  不等她會意,他已經掛上電話。

  滿臉困惑的安鬱茜右手拿湯匙扒著小賀老婆帶來的愛心精致大餐,一邊對著話筒發愣。

  彷佛是一道暖流滑過她的心,整個人呈現極致溫暖的舒適,她以為他會對她破口大罵,結果他卻連一聲責罵也沒有,太叫她錯愕了。

  「怎麼啦?」賀德問。

  若說天下女人誰最可怕,毫無疑問的,他會把手中所有的票都投給安鬱茜。

  真虧她扯得出來,明明正愜意的吃著食物,竟然對著話筒睜眼說瞎話,鬼扯自己何等可憐,沒飯吃還得工作,呿──

  「真奇怪,我擺了他一道,放他鳥,他竟然一點也沒有抓狂,還拚命對著我喊叫著要我等他,然後電話就掛了。」納悶之餘,她不忘再扒了一口炒飯,吃得滿嘴都是。

  她還在發愣,明明方才覺得一片溫暖,可是現下心窩卻又不知不覺的隱隱發酸,她是怎麼了?

  賀德眼神嚴肅的一凝,腦子思索須臾,眼捷手快的他下一個動作就是蓋起兩人的便當,搶下安鬱茜手上的筷子,「快,不能吃了。」他激動的模樣彷佛進入一級戰備狀態。

  「欸,我還沒吃飽欸!」她伸手想要搶回餐盒,再扒一口飯。

  「還吃!不能吃了啦,他鐵定馬上就來,屆時要是讓她看到我們兩個在這裏吃得飽飽的,他不殺了妳才怪!男人也是有自尊的欸。」賀德氣急敗壞的搶過餐盒。

  「那怎麼辦,我還唬弄他說我還沒吃晚餐,而且我們正忙得天昏地暗……」安鬱茜傻呼呼的說,一點都看不出愧疚或緊張,十足的呆傻。

  「夠口是心非了妳。」他啐了一口,還是不忘想個借口,「這簡單,說妳今天吃素,過午不吃,待會把工作室弄亂,明天再收拾了。」

  「哇,小賀,你真是聰明,難怪小小年紀就拐到一個好老婆。」她孩子氣的拍掌鼓舞。

  「欸,什麼小小年紀,我比妳大兩歲欸,是尊重妳所以喊妳一聲安姊,要不然我會叫妳小丫頭,而且是乳臭未幹的小丫頭。」

  她收回雙掌,「呵呵,沒關係,你可以再囂張一點,賀哥……」安鬱茜冷冷的瞥著他。

  賀德知道她又想要霸佔他薪水了,趕緊聰明的閉上嘴巴,不再跟她激辯,反正將來多得是機會可以回報她的惡行,當務之急是趕快進行場布和撤退。

  一切正如賀德所料,季裕棠果然把他的精湛美食打包送來工作室,而且還氤氳著熱騰騰的香氣呢!叫人食指大動。

  「其它人呢?」

  「剛剛都回去了,你瞧,連東西也沒整理,四散一地就通通跑了。」她指指淩亂的角落,一臉無奈。

  「大家都累了,妳一定也是。」他打開食盒封蓋,「餓了吧,我帶了今天為妳煮的大餐,快吃,東西都還熱著。」他貼心的遞來筷子。

  「謝謝。」唔,他真是體貼,再加個十分好了。

  然而安鬱茜還沒看清楚那些食物,怔忡須臾,隨即掩面啜泣起來,「嗚嗚……」

  一看見那些熱騰騰的食物,再看到他殷切期盼的模樣,她的眼眶瞬間變得好熱,熱得睜不開眼,忍不住給逼出淚。

  沒有人,從來沒有人這麼貼心的對待她,把她捧上了手心的呵護著,這樣的舉動讓她暖得不知所措。

  「怎麼了?不好吃嗎?鬱茜──」季裕棠慌了手腳,第一次有人看到他的季氏大餐不是狼吞虎咽,而是哭泣,這叫他不知如何是好。

  看著他,她好掙扎,她不想傷他的心,可是嘴巴卻依著計劃說出了話語。

  「對不起,我又要辜負你的一片好意了,我不能吃這些東西……」

  「為什麼?因為不好吃嗎?」他嗅嗅味道,「不會啊,我記得剛剛試吃的時候,味道很好,不會害妳拉肚子的。」

  波浪鼓似的搖頭,她哀痛欲絕,「不是這樣的,是因為……人家今天吃素,所以沒辦法吃你準備的大餐,對不起……」她真的很歉疚,眉頭緊鎖。

  「吃素──」他再次錯愕。

  「對不起……嗚嗚……」安鬱茜哭得梨花帶淚,我見猶憐。

  看她這麼可憐的模樣,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雖然他的好意被折煞了,但是,他竟然覺得這時候的她太叫人憐惜了。

  二話不說,他蓋起食物,漾著寬容的笑,「沒關係,那就別吃了,工作室裏有冰箱吧?我把它冰在冰箱裏,等妳明天不用吃素了,再拿出來熱,很簡單的,只要放到微波爐去,味道還是會很好的。」

  「裕棠,你真好,如果沒有遇到你,我這輩子真的是虛度了。」她突然感動萬分的撲了去,主動送上擁抱。

  她在心裏狠狠的責怪起自己的殘忍,那一刻,她真懊惱自己為什麼要答應那樣的賭注!

  「別哭了。」摟著懷裏的軟玉溫香,季裕棠不由分說就吻了她。

  有沒有人說過,安鬱茜身上有一種魔力,就是讓人無法跟她生氣,還想把她緊緊的抱在懷裏呵護的魔力,她有著惡魔的因子,也有天使的本錢。

  她沒有反抗,一派溫順的讓他這麼瘋狂的吻著自己,其實,她也早已深深陶醉其中。

  對於親吻,季裕棠比誰都還拿手,被他這樣吻著,應該很少有人會抗議吧!

  許久,他離開滿眼迷蒙的她,用著沉醉低啞的嗓音說:「不能再繼續下去了,走,我帶妳去吃點東西,餓了一個晚上,會把身體搞壞的。」

  她雙頰嫣紅的笑著,任他牽著自己離開工作室。

  季裕棠呀季裕棠,你還真是又耐心又溫柔!不再加個十分,真是說不過去。如果可以,將來一定會好好補償你的!安鬱茜在心裏說。

  「裕棠,你真好。」她撒嬌的從身後抱住他,咯咯的笑著。

  他當然好,交往過的女人哪一個不稱讚他。

  季裕棠握緊她的手,寵溺道:「傻瓜……」

  失眠了一夜,都是季裕棠的溫柔把她搞得暈頭轉向,害她一夜都懷抱著愧疚想著他,每每在快要進入睡夢之際,就被「我是不是愛上他了?」的鬼念頭嚇得清醒,以至於睡眠不足,脾氣也就跟著暴躁起來。

  「都是你,教我說那什麼吃素的鬼借口,害我又去啃了一堆草,幸虧我機伶,記得摸一塊你老婆的愛心雞肉三明治帶回家當宵夜。」

  一大早,安鬱茜就不停對著賀德嘀咕,念得他耳朵長繭。

  她不喜歡吃生菜色拉,感覺那是給牛吃的。

  當然,她沒說昨晚她還趁著季裕棠咬著難以下咽的草時,假借上廁所的名義,偷偷躲到廚房嗑了半個雞肉三明治,要不然賀德又會罵她陰險。

  「停,已經一個早上了欸,妳還不休息啊!」賀德掏掏耳朵,決定還是先吃午餐好了,「今天午餐要吃啥?」

  「不會把冰箱裏的東西拿出來熱一熱啊!」賴在位子上的她繼續翻著她的攝影雜志。

  賀德認命的接受指令行事,在安鬱茜身邊,他就像是一個沒尊嚴的小跟班,盡管他還年長了她兩歲,偏偏一碰上威風凜凜的安鬱茜,他就只能五體投地,伏首稱臣。

  「哇,安姊,妳什麼時候叫的飯店外燴?」他咋舌的看著那堆飯店級的美食,不敢相信自己有這樣的好口福。

  她從雜志裏抬起頭來,「外燴?沒有外燴啊!」

  「那這些是什麼?松露牛排、焗烤明蝦、煙醺鮭魚……別唬弄我說這些全是妳做的,因為打死我,我都不會相信。」

  她撇下雜志,眼睛發亮的靠上前去,瀏覽過眼前的色香味,露出讚嘆且神奇的表情,隨即驕傲甜蜜一笑,「小賀,季裕棠是個奇跡,男人界的奇跡。」

  「妳說……這些都是他做的?」

  安鬱茜點點頭,「看來的確是,除非他找個大廚師去當槍手。」

  「哇靠,這回撈到了。」賀德瘋了似的朝這些食物進攻。

  「臭小賀,給我住手,那是我的──」

  趁著其它同事還沒回辦公室,兩人對著美食搶成一團,刀呀叉的差一點就成了謀殺的工具。

  賀德不斷的吮指回味,連餐盒都拿起來舔。

  「欸,你不要那麼惡心好不好?」她笑著輕斥。

  「很好吃啊,季裕棠真讓我刮目相看。」

  安鬱茜單手支頤,嘴角微微扯笑,滿腦子的思緒澎湃發酵。

  目前雙方戰況勢均力敵,季裕棠顯然祭出狠招了,想用美食把她迷惑!

  說實話,他廚藝的確精湛,實在叫人很難不對他崇拜,況且他人長得帥,個性溫柔又體貼,要不愛上他更是難上加難,但是,這麼輕易就對他俯首稱臣未免太沒格調了……

  不行,她不可這麼早就心軟,至少得再發一球,最好能夠早早收服他,因為和派翠西亞的約定不但包括要讓季裕棠愛上她,還得甩了季裕棠,不把握進度,是會錯過的。

  「小賀,男人最不能忍受女朋友哪些行徑?」

  賀德認真的思索須臾,小心的看她一眼,「嗯……很多欸,可是我怕妳會殺了我。」

  「不會,快說,說得好有獎。」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而賀德就是那位宿命下的勇夫,「驕縱撒潑,不給男人面子,奪命連環叩,成天問你愛我嗎?疑神疑鬼、忽笑忽哭的神經質,侵犯領地、把家裏弄成蕾絲城堡,還要男人跟著一起穿惡心的粉紅色,還沒結婚就當黃臉婆……」他十分認真的細數女人的各大惡行。

  聽他一大串的話,安鬱茜突然覺得,要甩掉一個男人其實比吃飯還容易。

  他突然愣了一下,十分嚴肅的說:「安姊,太可惜了,和派翠西亞的這個賭注顯然我們吃虧。」

  「怎麼說?」她停止思緒的睞去一眼。

  「雖然屏風很珍貴,但是遇到一個好男人也同樣珍貴啊,那可不是錢買得到的,偏偏妳到頭來還得甩了他,真可惜,要不然我就可以得到妳的庇蔭,三天兩頭吃到大餐,咳,可惜喔可惜……」他哼唱起來。

  「小賀,吃多了大餐會變成肥豬,大餐偶爾吃吃就好,平常吃得清淡才會長命百歲。」

  「那我寧可短命一點。」他轉過頭又問:「怎麼樣?他對妳很不錯了吧,縱容妳的壞心還為妳精心料理大餐,接下來妳又要出什麼怪招?」

  「讓我想一想。」

  她還沒決定,還要想一想,然而不可避免的,小賀說的話的確已經在她心裏微微發酵。

  雖然屏風很珍貴,但是遇到一個好男人也同樣珍貴啊,那可不是錢買得到的……

  稍稍心軟,隨即她又堅定的猛搖頭,驅趕這念頭,看來現在就只有戰鬥可以穩住她的心。

  她二話不說的抓起電話撥給派翠西亞,「喂,是我。」

  「幹麼,安大小姐來討饒啦!」派翠西亞還在記恨那天她徑自掛電話的事情。

  「關於我們的賭注,說分手不難,但是要如何證明他愛上我?我要知道妳的要求。」

  「唔……」她沉吟須臾,「其實也很簡單,只要讓我聽到他對妳說我愛妳三個字就行啦!當然他要說『嫁給我 ,我也不反對啦!」

  「好,我知道了,妳會很快得到妳要的,而妳也該把我要的準備好。」

  掛上電話,安鬱茜醞釀著再一次的交手。

  假日的清晨,季裕棠被急促的門鈴聲吵醒,昨夜為了工作加班到淩晨,以為今天假日可以大睡特睡,誰知竟有不識相的家夥來打擾他,盡管滿肚子鳥氣,睡眼惺忪的他還是匆匆套上一件外套,趕忙出去開門。

  「誰啊──」最好這家夥有正當理由,要不然就休怪他下手太狠。

  霍然一開,門外那張掛滿笑容的臉蛋叫他想抓狂也難。

  安鬱茜穿著一件灰紫色的小洋裝,外罩黑色大衣,休閒又優雅的佇立在他面前,臉上洋溢著笑容,叫人喜愛,只是……

  嗯?她是想要卷款潛逃嗎?帶這麼多東西──

  「鬱茜?妳……」他一臉吃驚。

  不等他發問,她已經笑容可掬的走進他的屋子。

  「你還在睡ㄏ !瞧你,眼睛只睜開一條線,好像是被草割過似的。」

  季裕棠拍拍腦袋,關上門,「妳去哪兒了?大包小包的。」

  「去買了好東西!」她神秘的一笑,四處掃看一回,「哇,你房子又大光線又充足,住在這裏一定很舒服。」

  「嗯。」他掛著淺淺的微笑,自身後把頭整個掛在她肩上,貪婪的嗅著屬於她的香味。

  她回頭看著他,雙手捧住他的臉,「昨天熬夜了嗎?你很沒精神欸。」

  「對啊,有個程序出問題,忙著修改。」

  「對不起,我該晚點來的,可是我想要你可以吃到新鮮的早餐,所以就這樣跑來了。」她無辜的瞪大眼睛,把包包裏的早餐遞到他面前。

  「嗯,什麼東西?好香!」

  「新鮮美味漢堡堡,保證讓你吃了還想再吃。」

  「這麼好!那等我一下。」他轉身進去盥洗室梳洗。

  待他的身影一消失,安鬱茜趁機看看四周環境,然後快速的把包包裏的東西通通搬出來火速歸位。

  其實她也沒帶什麼,就是一些私人用品嘍!

  比如說Hello  Kitty的面紙套、粉紅毛毛拖鞋、昨天剛送抵的郵購Hello  Kitty咖啡機,個人專屬茶杯、她常看的女性雜志、她喜歡的抱枕、小盆栽……

  另外,還有她一早去賀德家偷渡來的食物,全都是賀德的老婆友情讚助,而她只需要微波裝盤就可以了,因為廚藝不佳的她今天還要扮大廚師,只好作弊。

  瞧,她帶來的東西一點也不多,偌大的房子,她頂多是不著痕跡的入侵了角落一隅,絕對沒有太大的幹擾,不仔細看,根本不會發覺。

  「真的餓了──」季裕棠趕緊在餐桌上坐下。

  果然是新鮮美味的漢堡堡,他滿足的吃著,這時的安鬱茜已經把他的鐵灰色咖啡壺塞到角落,等待隨時要將它銷毀回收,而她帶來的Hello  Kitty咖啡機正在努力運轉著她的處女秀。

  許久,她溫柔甜美的端來咖啡,用小鹿似的眼睛蠱惑他喝下。

  他毫無戒備的喝了一口,「嗯?」眉一挑,哇,苦的 ,味道跟平常喝的好像不大一樣,難道他的咖啡機壞了?

  「怎麼了?」她關切的問,眼神透著無辜。

  「沒、沒事。」他掩飾的扯出一個大微笑,心想,是咖啡機出了錯還是煮的人?天啊!實在太苦了……苦到舌頭麻痺。

  「那你快吃。」她撇下季裕棠,穿著毛拖鞋滿屋子巡視,「裕棠,你如果還困就回房去睡,別管我了。」

  忽然,安鬱茜從鹽洗室探出頭來,「裕棠,裏頭的衣服是要洗的吧!我幫你。」

  「不、不用──」他怎麼好意思?衝上前去搶救他的衣服。

  她也不跟他搶,只是溫柔的靠上前去,在他身前蹭呀蹭的,「還跟我這麼見外,你加班那麼累,讓我幫你嘛!那天你為我煮了那麼多東西,偏偏我加班放你鴿子,人家覺得很過意不去啊!說好,今天讓我來服侍你,我帶了材料,今天換我煮大餐請你吃,好不好嘛……」

  不知是沒睡飽還是吃太飽以至於思想遲緩,再不就是沉溺美色沒有警覺性,季裕棠腦子出現斷層,無法接續他敏銳的思索,只能傻傻的點頭,任由安鬱茜一個人去擺布他的周末,就連那些入侵的外物,他根本渾然不覺,滿腦子只覺得安鬱茜人真好,時而黠慧機伶,時而溫柔無邪,跟她在一起永遠都不膩,這樣的女人真是前所未有。

  「好……」他寵溺的看著她,無論她要求什麼,他一概點頭答應,反正他也樂得被女朋友這樣呵護。

  寧靜的屋裏,一整天安鬱茜難得賢淑的來回忙碌著,季裕棠則被當成太上皇般的伺候著,一連三餐都被喂得飽飽的,幸福幾乎要死。

  飯後一杯香片,她靠在他身邊看著NBA球賽,他們支持相同的球隊,即便不是親臨現場,兩人還是十分熱烈的討論整個賽事。

  突然,他腦中閃過一個念頭,過去他不曾有過結婚的念頭,但是現在他竟然覺得結婚應該也不錯,至少安鬱茜就是有本事不讓生活無聊。

  她很聰明,可以獨立自主,也可以溫柔依賴,而且永遠知道什麼時候該示弱,什麼時候要堅持,像她這樣聰明且不麻煩的女人是天下所有男人的夢想,他開始渴望聽到從她口中說出我願意那三個字。

  「怎麼了?」她停下加油的動作看他。

     他的手指輕輕描繪她的五官,她的眉呀眼的,還有她的俏鼻,最後他揉著她的唇,「我有沒有跟妳說過……」

  「啥,說過什麼?」她一臉不解。

  「我愛妳──」話落,他的吻攻佔了她,攔截她所有的話語。

  她驀然瞪大眼睛,他、他說了!他剛剛說了我愛妳──

  可惡,竟然沒及時錄下,安鬱茜扼腕不已。

  然而她的扼腕也只有兩秒鐘,沙發上,他的陽剛氣息席卷而來,穩穩的壓制住她,她措手不及,甚至一度沉溺,直到她因體內的含氧量缺乏腦中才發出警訊,她掙扎的別過頭去,他的唇轉而落在她的頸子跟胸口。

  安鬱茜緊張的喘著氣,拚命的伸長腳,試圖夾起角落的手機,偏偏屢次失敗,最後她索性不顧形象的張開雙腳,冒著徹底撩撥他的風險,雙腳並用的把手機夾住,然後再偷偷伸手去拿。

  千鈞一發之際,手機是抓住了,偏偏季裕棠在這時候停止了動作,她心虛的以為他發現了什麼,倉皇低下眼不敢看他。

  驀地,他笑了,「妳害羞了?」手指揩揩她的臉蛋。

  「才沒、沒有……」她咬著唇,雙頰卻掩不住心虛的羞紅。

  他忽地斂起神色,靜靜的看著她,引來她一陣心慌,她想要撐起身子離開這樣曖味的氛圍,他卻霸道的阻止了她。

  這一次他細細的吻她,每一處都特別仔細的落下他的吻,每每都要挑起她的戰栗,用著殘存的理智,她開啟隨時準備運作的手機錄音功能。

  「鬱茜,我愛妳,讓我永遠愛妳,好不好?」他在她耳邊低喃。

  「真的嗎?你剛說的是真的嗎?」迷蒙雙眼瞅著他,她騰出一只手,阻止他撩撥她裙襬的舉動。

  「真的,我愛妳,我愛妳……季裕棠愛上了安鬱茜,瘋狂的愛上了……」他大聲的喊著。

  渴望讓兩人的呼吸都呈現紊亂,意亂情迷之際,門鈴不識相的響起,季裕棠想要忽略,安鬱茜卻推推他。

  「你有客人來了,去開門。」她漲紅了臉,不敢看他。

  他掙扎半晌,最後只得起身,現在的他恨不得殺了門外不識相的破壞者。

  開門後他對著胡乃元問:「你來幹麼?」

  「哇,火氣這麼大──不是你叫我來的嗎?」胡乃元無辜的說。

  「我?我什麼時候叫你來我家?」

  「可是我明明收到簡訊啦,你叫我晚上八點來找你,說要跟我商量……」

  季裕棠不想他說出什麼爛理由,連忙阻止,「停,我沒有!」

  就在兩人針鋒相對之際,安鬱茜已經套上大衣,匆匆忙忙的跑了出來,「時間晚了,我先回去了,你們進屋去聊吧!」越過兩人,她頭也不回的奔向電梯。

  「她為什麼在這裏?」胡乃元愣問。

  季裕棠看了他一眼,「喔,被你氣死──」故不得赤著腳,他奔向電梯一把攔住安鬱茜,「鬱茜!」

  「快進去啊,你朋友來了,別讓人家等。」她笑著推他。

  「不要走,留下來。」他不想放她走,手壓在門上,阻止電梯門關上。

  「別鬧了,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明天還要上班呢!」她拉下他的手,把他往回推去。

  「鬱茜──」

  她啥也沒說,往他面前跨了一步,單手勾住他的脖子,主動送上一吻,隨即退回電梯裏,帶著燦爛的笑容離開。

  回到屋裏,季裕棠垮著臉瞪著胡乃元,兩人坐在客廳沙發上拚命為著誰叫誰來、誰不該來的問題不斷的爭吵,最後胡乃元還亮出手機簡訊以示清白。

  「我有證據。」

  季裕棠一把搶了過來,「奇怪?的確是我的手機號碼,可是我明明沒有啊……」

  到底是誰?一團問號罩在兩個男人的頭上。

  這廂,順利走出季裕棠住處的安鬱茜大大的松了一口氣,確認了錄音的完整,心中的石頭落下了,另一方面她暗自慶幸自己不忘事先安排契機,要不然事情只怕會更加糾葛難分,屆時她真和季裕棠發生了什麼……

  「現在只要把錄音拿給派翠西亞聽,接下來就該進行甩掉季裕棠的計劃了。」她重重的吐了一口氣,心裏縈繞的是他方才看著她的深邃目光。

  她又朝勝利跨了一步,可是沒有想象中的快樂,因為她是那麼努力的在違背隱藏在自己內心的真相,她……似乎愛上了季裕棠。

  「怎麼辦?」她仰天大問。

  沒有人回答她,而她似乎只能朝這條不歸路走下去,第一次覺得自己竟然缺乏追逐的勇氣。

  別想了,就這樣吧!安鬱茜無聲的安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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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賀德聽到錄音,和安鬱茜雙雙擊掌歡呼。

  「喔耶!安姊,妳果然是個狠角色。」

  「所以說不要瞧扁我。」

  「是,那接下來呢?」

  「讓他徹底討厭我好了,這樣我不用趕他走,聰明的男人也會落荒而逃。」

  「怎麼做?」

  「嗯……」眼睛溜溜的轉,不知道在想什麼荒謬的伎倆,忽然她眼睛一亮,指著工作室裏恣意遊走的高傲小貓,「那是誰的貓?」

  遭到點名的貓停了下來,用牠美麗的貓眼睞了安鬱茜一眼,隨即又優雅緩慢的踱步踅走,高貴非凡。

  「依恩他女朋友的,聽說她要出遠門,所以寄放在這兒讓依恩照顧幾天。」

  安鬱茜淺淺一笑,「兇不兇?」

  「我也不知道兇不……等等,妳要做啥?」賀德機警的問。

  湊在他面前,她扯出一記大微笑,「跟依恩說,借我一下,我幫他去遛貓。」

  「啊?什麼──喂欸──」等不及賀德阻止,她已經跳下椅子,攔腰抱起那只灰白相間的波斯貓,飛也似的往外奔去。

  「我會馬上回來。」

  「安姊,被露西抓傷我不管喔!」賀德在後方做最後的掙扎。

  半個小時後,安鬱茜已經帶著露西來到Star  Trek,總機小姐領著她往季裕棠的辦公室去。

  然而不等總機小姐代為敲門開口,她已經搶先一步猛然推開門,「嗨,在忙嗎?」

  「鬱茜?」季裕棠原本是和胡乃元、岑修賢在討論程序修改後的情況,是以看到安鬱茜都顯得十分吃驚,「怎麼有空來?那毛茸茸的是什麼?」

  「鬱茜,快進來啊!」胡乃元揮手跟她打招呼。

  「你們好,牠是露西,我出來幫這只可愛的貓咪買食物跟新衣服,瞧,我也幫你買了一件毛衣喔!」她揚揚手中的袋子,「對了,麻煩你們誰先幫我抱一下露西?」安鬱茜看見胡乃元的退縮,不由分說便強行把露西整個塞到他身上去。

  「啊唉……我怕……我不敢抱貓──」惶恐的胡乃元趕緊把這燙手山芋丟給岑修賢。

  「拜托,只是貓,不是炸彈。」岑修賢沒好氣的損他幾句。

  這時,安鬱茜旁若無人的拉過季裕棠,「我很想你。」她攀住他的頸子,在觀眾注目的情況下,上演情侶間火辣的熱吻,然後在他發昏時隨即推開他,「快,你來穿看看合不合身。」

  抓出袋子裏的毛衣,她直接就往他身上套去。

  那是一件深紫色的毛衣,顏色鮮傃、圖案吊詭得讓人發噱,兩肩綴有大大的蝴蝶結,還有那毛茸茸的感覺,讓季裕棠渾身不自在,雞皮疙瘩猛地從背脊往上竄。

  「如何,很好看吧!」安鬱茜把他轉來轉去的。

  深紫色、蝴蝶結加毛茸茸……一旁的胡乃元和岑修賢憋著氣,拚命的忍住笑,不敢相信他們心目中的調情聖手也會有這麼可笑的一天。

  「裕棠,喜歡嗎?這跟露西的小衣服可是同一個係列喔!穿上它,人家會以為露西是你養的寶貝貓咪。」

  「喔,是嗎……」季裕棠渾身不適的皺起了眉,他發誓,待會他就會把毛衣塞到抽屜最角落去,「對了,那是誰的貓?」他趁機拉扯衣領。

  「我同事依恩的。季,以後我們也在家養一只貓咪好不好?人家好喜歡喔!我還要叫牠妞妞,多可愛呀!」她嗲聲嗲氣的說。

  他突然一陣哆嗦,「養貓啊?」他很是為難的模樣,「養狗好不好?貓咪太……詭異了。」太陰冷的動物,他怕怕。

  「好啊,改成養小狗也好,可你得要幫我照顧牠喔!」她突然又說:「真巧,依恩朋友那裏剛好有一只小狗等著被認養,我們就去認養那只小狗好不好?你說好不好嘛……」她慫恿著他點頭。

  「嗯……那好吧!」無奈之餘只得先答應了再說。

  「哈哈,你真好,以後我們是狗狗的爸爸媽媽嘍!是一家人喔!」她孩子氣的雙手抱住季裕棠,不斷的歡呼。

  「哇,咱們裕棠真幸福。」胡乃元揶揄的說,伸出手指不斷的朝貓咪逗弄去。

  「可不是。」竊笑不已的岑修賢跟著附和。

  突然,貓咪被抱得渾身不適,發出兇狠的聲音,冷不防前腳狠狠亮出爪子抓了去。

  「啊──」胡乃元發出一聲淒厲的叫聲,手臂上已經留下貓咪盛情的爪痕,「疼死我了!岑修賢,你是不會抓好牠嗎?」

  「乖乖的,不要吵。」岑修賢試圖制止貓咪的獸性。

  誰知貓咪並不領情,揮舞著爪子,隨即低頭咬了岑修賢一口,趁著他吃疼松手之際,圓呼呼的身形就這麼奔竄在Star  Trek各大部門。

  「痛、痛──」岑修賢大叫。

  「啊,露西喵喵,我的露西喵喵──」安鬱茜大驚失色的追貓去。

  「不要跑!」季裕棠跟著衝出去。

  「都還愣著做啥,快幫忙抓住那只灰白色的貓。」胡乃元在一旁幹嚷嚷。

  「貓往會議室那邊跑去了。」員工之一趕緊報訊。

  「快攔住牠,別讓他跑到總裁辦公室。」季裕棠大喊。

  「快點……」

  須臾,整個Star  Trek都陷入一陣抓貓的混亂中,看見身後有龐大的人群在追逐,貓咪失了心的胡亂逃竄,最後連總裁大頭兒──陸希傑的辦公室也難逃惡運,被喵喵徹底的顛覆。

  親自帶著合作客戶走進辦公室,陸希傑目睹了一室的混亂後,當場迅速的抓著貓,臉色陰沉的走了出來,「這是誰的貓?為什麼帶來公司?」鼻息隱隱的竄出怒火。

  「完了!」季裕棠在心裏哀號。

  「真是太謝謝你了,那是我的喵喵!」安鬱茜一個箭步的衝上前去,一把搶過被人逮到的露西喵喵。

  陸希傑認出她,雙唇抿成一條線的朝季裕棠瞥去。

  他豎起雙手,「真的很抱歉,一切都是意外,我會處理好,一定。」

  然而叫陸希傑不快的還有他身上的衣服,「裕棠,你穿這是什麼衣服?我不是說海碟的人今天會到公司來,你不會是想告訴我,你要穿著這身詭異的紫色跟客戶開會吧?」

  「什麼詭異?那是我買的,跟喵喵是同一係列的,而且裕棠他──」安鬱茜正想要大放厥詞。

  突然季裕棠一掌捂住她的嘴巴,對著臉色發青的陸希傑陪笑說:「我馬上到,OK?馬上。」他不斷用眼神示意。

  接著他突然轉身,隨即連貓帶人的把安鬱茜迅速挾持離開案發現場。

  「你幹麼──」站在電梯前,她抗議的白了他一眼。

  「聽話,我現在得進去跟客戶開會了,這件毛衣我很喜歡,謝謝妳,但是我真的不能陪妳了。」

  「喵喵牠不是故意的……」她噘起嘴,「是他們逗牠,牠嚇到了,所以……」

  他啄了她一口,「對,我當然知道牠不是故意的,牠很可愛,就跟妳一樣,都是他們不應該,嚇到露西喵喵了,這不是貓咪的錯,我知道的,聽話,現在妳帶著喵喵回家,然後妳說要養狗狗的不是嗎?我答應妳,只要妳喜歡,我都答應妳,OK?」

  「真的?」

  「當然。」他拍胸保證。

  總算在季裕棠的強力安撫之下,安鬱茜開心的在他懷中蹭了蹭,蹭得他心思縹緲,她才帶著滿意的笑容搭著電梯離開,留下Star  Trek的漫天混亂。

  季裕棠嘆了一口氣,當務之急是脫下毛衣,然後趕快去彌補所有的混亂,希望客戶不會改變合作心意才是,要不屆時別說是員工旅遊,只怕他得雙手捧著小命到陸希傑面前謝罪。

  離開Star  Trek,安鬱茜開心的笑,樂不思蜀的笑,一想到那些人錯愕驚慌的表情,還有大老板漲紅如關公的臉,她就開心得想要大肆慶祝。

  「勝利,在不遠的前方……」一路上她都歡唱著。

  命運何其乖張,因為安鬱茜一句想要養小狗,可是付出心力照顧的人卻是歹命的季裕棠。

  打從小狗狗馬克到來,季裕棠除了辛勤工作、努力討女友歡心,還得每天負責帶小狗去遛遛,解決牠吃喝拉撒睡的人生大小事,萬一不幸失禁,他還要耐心的負責收拾,簡直是個超級卑微的男傭人。

  咳,有什麼辦法?誰叫他下了賭注,說要擄獲她的芳心,只好這麼委屈。

  「好了,到家了,不要再吵了,我馬上給你食物吃。」一進門,他就宛若得了碎嘴症似的,拚命對著頑皮的小狗叨叨絮絮個沒完,承受小狗活力旺盛的汪汪叫聲。

  放下手中的東西,他走去按下錄音機上的電話留言,轉身要去處理其它瑣事,突然眼睛瞪大,「啥?九十八通?索命也不用這麼迫切吧!會是誰打的……」他不耐的嘀咕。

  當的一聲,電話錄音機開始一通通的播出來電者的留言。

  「你在嗎?是我,我們的兒子在不在呀?嗯,顯然不在。」第一通。

  「哈 ,回來了嗎,人家好想你喔,快回來。」第二通。

  「親愛的,是我,你怎麼不接我電話?馬克好不好啊?」第三通。

  「去哪裏了嘛!都不接電話。」第四通。

  ……

  「季,跟人家說話啦,拜托嘛!」然後是一陣無言的沮喪,「那我待會再打。」第九十八通。

  喔,買嘎!這真是令人惶恐的奪命連環叩,叫人頭皮發麻。

  季裕棠臉色發青的看看墻上時間。很好,他也不過是出去了兩個多小時,安鬱茜就在他的錄音機裏留了九十八通電話,幸好他手機關機,要不然早被她打爆了。

  他不懂安鬱茜最近是吃錯啥藥了,開始會有一些歇斯底裏的情況發生,這讓他有點害怕,生怕一個不小心會誤觸地雷,把自己炸得屍骨無存。

  汪汪──馬克對著發愣的他猛叫,他這才回過神。

  「好了,安靜點,馬上給你食物。」他拍拍小狗的頭。

  他振作起精神,起身幫馬克倒來一盤飼料,然後準備也給自己弄點食物填填肚子。

  叮咚叮咚──

  季裕棠抹抹手,走去開門。

  迎面而來一個撲天蓋地的大擁抱,「你終於回來了。」

  「喔──」抵擋不住強勢的衝力,他苦命的連退幾步,直到他的背抵在墻上,發出悶哼。

  安鬱茜笑著拍拍他的臉,也不管他,接著就進去逗弄馬克,甩了一沙發的東西。

  「妳去哪裏了?」他揉揉發疼的背,看著她的打扮問。

  「秘密,」她別過頭漾起一抹神秘的甜笑,「一個叫人振奮的秘密喔!對不對呀!小馬克,咕嘰咕嘰……」

  「這麼神秘,」他不置可否的聳聳肩,「我要煮點東西吃,妳要來一份嗎?」

  「好啊,那我要吃你的拿手菜──松露牛排。」她喜孜孜的目光充滿期待。

  這可不只是煮點東西墊肚子而已,她點的根本是豪華大餐。

  「家裏沒有牛排了,吃別的吧!」季裕棠哭笑不得的說。

  「那……那吃煙熏鮭魚或者馬鈴薯鮭魚盤好了。」又是一道大餐。

  「真抱歉,家裏也沒有鮭魚,來點簡單的面食可以嗎?」他捺著性子問。

  「啊!怎麼什麼都沒有……」她噘嘴任性的抱怨。

  「下次再煮給妳吃吧,今天先吃點簡單的東西。」他拿出無窮耐心哄著她,背地裏不知道掐了自己大腿數百次,沒想到自己竟然也有這麼低聲下氣的一天。

  「那隨便吧!」她無奈的說。

  他沒有吭聲,低頭在廚房張羅東西,然而安鬱茜已經不只打量了他數十次,忍不住嘴巴暗自嘀咕。

  不會吧!他這麼有耐心?怎麼刁難他都不發飆,太離奇了,叩他近百通的電話留言他也沒抓狂,難不成他是恐龍,生性遲鈍,從尾巴踩一腳,反射神經還來不及傳到腦子?

  她搓揉著雙手,拚命的在想,到底怎麼把他搞瘋呢?

  往沙發一躺,壓上了她帶來的紙袋,她隨即綻露一抹賊不溜丟的笑容,這才是今天此行的重頭戲呢!

  不一會兒,季裕棠端著兩盤面走來,安鬱茜馬上迫不及待的拉著他,「裕棠,想不想知道我今天的秘密?」

  「怎麼,耐不住,想說了?」他調侃她。

  「喔,你想不想知道嘛?難道你一點都不關心我?」又是一臉可憐委屈樣。

  「我沒不關心妳,妳說吧,我很樂意聽。」他暗自打了哆嗦,為了她的難纏。

  「真的?」她又不厭其煩的再次確認。

  「真的。」他無奈的點點頭。

  有時他真不懂,為什麼女人總要反復的確認男人說過的話,他記得他都是以句點當做結尾,是百分之百的肯定句,句尾從來不會是問號,為什麼她要這麼反復確認再三呢?

  聽到他忠貞不二的回答後,安鬱茜刷的從紙袋裏拿出東西,然後還花腔花調的在他面前炫耀擺弄許久。

  「你猜,這是什麼?」

  季裕棠用眼睛一掃,「相簿。」

  「沒錯,就是相簿,保證你看了會感動得痛哭。」她渾身戲劇性的嚷說,不忘誇張的用歌劇魅影的音樂當做音效,「登登登登──登登登登──」

  他很納悶她會給什麼驚喜,希望不是什麼太離經叛道的東西才是。

  忽地,她停下動作,把相簿湊到他面前,猛地翻開,「你看,這個露三點的人不知道是誰呢!呵呵……」

  當場,季裕棠愀然變色,震懾的瞪著相簿裏赤身裸體的小男孩,「妳怎麼會有這些照片?」口氣震驚。

  「哈哈,就說你會大吃一驚吧!」

  「到底是誰給妳的──」他的臉色開始浮現區塊性的色差,紅的青的白的布了滿臉。

  那不是別人,那是他,年僅三歲的他,在老家赤身裸體的遛鳥奔跑著,但是她不可能千裏迢迢跑到老家去拿這些照片的,不可能──

  「呵呵,不說不說,我得保護我的消息來源啊!」她兀自哈哈大笑,就是不說這些照片是哪裏來的,徑自翻著相簿。

  季裕棠焦躁的思索,滿腦子都在想會是誰把他的私人照片出賣了?

  「人家很想看看我們以後的小孩會是怎麼模樣,所以啊,我就透過管道拿了你的照片跟我的照片,請朋友幫我們做照片合成,你瞧你瞧,裏頭不但有你有我,還有我們將來的小孩,是全家福喔!你看,我們兩個的孩子是不是很可愛?」她興致勃勃的把相本湊到他面前。

  不看還好,季裕棠一看到那叫人錯愕驚恐的合成照,差點沒從椅子上摔下來,淒厲的大喊一聲──鬼喔!

  朝天鼻,臘腸嘴,眼小鼻梁塌,臉上滿雀斑,頭微禿,賊頭賊腦的,這種小孩若稱得上可愛,那麼天底下就沒有不可愛的孩子了。

  不會的,他那麼帥,安鬱茜長得也還不賴,相簿裏這兩個妖魔鬼怪怎麼可能會是他們的孩子,絕對不可能,季裕棠抵死不相信,而且他也不要──

  「很可愛吧!一男一女喔!」顯然安鬱茜還兀自陶醉在我的家庭真可愛的美夢中。

  飽受震驚的季裕棠久久說不出話來,滿腦子都在咒罵,可愛個鬼啦!

  察覺到他的悶不吭聲,她看著他,「怎麼了,幹麼不說話?你不喜歡嗎?」

  「我……」是人都很難喜歡吧!

  忽地──「哇嗚……」沒有預兆,安鬱茜竟然放聲大哭。

  「妳怎麼了,幹麼突然哭起來了?」他覺得錯愕,手忙腳亂的抽著面紙給她。

  她狠狠的擦了眼淚,「你……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們的小孩?你說啊!」

  「鬱茜,這個我……」他吞吞吐吐的想著要怎麼說才會婉轉。

  「你說啊,你大可以痛痛快快的說啊!說你不喜歡小孩,說你一點也不喜歡我,嗚嗚……」她歇斯底裏的大哭起來,不消須臾,淚水已經爬滿了她的臉。

  他趕緊抱住她的肩膀,「別哭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沒有不喜歡小孩,沒有不喜歡妳,我只是……只是……」

  她噙著淚,等著他的解釋。

  「我只是太驚訝了!」季裕棠差點為自己的反應靈敏發出歡呼。

  「真的?」她忍住眼淚,試探的問。

  「真的。」務求眼神堅定。

  她總算破涕為笑,拚命的拿著相本叫他看,「你瞧,小孩子多可愛,是不是天真又無邪?」

  「對,很可愛。」他陪著笑。

  「面紙。」她命令著。

  他無言遞去。

  她抽了一張,發了狠似的用力擤了鼻涕,隨即又用充滿感性的口吻說道:「季,我好高興,一想到我們將來也能有這麼可愛的小孩,我真的感動得想哭,我……」敏感纖細的她作勢又要痛哭落淚。

  季裕棠當場瀕臨昏厥。喔,買嘎,誰來救他?

  他已經沒力氣說出反駁,神色茫然的默默吃著面,一邊拚命搖著頭,放任安鬱茜一個人唱作俱佳的編織美好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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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0 00:22:39
第七章

    「喂,你還好吧?」胡乃元睞了重感冒的季裕棠一眼。

  「還沒死以前,都稱為還好。」他的嗓音啞得比烏鴉叫聲還刺耳。

  「走、走、走,我送你回家,重症患者跟人家加啥米班?」胡乃元看不下去,一手揪起他,死拖活拖也要把季裕棠拖回家休息。

  跨年酒會還沒到,他還指望這個把妹高手幫他贏回員工旅遊呢,他可不希望季裕棠出師未捷ㄔ ˋ起來了,那就前功盡棄啦!

  「謝啦!」靠坐在車子前座,季裕棠渾身無力的歪斜著。

  該死的重感冒,竟然來攪亂他的生活,此刻,他整個腦袋都像是要爆開似的。

  「拜托你閉嘴,第一,你聲音很難聽,第二,我害怕你強而有力的感冒病菌會侵襲我,所以……」他給了一個你知道的眼神。

  沒得反駁,季裕棠也不理睬他,伸手在一旁的面紙盒試圖抽出面紙來解救他堵塞的鼻子。

  胡乃元看了他一眼,嘻皮笑臉的笑著,「歹勢,面紙已經消耗光了,尚未補充新貨。」

  季裕棠狠狠一瞪,「那你留著盒子充啥場面?」他不耐的伸手在大衣裏外四處翻找著救急的手帕。

  摸索間,他在大衣口袋摸到略顯方正的包裝,心想,應該是小包裝面紙,他索性整個掏了出來,然而當他準備好隨時把鼻子湊上去時,視線落在手中的包裝,俊俏的臉龐隨即黑了大半。

  「媽的──」他咒罵一聲粗口。

  那不是衛生紙,而是跟衛生紙差了一個字的衛生棉,但是兩者的功用卻差了十萬八千裏遠。

  「哇,不會吧,你的鼻涕量大到需要用綿綿啊!」胡乃元冷不防的冒出驚人之語,隨即放肆大笑起來,「老季,你啥米時候已經變性了,還是說,你根本就是女扮男裝的家夥,哈哈哈哈……」

  「閉嘴──」季裕棠忍著喉嚨的遽疼死命大吼。

  到底是誰把這東西塞到他的衣服裏,害他差點把這拿來擤鼻涕,他百思不得其解,難道是鬱茜……一定是,一定是她!

  他氣急敗壞的又在其它口袋裏摸索找尋,須臾,發飾、耳環、夾子……一推女人專有的小東西都在他口袋裏被搜出。

  他感覺自己不再是風度翩翩的季裕棠,而是被安鬱茜佔領的禁臠。

  對,禁臠,沒有自由的禁臠,他感覺一口氣都要呼不過來了。

  開到他家,胡乃元問:「要不要打電話給安小姐,叫她過來照顧你?」

  季裕棠登時清醒,「不、不要,千萬不要叫她過來。」

  馬克在一旁汪汪大叫,季裕棠連喝斥牠安靜的心力都沒有,還是胡乃元難得聰明的趕走馬克,免得他一時抓狂,把無辜的馬克烹煮成三杯狗肉。

  他不敢想象在自己瀕臨病危之際,安鬱茜還會怎麼對待他,要她溫柔賢淑,他是不敢太奢想啦,所以還是自己默默靜養的好。

  「不要?」胡乃元挑起眉,「我說的是安小姐欸,敢情你以為我說的是深山來的母老虎嗎?瞧你嚇的 。」

  「一樣,都一樣。」

  「一樣?!」胡乃元驚呼一聲,趕緊挨在他身邊坐了下來,「怎樣、怎樣,快說來聽聽。」

  「一言難盡,我先去洗把臉。」季裕棠搖搖晃晃的起身。

  盥洗室裏,他用溫水狠狠的把自己洗得清醒舒暢,緩解了冰冷天氣加諸於他的折磨,閉著眼,他摸索著一旁的毛巾拭凈了臉上的水滴漬。

  一股香味來襲,他睜開眼瞪著手中的毛巾,粉紫色、熏衣草的味道!

  不!這不是他的毛巾,是安鬱茜的,他心頭猛然一驚,雙眸橫掃盥洗室裏的四面八方,鮮傃粉嫩的色調徹底攻佔了他原本素凈的米白色。

  他不可置信的連退數步,毛巾、牙刷、衛生紙、牙膏、洗面奶、沐浴乳……舉凡眼睛可以看到的東西,都已經被鮮傃女性的色彩給徹底霸佔了,他猛然打開鏡子後的儲物櫃,他的刮胡刀、刮胡水卑微的被驅趕到角落,取而代之的是她的私人用品,不多,塞得滿滿的一櫃而已。

  「誰來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季裕棠猛地一把關上,無奈的瞪著鏡子裏眼睛四周發黑的自己。

  買嘎,他的人生已經徹底被改變了,現在的他就像是一個掙脫不了束縛的俘虜,安鬱茜的俘虜。

  他推開門走回客廳,聽聞胡乃元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說──

  「幹麼,還以為你在廁所昏倒了 。對了,你家幾時這麼粉嫩的多採多姿?這些不會都是安鬱茜帶來的吧?」

  「停,從現在起,至少兩個小時內不要讓我聽到她的名字。」

  「好,那我們用她當做代號。」胡乃元自以為聰明的說,「她到底做了什麼,為什麼讓你這麼介意?」

  「乃元,你來代替她回答這個問題,為什麼女人這麼善變?一開始就算不是小鳥依人也還稱得上率直灑脫,為什麼才多久的時間,馬上蛻變成婆仔晚娘,不是永遠在懷疑,就是容易歇斯底裏的大喜大悲,為什麼?」

  「唔……我不知道。」

  「這是我家吧?」

  「對啊!」

  「那就對了,既然是我家,為什麼我家已經變成這模樣?連我都差點認不出來這是我家了!」他指著一旁的東西,「情侶相框、蕾絲桌布、藝術壁燈……這哪一樣像是我季裕棠會用的東西?」

  「我不知道……」胡乃元顯然招架不住他犀利的問題。

  「呿,我也知道你不知道,因為以我這樣聰明睿智的腦袋都想不透原因,我怎麼會發瘋的去指望你知道什麼。」他抱著腦袋,頭好痛!

  「欸,你這是人身攻擊。」

  「我不介意你把我攻擊回來,最好是一槍斃了我,這還痛快些。」

  胡乃元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嗯,我看你還是多喝開水多休息,不用急著來上班,我會記得幫你叫外燴的,等下個周末你好點了,我們再到你這兒來舉行我們的兄弟會!掰啦──」

  等不及他回答什麼,胡乃元已經抓起鑰匙先溜一步,免得成了季裕棠抱怨的垃圾桶。


  就當季裕棠飽受重感冒折騰之際,安鬱茜悠哉遊哉的倒在工作室裏吃零食、嗑雜志,人生好不愜意呢!

  「心情很好?」賀德睞去一眼問。

  「沒道理不好。」她連抬眼都懶。

  他看看工作室裏的其它人,大家都在各司其職的忙碌著,連忙她湊到身邊,神秘的壓低聲音說:「怎樣?妳最近的進度如何?」

  「進度?On  schedule嘍!」她睞了他一眼,隨即又把目光投注在面前的雜志上。

  「說來聽聽嘛!」他搡搡她肩膀。

  「嗯,我早上在暗房洗的照片都收拾好了?」

  「早就收拾好了,連暗房都給妳打掃得幹幹凈凈呢!」賀德討好的說。

  「明天要拍照的事宜都聯絡好了?」

  「那還用說,有我小賀辦事,安姊妳啥都不用擔心。」賀德掄起拳頭發狠似的拍胸保證。

  她嫣然一笑,「算你聽話。」安鬱茜正坐起身,拍拍手上的零食碎屑,認真的思索,「應該要怎麼說呢?」

  「都可以,反正妳怎麼說我就怎麼聽。」他對於安鬱茜大戰季裕棠的每個細節都十分感興趣。

  「其實善良如我也沒怎樣啊!就把依恩給我的愛爾蘭軟毛犬塞給他養嘍!順便,再把私人物品堂而皇之的放到他家去而已,要不就是嘴刁一點嘍!」她說得避重就輕,存心吊他胃口。

  賀德冷冷的搖搖頭,「不、不、不,我不是要聽妳說這些雞毛蒜皮、不痛不癢的小事,我記得妳明明打過電話給Star  Trek的陸老板,安姊,我比較想知道這個呢!」

  「呵呵呵……」她拍拍他的肩膀,「小賀,你果然是我的好小賀,咱肚子裏在打啥主意,都逃不過你的耳朵喔!」

  「安姊,實在是妳那天講電話太大聲了,我想不聽見都難。」

  「喔,是嗎?」安鬱茜賊賊的笑,「那就不得不說嘍!」

  「對,快點。」賀德催促,「我洗耳恭聽。」

  她沉吟半晌,「其實也沒怎樣啊!我只是透過陸老板幫忙,想要跟季裕棠的家人多多熟稔一下ㄇ ,剛好他有個妹妹也是性情中人,陸老板給我電話讓我自個兒去聯絡聯絡,巧的是我們兩個一見如故、相談甚歡,聰明如我當下靈機一動,就想說要給季裕棠一點Surprise!」

  「是什麼?」

  她滿臉神秘的跑下沙發,咚咚咚奔向自己的座位,然後眼捷手快的在一堆混亂的紙張中抓出那本俗麗異常的相本。

  「登登,就是這個,夢幻家庭合成照。」她炫耀的轉轉手上的東西。

  二話不說,賀德抓過相本猛瞧,才看了幾眼,年事已高的他差點沒把氣笑岔了,老半天都伏在地上拚命的捶打地板。

  「欸,小賀,節制一點,你可是有妻有兒的人喔,萬一笑死了別賴我!」她把責任歸屬撇得一乾二凈。

  「哈哈,安姊,季先生看到這些全家福沒有當機立斷說要跟妳分手嗎?哈哈……」瞧他一個大男人笑得淚花滾滾來。

  「欸欸,小賀,你給我收斂一點喔!」安鬱茜踢踢他的肚子。

  「哈哈,沒看過這麼醜的小孩,我的媽呀,有誰敢要,要我是季裕棠,我馬上跟妳分手,呵呵……」

  「很抱歉,他沒有。」她一屁股坐在他旁邊。

  這就是她百思不得其解,覺得十分詭異的地方,季裕棠是真喜歡她,還是他本來就不具審美觀念?

  抑或是說他脾氣宇宙無敵超級好,是以任她怎麼擺弄,他還是不說分手,真是怪人一個……

  他是真的愛她嗎?她臉上的歡愉頓時一絲不剩。

  「小賀,你說他為什麼不跟我分手?」她用再認真不過的嚴肅表情問。

  賀德思索十秒,「因為妳把人家吃了?」

  瞬間,迎頭一記爆栗賞去,「鬼咧,我像是那種出手不人道的女人嗎?」外加無數道兇狠狠的目光。

  虧她這麼認真的詢問他的看法,這個笨賀德到底在鬼扯啥!氣死了。

  「……像。」雖然挨揍了,但是基於童叟無欺的個人原則,他還是冒著生死危險講了實話。

  吼,氣的 ……

  安鬱茜覺得自己是在對牛彈琴,索性一腳踹去,好讓賀德的屁股分裂兩岸、各自為政。

  「喔,很疼欸……」他跳腳抗議。

  「給我安靜一點,還不快來幫忙想想,到底要怎樣才會讓他自願分手!要不然屆時屏風你買給我。」她一邊恐嚇他,一邊歪著腦袋拚命的想。

  「不能妳先說嗎?」就分手ㄇ ,有人說就行啦!他不懂安姊在堅持啥。

  「笨,我不做壞人!況且給人家留一點餘地嘛!這種事給他決定,免得說我黑心肝。」

  說分手?安鬱茜搖搖頭。好難,因為她會捨不得,捨不得把這麼寵溺、呵護她的男人趕走,好為難,心都覺得疼了。

  賀德摸摸下巴,忽地他靈光一現,「啊!我敢擔保這個一定有效。」走去廢紙回收箱翻翻找找,終於讓他找到彌足珍貴的一張海報傳單。

  「安姊,登登──」他戲劇性的抖開皺巴巴的海報,眼眸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她定睛一看,海報上寫著──臺灣佛道靈學大師首場海外布道大會,當下她難掩錯愕的苦笑不休。

  「小賀呀小賀,你真是……」她搖擺著食指,頻頻對他的鬼主意點頭讚賞。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賀德,這家夥果然是她貼心的助理,永遠知道拿什麼來討她歡心,永遠可以解決她掙扎的難題,這再不給他加薪,真是說不過去了。

  只是……她竟然開始害怕去想象季裕棠說分手的模樣。

  吃盡了安鬱茜歇斯底裏的苦頭,季裕棠滿腦子都是想要逃到天涯海角的念頭。

  可是他不行,因為這是被寄予厚望的賭注──

  重感冒痊愈後,早上一進辦公室,他馬上把手機關掉,還教唆總機小姐只要聽到是安小姐打來的電話,一律唬弄說他正在會議中,他要疏遠,徹底的疏遠她,好抑制她日益張狂的歇斯底裏。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顯然又低估了安鬱茜的能耐。

  叩叩叩──

  「進來。」季裕棠忙著處理病假所積累的工作,連頭都沒抬。

  愁苦的嗓音倏地傳來,「季先生,安小姐說你再不接她電話,她要拿刀砍人了,啦!」無辜遭受波及的總機小姐苦哈哈的跑來對他哭訴。

  「妳沒有跟她說我在開會嗎?」他冷著臉問。

  「有啊,從早上她打第一通電話開始,我就說季先生你在跟客戶開會啊!可是截至目前為止,她已經打了兩百多通電話,安小姐根本不相信我說的話。」她覺得好委屈。

  「那妳有沒有說我會回電話給她?」

  「有啊,可是安小姐說那已經是五個小時前的答復了,她不相信。」

  季裕棠揉揉發疼的頭,「我知道,妳先出去,這事情我來處理。」

  「謝謝季先生。」總機小姐彷佛是得到什麼特赦似的,歡天喜地、眉開眼笑的跳躍著離開。

  手指在桌面上煩躁的敲了一陣,許久,他重重的吐了一口氣,這才抓起電話撥了安鬱茜的號碼。

  他以為會聽到她抓狂肅殺的嗓門,誰知她聲音溫柔可人甜美異常──

  「喂,哪位?」

  「鬱茜,是我,妳有急事找我?」

  「嗯,可是你好忙喔!人家找了你好久欸,總機小姐一直說你在開會中,又不肯把電話轉給你……」她委屈得像個小媳婦。

  「對不起,大客戶來公司討論合作事宜,所以不方便接電話。」

  「那現在會開完了?順不順利?」她撒嬌體貼的問,無視於賀德在一旁不斷的做出嘔吐動作。

  「還算順利,待會還得忙上一陣子,對了,妳找我什麼事?」

  「人家好久沒跟你見面了,很想念你……」

  「我也是。」

  「季,明天我出外景拍照,後天才會回來,周末晚上你有空嗎?我們一起去吃飯好不好?我有東西要送給你。」她的口吻有著誘人的神秘,彷佛包裹了一顆會彈跳的糖果,帶給人無窮的驚喜。

  「周末晚上?」他沉吟了一下,「後天我得出差洽公欸,而且周末恐怕也趕不回來。」

  「啊!你要出去工作,這麼可惜……」她高亢的情緒陡然跌落谷底,失望得無法言語。

  「妳要給我什麼東西?」她的沉默挑起他一點好奇心。

  「當然是你最喜歡的啊!可是你竟然要出差,而且周末還不能跟人家一起過,看來我只好把門票送給同事了,可惜,那還是人家透過管道,好說歹說才拜托朋友搶到的門票欸。」她很沮喪,真的很沮喪,彷佛是低垂入泥的花,不經意的還把禮物的內容說了出來。

  是門票!她要給他的東西是門票!而且她還言之鑿鑿的說是他最喜歡的?難不成……難不成是洛杉磯湖人隊和邁阿密熱火隊的精採球賽?!

  打從投入Star  Trek的工作開始,季裕棠已經很久沒有機會去球場看球賽了,能忙裏偷閒的看一眼電視轉播,就已經夠叫他心滿意足的,這久違的機會著實讓他整顆心都蠢蠢欲動。

  他阻止她掛電話,「鬱茜,我盡量趕回來……不,我一定會趕回來的,我們就約這個周末碰面,OK?」他的聲音有著明顯的亢奮,一再的確認。

  「真的嗎?裕棠,我就知道你最好了,那麼這個周末見嘍!」

  「對,一言為定。」

  「我等你喔,掰掰!」

  兩人歡天喜地的掛上電話後,安鬱茜趴在桌上笑得久久不能自己。

  他答應了,他當然會答應!沒有男人會不答應的,尤其是聽到門票兩個字。

  「安姊,妳確定不要聘請保鑣嗎?我擔心季先生一個抓狂,會把妳殺了欸。」賀德的嘴邊還掛著笑意,根本不是真的擔心。

  她別過漲紅的臉,臉上四散著發,用食指挑了去的問:「小賀,我是不是真的很可惡啊!可是一想到他臉上即將出現的表情,我真的忍不住要大笑欸!哈哈哈……」

  「安姊,我必須要替季裕棠說句公道話,妳真的很可惡,而且是可惡至極,是我都不會放過妳。」他捧著笑得發疼的肚子指責她,可是又忍不住欽佩她的鬼靈精怪。

  周末的夜晚,季裕棠及時趕回,然後在跨入豪華現場的第一秒鐘,他的臉當場慘白如鬼。

  萬萬沒想到,當他不惜千裏迢迢的趕回維吉尼亞州時,安鬱茜這個磨人精送給他的不是洛杉磯湖人隊和邁阿密熱火隊的精採球賽,而是一場空前絕後,沉悶又愚蠢的布道大會。

  他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非但沒踏上夢想的籃球場,竟還嚴重錯過球賽轉播。

  一整個晚上,他跟安鬱茜兩個人像個傻子似的跪坐在會場的一隅,聽著不知哪來的神棍在這莊嚴的會場裏大放厥詞,他聽得耳鳴不休,雙腿跪得瀕臨殘廢,渾身因為過度疲累的酸疼不堪,這就是她送給他的大禮。

  好不容易捱過非人的折磨,他抖著雙腳走了出去,連頭都不敢回。

  「今天是不是很充實?」她興高採烈的問。

  「嗯……」他勉強扯動嘴角,皮笑肉不笑的應著。

  他看看手表,感到一陣哀傷,因為球賽已經結束了,他真想痛哭一場。

  「裕棠,還想不想去哪裏?」安鬱茜精神抖擻的問。

  他看了她一眼,搖搖頭,「明天一早上班還要報告,我得回去準備資料。」

  「喔,那我們就回家嘍!」

  「嗯。」他感激涕零,因為終於可以回家。

  他覺得自己像含冤待雪的苦命人,苦苦傻傻的等著沉冤昭雪的一天。

  快了、快了,只要在即將到來的跨年酒會上,安鬱茜能夠大聲說出我願意三個字,他肩上的負擔也就得以放下,一切辛苦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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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0 00:23:05
第八章

   賀德坐在位子上翻著嬰兒床的目錄,聚精會神的仔細挑選哪一張床才是物超所值的好,待會下班後好順路買回去給老婆一個驚喜。

  「安姊、賀哥,待會我先走了喔!」依恩站起身把所有東西逐一的歸檔,好早點下班去。

  「嗯,再見!」

  「掰──」安郁茜懶得連揮手都懶。

  賀德循著軟散的聲音睐來一眼,「今天是周末,妳怎麼有時間在這裡發呆流口水,妳的進度呢?」

  「啥?」她托著腮幫子,懶洋洋的。

  「進度進度,季先生還沒甩了妳,妳的屏風永遠不會到手。」他嚴厲的提醒。

  「小賀,我只能說他真的毅力過人,任我怎麼掐呀踩的,他就是不跟我切。」

  「那今天晚上呢?不去約會,不去制造壞印象嗎?」

  「男士之夜,女賓止步,連馬克都被扔出來了。」她努努鼻子,指著一旁角落不斷發出哀鳴的無辜小馬克。

  「沒錯,男士之夜,嚴禁女人靠近一步。」一旁的依恩附和著,沒頭沒腦的又急著插話,「安姊,如果妳還想跟妳的男人長長久久下去,就絕對不要在男士之夜出現,那會很掃興的,我上個女朋友就是這樣把我惹毛,我就跟她說掰掰了,管她再美麗再可愛都一樣。」他義憤填膺的說。

  賀德挑挑眉,「正好,那妳還在等什麼?」

  安郁茜振作精神,「依恩,你說的是真的嗎?」

  「沒有半點虛假,男人跟哥兒們在一起時最討厭黏答答的女人了,尤其那個女人如果還不識相的當場恃寵而驕,那鐵定會被痛恨到死。」

  「唔,這麼嚴重啊!」她摩拳擦掌,戰斗的精神彷佛又回來了。

  「當然,所以不要貿然挑戰,走了喔!」依恩留下他的金玉良言,就整裝下班去也。

  「快去吧,等妳好消息,最好下禮拜一就可以看到叫人思思念念的屏風。」賀德阖上雜志,跟著離開工作室。

  安郁茜喝干了桌上的可樂,揚手一抹,馬上又是朝氣勃勃的姿態,「季裕棠,納命來!」

  半個小時後,她出現在季裕棠的公寓樓下,和藹可親的管理員理所當然的對她這個東方可人兒放行,是以她長驅直入的直搗黃龍,准備一窺男士之夜的真面貌。

  她仰頭一望,八樓的窗子透出屋裡的燈火通明,不時有熱鬧喧嘩的聲音從窗口流洩,她看見人影的穿梭,想到她的到來將打亂今晚的熱鬧,禁不住微微一笑,慢條斯理的走了進去。

  八樓公寓裡頭,男人們正圍著桌子熱烈的打著撲克牌,一旁不知打哪弄來的俄羅斯輪盤也在轉動著,射飛镖的速度凜冽迅速,屋裡頭香槟一瓶瓶的喝,雪茄一支支的點燃,宛若是糜爛世界般叫人沉淪。

  「裕棠,就要跨年了,這一回全看你的喽!」胡乃元頂頂他的肩膀。

  「對啊對啊!聽修賢說,那女孩挺不賴的不是嗎?」研發部門的同事說。

  「哈哈哈……」胡乃元笑了起來,「一開始是挺不錯的,但是,好景不常喔!」語氣裡帶點幸災樂禍的味道。

  大伙兒紛紛把目光落向季裕棠,「怎麼說?」

  「胡乃元,你安靜沒人會說你啞巴。」他狠狠的睐了他一眼。

  今天他不想提安郁茜,什麼都不想。

  「哎呀,這我來說,我最清楚了。」胡乃元自告奮勇,「話說我們把妹高手這回踢到鐵板,原以為是個兼具青春可人與新獨立時代的小妞,結果小妞也是會變婆娘的,你們瞧,這一屋子有泰半的東西是她的,真不知道誰是屋主呢!」

  「這還好啦!」岑修賢不以為然的說。

  「當然,但是等我娓娓道來,你們就知道她的厲害!」

  從約會看電影挨了拳頭的事情當做開端,包括失敗的季氏大餐、叫人作惡的合成全家福、綿綿入侵事件,胡乃元都巨細靡遺的講著,一直講到季裕棠再一次慘遭設計,拖著出差的疲累身軀去參加布道大會,這時屋裡頭震耳欲聾的笑聲已經不是幾片薄牆可以抵擋得了的。

  驟然門被開啟,一抹身影帶著笑意,「Surprise!呵呵,這麼熱鬧,難怪在樓下就聽見你們的聲音了。」

  眾人一個個噤聲,季裕棠率先跳出來,「郁茜,妳、妳怎麼會來?」而且是自行開門進來!他應該沒有把鑰匙交給她吧?他一臉錯愕。

  「小馬克想你啊,一整天都汪汪叫個沒完,喂牠吃東西牠也沒胃口,我只好把牠帶來了。」安郁茜把馬克放到被撲克牌占據的桌面上,隨即到廚房去。

  季裕棠向眾兄弟拋出暫停的訊號後,跟著她進了廚房。

  「妳剛剛怎麼進來的?」

  「喔,管理員開門讓我進來的啊!」

  「不,我是說怎麼開門進來的。」他不認為他們有誰曾經聽到電鈴聲,更遑論是走去開門。

  她神秘的聳聳肩,露出淺淺一個微笑並不打算回答,徑自拿出帶來的東西,「你看,我幫你們做了健康三明治,我拿去給他們嘗嘗,你快來。」

  像個賊似的,她身手敏捷的從季裕棠身邊撤退,捧上這些三明治,「嗨,你們好,吃吃看這些健康養生三明治,是我特別為你們大家准備的喔!」她像個女主人似的逐一跟大家握手。

  瞧她笑容可掬的模樣,根本沒有一個人能拒絕她,大家看了季裕棠一眼,紛紛賞臉的拿了一份三明治起來。

  「你們繼續玩,別理我。」安郁茜恪守本分的退離客廳。

  胡乃元看看三明治,大膽的咬下第一口,隨即也是第一個嘔吐的人。

  「嘔,這是什麼東西……」他灌了十幾口香槟後,仍是直打哆嗦。

  翻開一看,辣椒,芥末、蒜蓉、碎肉末兒加上果醬和奶油!天啊,這是啥米鬼東西──

  岑修賢撞了他一下,示意他馬上住嘴,不過再也沒人把三明治放到嘴巴裡去。

  「繼續、繼續……」不知是誰吆喝了一句,大伙兒又繼續剛才的玩樂,選擇忽略小兩口。

  正當眾人手指中的雪茄雲霧袅袅,忽地一道身影有如一陣旋風似的刮來,來人身手敏捷的火速拉開所有的窗戶,「咳咳……」隨即像肺病患者似的狂咳起來,咳得人人心慌意亂。

  「咳……好濃的煙味……咳──」安郁茜不計形象的猛咳。

  岑修賢見狀,趕緊把手中的雪茄捻熄了,一旁的同事也紛紛跟進。

  半晌,她深深呼吸,「天啊,屋裡的空氣總算好多了……」這才心滿意足的離去。

  季裕棠束手無策的看了眾人一眼,只得搖搖頭坐回位子上,放任她去搗蛋。

  寧靜不過須臾,當桌面上撲克牌的厮殺重新展開,震耳欲聾的吸塵器出動了。只見安郁茜賣力的卷起袖子,拉著吸塵器在眾人身邊吸呀吸的,不時還會吆喝眾人。

  「把腳抬起來──」她用凶神惡煞似的臉孔命令。

  男人們瞠目結舌之余,一想到她關系著員工旅游的成敗,沒人敢違背她的命令,紛紛抬起粗壯的腳。

  「郁茜,妳不要忙了,去看電視如何?」季裕棠不得不出面緩頰。

  「不行,地上髒兮兮的,不用吸塵器弄干淨,很惡心欸!」她堅持。

  她把馬克抱上桌面,仍舊賣力的吸著地板,一個走火入魔,還把吸塵器往桌面狂吸一陣,撲克牌被她吞噬了幾張。

  「啊!撲克牌被吸走了──」有人扼腕大叫。

  「來不及了……」搶救失敗。

  充耳不聞的安郁茜轉而把吸塵器對准某人身上被餅干屑沾黏的襯衫,吸呀吸的,連人家的領帶都吸了進去。

  「救命啊!我的領帶──」

  有人拉住吸塵器,有人扳住受害者,也有人拚命拉扯領帶,一時間,客廳成了小型拔河比賽的現場。

  好不容易季裕棠關掉吸塵器,眾人跟著扯開了吸塵器與領帶,奪命危機暫告一段落。

  才要松了一口氣,被遺忘在桌上的小馬克不甘示弱的汪汪大叫幾聲,隨即也共襄盛舉的干了一件讓眾人措手不及的事情。

  「喔喔,裕棠,你家的狗兒子大小便失禁了……」部門同事用極為冷靜的口吻說。

  大家回頭一看,臉上的黑線密集得像漁網,排洩物不大不小,就剛好落在撲克牌上,無一幸免。

  毀了,徹底的毀了,安郁茜偕同共犯馬克把今天的男士之夜摧毀殆盡。

  季裕棠的忍耐終於到了極限,緩緩的吐出一口氣後,他氣急敗壞的往安郁茜手腕上一扣,「妳給我進來──」

  砰的關上房門,展開劍拔弩張的對峙。

  「你干麼,手很痛欸!」她率先發難。

  「妳到底是什麼意思?」他真的發火了,雙眼狠狠的瞪著她,像是要把她殺了似的。

  「我哪有什麼意思?」逼你提分手的意思算不算?她突然閃神的想,隨即回過神辯解,「我准備點心來給你朋友吃,又幫你打掃,你不領情也就罷了,干麼還把我當仇家這麼凶狠狠的瞪著?」

  瞧她說得冠冕堂皇,一點都不記得自己的居心不良。

  季裕棠凝聲問:「我問妳,妳剛是怎麼進來的?」

  「當然是用鑰匙啊!笨蛋,難不成我會穿牆──」又不是女鬼幽魂,呿──

  「哪裡來的鑰匙?我有給妳鑰匙嗎?」他往前跨了一步。

  安郁茜機警的退了一步,因為感受到他威力強大的憤怒,「我拿你的鑰匙到鎖匠那裡打的。」只是仍不見她覺得有錯的樣子。

  「妳怎麼可以擅自拿我的鑰匙去備分?」他驟然威嚇。

  放肆,她實在是太放肆了,現在是拿他的鑰匙去備份,再過陣子是不是就要在他屋子裡頭裝針孔攝影機了?

  如果這是愛的借口,那未免也太可笑了吧!

  「我是你女朋友,為什麼不可以?」

  「當然不可以,這是尊重,基本的尊重。」他大聲咆哮。

  她被他的氣勢所震懾,「你凶什麼嘛!」她癟起嘴,醞釀著眼淚。

  季裕棠先發制人,「不許哭,今天晚上都讓妳毀了,妳是不是要把我逼瘋了才甘心?」

  「是你要把我逼瘋了,是你──」她掄起拳頭沒天沒地的朝他攻擊去,「你一點都不愛我,寧可跟你朋友在一起,也不願意見到我,我這樣體貼都是因為愛你,可是你卻反過來指責我,你是壞人,壞人……」她劈哩啪啦的指責。

  他抓住她的雙手,激動萬分的對她說:「安郁茜,我承認一開始我是愛妳的,但是後來我卻是一直在包容妳的任性,而妳永遠只有放縱自己更加的放肆,如果這些就是妳說的愛,那我必須很清楚的告訴妳,我承擔不起──」

  「你什麼意思?你什麼意思?你要跟我分手了是不是?」她拚命跺腳抗議。

  他深呼吸一口,目光清澈如水,「對,我要跟妳分手。」

  青天霹雳,安郁茜後退了數十步,然後她學著他深呼吸的模樣,抖得像風中的花。

  須臾,她冷靜的說:「太好了,你終於說出你心裡的話,那我們就分手吧!」

  她頭也不回就這麼奪門而出,面對門外那些閃避不及的竊聽狂,她不忘對大家露出一抹微笑,「再見,喔不,我們已經分手了,所以不會再見了。」

  從容越過瞠目結舌的眾人,她離開了季裕棠的公寓。
  走到馬路上,安郁茜抓緊大衣,松了一口氣的呢喃,「都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往後再也不用那麼糾葛掙扎了。」

  她讓季裕棠愛上自己,也讓他選擇分手離去,她達到派翠西亞的賭注要求,同時也贏得三折蘇繡屏風,只是……她為什麼沒有高興得大聲歡呼,卻僅僅只是覺得松了一口氣?

  為什麼……

  剛剛從他清澈的目光裡,她彷佛看見了什麼,然而現在她卻無法明確的說出,那是一種晦澀的感覺,蒙蔽了她片刻的心神。

  「對,打電話跟小賀說一聲,他會恭喜我的。」她吸吸鼻子,振作的說。

  帶著期待打了電話,然而賀德沒有她想象中的高興,他很平靜的說──

  「妳從來不會失敗的,可是,安姊,妳覺得這樣真的好嗎?」

  她突然無言以對,只得要小賀期待禮拜一的屏風送抵,淒怆的笑著掛上電話。

  什麼鬼日子,勝利,卻沒有人為你歡呼!多沉悶的勝利啊!

  走過兩條街,忽地,她臉上感覺濕濡,會是下雪了嗎?安郁茜本能的仰頭望去,然而一望無垠的天空根本沒有紛落的白雪,臉上的濕濡卻益發明顯,她的手指怔然的撫了上去。

  不,天空沒有飄下白雪,而是她的眼眶裡落出了淚。

  蓦然,心裡頭竟然微微的竄出一陣酸楚,偷偷的漲滿了她的胸懷。

  為什麼哭?她該高興的啊,為什麼會覺得想哭?眼淚徑自撲簌簌不聽使喚的落著,「可惡,一定是剛剛被季裕棠嚇著了,導致這要命的壓力症候群!」她一邊抹去淚水,一邊為自己的反常做了如是的結論。

  勉強自己繼續勇敢的走著,然而腳步沉重,心也越來越慌,不,或者,她根本不想要離開!
  安郁茜走後,季裕棠站在原地許久,沒有感覺解脫,也沒有所謂的快樂或者其它情緒,整個人彷佛呈現放空狀態。

  「你瘋了你,你干麼現在跟她提分手──」胡乃元率先抗議,一把推醒他。

  「欸,你不是調情聖手嗎?就算女人耍賴你不也是很有一套,干麼跟她提分手?」又有一人加入指責行列,「她還沒說過我願意這三個字欸!」

  「她也沒啥壞心眼啊,不過就是一把鑰匙而已,認識第二天,我女朋友就命令我交出去了,況且以後你的人啊、心啊都會是她的,你管那道了不得的鎖干麼?現在員工旅游比較重要,你得把個人擺一邊啊!」

  「對啊!她還肯拿吸塵器,你知不知道,我老婆已經十年不碰吸塵器了。」

  「雖然廚藝不怎麼樣,但是裕棠,你當初第一回亮相的季氏大餐也讓我拉了三天三夜啊!」岑修賢跟著冷冷的說。

  「去把她追回來,說你後悔了,我們的員工旅游你不能棄之不顧啊,好歹得撐過跨年酒會嘛!」另一人激動萬分的鼓吹著,「你現在放棄,那麼之前挨的拳頭算什麼?你精心料理的大餐又算什麼?」

  「對啊,你還捨棄NBA陪她去參加見鬼的布道大會呢!如果現在就投降,之前的努力算什麼?」胡乃元歇斯底裡的大喊,他無法漠視員工旅游再一次煙消雲散。

  季裕棠悶頭想著,她很可愛的,雖然有時候任性了點,她很健談的,雖然很無厘頭,她長得很美,雖然抓起狂讓人吃不消……

  就在大家一人一句的慫恿下,另一方面又對她黯然離去卻強作從容的模樣心生不捨,他的心開始動搖。

  對啊,他之前的辛苦努力算什麼?怎麼可以現在就放棄。

  嗯,剛剛他好像真的太凶了點,就算真的要分手,也應該平平和和的去說,這才是他季裕棠的好原則,怎麼可以這麼粗糙的把她轟出去?實在有損個人名譽。

  「現在怎麼辦?」他愣愣的問。

  「什麼怎麼辦?當然是去追她呀!」胡乃元推了他一把。

  季裕棠恍然大悟,穿著室內拖鞋就往外奔去,可惡的電梯死都不上來,他只好一路從八樓狂奔而下。

  「郁茜、郁茜──」

  跑過五條街,他終於看到孤單一人的安郁茜,連忙沖上前去,穩穩的站在她面前阻止她的離去。

  糟了,真的把她惹哭了……

  「不要走!」他看著她紅紅的鼻頭,感到愧疚。

  安郁茜看著面前的人,一臉驚愕,連忙後退了一大步,用不可置信的表情看著他,「你、你來干麼?」話裡有濃濃的鼻音。

  「對不起,我不該發脾氣的,妳不要走好不好?」他上前說道。

  「可是我們已經分手了。」她又退了一步。

  「不要分手,我不要分手,剛剛說的話不算。」季裕棠急著銷毀剛剛的不當言語。

  可惡,如果能有哈利波特的魔法棒,他就可以把剛才的記憶取消。

  「可是……」她被搞混了。

  他不要分手,那她和派翠西亞的賭注呢?難不成又回到原點,那麼她的蘇繡屏風……

  不消多久,他的親衛隊也趕到了,紛紛嚷著,「季裕棠愛安郁茜,季裕棠很愛安郁茜……」

  她仍在發愣,可是季裕棠已經把她緊緊的抱在懷裡了,「不要走,我們不要分手,好不好?」

  安郁茜被眼前的情況弄昏了,她滿腦子想著畫面漸趨蒙眬的蘇繡屏風,久久無法言語。

  「裕棠,每年聖誕節的假期你不都會回台灣看你外婆,帶她一塊去吧,回去讓你外婆瞧瞧!」胡乃元在一旁慫恿。

  「好不好?」他問她。

  「啥,要去哪?」她顯然還是沒清醒過來。

  「去台灣,跟我去見我的外婆。」

  他的眼神又是那麼的清澈如水,安郁茜看著看著,眼淚默默的滴落,而她就這麼傻呼呼的點頭了。
  她睡得暖呼呼的,因為身旁的懷抱很暖和,瞇起蒙眬的眼,只見季裕棠毫不吝啬的給她一抹溫柔的微笑。

  猛抽一口氣,安郁茜陡然驚醒。

  對!上個周末,他們分手失敗,現在,她已經跟著他搭上前往台灣的飛機,准備到他外婆家去。

  「怎麼了?」他眼底閃過一絲訝異的順著她的發問。

  「沒、沒有……」她裝傻,其實是在內心深處哀悼她的蘇繡屏風。

  「怎麼,妳很緊張嗎?」

  她冉起眉,「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妳看起來似乎很緊張。」

  安郁茜擰眉須臾,旋即咧嘴傻笑,「喔,或許吧!對了,你外婆人怎麼樣?」她隨口問。

  「她人很好的,怎麼,妳就是為了即將跟她見面而緊張嗎?」

  「或許吧……」

  基本上她根本還沒從周末那場混亂中醒來,就這麼搭上了飛機,與其說她緊張,還不如說她一點頭緒也沒有。

  「我有跟妳說過嗎?關於我的家人。」季裕棠翻出皮夾,亮出了和外婆的合照。

  「唔,我想應該沒有。」除了她私下偷偷去找他妹妹偷渡照片搞了一本合成全家福外,她應該跟他的家人一點都不熟才對。

  他笑著攬過她,「小時候我住在台灣,因為媽媽得跟著爸爸一起工作,所以我從小是給外婆帶大的,那時候家裡只有我一個小孩,表兄弟們也都還沒出生,外婆不但要照顧我,還得當我的玩伴,我很喜歡跟外婆到處去玩,溪邊抓小魚,爬樹摘水果,小時候的我可是個道地的野孩子呢!」

  「呵呵,是嗎?」看著他俊俏的臉龐,很難想象他是野孩子的模樣。

  瞧,他就是長得太好看,連一旁的空姐都在偷偷打量他呢!哼,真叫人吃味兒,安郁茜索性整個人都偎近他。

  「當然!後來媽媽又生了妹妹,外婆理所當然的又得負責照顧小妹,我俨然是家裡的小霸王,總是把外婆搞得一個頭兩個大,然後被她追著滿屋子打。」

  「活該,你真是超級大壞蛋。」她狠狠的捶了他幾拳。

  「欸,不要趁機攻擊我。」他一手包裹住她的拳頭,怎麼都不肯放,「妳真是太暴力了,竟然趁機修理我。」

  詭計被拆穿,她心虛的咬咬唇,收斂了些許,「後來呢?怎麼又會去美國的?」

  「上國中後,爸爸的事業越來越成功,一直想接我跟妹妹去美國念書,這時候偏偏媽媽病倒了,沒多久就辭世離開我們,外婆雖然捨不得我們,可是又不希望我們失去媽媽的同時還跟父親分隔兩地,那年寒假還沒結束,我和妹妹就跟著父親來美國了,徹底成了放洋的留學生。不過,往後每年的寒假,我都會回台灣看外婆。」

  安郁茜低頭看著他手中的照片,想象外婆慈愛的面容下所隱藏的哀傷,失去了女兒,又得跟一手帶大的孫兒們分開,那是一種很深刻的撕扯,夜半都會猛然驚醒吧!

  「當時外婆一定很傷心。」她突然覺得眼眶發熱。

  「嗯,她最疼我了,所以我拜托父親,往後每年的寒假,都要讓我回台灣看看外婆。」

  「為什麼不接她到美國?」

  「她不想,她住習慣台灣的鄉下了,來到美國她會覺得陌生,我曾經說服外婆接她來住一陣子,可是她一下飛機就說想念台灣了。」季裕棠笑得無奈,「不過有舅舅們的照顧,我相信她會過得很好。」

  「嘿,我再睡一下,飛機降落的時候,你記得叫我喔!」

  「睡豬。」他戲谑的笑她。

  安郁茜把臉埋在他懷中,掩飾著她被淚水氤氲的雙眸。

  都是因為他說起他的外婆,害她一時間心生不捨,竟然莫名想哭了,都是他害的!她索性把眼淚抹在他身上,以茲懲罰。

  季裕棠把她孩子氣的舉動看在眼底,沒有揭穿,只是用寬闊的胸膛接納她的依靠。

  外婆啊外婆,妳一定會喜歡她的!他默默的想著。

  離開機場,高速公路上景色飛也似的穿梭,越過繁密的都會,經過空曠的田地,當天際益發青藍、草地更顯翠綠時,屋子和屋子間的距離就拉得更遠了,不若都市的擁擠,現代化的西式建築中,偶爾還會有古意陳老的房捨安靜的矗立。

  安郁茜忍不住搖下車窗探出視線,讓十二月的風拂滿她的臉龐,花了好幾個小時的車程,他們才抵達西螺的外婆家。

  當陌生的黃色出租車駛入淳樸的鄉下,果然在這寧靜的地方引起大家的側目,大家都在猜,這是哪裡來的出租車?

  「我的行李呢?」

  「在這。」季裕棠一把提起。

  她粗魯又急切的撲上前打開行囊,翻找出她的相機,隨即像個孩子似的對著車窗外的人們不斷的按下快門。

  喀嚓、喀嚓……安郁茜當下心想,她永遠不會忘記這淳樸的農村小鎮。

  後方還有孩子們騎著腳踏車正追逐著,她邊拍邊笑了起來。

  「裕棠,他們好可愛。」

  「妳更可愛。」

  噘嘴低笑,她沒反駁,因為她本來就是。

  終於車子緩下速度,在一座老房子面前停了下來。

  季裕棠打開車門,「郁茜,到了,這就是外婆家的三合院。」帶著內心澎湃,他凝望著腦海裡思念的屋捨。

  她別過視線靜靜的看著,低矮的房屋,赭紅的磚瓦,這是她在美國所不曾看過的。

  「啊……」她發出一聲驚歎。

  安郁茜從另一邊飛快的下車,對著這別具特色的建築,拿起相機狠狠的拍了好幾回,連司機催促她快付錢都恍若未聞,最後是季裕棠回過神付了車資,出租車司機這才收起黑臉揚長離去。

  「到家了。」他暢歎。

  「好寬大的庭院,那紅磚砌成的屋子好漂亮。」她怔然。

  他們拎著大包小包的行囊,雙雙站在三合院的門口,凝看著老屋許久。

  庭院正在曬著一排排冬菜,不一會兒,寧靜的老屋裡,有個搖搖晃晃的劬勞身子捧著鐵盆往外走來,老婦的臉上有著歲月痕跡的斑白,緩慢的步伐,面容是如此的和藹恬靜。

  忽地,老婦人注意到門口的兩人,她停下腳步緩緩的抬起頭,用那不甚以往的微弱視力看著,許久,她微微張開嘴,充滿了驚訝……

  季裕棠拋下行囊,「外婆──」大喊一聲,隨即奔了上前。

  一個松手,手裡的鐵盆匡當的落在地上,老婦人展露笑臉,歪歪的蹒跚而來。

  安郁茜站在原地看著這一幕,不由得感動得熱淚盈眶,無預警的歡喜、歸鄉者的安憩,在這深深的一個擁抱中,訴說著多麼濃厚的祖孫感情,她笑著流淚,微微發抖的手舉起相機,充滿感恩的捕捉這難能可貴的一幕。

  「阿棠,真的是你,阿媽昨暝還夢到你ㄌㄟ。」滿布皺紋的手欣喜的摸著外孫的臉,老淚縱橫,「你又長好高了,我差點認不出你。」

  外婆用著生疏的國語交雜著台語表達著她的驚喜,這是季裕棠小時候教她說的,雖然她國語說得不流利,但是祖孫倆可以明白意思。

  「外婆……」季裕棠摟著她,讓她的手像孩提時候那樣摸著自己。

  他沒有長高,只是在逐漸年老的外婆面前,他是那麼的高大。

  「我以為你今年不回來了。」外婆激動的說。

  「我當然會回來,我每年都要親自回來看看外婆好不好,我們說好的,不是嗎?」他抹去她的淚,「外婆,妳看我帶誰來看妳了!」

  季裕棠伸手招著安郁茜,她傻傻的笑,提起腳步走上前去,「外婆妳好。」

  外婆松開他,轉而拉著手足無措的安郁茜,「是阿棠的女朋友ㄏㄡ!阮阿棠嘛有女朋友啊,哈哈……」她開心的笑著。

  「外婆,她叫郁茜,跟我一樣都住在美國。」

  外婆沒說什麼,對著安郁茜越看越滿意,突然她眼睛一亮,吆喝著,「來,攏跟我來抓雞,晚餐阿媽煮飯請妳,叫阿茜對ㄏㄡ?」她努力的記著她的名字,接著不由分說拉著兩人往住家後的雞寮去,准備殺雞宴客。

  安郁茜第一次看到驚慌紛跳的雞只,不只雞在叫,她也嚇得頻頻喊救命,差點就要跌個雞吃屎啦!

  「救命啊──」她拚命閃躲。

  年邁的外婆這時眼捷手快的一抓,兩只肥嫩的雞就落在她手上,季裕棠對著安郁茜搖頭揶揄,一邊幫外婆抓過沉重的雞,往屋裡的廚房去。

  「為什麼台灣的雞會一直跳一直叫?」她牽著外婆,花容失色的說。

  「城市鄉巴佬。」他戲谑的喊。

  「你……野孩子。」她不甘示弱的回他一句。

  外婆沒說話,只是對著他們兩個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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