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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方蝶心]晶誠所至(潘芭杜家具收購會社4)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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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0 00:25:39 |倒序瀏覽
晶誠所至【潘芭杜家具收購會社4】 作者:方蝶心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果然沒錯,
瞧瞧她這雙胞胎姊姊就只會奴役她,
自己老是蹺班去約會,要她當替身代班,
婚禮秘書不是人幹的,奇怪要求一大堆;
再看看這對兄妹,妹妹結婚哥哥沒空來,
逼得妹妹出招要她幫忙當個喊價人競標,
標到個水晶燈勾引兄長出席婚禮。
她這輩子別說沒機會踏進拍賣會場了,
遑論還有機會大聲喊出一千萬這種天價,
能標到真是爽斃了,雖然只是過路財神,
可哪知她手氣那麼旺,在他妹的婚禮上,
抽獎抽到水晶燈,害她天天被他纏,
纏到她丟了餐廳妹和扮玩偶的打工,
更騙她簽下契約,人和燈都抵押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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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0 00:26:00
楔子

    關於潘芭杜家具收購會社……

  維吉尼亞州公路不遠處的一座菲爾松柏樹林,專門從事二手古董家具收購轉賣的潘芭杜家具收購會社,便是坐落在這座蒼鬱林木環抱的人間仙境,四周在參天林木的圍繞下,別有世外桃源的況味。

  潘芭杜裏的人不多,有一個離家出走的不負責社長──單雲弋、一個卡拉波斯魔女之流,頂替用的第九代社長──單可薇,還有一個年僅八歲卻愛看報紙找命案的第十代準接班人──單璽、一個退休後就愛唱大戲,總在清醒與癡呆之間飄蕩的第八代社長──單懷國,外加一個視錢如命的金牌員工──派翠西亞,跟一個三天兩頭就迷路,連荷包蛋都煎不好的傻女僕──蘇菲雅。

  咳,潘芭杜裏的人真的不多,就是怪了點。

  一如往常,上午暖亮的陽光徑自潑灑在翡翠似的綠地,草梢上的露水盈盈發光閃耀,像鑽石似的,身為潘芭杜臨時第九代社長的單可薇此際宛若希臘女神的化身,高傲站立在潘芭杜所屬專車上視察佔地廣闊的家具業務,細致的臉蛋上神情專注無畏的掃看眼前的一切,睥睨的模樣吸引無數目光投射往她美麗的身影,而她最多就是投以一抹淺笑。

  話說潘芭杜家具收購會社乃是十八世紀末,由一位名叫斐德裏克.潘芭杜的法籍人士移民赴美後所創立,因為自稱為法國國王路易十五之愛人──潘芭杜侯爵夫人的後世子孫,故以此為命名。

  一直以來皆是從事木質家具的制作買賣,而後幾世因經營不善,輾轉變賣給來自中國的單姓移民家族手中,這一傳襲就是八、九代的時間,所從事的業務範疇也從原本的木質家具的制作買賣,演變至今日的二手古董家具收購買賣業務,而為了紀念潘芭杜家族的創始,潘芭杜的名稱也就一直沿用至今,幾年前因為家族成員有了日籍人士,遂改為收購會社。

  會社的建築外觀是一座巍峨壯觀的法式城堡,倣凡爾賽宮,大氣磅薄的建築姿態宏偉,費盡萬千奢華興建,整座建築可分三個重點:主宮殿、法式庭園及大小離宮,殿內甚至還有私人禮拜堂,每處都是富麗堂皇的巴洛克風格,法式庭園特色中的幾何形步道、樹叢、池塘、噴泉、雕像、花壇、柱廊等在此展現無遺,以一種復雜又和諧的方式排列其中,像是綠意盎然的棋盤。

  右側進入視野的是座噴泉,圓形的大理石池子層層迭立像蛋糕似的,最上層則是月亮女神的雕像,往後方走去還有條運河可供大型船只乘載收購的家具運送至此,扣除單家自用的區塊,數百公頃的空間,全都陳列著單家人踏遍世界各地收購而來的古董家具。

  來到潘芭杜家具收購會社,沒有人會用雙腳挑戰這個地方,因為把腿走瘸了,還看不完裏頭陳列的十分之一,三天兩頭就看著數輛尋遊專車在潘芭杜家具收購會社裏穿梭奔馳,這樣豪華大氣的景致,再再都顯示擁有者的背景不凡,也難怪乎潘芭杜家具收購會社是業界的第一把交椅。

  單可薇以著年輕姿態掌握著家具收購的龍頭事業,如此美麗的身影讓許多來此尋寶的買主都暗自愛慕欣羨,是誰?到底是誰?究竟什麼樣的男人有幸能夠同時擁有這樣富可敵國的家業,跟眼前這位美若天仙的女人?

  單可薇把眾人的打量看在心底,輕扯嘴角冷笑,盡管臆測吧!這些人永遠都不會知道,她已經心有所屬,而且還有了孩子,一個他和她共同創造擁有的女娃兒,這輩子她的心只會跟隨那個叫湯鎮權的男人,只會是他……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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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0 00:26:26
第一章

    維吉尼亞州,Star  Trek科技股份有限公司。

  電話鈴聲震天價響之際,下一秒,空間所有人的大手隨即準確的將話筒抓起。

  「喂,陸希傑。」低沉的嗓音透著些許的冷漠。

  「哥,是我。」電話那端傳來嬌笑甜嗓。

  他依然波瀾不興,「嗯,什麼事?」目光仍專注的追逐著電腦螢幕上的數字與訊息,騰出一手在鍵盤上跳躍輸入。

  耳尖的陸希晴透過話筒聽聞忙碌的吵雜,連忙大喊,「先停下工作聽人家說嘛,這是很重要的事情。」她的口氣帶點耍賴意味,不許人拒絕。

  「那就快說。」他卻更加聚精會神,手邊動作不減,甚至趨於熱絡頻繁。

  「討厭!」要求被拒,陸希晴氣惱的咕噥一句。

  心知肚明,在大哥的心目中,她永遠比不上他熱愛的工作,但是一想到活生生的自己連死板板的工作都比不上,她還是覺得很不是滋味,分不清是生哪門子氣。

  「不說我要掛電話了。」他下起逐客令了。

  聞言,她豁出去似的嚷,「人家下個月要結婚了啦──」電話那端的她拚命跺腳,手指發狠似的扯著電話線,表情盡是不滿。

  「恭喜。」陸希傑一樣的波瀾不興。

  她瞠目結舌,「恭喜?!就這樣?」接著再也隱忍不住的飆高音頻。

  「嗯,要不呢?」

  「你不問我的新郎是誰嗎?」口氣裏滿是不可置信的錯愕。

  「難道不是紀蔚然?」他回得很從容鎮定。

  「當然是他!」翻了一記白眼,在刻意壓抑的情緒下她維持著禮貌問:「你不來嗎?下個月的第三個星期日,十七號。」

  沉吟須臾,目光順勢一掃桌上的行事歷,「不行,我得到新加坡出差。」他斷然拒絕。

  「不許,我是你親妹妹欸,這輩子就結這麼一次婚,你就不能為了我放下工作嗎?」陸希晴委屈的大嚷。

  平常也就罷了,這回好歹是她的婚禮,她不懂,到底是什麼樣的吸引力,可以讓大哥拋家棄妹的瘋狂工作,就連唯一妹妹的人生大事都要慘遭犧牲,這太荒唐了。

  「抱歉,這個工作真的很重要,所以我非去不可。」

  「不管──我再問你一句,來不來?」向來缺乏耐心的她下了最後通牒。

  「希晴,我很抱歉。」他壓根不為所動。

  「啊──陸希傑,你真可惡!我恨你、我恨你……」她受不了的歇斯底裏大吼起來。

  咚的一聲,陸希晴狠狠的掛上電話後,陸希傑面不改色的跟著放回話筒,不浪費時間再度埋首於工作之中,耳畔恢復一片祥和規律,倣佛未曾接過電話。

  然而電話彼端可不就是這般風平浪靜了,陸希晴正怒不可遏的喘著大氣,一旁的未婚夫努力的陪著笑臉。

  「小晴,不要生氣,或許大哥他真的很忙,畢竟身為公司的領導人……」

  揚起手,她目光殺氣騰騰的,「你不要再替他找借口了,我沒爹沒娘的就只有這個親哥哥,他根本就存心蔑視我的存在,我就不信會有什麼大不了的工作,擺著還怕有人搶去做嗎?這是我的婚禮欸──」

  「或許他……」見識到身穿白紗的未婚妻兇狠如虎的模樣,紀蔚然著實咋舌。

  「少替他找借口,根本沒有或許!他只是沒把我放在心上,混蛋、壞蛋……」陸希晴拚命咬著手指,嘴裏不住的咒罵。

  「但是大哥他……」

  「我說別替他找借口──」高聲喝斥後,她再瞟去一記警告,「等著,給我等著,他不打算來,我就偏要逼他出席婚禮,而且還要好好折騰他一番。」陸希晴精巧如玉的臉龐壓上一片烏雲,沉得叫人心驚,雙瞳盈滿森森之火。

  「希晴……」這就是他要迎娶的新娘嗎?可怎麼看她都像是要殺人卸骨的婆娘?紀蔚然感到一陣驚恐。

  霍然旋身,陸希晴一把揪住他的領帶,對上他的眼,「你說為了我,傾家蕩產都在所不惜的。」

  「……是呀,我說過。」襯衫下,紀蔚然的背脊微微沁汗,冷不防的瞟向窗外,外頭枯葉成舞,讓他感到森冷。

  完了,大舅子真的惹毛了他向來溫柔的小女朋友,只怕這回沒弄得你死我亡,她是不會善罷甘休了。

  她眼底閃過算計,「我要你幫我,這次你一定要幫我。」

  說完,她拋下未婚夫,孤高傲岸的甩著蕾絲婚紗長裙,刷的拉上更衣簾,一屁股坐在玫瑰金的椅子上。

  她滿腦子都在謀算估量,一定要想出個法子好逼大哥出席婚禮不可,要不然她陸希晴寧可不嫁,也絕對咽不下這口氣。

  「每次都這樣,不是說他要出差,就是說他要去潘芭杜,賺了一堆鈔票,買了一屋子水晶燈,卻從沒正眼瞧過我這個妹妹,我可是他唯一的妹妹啊!」她氣得一把扯下頭紗。

  一陣怔楞之後──

  「唔,對了,水晶燈!我怎麼會沒想到……」盛怒的情緒驟然停歇,陸希晴慧黠的目光牽引著嘴角,揚出一抹驚嘆,計畫開始滋生。



  夕陽落盡,將拓進地板的影子完全吞噬,世界的層樓逐一捻亮了燈,然而陸希傑渾然不覺夜色降臨,依然專注的控管著他的工作進度,務求讓每一個數字精確再精確,條約明確再明確,時而手指摩挲著下顎,時而目光堂奧的低瞅。

  叩叩──

  「還不走?」季裕棠探進頭來。

  基於大夥兒年輕時對Star  Trek懷抱的夢想,兩年前,Star  Trek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誕生在維吉尼亞州境內,由陸希傑與胡乃元、岑修賢、季裕棠這四個同樣來自華人世界的好朋友共同成立,一路披荊斬棘,奠定了在業界不容小覷的實力。

  「雷亞給的這份合約和預算有些問題。」

  「你說的不會是PGPS的研發計畫吧?」季裕棠詫異的走了進來。

  「嗯。」

  「我的上帝啊,那是八百年後的工作,下下個月再做都已經算得上是天大的恩賜,你又何必堅持今天完成?何況,你是大老板欸,一個命令下來,多得是可以幫你完成工作的小嘍 ,成天加班象話嗎?」他忍不住搖頭嘆息。

  「未雨綢繆。」

  「唔,誰又在未雨綢繆了?」胡乃元眼著探進頭來。

  「還會有誰,當然是咱們大名鼎鼎的工作狂,像雷亞公司這種勢利家夥,慢慢玩它就好了,不用急。」說起雷亞,季裕棠滿心不悅。

  「我沒急,我只是突然想到,如果不跟雷亞合作,直接找衛生福利部的湯普森部長,這對我們來說是不是可行?」

  「湯普森部長!」季裕棠眼睛一亮,「好樣的,陸希傑,竟然想得出這狠招。」

  陸希傑沒搭腔,兀自又投入眼前的工作。

  「咦,你們怎麼都還沒走?」看見門開啟,岑修賢也靠過來了,「希傑,還不收拾東西,晚上一起去喝一杯,千載難逢,今天乃元請客喔!」

  「不了,你們去吧!」

  「走啦,耍什麼孤僻,我有些程式細節想跟你討論一下,咱們邊喝邊說。」季裕棠提起。

  「那就現在討論吧!」陸希傑堅定的抬頭望著他。

  「呿,當我沒提。」臉上冒出三條黑綜,季裕棠隨手一揚,否決了這個提議。

  加班不是他的最愛,他寧可把握時間去享受人生,也絕對不浪費一分一秒在加班這種蠢事上,人生苦短,何必把自己累死呢?多看看漂亮美眉才會身體健康。

  「希傑,走吧,公司早都沒人了,你這大老板還在坐啥鎮?不會被搬家的啦!」胡乃元熱情邀約。

  「不,你們去吧,我待會還想要到潘芭杜去一趟。」

  「啥,又去潘芭杜!前天不才去過?」季裕棠連忙接住下顎驚呼大嘆。

  岑修賢表情吊詭的瞥了瞥身旁的兩人,壓低音量問:「唔,請問一下,這是本月份第幾盞水晶燈?」

  「天曉得,我又不是水晶燈。」胡乃元邊嘀咕邊落跑。

  陸希傑可是個「雙狂」,一是工作狂熱份子,二是水晶燈狂熱份子,這家夥的人生倣佛只剩下工作跟水晶燈,其他就再也讓他擱不上心頭,更遑論會對在他身邊走動流連的女人有一秒鐘的注意,叫人想不懷疑他的性向都難,總而言之就是怪呀!

  一陣推推搡搡,見遊說無效,三人只好暫時忽略兄弟道義,撇下陸希傑後七嘴八舌的離開,留給他無盡的寂靜黑幕。

  晚了,辦公室裏人煙俱靜,僅剩走道微弱的嵌燈引領著方向,陸希傑把握時間的完成了最後的審查,隨即關上電腦。

  工作狂?他也不全然是,至少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是,頂多稱得上投入罷了。

  食指切斷了桌上燈光的電源,頓時,他身處在漆黑之境,明月隱晦,驀然,他又起身轉而碰觸另一處開關,宛若幽靜潭水中乍然閃動的一片鱗光,黑暗裏,一盞六片式的水晶燈綻放了它獨有的璀璨,在漆黑中透著光輝的霜花。

  叭嚓、叭嚓、叭嚓……在陸希傑連續的開啟下,一盞又一盞,原本漆黑的辦公室在瞬間光明大放宛若白晝,他佇立在正中央,揚開雙腎沐浴在這片光華下,沉寂如夢,鍍金如霧。

  水晶燈的熱源灑落金黃光輝,如同刀子削下透明的冰柱,根根戳進他身體裏,他整個人倣佛是發了光似的閃耀著。

  忘了是從何而起,他莫名愛上了水晶燈,一頭栽入這永無停歇的追逐,搜括尋找著來自世界各地的水晶燈,像潘芭杜的水晶燈也幾乎快讓他囊括一空了。

  家裏懸了一盞又一盞,就連辦公室都或懸或立的充斥著他的戰利品,如果說這是一個夢想,倒不如說他渴望浸淫在這昏黃色澤下的那股溫暖。

  時間足足有近一個小時之久,他完全的沉溺其中。

  喜歡,是難以言說的情緒,像是左衝右擊的靈魂終於鑿開了決口那般洶湧,截至目前為止,他也不懂為何女人吸引不了他的目光,唯獨這透徹璀璨的水晶燈有這本事,或許這澎湃的喜歡,正是在宣洩他未能獲得的兩性平衡的情緒。

  陸希傑解嘲低笑。


  高聳入雲的林木包圍著的宏偉建築,為數眾多的窗欞紛紛透出燈光,把整棟建築物照耀得光明如畫,這就是夜晚的潘芭杜家具收購會社,一如往常的氣勢恢弘。

  八歲的小單璽蹺腿坐在一堆急待整理的收購品裏,兀自對著一盞水晶燈敲打哼唱。

  「搭啦低打啦,搭啦低打啦……」童音天真爛漫,輕快得可愛,水晶鏗鏘作響,清脆得好聽。

  忽地,從一堆紙箱裏,扎著淩亂馬尾、滿臉灰塵狼狽的派翠西亞掐高嗓音的斥喝,「小璽,你在做什麼?!那是下午才送來的史特勞斯高級水晶燈,你竟然、竟然把它當做玩具在敲打!」目光狠狠鎖定那雙造次的雙手。

  這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小主子,也不想想潘芭杜裏都是些什麼高級貨,隨便一件東西的價值可是遠遠淩駕她一年份的薪水,這小單璽竟然把它當玩具這麼敲敲打打的,一想到自己得像個清潔女工這樣勞累才能賺取微薄的薪水,她就忍不住大嘆老天爺沒長眼睛,讓這個小丫頭如此幸福,幸福到可以拿水晶燈當玩具蹂躪。

  「唔,原來這是高級水晶燈啊!難怪聲音特別清脆動人。」單璽瞪大眼睛,煞有其事的對著水晶燈呢喃讚許。

  「單、璽──」派翠西亞壓抑警告的低喝。

  夠了,真是夠了,這孩子為什麼非得這麼挑釁?

  只見單璽小眉一挑,「派翠西亞,為什麼每回只要有新的收購貨物送抵,你就會特別暴躁呢?你瞧,人家蘇菲雅都還是一樣安靜呢!」汪汪大眼往一旁嫻靜的身影睞了去,伴隨著天真笑容。

  遭到點名的蘇菲雅抬起頭,朝她怯怯的笑了一抹,然而一觸及派翠西亞的兇惡目光,她連忙匆匆回避,維持她一貫的靜默。

  派翠西亞把怒火鎖定始作俑者,「單璽,你夠了喔,我警告你不要惹我生氣,哪邊涼快哪邊去,這水晶燈要是多了一個缺口,你等著挨揍。」

  她拍拍胸口,「唔,真兇,一定是下午摸魚被我媽咪抓包,然後又被扣薪水了對不對?」搖頭晃腦的賊笑,「咳,我說派翠西亞啊,你明知道我媽咪的鼻子很靈敏的,偏偏還躲在離宮打混吃點心,我只能說你真是笨……」

  「單、璽──」被個小娃兒一言命中,派翠西亞真覺得面子掛不住。

  忽地,一個低沉的聲音自大門口發出,「這是今天剛到的新貨嗎?」

  甫踏入潘芭杜的陸希傑,一眼就鎖定單璽面前的水晶燈。

  寶瓶狀的中空軸心,渾白六燭式的開展,琥珀色的垂綴史特勞斯流行燈珠流蘇,這盞燈軸不大,卻是難得一見的精致,宛如一朵未綻的花朵,曖昧的芬芳特別引人,比起他先前收購的水晶燈,眼前這盞更是手工精致得叫人讚嘆。

  待看清楚來人身分,派翠西亞就倣佛看見白花花的鈔票打眼前飄過,她趕快換上笑臉諂媚的喚,「陸先生,天啊,你和我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趕忙扯下淩亂馬尾,雙手胡亂的往布滿臟污的臉上一抹,她陪著笑的迎上前來,「我才在掛念著是不是要通知你過來看看新到的水晶燈,沒想到你就已經先來了。」派翠西亞笑容甜得幾乎可以掐出一碗蜜。

  現在的她滿腦子都是如何搶得這筆業績,好彌補她下午被扣薪水的損失,當然最好陸先生這個大客戶可以慧眼獨具的愛上她,把缺錢的她徹底從潘芭杜解救出去,讓她名正言順的佔據這個優秀的男人,和他雄厚的身家。

  「嘖,派翠西亞,你通常不是只跟鈔票才會心有靈犀一點通的嗎?」鬼靈精怪的小單璽拉扯她的裙襬,一臉頑皮的問。

  臉色瞬間由白翻紅的派翠西亞一把扯過她,「閉嘴,」捂住她的嘴巴恐嚇道:「快去喚你老媽來,生意上門了,先說好喔,這筆業績得算我的,知道嗎?」說完不忘攻擊她的小臀一記。

  小單璽好不容易掙扎著脫了困。「知道了啦,守財奴。」朝派翠西亞扮了個鬼臉,趕在她發飆前,她一溜煙的消失了。

  奔上了二樓主臥室,單璽大聲嚷嚷著,「媽咪、媽咪──那個水晶燈叔叔又來了,派翠西亞說這筆業績要算她的。」

  推開房門,身穿Bagdley  Mischka黑色刺繡紗質平肩洋裝的單可薇端坐在梳粧臺前的花絨平腳椅上,一手拿著繡扇,一手握著電話筒,面容慎重嚴肅的聆聽著對方說話,單璽見狀連忙收住聲音,親昵乖巧的往母親身邊安靜坐下,用一雙充滿崇拜的眼睛默默的望著她。

  黑紗洋裝襯得單可薇的肌膚更加雪白,平肩式的剪裁,完全展現她優雅的肩線、腴凈的頸項,鎖骨上的單顆珍珠熒熒發光,就連隨意盤整的發髻偶有幾綹發絲掙脫散落,也都反而讓她顯得慵懶柔美。

  美,真是美,不管是什麼時候看母親,單璽都覺得那是一種無從比擬形容的美貌,即便母親杏眼圓瞪的暴怒之際,她還是覺得那是生氣勃勃的美麗。

  她挨著母親躺下,把頭枕在她腿上,嗅著叫她喜愛的香氣。

  看著女兒的舉動,單可薇僅僅是用著繡扇輕輕點打了她的額頭,不可言語的情感流轉在這細微之處,母女倆相視而笑。

  許久,單可薇滿意的朝話筒說:「行,姑且不論金額多寡,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水晶燈我定會保留下來的。」

  掛了電話,單璽好奇的問:「是誰?剛剛是誰打電話給媽咪?」

  隱隱約約聽見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心思敏銳早慧的她按捺不住好奇的急切追問。

  對她而言,只要是跟母親電話對談超過十五分鐘,這樣的男人就該列入密切觀察對象,因為她可不希望自己莫名其妙蹦出一個新爸爸。

  「幹麼?小丫頭,你想打聽什麼?」知女莫若母。

  「哪有,人家是關心媽咪啊!」

  「關心?你這小丫頭片子還想蒙我,分明是幫忙當差打探的,說,你拿了你爹地多少錢?」單可薇憐愛的擰擰女兒的粉頰。

  「才沒有呢!我好久沒見到爹地了。」

  她倏地臉一沉,「也是,他心裏從來就只有工作,哪有我們母女倆。」目光一黯,哀瞅著梳粧臺前的那張相片,忍不住幽幽抱怨相片裏那個叫人牽腸掛肚的可惡男人。

  單璽連忙起身想要安慰點什麼,卻被敲門聲給打斷了。

  叩叩──

  「進來。」收斂心神,單可薇對著鏡子,一邊把散落的發絲抓整在耳後。

  沉重的檀木大門被開啟,一臉傻氣的蘇菲雅恭敬的鞠躬,「單老板,湯先生來了。」

  聞訊轉身,單璽眼睛一亮,「媽咪,是爹地!」小小的身子隨即一躍而起的從單可薇身邊離開,蹦跳的奔向站在門口的湯鎮權。

  「爹地──」她像只無尾熊似的撲了上去,親昵的蹭著,「我好想你。」

  他高高的抱起女兒,吻吻她的額頭,「寶貝,最近好嗎?」

  「不好,因為想念爹地。」她煞有其事的搖頭皺眉,甚是苦惱。

  「撒嬌鬼!」他低頭咬咬女兒的手臂,「爹地今天有事情來找媽咪商量,你乖乖的好不好?晚點爹地帶你去吃晚餐。」

  透過鏡子,單可薇看著父女親昵的模樣,心中滿是羨慕,如果她是單璽,是不是就可以依靠在他身上撒嬌,如果她是單璽,是不是就可以不顧一切的奔進他的懷裏?然而她不是……

  「嗯,好啊!」忽地,單璽撅起嘴巴,靠在湯鎮權耳邊嘀咕,「爹地,你好久都不來看我們,媽咪不高興了,而且剛剛還有男人打電話給她喔,他們聊了好久好久,足足有……」

  不讓女兒捏造太多,單可薇編派任務給她,目光一睞,「小璽,下去跟陸叔叔說,我馬上就到,順便告訴派翠西亞,把單據給我準備好。」

  「喔……」單璽領了命令,對湯鎮權大眼眨巴眨巴的扮了鬼臉,這才掙脫了他擁抱,往樓下離宮而去。

  「可薇,我聽說你──」

  「湯警官,如果我沒記錯,我樓下還有客人,而且對方比你早來,所以你若真的有事,也請待會再聊。」倨傲的單可薇徑自打斷他的發言。

  他眼睛眨也不眨的望著她背影,隔著一段距離,追逐鏡中她的眼神。

  少了單璽這個潤滑劑,兩個大人別扭了老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單可薇氣惱的瞪著鏡子,兀自上了唇蜜,接著逐一戴上耳環跟小紗帽,用忙碌掩飾自己對這個呆頭鵝的諸多不滿。

  半晌,一肚子不滿的她霍然轉身打算面對他,卻給震懾得滿臉錯愕,幸好及時伸手抵住化粧臺,才沒失足跌去。

  這家夥幾時走到她背後的?她竟一點也沒有察覺。

  「站那麼近……做什麼?」她捂住胸口,有些無措的問。

  「你在生氣?」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在生氣?」她狠狠的掄了他的胸口一拳。

  可惡的男人!就會害她醜態畢露。

  湯鎮權一把接住她的手,觸感柔軟如昔,「為什麼跟我生氣?局裏任務太多,我是真的沒時間來看你和小璽,不是存心忽視你們……」

  愀然變色,單可薇掙回自己的手,「夠了!不用跟我報告,湯大警官很忙我知道,而我也很忙,恕不奉陪了。」踩著黑色緞帶高跟鞋,她驕傲婀娜的從他面前離開。

  忙、忙、忙!這都是借口──忙碌的人覺得辛苦,難道等待的人就不苦嗎?她只是個女人,一個渴望憐愛的女人,不要真以為她是女超人好嗎?太可恨了!

  「可薇──」三兩步,他輕而易舉的追了上來,在樓梯上攔住她離去的步伐。

  「湯警官還有事?」她挑釁的睨著他。

  「不要跟我賭氣。」利用身形的優勢,他將體型纖小的她困在角落,食指輕輕挑起她的下顎。

  從沒能忽視她的美麗,盡管事實上她已不再屬於他,但是他也無法看著她走向別的男人,是的,方才女兒的話讓他心底浮現了不安,擔心有一天他將永遠的與她錯過、仳離。

  掌中的繡扇無情拍去他的手,「湯警官,我單可薇像是那麼無聊的人嗎?放著愜意的日子不過,幹麼整天生氣跟自己過不去?」雙手接著推著他不動如山的身軀,「走開,我要下樓了,這年頭男人都不是東西,只有Money  and  diamond才是真實存在的好東西。」

  口是心非,她明明就是在賭氣,那張唇撅了半天高,眼神刻意疏離冰冷,腳下的高跟鞋敲得震天價響,不是賭氣是什麼?

  湯鎮權無奈的望著她氣急敗壞的舉動,感到哭笑不得。

  「笨蛋、笨蛋,男人都是笨蛋──」單可薇壓低音量卻仍是難掩激動的咒罵。

  興許是因為忙於賭氣而忘了注意步伐,興許是他的注視讓她緊張的揀選步伐,又或許是階梯的距離太過遙遠,總之她一腳踩空,眼見就要滾下──

  「嚇──」

  「可薇!」他眼明手快的伸來一只手臂,及時的撈抱住她,在瞬間止了她的墜勢。

  當他的手臂一縮緊,她的背脊就抵靠在他的胸膛上,是那麼的穩當,「鎮權……」她吶吶的喚。

  下一秒,他將她放在階梯上,蹲在她面前,「腳有沒有扭傷?」手心貼上她刷白的臉。

  她搖搖頭,方才的氣焰已不復見,「我……」

  目光交會,兩人明顯都松了一口氣,湯鎮權對她露出溫柔的笑,溫厚的唇碰上她的頰畔,「不要生氣,我道歉,不要對我生氣。」

  她禁不住的伸手推打他,「你總是忘了我……」眼眶泛紅的她埋怨的低喃。

  倏地,單可薇再也顧不了許多,攀著他的頸子,送上自己的唇,「吻我。」目光渴切的傳遞她對這個男人的依賴與想念。

  「可薇你……」她的主動讓他感到震撼。

  「吻我──」她皺眉命令。

  終於,他雙手捧起她的臉,全心全意的吻著她,彼此緊擁不放的在這角落旋轉拉扯,繡扇扔了、發髻四散、小紗帽落地,她任他騰空抱起自己,吻得雙雙天旋地轉,直到她面頰通紅的抵在他額上,不住的輕喘。

  「可薇,我心愛的可薇!」他狠狠的咬上她的肩。

  「鎮權……」她眼波流轉,語氣發顫。

  「單老板,派翠西亞說陸先生他──」第三者的聲音意外闖入,破壞了原有的旖旎。

  乍聞聲音,單可薇連忙掙脫湯鎮權的擁抱,背過身故做鎮定。

  不意闖入兩人空間的蘇菲雅瞪著眼前吊詭的景象,許久,待她意識到自己打擾了什麼,連忙欲蓋彌彰的道歉著,「對不起、對不起,我什麼都沒看見……」隨即羞紅臉拎著裙襬一溜煙的跑了。

  膽小如鼠的蘇菲雅走後,空氣裏彌漫起一陣窘迫,單可薇隨意抓開早已不成型的發髻,抿抿雙唇,越過湯鎮權打算離去。

  「可薇──」他又喚住她。

  「別!」再也沒敢多看他一眼,她克制著緊張,只想快步離去。

  他拉住她,撿起地上的繡扇往她手裏一塞,「去忙,我等妳。」

  她瞟了他一眼,「……謝謝。」

  低垂著頭,單可薇匆匆下樓,旋身之際忍不住抬頭往他一瞥,然而一觸及他深壑般的雙瞳,她又漲紅了臉,只得咬緊唇快步離去。

  看著她羞怯無措的模樣,他忍不住笑了,掌心裏還捏著她的珍珠耳環,湯鎮權往口袋一塞,彎身拾起她的紗帽,尾隨著她的腳步慢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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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0 00:26:53
第二章

   「很抱歉,陸先生,剛剛這盞水晶燈的買主已經出現了。」

  「單老板,我是老主顧,你也知道我對水晶燈的喜愛,可否給個人情,把這盞水晶燈讓給我?」陸希傑表明意願。

  「陸先生,很抱歉,我當然明白你喜愛水晶燈,但是剛剛我已經與買主達成協議,雖然沒有白紙黑字,但是我仍得信守承諾。」

  「我願意高價購買。」他表現出誓在必得的決心。

  「陸先生,對方買主願意不計金額的得到水晶燈,甚至是超越其他買家可能給潘芭杜價格的足足五倍,你就別讓我為難了。」

  「那麼如果我願意給六倍價格呢?這盞水晶燈是不是就可以讓我帶走?」

  「六倍價格?」派翠西亞頓時瞪大眼珠,拚命的扳著手指細數一番,目光中充滿欣羨。

  今天是怎麼搞的?這盞水晶燈小不拉嘰的,論豪華還有段距離,稱精致倒還勉強可以,嚴格說來名不見經傳,可為什麼突然有那麼多人對它感興趣?

  單可薇淺淺一笑,「你這真的是為難我了,潘芭杜的買賣並不是全以價格為主導,凡事總有個先來後到,我已經答應對方在先,如果又貿然承諾和你的這筆交易,未免也太勢利,但若不領陸先生這份老交情,這我也說不過去。這樣好了,陸先生,今天這盞水晶燈就暫時留在潘芭杜,你給我幾天時間想想,屆時我再給你一個答復,如何?」

  派翠西亞靠上前去,「老板,陸先生願意給六倍價格欸……」六大於五,三歲娃兒都知道要選哪個。只見派翠西亞眼睛都亮得瀕臨雪盲境界,她實在不懂老板為什麼不一口答應這樁好買賣。

  單可薇手中的繡扇不偏不倚的打上她的前額,冷冽一笑,「有空多嘴,怎麼,今天的新貨都整理好了?要不怎有這閒情在這摸魚?難不成薪水扣得不夠多?」

  「老板你──陰險!」派翠西亞跺腳離去。

  稍稍整治了她,單可薇轉而對陸希傑說:「陸先生,如果你信得過我,就請給我幾天時間,我會給個公平的處理,絕不讓你多付一毛錢,也不會讓你吃虧。」

  陸希傑看著手腕十足的單可薇態度一樣堅決,也只好接受這個提議。

  「好吧,那我就等單老板的好消息,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

  「多謝包涵了,陸先生,今天你看中意的東西,就由我買單,算是我的誠意。」她旋身輕喊,「派翠西亞,還不把陸先生的東西打包好,馬上派專人送去。」

  「是……」眼看著業績沒了,派翠西亞的胸低得快貼到地板。

  湯鎮權靜默的站在門外看著單可薇遊刃有餘的處理買賣,這當年的樨嫩少女,如今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都是他逼的,扼殺了她的本性,逼得她脫離純真,逼得她面對現實。

  陸希傑一走,單璽挽著單可薇的手,滿是崇拜的走了出來,一看見湯鎮權,又迫不及待的上前報告。

  「爹地,你都沒看見,剛才媽咪真厲害,連水晶燈叔叔都不得不接受媽咪的建議,乖乖回家去。」

  「是,媽咪是厲害的媽咪,小璽真幸福。」他對著女兒的胳肢窩搔癢,惹得她哈哈大笑。

  單可薇往法式庭園走去,身材繃得苗挺婀娜,湯鎮權抱著女兒,尾隨她的步伐,目光著迷。

  「是什麼東西這麼炙手可熱?」

  「水晶燈。」往前方的雕花長椅坐下,單可薇雙腳優雅交迭。

  「水晶燈?」他皺起眉,快步的來到她面前,「可薇,難道傳言是真的?」

  「什麼傳言?」她從容反問。

  「我今天就是為了這件事來找你,」他說起一起命案,「上個月慘遭殺害的富商霍爾.基斯特,我記得他家就有一盞作工精致的水晶燈,你曾經對此表達過收購意願。」

  「而你試圖阻止我。」

  「可薇,你不會又不聽勸,一意孤行買下霍爾.基斯特命案現場的東西吧?」

  「潘芭杜收購死人的家具飾品又不是第一次,當家屬有意變賣,我沒理由拒絕收購,況且都還是一些質感不錯的東西。」

  他為之氣結,「可薇,誰的東西都可以買,就唯獨霍爾.基斯特家的東西不能買。」他沉沉的嘆了一口氣,決定先打發走女兒,再好好跟這個任性執拗的女人曉以大義,「小璽,先回屋裏去。」

  「喔……」單璽有些失望,因為接下來的話題顯然不適合八歲的她聽,偏偏爹地比誰都還要嚴格執行年齡分級制,連談話內容都列入控管。

  待單璽走遠了,單可薇才發問,「為什麼?」

  「你知道他是什麼身分嗎?」

  「美籍比裔富商。」

  「對,但他還曾經是黑幫成員,雖然已經漂白。」

  她眉一挑,「黑幫成員?唔,這倒新鮮。」

  「霍爾.基斯特長年掌控國際毒品交易、軍火走私,一直是警方頭痛的人物,偏偏警方掌握的證據都只能把他的手下送進監牢,至於他則因為罪證不足而一直逍遙法外,我們懷疑他這次的死並不單純是因為歹徒闖入住宅行搶失風,而臨時起意的殺人滅口,因為在他的豪宅裏,擁有全維言尼亞州境內最縝密的保全係統,然而案發當天,保全係統卻意外停擺,所以,這樁命案並不單純。」

  「是熟人?」

  「而且是為了某樣東西而來,因為豪宅裏許多價值連城的收藏並未失竊,財務沒有任何損失,這跟歹徒意圖行搶的說法顯然有明顯出入。」

  「會是什麼東西這麼重要?」

  「我想霍爾.基斯特的家屬一定心知肚明,所以才會趕緊脫手他名下的豪宅、私人昂貴物品,準備隨時逃往天涯海角,以躲避對方的再次上門。」他望著她,「目前參加水晶燈收購角逐的買主有誰?」

  「就方才那位陸希傑,和輾轉透過朋友介紹的買主,我安排後天跟買主碰面,聽說是一對新婚夫妻,突然表明要買下潘芭杜最近一個月內的所有水晶燈,說是要當做新婚禮物,可是需要這麼多盞嗎?」

  朋友?湯鎮權萌生一絲警戒,陸希傑他見過,但是關於那好意介紹買主的朋友,他靈敏的鼻子察覺了一絲不對勁。

  「到底會是什麼東西?」單可薇困惑的低語。

  「不管是什麼東西,總之你得盡快將原本屬於霍爾.基斯特的東西出清,而且要一件不留,免得對方把潘芭杜當做搜尋的目標,記得明天給我你那位朋友和買主的全名,我會請人查清楚他們的底細,事關重大,可薇,這一次不許你再任性了。」他慎重的告誠眼前的女人。

  然而他專斷獨裁的話語卻挑起了她的怒火,只見她美眸一睨,「湯鎮權,你這話什麼意思?好像我單可薇在你眼裏除了任性,就再也一無可取之處了!」溫潤如玉的臉頰冒出了火花,她雙手氣憤的朝這男人胸膛發洩攻擊而去,「還有,薩伊德是我的好朋友,你憑什麼調查他,憑什麼調查他介紹給我的買主……」

  「你冷靜一點。」

  「我冷靜一點?怎麼,我在你眼中除了任性又不冷靜,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你一次說嘛!」下手狠得毫不留情,她實在克制不住自己對這個男人又愛又恨的情緒。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無端挑起戰火,湯鎮權只能任著她去,打累了,她索性伏在他胸膛前,薄怒嗔惱的睞著他。

  「還生氣?」他順著她的發,莞爾道。

  「你就是叫人生氣。」她瞪他一眼。

  「要怎樣才接受我的道歉?」他寵溺的擰擰她的鼻尖。

  單可薇久久沒有言語,溫馴的靠在他懷裏,嗅著他身上獨有的陽剛氣息。

  許久,她輕聲低喚,「鎮權……」

  「嗯?」

  撐起身子,她迎上他炯炯有神的目光,「今天別走,留下來,好嗎?」

  湯鎮權無聲無息的牽動著唇微笑,沒有問答,只是把這纖瘦的腰肢攬得更緊了,那是默許。



  好夢方酣,夢裏的趙璃沉浸在法式美食的享受中,當她咬下最後一口牛肉,露出飽足的笑容之際,忽地一只健壯有力的腳狠狠的踹上她的臀。

  砰──

  當場把她從暖和的被窩踢到冰涼的地板上,她跌個四腳朝天、五體投地。

  「喔!好疼……我的屁股……」她可憐的睜開眼皮些許縫細,一見到惡魔毫無愧疚的嘴臉,索性躺在地上哀鳴起來,「姊,你實在比西維吉尼亞州的教堂鐘聲還讓人討厭欸。」

  趙璃,甫從文學院畢業的失業人口,永遠找不到一份象樣的工作,永遠只能在餐館打工,永遠只能被命令幫約會忘我的姊姊冒充代班。

  咳,她的人生還真是永遠的慘淡,再這樣下去,她將會與夢想中的英美比較文學碩士學位永遠的仳離。

  房裏居高臨下的身影揚起輕蔑的笑,「趙小璃,還不把妳的口水擦一擦。」話落,不忘再補上一腳以茲告誡,「活膩了你,膽敢拿我和那喪鐘相比。」她雙手死命掐住她的臉頰。

  「啊,救命,好痛欸!」趙璃及時挽救雙頰,「趙大玲,你幹麼七早八早就喊我起床啦!」卷著棉被,她一臉抗議的起身坐在地板上,手還不時抓抓自己那頭鳥窩。

  「七早八早?」睞去輕蔑,趙玲掩嘴冷笑,「趙小璃,你現在是在美國,不是在什麼臺灣、日本、韓國……維吉尼亞州已經離七早八早的時間很遙遠了,天都要黑了你知不知道?」她上前擰了她的粉頰一把。

  趙玲,趙璃的雙胞胎姊姊,目前任職於金玉良緣婚禮顧問公司,仗勢著姊妹容貌難以分辨,只要她懶了、異了、要約會了,就推派妹妹去冒充,而自己則好逍遙的玩樂去,是個絕頂囂張的婚禮秘書。

  「疼、疼、疼,趙大玲,住手──」無辜的俏臉好不容易從惡魔的手中掙脫,趙璃趕緊哀怨的揉著。

  「警告你不要再喊我趙大玲,我是你姊,長姊如母,知道沒?」

  「才早個兩分鐘,囂張個什麼勁兒……」

  「兩分鐘就綽綽有餘了,奧運選手輸個兩分鐘早都切腹自殺了,更何況,就算我只早兩秒鐘,我還是有權控告你剽竊我的容貌。」趙玲一屁股坐在那張搖晃不堪的椅子上,拿起粉刷拚命的補強臉上的粧容。

  嚴格來說,趙家也真是人丁單薄,不單父死母亡,連個象話的三親四戚也鮮少往來,這對雙胞胎姊妹打從高中畢業起便住在十分簡陋的屋子,克難過活。

  屋裏頭,一張瀕臨解體的雙人床、一張缺腳的桌子、一張永遠搖晃的椅子,跟一個搖搖欲墜的衣櫃,其他就再也沒有了。

  但是面子一族的趙玲從不許別人說她窮,連自家妹妹也不能說,她寧可說這是極簡風格的最大發揮,跟窮一點關係也沒有,每天離開這蒼涼小窩前,趙玲都會把自己粧點得光鮮亮麗,絕對不顯露一絲絲的窮酸氣息。

  窩在這裏生活多年的趙玲和趙璃,因為從沒同時走出這間屋子過,是以對許多鄰居而言,趙玲等於趙璃,只是有時打扮得光鮮,有時稍嫌邋遢,萬一哪天兩人一道出現,那才真會嚇死人呢!

  「剽竊個鬼啦!這麼嚴苛的專利法,也只有你訂得出來。人家昨天上大夜班,讓我多睡一下有啥關係?」

  「當然有關係,快起來,你老姊我待會有約會,所以你得幫我一件事。」

  「幫你?難不成又要代班?可是我今天晚上還有餐廳打工欸──」她雙眉嚴重打結。

  「你當餐廳妹是能賺多少錢啦!每次我都給你輕松又愜意的差事,你還要抱怨什麼?」

  「誰說輕松愜意?!你那個婚禮顧問的工作簡直變態到極點,永遠都有人在最後一秒想反悔逃婚,永遠都有可怕的意外會發生,每次代完班,我都快要心臟病發,這哪裏輕松愜意了?」

  神色一凜,趙玲把腳尖抵在妹妹肩上,「還嫌?!至少這份工作讓我們兩姊妹還有個地方窩,而且讓你這找不到工作的大學畢業生可以不被趕出去,你說,婚禮顧問的工作是不是頂好的?」她威脅的目光凜凜逼迫著趙璃。

  「是……是……您說的是,那真是一份好工作。」思緒一轉,她拉回正題,「可是我今天晚上真的還有工作啊!」

  「不管,今天晚上沒人結婚,只是我一對準新人客戶希望我去一場拍賣會,無所不用其極的買下他們心愛的一件物品,這種好差事我原本也想自己去的,只是你未來的姊夫在熱情呼喚我,我總不能把老公撇在一旁,自己去快樂吧?」

  趙玲攏攏頭發,自戀的望著鏡中的自己,「阿璃,你想想,拍賣會欸,不知道裏頭會有多少富家子弟,要不是我真的走不開,我還想親自去見識那種放肆喊價的快感,說不定還會遇上個白馬王子!咳,可惜,可惜我已經名花有主,有了心愛的老公了。」她還兀自陶醉不已。

  「老公?八字都還沒一撇 ,等他離婚了再說吧!」趙璃不滿的說。

  她這老姊什麼都很爭氣,唯獨在感情上沒用,誰不愛,偏偏愛上一個有家室的。

  「死丫頭,就會頂嘴,快起來把你這見鬼的模樣給我打點好,要是嚇到我客戶,害他們不結婚了,我可是會大義滅親的。」

  「對,你真是好個精忠報國的民族英雄。」

  「又回嘴──」趙玲把粉撲往她嘴巴扔去,砸得不偏不倚。

  趙璃急忙吐出粉撲,「咳咳……很嗆欸!」

  「嗆才好,嗆才會記住收斂你的嘴巴。」

  「暴君,你這個女暴君──」一邊折著棉被,她一邊嘀咕姊姊的惡行。

  「動作快點,我跟客戶約好六點半在潘芭杜見,這是潘芭杜兩年一次的雙年拍賣會。」

  趙璃停下動作,「潘芭杜?姊,你說的可是那個專門收購、販賣二手家具的潘芭杜?」她一臉詫異。

  「全維吉尼亞州,也只有那個潘芭杜,那名稱可是申請專利,有誰敢冒用?」趙玲從記事本裏掏出一張婚紗相片,仔細叮囑,「喏,記清楚了,就這兩個,你千萬別認錯人了,知道嗎?」

  「天啊,真的是潘芭杜!」趙璃十分興奮。

  一次偶然機會,她和同事們自告奮勇當搬運工,陪著餐廳老板娘到潘芭杜挑選家具,她記得當時車子一駛入潘芭杜,隔著一大片草皮,她就深深的被那棟巴洛克式的建築所吸引,流連在那些精致的家具裏,徘徊在那眾多離宮之間,尤其當天還見到潘芭杜的單老板,當場讓她崇拜得五體投地,夢想著自己有天也能像單老板一樣獨當一面。

  「動作快點,遲了看我怎麼整治你。」

  「要穿什麼去?潘芭杜的拍賣會應該很慎重吧?」

  「就穿婚禮顧問公司的制服去啊!難不成你想租小禮服?我們沒……」

  「……沒、那、閒、錢。」趙璃搶白說。

  「知道就好。」

  「用膝蓋想也知道。」她忍不住又啐了一句。

  趙玲狠狠瞪了她一眼。「你真的很愛回嘴欸。」

  「小心別發怒,當心你的粧裂了,未來的姊夫會嚇到的。」

  「喔,對,小心、小心……」她忙不迭的又撲上一層粉。

  只是目光一觸及趙璃那揶揄的竊笑,趙玲就忍不住想扁人,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調皮的妹妹?

  「哼,我要出門了,你動作快一點,六點半之前一定要抵達潘芭杜,準新郎叫紀蔚然,準新娘叫陸希晴,你給我好好伺候著,萬一搞砸了──」

  「我會大義滅親的。」趙璃又搶話。

  「知道就好。」趙玲拎起包包,挺著身子款款的出門去。

  歡送走惡魔姊姊,趙璃連忙打電話到餐廳請假,這回不管會被領班罵得多慘,她都要請假,因為在她心目中,潘芭杜的吸引力大過一切。

  
  潘芭杜家具收購會社

  身穿一襲粉金色胸前抓皺絲直平肩洋裝的單可薇,足蹬抓折珍珠高跟鞋,站在主宮殿裏,語氣一派沉著的講著電話,自信傲然的姿態儼然像位女王。

  「嗯,邀請函已經送出去,以他對水晶燈的熱愛,我想陸希傑先生今晚一定會出席這場拍賣會,一切就照計畫吧!那麼就晚上見了。」

  待她一掛上電話,她在寫字桌前踅來走去,似是在思索什麼,忽地,她側身掃來目光,「派翠西亞,你躲得夠久了,還不快出來,待會讓我發現櫃子上的刻花有一點損傷,你知道我會怎麼做吧?」

  遭到點名的派翠西亞陪著笑臉走了出來,「真是好眼力。」

  「潘芭杜裏的瞎子不多,任誰都看得到你。」單可薇往皮沙發上一坐,「說吧,鬼鬼祟祟的做什麼?」

  「真難聽,什麼鬼鬼祟祟的,我只是湊巧經過,不好意思打擾你講電話罷了。」

  「那好,我電話講完了,你可以走啦!」刷的抖開繡扇,她優雅的搧著。

  派翠西亞摸摸鼻子轉身就要離去,然而跨了幾步,她又難掩好奇的旋過身,「老板……」

  「又怎了?」單可薇揚起美眸,似在低笑的問。

  「為什麼你要把那盞史特勞斯水晶燈當做拍賣品?我以為你會賣給陸先生,畢竟,他願意給我們六倍價錢,那可是天價了,不是嗎?」

  幻想著那數量驚人的鈔票在面前遊移飄蕩,派翠西亞就恨不得自己有一把大篩網,可以把這些錢一毛不差的網住。

  「但是紀先生他們夫婦也答應給我不錯的價格啊!不管怎麼說,這兩者出的價格都很有說服力,不是嗎?」

  「哪能相提並論,六倍大於五倍,況且陸先生是我們的老主顧啊!」老板不是口口聲聲說老主顧第一嗎?現在竟然言行不一,派翠西亞覺得匪夷所思,再想到陸先生這筆交易如果做不成,她這個月的業績不知道能不能低空飛過,屆時萬一又被扣薪水,那她真的不想活了。

  都怪老天爺不幫忙,光這個星期她就被抓到上班時間三次偷吃點心,兩次偷偷打盹,薪水就這麼扣呀扣的,幾時她才能變成小富婆啊?

  「但是紀先生是超級潛力客戶。」

  「可是……」

  「可是什麼?既然兩方都是財力雄厚,我當然誰都不得罪了,基於公平原則,所以我特地搞了這場拍賣會,算是很給雙方面子了,而你現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打電話遊說陸先生今晚一定得來,要不然那盞史特勞斯水晶燈就會成為別人的囊括物了。」

  派翠西亞還想說些什麼,不過單可薇顯然已經不想再聽她發表高調,她只好帶著一肚子狐疑的離去。

  「等等,交代下去,我待會會去巡視會場,請他們務必把會場布置的進度盡快完成。」

  「知道了。」

  派翠西亞一走,單可薇獲得全然寧靜思考的空間,唇畔不時露出神秘的笑容。

  坦白說,一開始她也懷疑經由好友薩伊德輾轉介紹的買家紀先生的身分,基於安全考量,當她向薩伊德表達對賣主的質疑時,透過薩伊德的居中牽線,她見到紀先生跟他的準新娘,也才順利從準新娘口中知道,她是陸希傑的親妹妹──陸希晴,會不惜花大錢買水晶燈,一切都是為了報復。

  陸希晴為了報復哥哥蔑視她的婚禮重要性,所以打算搶購哥哥向來喜愛的水晶燈當做誘餌,引他出席婚禮,還要把水晶燈當做大贈品,讓酷愛水晶燈的哥哥看得到卻摸不著,最好當場氣死算了。

  基於大女人情誼,單可薇當下義無反顧的決定傾力相助,打算免費提供這盞史特勞斯水晶燈讚助陸希晴的報復行動,誰要男人總是這麼可惡!

  至於今晚的拍賣會,將是這場「妹妹復仇記」的序幕而已。

  那廂,單可薇等待著好戲上場,這廂,陸希傑的臉色卻陰惻得嚇人,緊抿的雙唇老半天都不吭一聲,一雙眼睛則冷列的瞪著桌上那張燙金邀請函。

  打從一個小時前,潘芭杜派專人送來這張邀請函,他的臉色就一直保持這樣沒變過。

  他萬萬沒有想到,單可薇竟然會將那盞水晶燈列入今晚拍賣會的商品之一,到底另一位買家是誰,竟然逼得向來挺有能耐的單可薇也不得不把水晶燈訴諸於大眾眼前拍賣了結。

  只是叫陸希傑納悶的是,一直以來就沒有人跟他搶過水晶燈,潘芭杜的水晶燈幾乎都是由他一人買走,對於這個甫出現就來勢洶洶的神秘買家,他想要知道對方身分的渴望是益發的強烈。

  電話鈴聲打斷他的沉思,他不耐煩的抓起話筒,「喂,陸希傑。」

  「陸先生,我是潘芭杜的派翠西亞。」口吻帶點討好。

  「有事?」

  「是這樣的,想必陸先生已經收到今天晚上雙年拍賣會的邀請函了。」

  「是,我的確是收到了。」他目光不甚愉悅的掃了那燙金的邀請函一眼。

  「我和我的老板都覺得好抱歉,不能把史特勞斯水晶燈的第一購買權保留給陸先生,事情是這樣的,由於對方買家的意圖十分強勢,且基於交易公平法則,單老板為了避免人說閒話,所以不得已只好把水晶燈列入今天晚上的拍賣名單,作出這個決定我和我的老板都感到萬分痛心,但是我真的很希望陸先生天晚上能夠出席拍賣會現場,如果順利的話,史特勞斯水晶燈說不定還有機會成為陸先生的收藏之一,」她戒慎恐懼的輕聲問:「你會來吧?需不需要為你保留貴賓席?」

  對方買家的意圖十分強勢,對方買家的意圖十分強勢……

  陸希傑滿腦子都在思考著派翠西亞的說詞,到底買主會是誰呢?想要一窺買主真面目的念頭不斷的滋長。

  「陸先生、陸先生?你還在線上嗎?」久等不到回應的派翠西亞在電話那端戒慎的喚著,生怕萬一惹毛了這個老主顧,又會被單可薇扣薪水。

  「我今天晚上一定會準時出席。」話落,他旋即掛了電話。然而狀似平靜的面容下,卻隱藏著一股蓄勢待發的戰鬥力,等待今晚的真相大白。

  這天陸希傑離開Star  Trek的時間比往常都來得早,早得讓辦公室其他人都誤以為是暴風雪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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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人聲鼎沸的潘芭杜雙年拍賣會現場,趙璃像個意外闖入的小孩,不時拉拉身上這叫人別扭的套裝制服,一方面又難掩好奇的對眼前的景象翹首顧盼,另一方面眼睛則在梭巡著趙玲口中的那對準新人客戶,只是人實在太多,她又太嬌小,只得不斷的踮足探看,生怕稍有錯過。

  「嗨,趙玲、趙玲,我們在這兒!」

  角落邊,一對男女對著地猛揮手,趙璃心想,這兩人應該就是趙玲口中的新人客戶了,她快步迎上前去佯裝著熟稔,「紀先生、陸小姐,抱歉,我來晚了。」

  打過招呼,這才將兩人看了清楚,果然是天作之合,準新娘一副沐浴在幸福中的模樣,而紀先生是風度翩翩的守護著佳人,真叫人羨慕。

  「不,時間還早,來來來,我們先上樓去,有些細節要跟你討論一下。」陸希晴十分熱絡的攙著她,像對潘芭杜環境十分熟稔的直上二樓,「對了,叫我希晴,我說過了啊!」

  「嗯,是。」她吶吶的應。

  拾階而上,再多的言語都無法敘述趙璃心中的澎湃,這叫人讚嘆的建築,讓她的雙眼來不及捕捉,僅僅能走馬看花的瀏覽過去,她不敢想象真有人生活在這麼古典奢華的宮廷建築裏。

  走入半闔掩的大門,玫瑰色的地毯暖了一室,空間裏的每張桌子,椅子莫不描金刻花的細致富麗,墻上的畫作、燈飾富貴盡現,還有那佇立在正中央的描挺身影,正是潘芭杜的主人──單可薇。

  一如她的記憶,單可薇是那麼的優雅美麗,姿態極其曼妙,只要有她在場,任何嬌貴的花朵也只怕是開得倔強、枯得驚慌。

  「可薇姊,這位是我的婚禮顧問秘書──趙玲,今天我特地請她幫忙在拍賣會現場舉牌喊價。」

  「妳好,坐。」單可薇持拿著繡扇款款而來。

  「單老板,你好。」趙璃的目光不忍離開她須臾。

  「趙玲,今天晚上就要靠你了。」陸希晴略顯興奮的說:「不過原諒我,我還不能巨細靡遺的告訴你原因。」

  「靠我?」匆匆調回目光,趙璃有些不知昕措。

  她只是臨時被推來頂替偷懶的姊姊,至於任務為何,說真的,她一點概念也沒有,因為姊姊並沒跟她提起什麼。

  這跟以往的情況不一樣,不是要她安撫新娘、照料新郎、擺平賓客、掌控婚禮,那些她也拿手的事情今天都派不上用場,此刻,她的出現竟是要來幫忙喊價,如此陌生的場面讓她有些心虛又很沒把握。

  「對啊,當然靠你,雖然我很想親自現身瘋狂喊價,但是為了保持計畫的神秘性,我只好當起藏鏡人,扮演幕後黑手了。」陸希晴說得興奮,也顯露了壓抑在心中的小小不滿。

  計畫的神秘性?這麼說來,這並不是單純的拍賣會嘍?趙璃睜著茫然的眼,困惑的思考著這所謂的計畫是什麼。

  單可薇發現她一臉的茫然,漾起一抹淺笑安撫她,「不用擔心,待會你只要專心舉牌喊價就可以,今天希晴的目標是一盞史特勞斯水晶燈,記得你的每次喊價一定要比競爭對手高,當然,你若是能以壓倒性的金額遏止對方競爭的意圖,那就更好了。」

  「壓倒性的金額遏止對方競爭的意圖?」

  「就是高出對手喊價金額許多的標價,每次喊價價差至少都在十萬美金以上。」紀蔚然解釋道。

  「小璽,去把東西拿來。」單可薇朝著一旁喚。

  趙璃這才發現到,長桌後方的躺椅上,一個年約八歲的女孩正坐在上頭讀著她手中的書本,一聽到單可薇的呼喚,馬上俐落的跑了出去。

  不一會兒,她拿著耳機走了進來,一把塞到趙璃手中,「喏,給你的。」

  「戴上它,待會我會從旁協助你喊價,你只要專心聽,依我的命令開口就好。」單可薇的態度凝靜如松,笑容堅定如石。

  「是。」不知怎的,只要看著單可薇的目光,趙璃毫不遲疑的就允諾加入了這場吊詭的拍賣陰謀,因為她是那麼崇拜著單可薇。

  「記得,如果有人問起什麼,一概都以不知道帶過,千萬別洩漏了我的名字。」陸希晴黑白分明的眼睛透著祈求。

  「嗯,我知道。」

  直到趙璃獨自一人坐在安排好的位子上,雙手仍緊張得發顫汗溼,畢竟今晚的任務她只窺知部分,並不了解所有堂奧。

  她細數著每一分、每一秒,連會場裏有哪些人她都無暇注意,直到她身旁來了一名西裝筆挺的男人,會場大燈將他們兩人的身影同時拓進地板,她分心的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孤高傲岸的身形,一身雪白且散發著迫人的靜謐,不知怎的,僅僅是看著他,趙璃就感覺自己體內的靈魂突然開始左衝右擊的想要鑿開出口,宣洩那股無以名狀的澎湃,耳邊的喧嘩頓時退得幽遠,整個升華到聽覺之外的模糊地帶。

  她怔然的望著,像個樨嫩少女雙頰泛出粉桃,就在他驀然一瞥中,她啞然失聲,緊張得猛吞咽著口中唾沫。

  「有事?」他發出低沉的聲音。

  她把頭搖得像只博浪鼓,「沒有……」然後滿是懊惱的低下頭去。

  天啊,她是怎麼了,竟會對著一個陌生男子望得這樣出神,尤其被他這麼一瞥,她徹底感覺自己就像是蒼白的花苞在雨露中低垂疲乏,那麼的……不值一哂。

  拍賣官幾時上臺的,她一點知覺都沒有,直到史特勞斯水晶燈現身,身旁傲岸男子挺拔的背脊明顯的震動一下,她才回過神。

  拍賣官宣布了五十萬的底價後,不約而同,他們同時舉起了牌子,準備喊價。

  「五十五萬。」陸希傑搶得先機沉著的說了數字。

  趙璃偷覷了他的側面,顫抖著聲音,急不擇徑的隨口一喊,「一百萬。」

  然而話一出口,別說她自己嚇了一跳,也在現場引起些許騷動,這男人再度側過臉龐,定定的望了她一眼。

  「唔,他為什麼這麼看著我?我說錯了什麼嗎?」她暗自嘀咕。

  糟,她好怕被他這麼看著,恨不得有個地洞能讓她把頭鑽進去。可又不行,她現在扮演的是趙玲,萬一她把事情搞砸了,只怕姊姊絕對會毫不客氣的將她大卸八塊,然後把骨頭喂給路邊野狗。

  「一百五十萬。」他又喊價了,沉沉的聲音就像是定音鼓似的打在她心坎上。

  趙璃突然恍神的不知道是否要跟他繼續加碼角逐,遲疑之際,耳機裏傳來單可薇的聲音,叮囑著她大膽拉開競價價格。

  她硬著頭皮再次舉牌,「三百萬。」

  果不其然,陸希傑又瞥了她一眼,這一回帶了些許殺氣,叫她一時間心兒怦怦亂跳。

  接下來,她感覺自己腦袋一片空白,只是不斷的舉牌喊價,然而每當她報出新價格,就會惹來眾人的側目與議論紛紛,尤其是身旁的他,眼中怒火隨著數字逐漸加深。

  史特勞斯水晶燈的拍賣進度明顯的形成一股拉鋸,趙璃恨不得折騰的時間快點結束,可拍賣官卻意外在這時候宣布中場休息時間。

  她想要起身到外頭去呼吸新鮮空氣,她記得潘芭杜前方有個大草坪,她需要寬闊的空間舒緩她的緊張,不過她還來不及起身,傲岸的男子就喚住她。

  「小姐。」

  她不確定的停下動作,卻沒有勇氣回頭確認,直到他沉緩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你……叫我嗎?」她謹慎的問。

  「是,我的確是在喚你,方便借一步說話嗎?」

  不等她回答,陸希傑徑自起身往會場外頭走去,盡管心裏不安,可是卻有另一個聲音催促著她追上他的腳步,是以她跟著走了出去。

  遠離了人聲,他驀然停住腳步,旋即回身面對她,「我開門見山的說好了,我是個水晶燈的收藏者,今晚的史特勞斯水晶燈,可否請你讓給我?這樣高價競爭下去,對你我來說都是損失。」

  看著他自信從容的模樣,她突然萌生一個念頭,不知道這樣靜定的他是否也有失措的時候?

  「如何?我願意給予一點金額酬謝,請你把史特勞斯水晶燈讓給我吧!」他的手曲躬在口袋裏,眉目間自信流露。

  忽地,趙璃抬起頭望著這身形頎長的男子,脫口而出,「為什麼不是你讓給我?我也可以給你一點金額作為酬謝。」話一出口,她後悔了。

  該死,都怪她平常跟姊姊頂嘴慣了,也沒想清楚都什麼時候了,竟然還沒頭沒腦的挑釁對方,萬一他一個不滿,伸手拗斷她的脖子,那她真是罪有應得。

  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敢如此挑釁一個男人,她無辜又無奈的望著他,屏息等待他的暴怒。

  果然,陸希傑的眉陡然挑起,然後用一種諱莫如深的眼光打量著眼前嬌小卻勇於出言挑釁的女子。

  方才當她一抬起頭,那雙靈透的大眼讓他直覺和璀璨的水晶燈聯想在一起,而她的言論確實讓他一陣意外,現在她屏息以待的莊嚴模樣,又讓他覺得莞爾。

  「看來你並不願意割愛。」他似乎放棄了遊說。

  「很抱歉。」她松了一口氣。

  咄咄逼人的男人會讓人有壓力,尤其是像他這樣出色的男人,更有咄咄逼人的能耐,不過也幸好他沒有,要不然她絕不是他的對手。

  陸希傑沉吟須臾,「你也收藏水晶燈嗎?」他緩和了口吻問。

  她搖搖頭,「嘖,怎麼可能,貴得嚇人。」她本能的嘀咕,下一秒驚覺自己失言,她吞吞吐吐的想要解釋點什麼,「不是這樣,只是……不容易保存,又難得看到喜歡的,所以很少買。」

  「我很喜歡水晶燈,熱中此道收藏,不過這倒是第一次遇上有人與我競爭。」

  「喔,是嗎?」為了不讓自己再次失言,趙璃答得謹慎許多,「嗯,我想,拍賣應該要開始了,我們還是先進去吧!」她露出傻笑。

  「你不是買主。」就在跨進會場的前一步,他突然說了這麼一句。

  「啥?」猛然停下腳步回頭,眼珠左右盱衡,就是不敢看上他篤定的眼。

  「雇請你的買主很低調。」拋下這句話,陸希傑越過顯出慌張的她,跨入會場。

  天啊!他從什麼地方看出我不是買主?難道我露出的破綻有這麼多嗎?趙璃莫名其妙的翻著白眼,然後也沒辦法的踱步走了進去。

  持續上半場的角逐拉鋸,史特勞斯水晶燈的拍賣價格一路從三百萬持續瘋狂攀升,陸希傑似乎也卯足全力想要爭取水晶燈的所有權,這樣激烈的角逐,讓現場的來賓莫不開了眼界。

  陸希傑專注在水晶燈的競價上,壓根兒沒有嗅出這可能是場陷阱,心無旁騖的他反倒是一步步的落入了這場預設的陷阱中。

  對計畫一無所知,苦等不到落幕時分的趙璃緊張得幾乎快氣咽命絕,來自身旁男子的莫名壓力又每每叫她心不在焉,忽爾,她失控的舉牌大喊,「一千萬──」

  陡然鴉雀無聲的現場隨即陷入吵雜的議論紛紛,她刻意忽視身旁的那雙眼睛,心裏卻有種松了一口氣的快感。

  當一千萬美金迅速拍板定案,陸希傑臉色發青的久久無法言語。

  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場拍賣會竟會超出他的掌控,他不但失去了史特勞斯水晶燈,而且還對真正的買主一無所知,氣惱之餘,他朝那位有著宛若水晶燈般明眸大眼的女孩伸出手。

  「陸希傑。」赤脈貫睛,他臉部線條亦十分僵硬。

  「我……我叫趙璃。」駭然之餘她只能憑本能反應。

  「恭喜你得標了。」

  「謝謝。」她吶吶的握上他的手。

  他英挺的眉目顯露他的怒意,然而厚實溫暖的掌心卻偷偷傳遞著電流,酥麻了她的手。

  「可否請問雇請你的買主究竟是誰?」他的言詞透著森冷。

  「我……」她一時心急如火燎,「抱歉,無可奉告。」

  縮回了自己的手,旋即快步的離開,交錯步伐迅速的宛如奔跑,涼風貼著面頰上的肌膚竄流,她跑得身子如飛,直到遠離了那叫人敬畏的目光。

  坐在法式庭園裏,她拚命的喘息著,「天啊,一千萬?!誰會瘋了拿一千萬美金去買一盞水晶燈,要我,連五十塊都不願意買。」

  口舌逞能之餘,趙璃也更明白了貧富的差距是如此懸殊。

  「真窮……」自我解嘲,下一秒她釋懷的鼓舞自己,「背向太陽的人只會看見自己的陰影,連別人瞧了,也只瞧見臉上陰黑的一片。罷了,我趙璃本來就不是有錢人,不過,一千萬的數字喊起價來還真是叫人舒暢。」

  那廂,從監視螢幕上獲知拍賣結果的陸希晴高興的抱著紀蔚然大聲歡呼,「終於搶下水晶燈了,我們的計畫已經跨入成功第一步,看到大哥臉色鐵青的錯愕模樣,我真有一股說不出的暢快。」

  「你喔,別得寸進尺了,這一切還多虧了單老板。」

  「對,都是可薇姊的協助,才讓我的計畫得以順利進行。」

  單可薇坐在古典手工名椅上,輕搖繡扇,淺笑優雅,「陸先生對水晶燈的喜愛程度著實讓人驚訝,而你想要利用水晶燈吸引他如期出席你的婚禮,這點子倒是使得絕妙,這麼有趣的機會,我沒理由不幫忙。」

  「可薇姊,真的是很謝謝你。」

  「別謝,接下來,我可就沒法兒幫你們什麼了。不過,加油,我很期待喔!」

  迥然不同於單可薇的愜意,派翠西亞垮著一張臉,很是扼腕。

  她實在無法理解老板竟然為了和自己不相幹的計畫,白白浪費了大賺一筆的好機會,一想到白花花的鈔票飛走了,她除了心痛,還是心痛。

  「派翠西亞,你還好吧?」單璽無奈的問。

  「不好,錢欸,還有我的業績抽成,竟然沒了,你說我能好到哪裏去?」她恨不得把自己發脹的腦袋掂捏成一束,省得想破頭。

  「唔唔,錢飛了,這的確是要了你的命。」單璽揶揄道。

  「不行,反正錢是賺不到了啦,但是我也要拿這件事來好好宣傳一下,發個新聞稿給媒體好了,不但可以大大打響潘芭杜的名號,還可以提高來客率,屆時一人消費一點,我的業績抽成應該可以稍稍彌補回來,一定可以的。」

  派翠西亞嘀咕半晌後,二話不說,埋頭開始著手新聞稿的撰寫,準備要用這一千萬美金天價好好替潘芭杜宣傳一番。

 
  趙璃回到家,趙玲早已經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她迅速的把制服換下,然後用除塵衣刷簡單整理後吊掛好,梳洗後安靜的爬上床,從姊姊糾纏的身上拉過一只被角。

  「姊,你睡了嗎?」她的眼睛在黑夜中顯得明亮。

  「嗯……」趙玲囈語一聲。

  「姊,今天的拍賣會真叫我大開眼界,你知道嗎,我對著一個水晶燈喊了一千萬美金的天價,很不可思議吧!」

  身旁規律的呼吸聲傳來,趙璃看了熟睡的姊姊一眼,淺淺一笑。

  「姊,有錢人真奇怪,竟然可以花大錢只為了買這麼昂貴的水晶燈,如果你有一千萬,姊,你會想要買什麼?」

  身旁熟睡的身子依然沒有回應,她索性翻了個身,看向傾灑入屋的月色,「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要買什麼,不過,如果可以的話,我倒希望我得到的不是一千萬,而是一個與我真心相愛的男人,那是一種情感的歸屬和依賴,可以讓人覺得世界充滿幸福和滿足,我想,這應該不是金錢可以買到的吧?」

  「唔……」回應她的仍是囈語。

  趙璃笑著閉上眼睛。

  突然,她想起了那道孤高傲岸的身形,她猛然睜開眼,看著自己曾經與他碰觸的右手,回想著厚實溫暖的掌心傳遞的電流,酥麻了她的手,當時的感覺倣佛又再度浮現,她握住微微發麻的右手,把它枕在頭下,希望殘餘的溫暖可以被保存。



  失去水晶燈而一夜無法成眠,陸希傑頂著黑眼圈和委靡的精神呆坐在辦公室裏,滿腦子轉的念頭都是不甘心。

  「一千萬,到底是誰花一千萬買了那盞水晶燈?」他百思不得其解,下一秒,他腦中出現了那有著媲美水晶般燦然雙眸的女孩,「她說她叫趙璃,好個趙璃,她背後的唆使者究竟是誰……」

  電腦螢幕上的畫面他啥也看不清,兀自呢喃自語之際,季裕棠抓著報紙旋風似的奔了進來。

  「這是真的嗎?昨晚潘芭杜拍賣的水晶燈叫價一千萬美金天價,這是真的嗎?」滿心浮躁的他拚命指著報紙上一小落的花絮報導,頻頻追問。

  「是真的。」

  「天啊,陸希傑,你也實在是太大手筆了吧,一千萬美金元欸,在哪裏?那盞水晶燈你收到哪裏去了,快拿出來讓我瞧瞧。」

  「等等,我們也想看。」胡乃元跟岑修賢也擠進辦公室來要看熱鬧。

  「沒有。」他淡然而道。

  「不要那麼小氣,我們是好兄弟欸,借我看一眼就好,我保證不碰它。」胡乃元討好的說。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昨晚拍賣競標我輸了,那盞水晶燈的買主不是我。」陸希傑隱忍一夜的怒氣被這群搞不清楚狀況的好友挑起了。

  岑修賢一楞,「啥,不是你?那會是誰?」

  「我不知道,昨天現場代標的是一個華人女子,叫做趙璃,她堅持不肯透露雇請她的人是誰。」

  「等等,你怎麼知道她不是出資者?」季裕棠提出質疑。

  「我跟她有過短暫交談,她並不熱中水晶燈收藏,只是忠人所托罷了。」

  「所以你壓根兒也不知道誰才是這盞水晶燈的真正得主嘍!」胡乃元問。

  「不知道。」

  「神秘、神秘,沒想到維吉尼亞州裏也有這麼神秘的富賈,我以為州內沒人比得過因為財富惹來殺機的霍爾.基斯特了,沒想到另有高人。」季裕棠認真思索著。

  就當四人沉思之際,桌上的電話響了,季裕棠抓起電話,「喂,Star  Trek您好。」下一秒,他把電話交給陸希傑,「你家那個吃了興奮劑的老妹。」

  陸希傑微微皺眉,「喂,希晴,什麼事?」

  「哥、哥──你知道嗎,這實在太叫人興奮了。」她的語氣興奮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我不知道,因為你沒說。」

  「喔,我太興奮,所以忘了。」她反復深呼吸,「哥,你看到報紙沒有?潘芭杜昨晚拍賣會上有個要價一千萬美金的水晶燈。」

  「我知道,但那不是我買的。」他黯然失意的說。

  「我當然知道不是你買的,因為水晶燈在我這兒啊!」陸希晴高亢的聲音顯得情緒澎湃。

  「希晴,你說什麼,水晶燈在你那兒?」向來沉穩冷靜的陸希傑這下子整個人從皮沙發上跳了起來。

  「是啊,一早潘芭杜就請專人把水晶燈送來,說是有人要祝賀我和蔚然即將新婚的禮物,可是上面竟然沒有署名,我問過潘芭杜,單老板也表示並不清楚買主身分,這真是叫人意外的驚喜。」

  「沒有署名……」他心中的疑惑被撩至最高點。

  「不知道是誰這麼慷慨,對方留了字句說,婚禮當天將會親自來恭賀我和蔚然,我真是迫不及待想要見到這個人了,任誰也沒想到,全世界最昂貴的水晶燈竟會在我這兒,呵呵……」

  「希晴,你打算怎麼處置那份厚禮?」

  「處置?你是說水晶燈嗎?嗯……」她沉吟須臾,「雖然我本身沒有收藏的習慣,但是這好歹也是人家的一番心意,啊!正巧我和蔚然都想辦婚禮抽獎,感謝那些來參加的賓客,不如把它拿來當做婚禮後的首獎贈品好了。」

  抽獎贈品──陸希傑乍聞決定,當場一口氣全都岔亂了。

  「不可以,希晴,如果你願意,大哥願意出資買下它,如果……」

  等不及他把話說完,兀自陶醉的陸希晴已經掛上電話,留下叫人難堪的嘟嘟聲響。

  「希晴、希晴──」死刑前的掙扎。

  「什麼事?瞧你臉色蒼白的。」岑修賢拍拍他的肩膀問。

  他頹喪的掛上電話,「水晶燈在希晴手上,有個神秘人士把水晶燈當做新婚禮物送給她了。」

  「這麼巧?」季裕棠覺得事情透著詭異。

  「但是希晴想把水晶燈拿來當做婚禮的抽獎贈品。」陸希傑尚未平息的火氣一時間又被挑起。

  「有什麼關係,請希晴賣個人情給你,讓她把水晶燈送給你收藏不就好了。」胡乃元認為這事再簡單不過了。

  「不可能,希晴是何等固執的女孩我們又不是不知道,只要她決定的事怎麼可能改變心意?」岑修賢一針見血的說。

  「抽獎──哼哼,你們陸家的人還真是以怪出名,看來想要攔截水晶燈,你得親自跑一趟後天的婚禮了。」季裕棠冷冷的說。

  三人走後,辦公室恢復了平靜,陸希傑仍在苦思,為什麼水晶燈會在希晴手上?一切事情的真相都係在那個名叫趙璃的女孩身上,但是他除了她的名字,其他就一無所知了。

  這廂,潘芭杜裏,單可薇抓著報紙目光冷冷的掃向邀功加薪的派翠西亞。

  「這是一次大宣傳,媒體這番宣傳效果頂好的,所以,老板,給個紅包或者提高業績抽成獎金,應該不為過吧?」她滿心都在盤算著這筆意外之財。

  「派翠西亞,我發現你真的是……」她斟酌著挑揀適當詞句。

  「老板你不用誇我,給我實質一點的鼓勵吧,比如說,獎金。」派翠西亞自鳴得意的笑著,一旁的單璽實在快看不下去了。

  忽地,單可薇臉色一凜,冷聲嚇斥,「多事!誰叫你給媒體新聞稿的?你簡直是變相在昭告天下小偷,想要好東西就來潘芭杜偷,呆子!」

  「啊,怎麼罵我呆子?」方才派翠西亞還得意揚揚,這下子垮成一攤爛泥。

  「不罵你呆子要罵你什麼?萬一潘芭杜惹來什麼覬覦,我就把你打包送給歹徒。」

  「啊,老板──」

  「咳,你真是越來越呆了呢!」單璽搖搖頭,跟著母親的步伐也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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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0 00:27:43
第四章

   剛結束大夜班的工作,趙璃回到家,連衣服都沒力氣換,咚的一聲就倒在那張搖搖欲墜的床上,呼呼大睡起來。

  偏偏天不從人願,她一倒下,床頭的電話就氣煞人也的張狂亂響──

  「喂……」

  「阿璃,快起床,趕快幫我到婚禮現場去,今天是紀先生跟陸小姐的婚禮啊!」趙玲十萬火急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劈哩啪啦的傳來惡耗。

  「什麼?!我才剛結束大夜班的工作欸。」

  「那就再接再厲嘛,人家真的趕不回去了啦!」趙玲可憐兮兮的哀求著。

  「你在哪裏?」

  「……邁阿密海灘。」這聲音透來一股甜蜜的意味。

  「Shit!你現在當然趕不及,你早八百年前就該趕回來的,你以為邁阿密就在我們家後面巷子嗎?」這個可惡的姊姊怎麼不幹脆說她在北極算了,至少她會徹底死心。

  「趙璃,你皮癢了是不是,跟我頂嘴?!還不是因為你姊夫他朋友有事耽擱了,直升機臨時來不了咩。」

  「那你等著被公司開除吧!」她心有餘而力不足,她實在太想睡了。

  「小璃……我是你唯一的親姊姊欸,」趙玲馬上哭喪著語氣改採柔情攻勢,「從小到大,我哪時候不罩著你了,現在趙家就我們兩個相依為命,你明知道錯過客戶婚禮是會被殺頭的,你怎麼忍心看我落得如此下場,嗚嗚……」

  「可是我──」

  「璃璃,當姊姊求你嘍,我們就靠這份薪水過活,你總不希望姊姊也跟你一樣失業吧……」

  趙璃無奈的聽著老姊千篇一律的低姿態戲碼,雖然一肚子不耐,最後她還是點頭屈服,「好啦、好啦,知道了啦,一直說話我怎麼換衣服出門?」

  苦旦退場,她聲音又是生龍活虎的,「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是我最好的妹妹,記得七點前要趕到喔,啵!」趙玲掛電話的速度真是一點都不手軟。

  瞟了墻上時鐘一眼,趙璃狠狠倒抽一口氣,「啥,七點──現在已經六點四十五分了欸,可惡的趙玲,每次都這樣。」

  火燒屁股、手忙腳亂的衝了個澡,然後她一手忙著穿衣服,一手還得忙著化粧,拉開搖搖欲墜的衣櫃,翻找著絲襪和短領巾,顧不得粧化得是好是壞,就算成了猴子屁股,她也無暇挽救,抓起包包飛也似的奪門而出,速度之快、表情之緊迫,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在逃難呢!

  當趙璃氣喘吁吁的抵達婚禮現場,耳機都還沒配戴妥當,黛西已經青著臉迎上前來,一手塞給她賓客名單,一邊抱怨──

  「趙玲你總算來了,糟了啦,新娘正在鬧脾氣,她想要反悔落跑了。」

  「喔,又來了。」趙璃狠狠敲了自己的腦袋一拳,她最討厭遇到這種情況了,偏偏每場婚禮的新娘總要來這麼一小段的任性才甘心,「我來處理,你去盯著會場布置看看攝影機、燈光是不是都準備妥當了。」

  「嗯,我知道了。」

  黛西一走,趙璃反復的調整呼吸,不忘打點好儀容,幸好冒充老姊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而這種要嫁不嫁的戲碼她也看多了。準備妥當,她漾著十分誇張的笑容,推開新娘休息室的大門。

  「恭喜、恭喜,哎呀,今天美麗的新娘怎麼鬱鬱寡歡?」她溫柔且貼心的蹲在新娘裙襬邊。

  「趙玲……」陸希晴突然哭了起來,「我、我不想嫁了。」

  「怎麼了?這可是籌備了很久的婚禮,過了今天,你就是你最心愛的男人唯一伴侶,這麼神聖的時刻,許多人都求不到,你怎麼反而要將它往外推?」

  「我昨天晚上作惡夢,夢見自己變成一個黃臉婆,我老公變成大酒鬼,身邊還圍了一圈酒店小姐,我好害怕,嗚嗚……」

  的確是個挺恐怖的夢,趙璃哭笑不得,「聽我說,東方人有個說法,認為夢境跟事實是相反的,你夢得越恐怖,代表現實中的生活將會越順利幸福,這是一個好兆頭,況且你這麼漂亮,剛剛紀先生怎麼對我說的你知道嗎?」

  陸希晴搖搖頭,淚眼汪汪的望著她。

  「他說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即將和最心愛的女人共度一生,他興奮得一夜睡不著,等待著待會兒要在神父面前證明忠誠,並且把他的伴侶介紹給大家。」

  「真的嗎,蔚然真的這麼說嗎?」

  「當然,相信我。」她信誓旦旦的保證著。

  陸希晴一陣心花怒放,「趙玲,快,快請化粧師來,我的粧一定都哭花了。對了,把我手機拿來,我差點忘了請我大哥去接我的好友,她可是今天要代表致詞的人,絕不能缺席。」

  當女人把心思回歸美貌上時,基本上她們就再也不會有腦袋想到逃婚的事情,這是趙玲教給趙璃的經驗談。

  陸希晴一手拿著手機,不忘叮囑,「對了趙玲,有一件事你一定要幫我保密,就是關於水晶燈的事。」

  為了水晶燈,大哥連著兩天向她遊說買賣,偏偏她固執得像石頭,逼得大哥終於在昨晚遊說失敗後沉痛的表示他會出席婚禮,果然,一切情況就如她所計畫的。

  「我知道。」她頑皮的用手往嘴上一劃,表達她堅守秘密的決心。

  趙璃順利脫身後,負責照料新郎的派克又急忙在她耳邊小聲嚷著,「趙玲,新郎消失了,到現在還沒看到他人在哪裏。」

  「怎麼會?今天誰負責去接新郎的?」

  「雅立克說新郎早來了,可是我找不到人。」

  「快去找,任何一張桌子或者椅子底下、樓梯間、廁所都不能錯過,人不會平空消失,如果他怕得大醉一場,那就弄醒他,就算掉到水溝裏也得打撈起來,不幸溺斃就打電話通知……」眼一翻,她做了個淘氣的表情。

  「是,我知道。」派克哭笑不得的領命而去。

  看,這就是趙璃痛恨代班的原因,她永遠會有處理不完的事情,明明急得心臟病要發作了,還得口是心非的說一切都很美好,以後她要是找到心目中的理想男人,她才不需要這些誇張的婚禮,她決定自己騎著腳踏車投奔那男人懷抱,省了這些大宴賓客的瑣碎。

  就在此時,她不意聽到角落處傳來細碎的哭聲,她循聲找去,發現一位老先生坐在角落不斷的擦拭著眼淚。

  趙璃回想賓客名單裏,雙方新人並沒有家長出席,這位老阿伯是誰?

  「先生,您怎麼了?為什麼哭泣?我可以幫忙您什麼嗎?」

  他抬起紅腫的眼睛,「真不敢相信,昨天還是個小丫頭,今天就要嫁做人婦了。」

  「是啊,時間過得真快,我是今天的婚禮顧問秘書,您好。」

  「喔,你好,我是希晴那丫頭的教父,她父母走得早,沒能來得及看到她披上嫁紗,我是帶著她父母的期待跟祝福來的。」

  喔,對,她差點忘記名單上有個牽引新娘步入會場的長者,「真感謝您,她是最幸福的新娘,有身為教父的您這麼掛心她。」她一邊安撫著老人家,一邊招手要個工作人員過來,「婚禮馬上就要開始了,去看看新娘吧,她在等著您。」

  「喔,對,我得去挽著她的手……嗚嗚,時間真快。」

  她嘆息著微笑,忙裏偷閒的坐在階梯上,心裏覺得幸福,失去父母卻還有個教父,遺憾中,依然保有幸福的甜味。

  「趙玲,還是找不到新郎。」耳機裏,派克氣急敗壞的大喊。

  眼看時間就要到了,趙璃只得趕緊結束羨慕,起身幫忙尋找今天的男主角,「我馬上幫忙找,叫其他人也一起協助,記得不要聲張。」

  半個小時過去了,婚禮會場跑了不下十圈,她滿身大汗,就是找不到身穿白西裝的紀蔚然,暈頭轉向之際,一名全身雪白的男人從電梯裏出現,腦子一片渾沌的她二話不說拉住男人便往新郎休息室奔去。

  「天啊,你總算出現了,我都快被你急死了,都什麼時候了還不出現,婚禮再過五分鐘就要開始了,你這新郎怎麼──」

  滔滔說教的趙璃一個抬頭,所有的話語當場化做煙霧,在空氣中蒸發不見。

  「趙璃?」竟然是她,陸希傑很是意外的看著面前緊抓著他手肘不放的女人。

  倒抽一口氣,「你──你不是紀先生──」她趕緊松開手,「你怎麼會在這裏,還穿著白色西裝?害我誤以為……」聲音飄得老高。

  「紀蔚然人呢?」他沉沉低問。

  「新郎他……他……」她支吾其詞。

  正巧這時耳機傳來派克回報,原來新郎在昨天的告別單身派對上爛醉如泥,倒在休息室的沙發下睡著了,現在眾人正在搶救他所剩無幾的清醒神智。

  「他很好,只是宿醉不適,正在稍做休息。」趙璃露出笑容,欲遮掩方才的慌張。

  「真巧,竟然又在這裏看到你,而你今天顯然是婚禮顧問秘書。」陸希傑仔細將她打量了一回。

  「趙玲,婚禮馬上要開始了喔!」黛西匆匆跑過去,朝她喊了一句。

  「好,馬上來。」她轉身就要走人。

  眸光一沉,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肘,「趙玲?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名字叫趙璃。」

  「我是誰不重要,重點是,你今天為什麼會在這裏出現?」她回避著他的眼,機伶的掙回自己的手肘。

  不能看、不能看,這男人的眼神太勾人,萬一被他勾去了魂魄,她不但會穿幫,說不準還會自己爆出關於水晶燈的假拍賣計畫。

  「我是新娘的大哥,所以,不需要困惑我為何在此了吧?」

  「什麼,大哥,你是希晴的大哥──」她兩眼發直,「那水晶……」猛然想起,她突地噤聲。

  怎會這樣,嗯……有點混亂,顯然她需要一點時間跟空間好好冷靜一下。

  「什麼水晶?」陸希傑把她怪異的模樣捕捉得一分不差,尤其她沒有說完的話語,更是引起他莫大的懷疑。

  「沒事。」她斂容重整好思緒,「我的確不需要懷疑你的出現,但是,現在你該乖乖坐好,因為婚禮要開始了。」她現在只想遠離他。

  「聽著,趙璃,我想我們需要好好的談一談,關於你背後的真正買主。」

  「不,我們沒什麼好談,真的,我得去忙了。」撇下他,她絲毫不敢稍做停留,腳底抹油的全速開溜。

  天啊,怎麼又會遇上他?這男人記憶力該死的好,竟然還記得她的名字,早知道會這麼棘手,她就不該答應那個計畫,跟他搶什麼水晶燈,這下好了,希望他不會失控的拿刀子逼她說出水晶燈真正的擁有者。

  「趙璃,你逃不掉的,今天結束以前,我們一定會有機會好好談談。」陸希傑篤定的朝著她背影說。

  陸希傑的雪白身影讓趙璃心不在焉,幸好婚禮如期舉行,爛醉的新郎在最後一秒順利站在神父面前,不用她再費心。

  她忍不住抱著一旁的廊柱撞頭嘀咕,「為什麼就是有人能夠如此幸運,得天獨厚的長得如此英挺帥氣,而且還有著不錯的身分地位?老天真是不公平。」

  不知怎的,她就是能夠清楚的感覺他的存在,緊張的心情一如拍賣會那晚。

  「代表親友致詞的人呢?下一個就要上臺了,怎麼沒看到人呢?」面目猙獰的黛西偷偷的靠上前問,打斷她的自言自語。

  「啊,致詞的人!」趙璃回神看著手中的流程表,「糟了,我竟然忘了,黛西,給我兩分鐘,我馬上把人帶來。」

  再一次邁開步伐,她不得已的直奔陸希傑身邊,彎低身子靠在他耳畔低語,「抱歉,稍早之前,新娘不是打電話請你接一個朋友過來婚禮現場嗎?人呢?待會就要輪到她上臺致詞了,可是我找不到對方。」盡管已經很努力壓抑了,可她依然難掩緊張。

  見她自投羅網而來,陸希傑淡然一瞥,「她不會來了,因為她昨晚喝酒導致全身過敏,今天整個人都是紅腫狀態,而且禮服來不及完成修改,所以她賭氣不願意來。」

  她心頭一涼,「啥,那你剛剛怎麼都沒說?現在我臨時到哪裏找個人替補?」

  「把致詞的流程抽掉就可以了。」他一派閒適的說著。

  然而天不從人願,當陸希傑的良心建議一出口,婚禮司儀已經宣布親友致詞代表請上臺。

  趙璃的臉瞬間垮成一攤爛泥,「抽不掉了……」

  他轉身面對她,笑不入眼的說:「那就你代表上臺致詞吧,我想,一個優秀的婚禮顧問秘書不就是要代替新人妥善處理好婚禮上的每一個突發意外,務求婚禮的盡善盡美嗎?」

  「我?我不行啦──」從小她只要站上講臺就會渾身失控的大顫抖,要她插科打諢跑龍套可以,在眾目睽睽之下講話致詞就免了吧。

  不行,她要落跑了。

  睿智如陸希傑,一眼看穿她的意圖,只見他從容的站起身,輕而易舉的抓住打算落跑的她,在眾目睽睽之下拖著腳步踉蹌的她,從口袋裏抽出一張講稿往她手中一塞,就將她整個人推往舞臺,臨走前還不忘貼心的把差點被她撞到的麥克風安全的遞到她手中。

  「陸──」咒罵幾乎脫口而出,然而一觸及所有賓客的目光,趙璃及時捂住麥克風,硬是咽下低咒的話語,顫巍巍的擠出一抹比哭還醜的笑容。

  陸希傑俊朗的面容隱約浮現一抹促狹,似是為了他的擺弄而得意。

  「可惡──」如果可以,她只想祈求上帝賜給她一個地洞,好讓她躲下去。


  喜宴還在如火如荼的進行著,趙璃坐在階梯上,渾身疲累得直想倒頭就睡,然而一想到方才的致詞,她羞愧得簡直無地自容。

  毫無意外,她搞砸了!

  話說二十分鐘前,她先是醜態畢露,踉踉蹌蹌的上了臺,對著講稿吞吞吐吐的念著字句時,桌上的浮水蠟燭突然以一種迅雷不急掩耳的速度吞噬了她的講稿,當場駭得她驚叫連連。

  不假思索,急於滅火的她抓起面前的杯子就往稿子淋去,孰料那是一杯酒精醇厚的威士忌,不但沒能滅火還助長了火勢,引起現場一陣驚恐尖叫,賓客們紛紛抱頭鼠竄。

  盡管她試圖挽救,但是,顯然她的挽救跟失敗殊途同歸,幸虧雅立克及時找出滅火器,要不然她這個婚禮顧問秘書就差點成了把整場婚宴燒個精光的罪魁禍首。

  趙璃完全不敢想象老姊在聽到這惡耗時,會用什麼殺戮的手段淩虐她,總之她是不會太好過了。

  「喔,天啊……」她懊惱的把頭埋進雙手。

  「你怎麼還在這裏?這時候不該去搶新娘捧花了嗎?」陸希傑陰魂不敗的出現在她面前,手中端著一杯叫她惶恐的威士忌。

  「我是婚禮顧問秘書,不是親友。」不知哪來的勇氣,她狠狠的睞了他一記白眼。

  反正火都敢放了,還差一記白眼嗎?她的叛逆被方才那把火這了出來。

  「剛才的致詞還挺別開生面的。」忽略她的白眼,他悠哉的說道。

  「對,別開生面。」哪壺不開提哪壺,趙璃垮著一張臉,霍然起身,準備徹底遠離陸希傑這個超級大災星。

  瞬間,淩空飛來一束捧花,不偏不倚的砸上了她的臉,些許殘瓣掉散,花束隨即落入她的手中。

  「喔──」她吃疼的捂鼻悶哼。

  四周響起一陣喧嘩,有人懊惱,有人大笑,唯獨趙璃一人哭笑不得,只得拿起花束,尷尬的對沒能搶到花束的女人抱歉致意。

  食指摩挲鼻梁骨,掩飾他的忍俊不住,「恭喜你嘍,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新娘捧花。」啜了一口威士忌,陸希傑向來嚴肅的俊容現在盡是揶揄。

  她狠狠的瞪著他,若不是礙於情面,她真想把這束花如數甩上他的臉,氣弱之餘,索性扭頭閃人。

  「你要去哪裏?」

  「避難,躲避你這個災難。」她說得很忿忿不平。

  「那好,趁著你避難之際,我們就來談談,關於那盞水晶燈的背後買主究竟是誰。」他目光凜凜的鎖定她,「另外,還有個不情之請,我希望你把水晶燈從贈品名單上抽掉。」

  又是水晶燈!趙璃心一涼,直覺大禍臨頭,臉上頓時蒙上陰影。

  理智提醒著她絕對不能跟他單獨談話,這男人有一股迫人的氣勢,還有誓在必得的決心,諒她再精明也不是他的對手。

  思緒一轉,「很抱歉,水晶燈在不在抽獎的禮品細目單上,這不是我這個小小婚禮顧問秘書可以決定的,抽獎活動馬上就要開始,我也得去準備著手婚禮善後收拾。」她往舞臺前的高潮抽獎活動一指,隨即趁隙開溜。

  頻頻回頭防範他追上前來,她不斷安慰自己,只要捱過這場婚禮,她就自由了,屆時水晶燈早就成了其他賓客的贈品,陸希傑就算逼問出買主是誰也是徒勞。

  一遠遠躲開他的目光,她忍不住開始嘀咕,「不過就是一盞水晶燈,有必要這麼迫切的非取得不可嗎?最好你待會槓龜,眼巴巴的看著水晶燈落入別人口袋。」她壞心的詛咒著陸希傑。

  「你在嘀咕什麼?」黛西站在她面前問。

  她驀然停住腳步,「喔,黛西,原來是你,嚇了我一跳。」她沒好氣的拍拍胸口。

  「走啊,已經開始在抽獎了,你躲在這裏做什麼?」心神不寧的鬼鬼祟祟。

  「沒、沒啊!」

  「這次新人竟然還開放給我們工作人員和賓客一塊兒參加抽獎,你知道嗎?剛剛雅立克竟然拔得頭籌,得到精致珠寶盒,不知道我會抽中什麼?」黛西可興致勃勃了。

  「唔,隨便……」心不在焉的趙璃壓根兒沒聽她在說啥,兀自拚命回頭探看。

  黛西詭異的掃她一眼,拎住她的衣領,「趙玲,你今天怪怪的喔,你平常不會這樣的,你到底在窺探什麼?」

  趙璃趕緊調回目光,收拾起她的反常,陪著傻笑,「呵呵,黛西,你真的多心了,呵呵,你聽,是你的號碼欸,快去領獎吧!我得先回休息室把一些東西收拾好,順便聯係其他工作人員待會的善後工作,記得幫我注意一下我抽中什麼好東西喔!」

  「你確定你沒事?」黛西皺眉注視著她的怪異行徑。

  「沒事、沒事,回頭見嘍!」

  安撫了黛西,趙璃快步往反方向走去,以為自己已經順利躲開陸希傑的目光追逐,還沒來得及歡呼,猛然回頭,不意整個人撞上了一具寬闊的胸膛,腳步踉蹌的撲了上去。

  「救命──」

  對方倒也心狠,僅僅伸出一只手拉住她,她雖沒跌個四腳朝天,卻也膝蓋跪地的撞得發疼。

  「你就非得這麼冒冒失失的?」

  乍聞聲音,她不可置信的抬起頭,「你、你……」

  「我怎樣?」陸希傑居高臨下的望著她。

  「你怎麼又會在這裏?」甩開他的手,她徑自起身站好。

  「我說過,你逃不掉的,今天結束以前,我們一定會有機會好好談談。」

  「沒什麼好談的,現在你心愛的水晶燈正要被當做抽獎贈品,你該去監視誰是抱走水晶燈的幸運兒,而不是在這裏跟我討論不重要的買主。」

  「但是直覺告訴我,你知道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哪有,我哪有知道什麼秘密。」為表清白,趙璃大聲反駁。

  「有,就是一千萬美金的出資者。」

  她像是被雷劈中似的無奈,「陸先生,你就別再逼我了,我說我只是個小小婚禮顧問秘書,跟你的水晶燈一點關係也沒有,饒了我吧!」她雙手合十的請求他。

  就在兩人目光對峙之際,舞臺前正巧抽出了水晶燈大獎。

  「十三號,十三號的幸運兒是今天特別獎史特勞斯水晶燈的得主。」負責公布的派克卯足力氣對著麥克風大嚷,聲音直傳到陸希傑和趙璃的耳朵。

  「十三號?」暗自嘀咕一句,趙璃當場臉色一變,伸手把口袋裏的號碼牌揉得爛皺,就是沒有勇氣拿出來。

  眼尖的陸希傑似笑非笑的瞅著她,「拿出來吧,這樣就可以證明你跟水晶燈是不是真的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呵呵,沒有啊,沒有什麼東西啊!」她攤開空無一物的掌心,心虛得不敢看他的眼。

  飄忽不定的眼神,倣佛時鐘的兩根指針,時時挪動不定。

  太銳利了,他的目光就像探照燈,逼人無處躲藏。

  他跨了一步上前,「是你要自己拿出來,還是要我幫你?」

  一身雪白的陸希傑,渾身散發著迫人的氣息,就如同他身上的白,完全容不下一絲瑕疵,或者一絲的違背不順。

  「欸──」趙璃連退數步,「你不要動手動腳喔!男女有別你知道吧?」

  「拿出口袋裏的東西,快點──」他壓迫的往前跨了一步,目光緊緊湊上她的臉龐,鎖定她那雙媲美水晶燈的眼。

  掙扎半晌,她百般不願的拿出早已爛皺的紙張,他神速的攤開,輕扯嘴角嘲諷的說:「彌足珍貴的十三號,價值一千萬美金,還不去領你的大獎?!」

  「我不要──」

  一看到他陰惻的臉,那盞水晶燈就算再珍貴,就算她再怎麼缺錢、再不知死活,也斷然不敢去領那份大獎。

  「十三號,十三號的賓客在哪裏?趕快到舞臺這裏來領取獎品,新人等待著要親手把水晶燈交給這位幸運兒。」派克的聲音透過麥克風一字不漏的傳了過來。

  「走吧!幸運兒。」陸希傑緊挽住她的手,不分由說便帶著她往舞臺走去。

  「放手,陸希傑,放手──」她掙扎著試圖阻止。

  他忽地停下腳步,湊上她的臉,他們之間近得只剩一根手指的距離,他的呼吸擾亂了她的呼吸,即使他不說一句話,她都可以感受他渾身散發著強大的壓力,緊緊的逼迫著她所剩無幾的勇氣。

  只見他冷冷一笑,隨即轉身邁開步伐,再度拉著不敢面對現實的她,直往舞臺而去,盡管兩旁的賓客對他們指指點點,他依然故我,根本不把那些耳語放在眼裏。

  「趙玲──」派克面露驚喜,「難不成你就是……」

  「大哥?」舞臺上的陸希晴詫異的看著面容凝重的兄長,其實幾乎暗笑到快內傷。

  看來,她親愛的大哥又錯過了水晶燈,現在正把怒氣發洩在搶走他水晶燈的幸運兒身上呢!

  「她就是今天的幸運兒,十三號。」陸希傑把爛皺的號碼紙遞了去。

  「真的嗎?趙玲,真是恭喜你了!」陸希晴和紀蔚然一同把水晶燈捧到趙璃面前,連番的恭賀。

  「謝謝……」聽著大夥兒趙玲、趙玲的喊,她僵白的臉色像是氣息薄弱的花朵,隨時都要氣咽命絕。

  直到現在,她才終於近距離的看到這盞水晶燈,寶瓶狀的中空軸心,渾白六燭式的開展,垂墜琥珀色燈珠流蘇,細致得宛如一朵含苞待綻的花朵,如此精致華麗,難怪陸希傑非它不可。

  得到大獎,免不了被一堆好事者圍聚著,好不容易曲終人散,她方才嘆了一口氣,抬眸,目光就再度捕捉到陸希傑的身影。

  該死,這男人自始至終根本沒有離開過,就這樣冷眼懨懨的看著她,那態度簡直比冬日檐上的冰稜還要冷冽、尖銳。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競價得標的人是你,隔了一夜,水晶燈莫名的送到我妹妹手中成了婚禮的獎品,然後現在水晶燈又重回你手中,唔,或許我應該先問,你到底是趙玲還是趙璃?」他態度沉著的望著她。

  「陸先生,關於水晶燈,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她無奈的回應。

  她答應過陸希晴,關於水晶燈的事,她什麼都不會提的,盡管她也對真相感到好奇,但是答應了就得遵守,這是原則問題。

  陸希傑搖搖頭,「我不接受這種答復。」他突然抽起她胸前的名牌,念著上頭的黑色字體,「趙玲,婚禮顧問秘書。」詭笑的目光瞅上她,「你說,我是不是該請你的主管幫忙問清楚這是個什麼局?究竟你是趙玲還是趙璃,還有,為什麼我有一種被算計的感覺?」

  聞言,趙璃當場傻眼。啥,問清楚?!這問下去還得了,老姊蹺班約會的事情、還有她冒名代班的真相不就破局了!

  「還我──」心急之下,她伸手欲搶回屬於姊姊的名牌。

  偏偏他輕而易舉的躲過她的搶奪,索性將名牌往他口袋裏一擱,「生意上門了,現在你是水晶燈的所有人,說吧,多少錢你願意把這盞水晶燈賣給我?」

  「你──」她繃著臉,為自己意外招惹上這個男人而氣惱。

  他的臉浮現太多自信,倣佛他已經篤定看見她的臣服,這讓她很不是滋味。

  姊,原諒我了,士可殺不可辱,我實在無法忍受這男人太自信得意的臉孔,反正不過就是一個塑膠名牌,萬一他真拿著名牌找上你,妹妹我也只能請你自求多福,下回別抓我代班了。

  當下心一橫,趙璃出其不意狠狠的踩上陸希傑的腳,「你等著吧,本姑娘就等你拿兩千萬跟我買。」

  臨走前,她不忘補上一記踹腳,讓他的白色西裝褲壽終正寢,趁著他措手不及之際,逃之夭夭。

  「站住──」

  忍住腳上的痛,陸希傑不可置信的瞪著那張狂的背影,他萬萬沒料到那怯生生的女人竟敢這麼對待他,瞪著那張牙舞爪的腳印,他臉色一片鐵青。

  可惡!他不會善罷甘休的。

  驀然,氣極了鐵青的臉孔卻意外的露出莫可奈何的笑容,他搖搖頭,「這女人根本是個野丫頭!」

  下一秒,陸希傑恢復了他孤遠神韻,口吻嚴肅的冷冷宣示,「不管是水晶燈還是人,我都不會就此罷休的。」那是誓在必得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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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0 00:28:04
第五章

     一身雪白西裝的坐在皮沙發上,陸希傑目光專注的瞅著銀底黑字的名牌,壓抑著滿腹的焦躁無從宣洩。

  驀然,他彈指扔下手中名牌,勁狠勢猛的闔上面前最新款的筆記型電腦,隨即起身走到窗邊,一臉陰鬱的瞪著窗外,只見他整個身子繃得挺直、倔強,久久都沒能放松。

  叩叩──

  不等他應答,門已經推了開來。

  「乃元說會議進行得十分順利,他和修腎今晚就回來。」季裕棠堂而皇之的走來,然後把文件放到他桌上,隨口問起,「對了,昨天的婚禮如何?水晶燈呢,你順利攔截了嗎?」

  陸希傑靜默不語。

  沒有聽到回應,季裕棠這才把目光掃向那宛若雕像的身影,調侃道:「唔,怪了,工作狂竟然也會發呆?!」

  目光陡沉,他依然沒有回答,只是緊抿著唇,不發一語的凝重。

  眼尖的季裕棠注意到桌上的名牌,一手拈了起來,「趙玲?是誰?」目光望向他。

  許久,陸希傑終於開口,「裕棠,你認識不少各行各業的人?」他旋過身來。

  「嗯,還好,為什麼這麼問?」他好整以暇的看著他。

  「我需要一名可靠的私家偵探。」

  季裕棠眉一挑,「私家偵探?等等,我沒聽錯吧,Star  Trek的首席工作狂突然轉性跟我問起私家偵探?!」他一臉揶揄,「想查誰?這個叫趙玲的……女人?」

  「嗯,趙玲,或者……她是趙璃。」陸希傑滿腦子想要把這野丫頭抓起來痛扁屁股一頓。

  號外!號外!工作狂陸希傑跟女人扯上關係是何等重大的新聞,當下,季裕棠迫不及待想打國際電話跟胡乃元、岑修賢分享這個驚天動地的大消息。

  不過,能夠讓陸希傑注意到的女人,若不是跟工作有關係,那就一定是跟水晶燈有牽連了。

  「容我愚鈍的腦袋重整一下,這個女人是不是搶了你的水晶燈?」季裕棠單刀直入的揣測問道。

  「可以這麼說。」

  可惡的是,她不僅帶走水晶燈,還踩了他一腳,踹了他一回,陸希傑怎麼都忽視不了白色西褲上的腳印是這麼張狂的諷刺著他。

  「欸,你竟然縱容她搶走水晶燈,陸希傑,這不是你的作風,說,你的縱容是因為喜歡上她吧?」

  「鬼扯──」他否認的睨了季裕棠那揶揄的一眼。

  季裕棠不以為意,「既然名牌上的名字是趙玲,為什麼你又說她或許是趙璃?」

  「拍賣會上,她告訴我她叫趙璃,當時她看來誠摯許多,我不認為她有欺騙的嫌疑,但是昨天的婚禮上,她的身分是婚禮顧問公司的員工,而且還換成了趙玲這個名字,偏偏,水晶燈最後又是被她拿走了。」陸希傑隱瞞了她臨走前對他所做的可惡事跡,然而想起來,卻仍不免氣憤。

  「希傑,等等,這情況感覺有些迂回復雜,你可不可以說得清楚一點,你說她不但出現在拍賣會上,也同樣現身在希晴的婚禮上,還用了這麼雷同的兩個名字,而現在水晶燈在她手上?」

  「沒錯。」陸希傑走來坐入他的椅子。

  「怪了,這怎麼叫我感覺像場陷阱。」向來機伶的季裕棠直覺的反應道。

  「陷阱?」陸希傑深邃的眼眸帶著疑惑掃向他。

  原來不只自己這麼懷疑,好友也這樣以為,這讓他又更加篤定了自己的想法。

  「對,撲朔迷離的陷阱,狠狠的吊你胃口卻不讓你明了。」

  「可對方設局想要什麼,我並沒有任何明顯的損失。」

  「但你錯過那盞水晶燈,從潘芭杜到婚禮,水晶燈牽扯你的注意,你卻始終碰觸不到,看來這設局的人深知你的喜好,穩穩的掐住你的弱點。」

  是啊,他的確是一再錯過,可為什麼?殫思極慮,陸希傑依然不得其解。

  「我說希傑啊,你最近是招惹了誰?竟過上這等奇怪的事情,不過說實話還挺鮮的,我很有興趣,怎麼,有沒有興趣我們一起來破解這個局?」

  「你想怎麼做?」他睞去一眼。

  「就依你想的那麼做,先從婚禮顧問秘書趙玲下手,咱們伸手輕輕拉線,總會有扯出目標的一天,待會我就給你私家偵探的電話。」季裕棠一臉興致勃勃,摩拳擦掌的倣佛隨時要大玩特玩,「先說,這事算我一份,最近生活太枯燥了,得來點好玩的事情調劑一下。」

  陸希傑沒有多說什麼,腦子裏想的是那雙水晶般澄澈的眼睛,還有她試圖隱藏的真相,為什麼她聽到他是希晴的大哥,會這麼驚訝?

  季裕棠含笑而去,帶上門後忍不住握拳歡呼,「喔耶!」他轉身馬上趕著打國際電話向胡乃元分享這個好玩的新發現。

  辦公室裏的陸希傑則重新拿起名牌放置在手心把玩,忽地,他輕扯嘴角露出淺笑,神秘的笑意在他唇間舞動,頓時,他有一種豁然開朗的爽愜。

  季裕棠說的沒錯,生活太枯燥了,是該找點不一樣的事情來豐富生活,他想,或許他已經知道是誰把主意打到他頭上來了,竟然這樣變相的調侃了他!

  他不敢說會以牙還牙,但絕對也要反過來有所回報,至少不能太縱容昨日那個野丫頭。

  這個叫趙璃的女人撩撥起他體內蟄伏已久的瘋狂,他一定會讓她明白,男人並不是可以隨便挑釁的。

  只是,季裕棠的縱容與喜歡論,也在他的心湖投下迷惑的石頭,泛起圈圈漣漪。

  這廂,趙璃正為了遺失名牌被老姊罵得臭頭。

  「你是豬頭喔,代班代到連名牌都不見了,是怎樣?!肚子太餓把它當餅幹嗑光了嗎?」趙玲搖晃著她的肩膀,逼她得吐出來。

  「反正就是不小心遺失啦!人家都說了上百句的對不起,你還要罵我,也不想想我可是救了你一命欸。」

  「了不起喔,救我一命!」趙玲擰了她的粉頰一把,好氣又好笑。

  「本來就是,誰叫你跑去約會。」

  「又跟我訓話,我就是愛約會怎樣?」

  「不過就是個男人,有那麼愛嗎?況且他還遲遲不肯離婚。」

  「當然,賠了我的命我都要愛他,你這個滯銷品不懂啦!」

  「幹麼做人身攻擊,我只是還沒找到我的王子,不是滯銷品,況且這沒道理,他要真疼你,早該給你安穩的生活,包括名正言順。」

  「笨蛋,就說你不懂,喜歡上一個人,整個人就融化掉,哪裏還有什麼道理好談,笨──」

  兩姊妹又開始吵吵鬧鬧的,至於引發爭執的名牌也似乎不那麼重要了。


  Star  Trek會議室。

  冗長的會議結束後,陸希傑、季裕棠、胡乃元和岑修賢還沒離開,季裕棠抓起一個牛皮紙袋交給陸希傑,隨即拍拍手引來另外兩人的注意。

  「都來吧,初步認查結果出爐了,希傑,由你來公布趙玲……喔不,是趙璃小姐的底細吧!」

  三人將目光投向陸希傑,他拿起牛皮紙袋,一派輕松的打開,從裏頭拿出相片跟資料,胡乃元連忙把頭湊了過去。

  「哇靠,一模一樣!到底誰是誰?」胡乃元喳呼起來。

  「一模一樣,不會吧!」岑修賢也跟著湊上前去。

  陸希傑不發一語的看著相片中兩張相似的臉孔,隨即又看了私家偵探掌握的資料,須臾,他放下手中資料,久久不語。

  是她!盡管兩張臉孔一模一樣,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那張素凈天真的臉孔有著水晶股的璀璨眼眸,跟其旁太過世故風情的眼神是迥然不同的。

  季裕棠莞爾一笑,「毫無疑問的這是一對雙胞胎姊妹花,姊姊趙玲從事婚禮顧問秘書工作,妹妹趙璃則是一個今年剛畢業於文學院的失業大學生,打從她畢業開始,面試的工作沒有一次成功,是以目前從事打工性質的工作,然而婚禮當天拿走水晶燈的人不是趙玲,的確是趙璃。」

  「為什麼這麼肯定?」胡乃元問。

  「說來幸運,因為咱們私家偵探在婚禮當天前往邁阿密海灘進行另一樁任務,正巧,海灘上來往穿梭的遊客裏有一對情侶,正是蹺班的趙玲,對象還是個有婦之夫,剛好拍他拍下認了出來。」季裕棠挑起最後一張相片,直指角落的人影,「喏,你們瞧。」

  不起眼的角落,趙玲依偎在男友身旁,風情萬種的眼睛早已失去了原有的純真。

  「哇,早知道雙胞胎這麼好用,我也要我媽生個雙胞胎弟弟給我,等我哪天心情不爽,就可以指派個人來代班,然後好大搖大擺的約會去,這真是妙招。」胡乃元讚嘆不已。

  「希傑,你想要搶回水晶燈?」岑修賢問。

  「不需要搶,用買的應該不難,這對姊妹花生活拮據,如果能夠賣個好價錢,我想她們會很樂意把水晶燈讓出來的。」季裕棠斬釘截鐵的說。

  「水晶燈是目標,但是,人也是目標。」心裏有底的陸希傑雙手盤胸,口吻冷靜,面容泰然。

  胡乃元抓過資料,「希傑,快去找她談交易吧!我可是迫不及待想要看看究竟是什麼樣的水晶燈,竟可以引出這麼有趣的事件,趙璃那丫頭的班表這裏記錄得巨細靡遺,你還不快去行動,屆時水晶燈又被不相幹的人捷足先登,你就準備望而興嘆嘍!」他不斷慫恿著。

  陸希傑僅僅是微笑,始終不吭一聲。

  須臾,他意氣勃發的抓起資料起身離開會議室,這一次不是走入他的私人辦公室,而是筆直的往外頭跨步離去。

  望著他遠去的背影,胡乃元覺得不可思議,「我沒看錯吧,咱們工作狂先生竟然不是回到他的辦公室,而是走出Star  Trek?」

  「沒錯,你沒看錯。」岑修賢口吻一樣震驚。

  「不需要這麼詫異,因為接下來的事情一定會跌破你們的眼鏡。」季裕棠意有所指的說。

  「什麼事?」

  「秘密,你們等著靜觀其變就好。」他賣了個關子,因為他深信,縱容等於喜歡。

  「裕棠,你這樣太不夠意思了。」胡乃元率先發難。

  「對了,我們公司裏還有什麼樣的職缺?」季裕棠突然問起。

  「做什麼?」岑修賢不懂。

  「與其把好戲擋在門外,不如戲搬進來,正好止了你們的好奇心。」

  「裕棠你──」

  「先說,我可是什麼都沒做啊!」他馬上撇清。

  「好小子,要是陸希傑知道我們是這麼算計的,他不抓狂殺了我們才怪。」岑修賢會意的點點頭。

  「要我說,咱們公司就是欠缺秘書嘍!工作狂上一個秘書辭職後,到現在這位子還空著呢!」

  「快了、快了,應該很快就會補上。」季裕棠拍拍兩人的肩膀,帶著揶揄的笑容輕松跨步而去。



  打從在床上睜開雙眼蘇醒的那一刻開始,趙璃就覺得一切不對勁,空氣裏有股無法挽回的沉靜,讓她覺得不安,倣佛隨時都會有意外自她面前蹦出,叫她措手不及的驚駭尖叫。

  果然──

  當她因為花太多時間冥想揣測而匆匆趕到打工的速食餐廳時,事實證明她沉寂多年的第六感,終於敏銳的復蘇了。

  昨日的老板還是一副持盈保泰的胖太太模樣,不過是經過一夜,已經換成眼前這尖嘴削腮幫的冷肅老男人,該死的是,向來自由的穿著開始被嚴格束縛,趙璃瞪著眼前的打工制服,久久無法說服自己穿上它。

  粉紅七分緊身上衣,超短黑色迷你裙,在腰際上還露出一大載,就連鞋子都不得安寧,新老板吊詭的給了每個人一雙溜冰鞋。

  「天啊,這是什麼?」所有人錯愕的驚呼起來。

  「溜冰鞋,以後我們店裏要營造青春活力的精神,所以你們得開始穿著溜冰鞋服務店裏的每個客人。」

  「老板,我不會溜冰,我也不能穿這些衣服。」中年的艾咪是個傳統日本婦女,別說穿溜冰鞋,要她穿上這種不倫不類的衣服,還不如給她一把武士刀叫她自殺算了。

  「老板,這些衣服看似花稍,可是工作起來綁手綁腳的,實在很不方便,而且溜冰鞋不管是對員工或者客人來說,實在太危險了。」就連向來時髦的瑪姬也興致缺缺的翻了翻那堆俗氣的衣服,實在沒勇氣穿上。

  「不會就學,不願意學的就辭職吧!這是我的店,我要塑造屬於我這家店的風格,我希望所有的客人都能被美麗的風景給迷惑住,在這裏流連忘返。」尖嘴猴腮的老板激動的強謂著他的風格。

  去他的風格,如果好色能稱為風格的話。

  「那怎麼不開墓園好了,進來的客人絕對不會有再走出去的一天。」趙璃忍不住嘀咕,惹來大家的低笑附和。

  「誰──誰在說話?」老板氣得大聲嚷嚷。

  「沒有,只是車子經過太吵了。」南茜隨口胡謅。

  一連串的高聲督促指令,新制服這關當場就淘汰掉一半的工作人員,若不是為了多賺一點錢,趙璃真想把這可笑的制服甩上老板的臉。

  「我像不像馬戲團旁賣熱狗的?」趙璃嘲諷著鏡子裏的自己,和同事無奈的互看一眼,也只好咬牙撐了。

  「你是賣熱狗的,我卻像是豬肉商。」南西掂捏著腰腹上一大圈遊泳圈,臉色難看得像苦瓜。

  穿上溜冰鞋,大夥兒搖搖晃晃的在店裏穿梭,只是天不從人願,沒有人第一次學溜冰就可以表演花式,趙璃一點都不意外自己會摔個四腳朝天,因為同一時間整個速食店裏四面八方都有人跌倒,手中的餐點連帶摔得杯盤狼藉,活像第二次世界大戰。

  「快、快、快,別賴在地上,還不快給我打掃幹凈,這些毀損的餐盤都會從你們的薪水扣除。」老板氣急敗壞的嚷。

  店裏頭淩亂一片,每個員工都活像在陰雲間驚飛盤旋的麻雀四處亂竄,這時外頭駛來一輛高級厲車,精準的停在餐廳門口。

  筆挺的西褲,光潔的皮鞋首先跨出車子,隨即是孤高偉岸的身影。

  陸希傑循著地址來到速食餐廳,下車筆直的往店裏走去,一推開門,就看見趙璃衣著怪異的從地上爬起來,姿態甚是狼狽。

  他撿了個顯眼的位子坐下,他的出現引起現場一陣騷動,大家七嘴八舌的討論著這不知打哪出現的俊朗男人,驚喜之情溢於言表。

  趙璃循聲瞥去一眼,當場一片黑雲壓上臉龐,掄起拳頭懊惱的低咒,「這陰魂不散的家夥怎麼又會在這裏出現?」

  「怎麼,你認識那個帥男人?」身手靈活的瑪姬滑著靠了過來。

  「不──我怎麼可能會認識那個壞人。」她激動的反駁。

  「唔,難得瞧你這麼激動,看來是認識嘍,喏,你去服務。」瑪姬把手中的菜單塞到她手裏。

  「我不要!」

  「少 唆,快去。」她伸手將趙璃推向陸希傑的桌子,準備看戲。

  「啊──瑪姬,我會跌倒啦──救命啊!」趙璃一路上驚聲尖叫而去。

  她以為自己會撞上墻面,然後跌個鼻青臉腫,索性閉著眼睛一路尖叫到底。

  然而當速度停下,疼痛並未如預期般傳來,她睜開驚魂未甫的眼睛,竟看見陸希傑似笑非笑的可惡嘴臉。

  「歡迎的方式很特別,我喜歡。」

  是他!是他伸手攔阻了她的衝勢,把她從災難中解救出來,可是她卻沒有因此就給他好臉色,趕緊抽回被他握在掌中的手,死命的抓著桌沿穩住身體。

  「你來這裏做什麼?」微撅著唇,她恰北北的說。

  誰叫他又一次親眼目睹了她的窘狀,向來臉皮薄如蟬翼的趙璃只好用稍嫌薄弱的兇惡來武裝自己的面子。

  「你都是這麼招呼客人的嗎?而且還是一個對你伸出援手的客人。」

  「陸希傑,我拜托你快閃好不好?」她彎低身子,咬牙切齒的壓低音量趕人。

  「喔喔,無禮驅趕客人,你瞧,在你後面臉色鐵青瞪著你的家夥,現在應該很想開除你吧?」

  「少胡……說……」回過頭去,尖嘴猴腮老板果然面露兇光的瞪著她。

  一縮回頭,看到陸希傑又露出那似笑非笑的得意臉孔,讓她很不是滋味。

  「趙璃,客人點了什麼?還不快回報廚房。」老板的音量像被捏平的飯團,幹癟癟的傳來。

  趙璃瞪了陸希傑一眼,心不甘情不願的把菜單甩上桌,咬牙切齒的問:「快說,你要什麼?」

  「你該知道我要什麼的。」他目光凜凜的望著她。

  「住口!我是問,你這只豬要吃啥豬、食──」暴躁的她失控的脫口而出,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足夠店裏的所有人聆聽。

  下一秒,數十道利刃般的目光從她背後射來,幾乎將她射成蜂窩,她當場渾身急速冷凍成一座冰雕,僅能用氣惱怨懟的眼神睞著陸希傑。

  完了,她鐵定坐上了新老板手中黑名單首席,而且永無翻身之日了,該死的陸希傑,虧他長得人模人樣,竟然心地如此之壞,害她成為黑羊。

  「隨便,我相信你的口味,你作主吧!」望著她乍青倏白的臉色,陸希傑強忍笑意的回答。

  「那就一號餐、二號餐、三號餐都來一份好了。」恣意的在餐單上隨意勾選,趙璃朝他扮了個鬼臉,轉身顫巍巍的踩著溜冰鞋離去。

  粉紅七分緊身衣、黑色迷你短裙、動感溜冰鞋,陸希傑來回的把她這身打扮打量了又打量,兩道劍眉緊緊的聚攏,莫名的,他竟恨不得把四周男人的眼睛都挖出來。

  一遞交了餐單,趙璃果然就被老板拎到角落罵到臭頭,無處宣洩的她只得頻頻怨懟的瞪向陸希傑。

  「妳男人?」送完餐點的瑪姬輕松的湊了過來。

  「住口,你瞎說什麼?什麼男人?我哪這麼衰。」趙璃一把捂住她的嘴巴。

  「不是你幹麼這麼激動?」

  「他是災星,超級大災星,陰魂不散的索命鬼。」她口不擇言的叨絮著。

  「我看是冤家啦!」南茜扶著吧臺,小心翼翼的挪移而來,還不忘消遣她。

  「一號餐、二號餐、三號餐,上桌!」廚房的工作人員喊著。

  「喏,還不快去,新老板在瞪你了。」瑪姬推推她。

  「知道啦!」趙璃癟癟嘴,滿心不悅的瑞起那如山的食物,「哇,真重,果然是在喂豬。」

  她小心翼翼的挪移腳下的溜冰鞋,死命抓著手中的餐盤,就當她以為一切近乎完美之際,突然老舊地面的連續凹坑,害她整個人一陣顛躓,她急著找到重心,誰知卻演變成意外加速。

  只見她端著餐點失速的朝陸希傑的桌子撲來,他閃避不及,她失速尖叫──

  「啊──我控制不住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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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0 00:28:27
第六章

     砰──

  手中的三份餐點聯手演了一出天女散花,其中一只玻璃杯失控砸上大門玻璃,只見偌大的玻璃門不幸碎裂一地,碎片在地上茍延殘喘的嗚咽。

  同一時間,另一只盛裝著鮮紅醬汁的碟子則不偏不倚的打上陸希傑的手工西服,留下紅傃傃的一攤污漬,像鮮血似的。

  而罪魁禍首──趙璃,更是連人帶腳的失速撲上陸希傑,在千鈞一發之際,驚呼的嘴巴意外吻上他稜形飽滿的唇。

  「唔!」軟嫩的身軀撞擊他的胸膛,讓他抱了滿懷,一股馨香順勢撲鼻而來。

  刮胡水清新爽冽,軟軟涼涼的,則是她對他嘴唇的感覺。

  眼前的世界維持寧靜狀態長達一分鐘之久。

  驀然,「嚇──」趙璃推開彼此,瞪大眼睛倒抽一口氣,不敢置信自己的吻……

  陸希傑皺起雙眉,手指撫上破皮的唇,拭去血珠,目光陡然深沉。

  「瑪姬,你說這該怎麼辦……」南茜搖頭嘆息。

  空氣中的鬱悶凝滯不散,忽地,一記石破天驚的大喊,將眾人從恍惚的境界拉回現實。

  「我的玻璃門,天啊,我的玻璃門──」滿臉通紅的老板激動的握拳揮舞咆哮,「趙璃!你被開除了!」

  宛如是當頭棒喝,把所有人都給驚醒了,大夥兒這才回過神的攙起趙璃,忙著對受災戶陸希傑猛賠不是。

  「抱歉、抱歉……」

  只見又是手帕又是紙巾的拚命往他身上飽受災難的西服擦拭而去,然而他的目光卻始終追逐著那抹恍惚的身影。

  不一會兒,再度現身的趙璃已經換下那怪裏怪氣的衣服,穿上她原本素凈的衣服,她臉色陰沉沉的走來。

  「去你的風格──這鞋還給你自己穿!」抓著溜冰鞋對新老板大吼完,她隨即把鞋子往老板懷裏擱去。

  旋過身,她瞧也不瞧陸希傑一眼,風馳電掣的甩頭離開,恁的瀟灑。

  失業了,她為期六個月的餐廳打工生涯正式畫上句點。

  下一秒,陸希傑格開這些人的七手八腳,朝著趙璃遠去的身影追上去。

  「趙璃,站住──」

  但她絲毫不理會他,依然甩頭跨步大走。

  「趙璃!」三兩步追上她,他緊緊抓住她的手腕,「你明明聽見我在喊你。」

  「你喊我,我就得理嗎?」

  「我們找個地方冷靜的談。」

  掙開他的手,她凜然的說:「陸先生,如果你是為了那盞水晶燈,我一樣是那句話,兩千萬,等你拿兩千萬出來,我就把水晶燈賣給你,要不,咱們沒什麼話好說的。」她是存心刁難。

  她這人難得抓狂,陸希傑正好躬逢其盛,原以為是荏弱的花卻出乎意料的堅毅,給了他永難忘懷的爆發力。

  她昂揚著姿態大步走著,盡管身上的狼狽引來議論,他不懈的上前再度攔下她,「你要去哪裏?」

  「陸先生,就算我被開除了,我還可以回家吧?」

  「我送妳回去。」

  「不用了,我有腳可以走。」她拒絕他的好意,氣呼呼的扭頭就走,把他遠遠的甩開。

  束手無策的陸希傑上了車,亦步亦趨的尾隨著她,「上車,趙璃!」

  「走開!」她喝斥的睞他一眼,索性杵在公車站牌前不理睬他。

  他存心跟她槓上似的,竟然就任性的把車子停在站牌前,隨後頭公車猛按喇叭,他還是固執的非要等到她上車才願意善罷甘休。

  「上車。」他捺住性子說。

  討厭鬼,幹麼還不走──

  趙璃就是不願意看他,可是公車的喇叭聲是那麼刺耳,一旁的行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不斷對他們兩個指指點點,這讓她覺得顏面盡失。

  一不做二不休,她再度扭頭離開這叫人尷尬的現場,堅決的就是不願上他的車。

  陸希傑知道她是吃了秤坨鐵了心,然而固執如他,也就這麼一路維持著低速跟隨她的腳步,後方的車子不難耐煩的猛按喇叭,他聽而不聞。

  她在路上急速競走,半個多小時後,她孤傲的身影走上了一間老舊公寓。

  他也下車甩上門,站在車子旁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她迅速逃逸上樓的背影。

  這是一間老舊不堪的公寓,看來,誠如季裕棠所說,她們兩姊妹的生活的確很拮據。

  許久,他抽出擱放在口袋的雙手,帶著一抹吊詭的笑從容離開。

  趙璃趴在老舊窗臺前,看到樓下那棘手的男人消失,頓時松了一口氣。

  「這個陸希傑真是怪,為了一盞水晶燈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嘀咕幾句,她把目光調向那被當做神明供奉在桌子上的水晶燈,爬了過去,伸手挑弄著那些琥珀色的流蘇燈珠。

  「水晶燈,你到底有什麼名貴之處,為什麼讓陸希傑這麼汲汲營營的想要得到你?要我看,你頂多就是造型美了點。是不是有錢人都不習慣把錢當錢花,而是拿來當水灑?」

  趙璃躺在水晶燈旁,思緒胡亂奔走,忽地,她想起了在餐廳裏和陸希傑雙唇短暫碰觸的那一幕,臉沒來由的一陣臊熱窘燙,她鴕鳥的把這些歸咎是天氣作祟,就是不肯承認心裏那微微發酵的情愫。


  「啥,兩千萬美金!」原本悠哉飲茶的岑修賢差點被這驚人的數字給嗆死,「咳咳……我的媽呀,兩千萬耶。」

  「希傑,我勸你死了這條心,為了一盞水晶燈花兩千萬美金,你願意我都要阻止。」胡乃元不以為然的持反對意見。

  季裕棠在一旁沒有吭聲,倒是笑得耐人尋味。

  「裕棠,你在笑什麼?」岑修賢問。

  「沒,我覺得兩千萬美金只是趙璃隨口胡謅的,是用來逼退希傑的說詞,其實事情大有轉圜。」

  「鬼扯!」胡乃元啐了一聲。

  「聽他說。」陸希傑單手支頤,顯然對季裕棠的說法很感興趣。

  「這只是我個人的拙見,」季裕棠踅來走去,須臾,又開口道:「我覺得,真給她一幹萬,她搞不好會嚇得落跑,倒是我們可以給個買賣優惠,比如說用水晶燈買賣交換給她一份長期的工作,我想,她或許還會考量考量。」

  「長期工作?」

  「沒錯,她已經打了六個月零工,聰明如她也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何不提供她一份有保障的工作,讓她心悅誠服的把水晶燈轉賣給你。」

  「欸,對啊,裕棠說的有理,」胡乃元馬上擊掌讚許,「自從你上一任秘書因為受不了龐大的工作量,辭職光榮引退之後,你不是一直在找個秘書好接替她的位置嗎?這下正好,讓趙璃補這個缺,而你想要從她身上買到水晶燈的可能性就大大提高了。」

  「這話不無道理,希傑,你可以試試,先解決她的燃眉之急,她自會對你卸下心防,畢竟有些時候還是會講情面的。」

  結束談話,三人等不及離開陸希傑的辦公室,就在門口互相擊掌歡呼,他們都滿心期待陸希傑和這個趙璃小姐最好激發出點什麼火花,點綴他們的生活。

  果不其然,一到中午,陸希傑決定換個方式跟趙璃談水晶燈的買賣。

  然而為了找到她,他又花點時間冒名打電話給趙玲,假冒人力資源部門想要聯係趙璃面試時間,這才間接得知趙璃今天的下落。

  陸希傑從停車場快步走向賣場,繞了一大圈,總算在超市找到身穿動物造型服裝的趙璃。

  看著纖瘦的她頂著龐大的玩偶衣,一邊發著小贈品,一邊還得故做靈巧的與小朋友嬉戲,他竟然在這瞬間萌生憐惜。

  偏偏這群孩子是惡魔再世,一看到毛茸茸的玩偶,莫不瘋了似的撲向她,又捶又打,不是拉扯她的尾巴,就是毆打她的肚子,她也只好誇張的回應。

  好不容易送走了一批惡魔,她稍稍拉起頭套,短暫恢復本性齜牙咧嘴的對著孩子們的背影扮鬼臉、猛踹腳,忽地,她的左手被人高高的握住。

  錯愕的趙璃馬上轉身看向逮著她的人,當場翻了一記白眼,「陸希傑──怎麼又是你?」

  「對,很抱歉,的確又是我。」不由分說,陸希傑拉著身形厚重、行動遲緩的她,直往賣場一旁的椅子去。

  遠離了賣場,趙璃火速摘下玩偶大頭,滿身大汗的用手狂搧風,「你真是陰魂不散欸。」她沒好氣的說。

  「在還沒有買到水晶燈前,我是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他往她身旁坐了下來。

  她扠著腰,語氣堅定,「兩千萬,我說兩千萬就兩千萬,不要想討價還價,沒有錢少來妨礙我工作。」她忍不住用玩偶的大腳踹他一記。

  他絲毫不以為忤,文風不動的看著她,須臾,那緊抿的唇瓣微微掀動,吐出叫她錯愕的話語。

  「趙璃,來我的公司上班吧!」

  她的雙眼瞪得宛如牛鈴,「你說什麼?要我去你公司上班?」

  「對,我公司缺了一名秘書,而你前天剛好被速食餐廳開除了,所以,來上班吧!」

  「然後你好拿老板的權威逼我賣水晶燈給你?」趙璃杏眼圓瞪,鼻子重重呼出氣,「陸希傑,門兒都沒有,我寧可在這裏扮玩偶,才不要當你的倒楣員工。」

  慷慨的又睞他一記白眼,套上悶熱的頭套,她雷霆萬鈞的回到工作崗位上,繼續發送贈品給一個接一個的小惡魔,默默忍受這些孩子的暴力舉措。

  陸希傑不死心,緊緊跟在她身遊說,「我問你,像這樣子的賣場臨時工,一旦促銷活動結束,你怎麼辦?」

  「好,就算我真的到你公司上班,等哪天水晶燈到手,你一不做二不休的開除我,那我能怎麼辦?」她對他狂吼。

  一聽玩偶還會發出抗議的咒罵,小孩們更是瘋狂的抓著她毛茸茸的身軀,想要一窺廬山真面目,不一會兒,她身上就掛滿了猴子似的小惡魔。

  他看不過,索性幫著把掛在她身上的小孩一個個抓開,然後板起臉孔狠狠的瞪了他們幾眼,果然孩子們莫不害怕的一哄而散。

  「這是長期的工作,除非你嚴重違反公司規定,要不然我根本不能隨意開除你,薪水絕對比你打臨時工還要來得有保障。」他抓住她,逼得她不得不聽他說話。

  「欸欸,小朋友,別跑啦!我給你們糖果,別走啊!」隱藏在玩偶大頭下的趙璃眼巴巴的望著孩子一個個跑開,隨即火冒三丈的望向罪魁禍首,「陸希傑,你又在阻撓我工作,你把小孩趕走了,我這些贈品要發給誰?贈品沒發完,我今天會領不到薪水欸。可惡的家夥──」

  「只要你願意到我公司上班,你不用忍受這些孩子,也不用穿著笨重的玩偶裝。」

  森森之火在她眼眸竄起,一瞬間,堪稱龐然大物的她整個撲上陸希傑,「走開、走開,我高興扮玩偶,寧可跟這些惡魔糾纏,也不想遇到你這個災星,你給我走開,不要妨礙我工作,聽到沒有──」胖呼呼的手一點殺傷力也沒有的掄打著他。

  原本是賣場的溫馨促銷活動,卻演變成玩偶攻擊人的意外事件,趙璃撲著陸希傑打,一旁賣場擺放的許多商品都被他們兩人撞得東倒西歪,不消須臾,他們扭打糾纏成一團,四處一片混亂。

  忽地,陸希傑重心不穩的往蘋果堆倒去,身穿玩偶裝的趙璃則順勢坐在他身上張牙舞爪的抗議他的出現,一旁圍觀的民眾多到水洩不通,賣場老板跟主管匆匆趕來,七手八腳趕緊抓起這個發瘋的玩偶跟挨打的不幸者。

  「陸希傑,怎麼會是你?」賣場老板驚呼。

  「你是……」被趙璃折騰得暈頭轉向,陸希傑一時間沒認出對方。

  「是我啊,艾若特,大學時候我們都在同一組做報告啊!」攀完了親,他馬上轉向趙璃,「這家夥哪裏請來的?竟然在賣場攻擊客人,還嚇跑小朋友,這樣商品怎麼賣得出去?馬上給我開除換人──」

  趙璃拿下玩偶大頭,露出滿頭大汗的狼狽模樣,她用怨懟的目光掃了陸希傑一眼,而後忿忿不平的離去。

  遇到故友,艾若特拉著陸希傑說要敘舊,可是陸希傑的目光卻不斷追逐玩偶的身影,「艾若特,改天吧,我今天還有事,改天再來拜訪你。」撇下老友,他匆匆追著即將消失的玩偶。

  錢還沒領到又被開除了,老姊知道鐵定會殺了她,說來也夠倒楣了,她這陣子真是災厄臨頭欸。

  趙璃渾身虛脫的坐在階梯上,癟著嘴不發一語。

  又不是腦袋壞了,誰想要這麼辛苦,要不是迫於現實生活壓力,她也很想把這些小惡魔扔到水溝去啊!

  陸希傑在樓梯間找到渾身汗涔涔的她,她鼓著一張臉,眼神發狠,他遞了一條手帕給她,她就是不領情。

  他們兩個足足對峙了有半個小時,最後,受不了的趙璃抓過他的手帕,搗蛋的往臉上胡亂抹了一陣,隨即扔回給他,「你就那麼希望當我的頂頭上司?」

  「我會是個不錯的老板。」

  她霍然起身,「那好,我現在回答你,陸希傑,你永遠都不可能是我的頂頭上司,因為我不會到你公司去上班的,水晶燈也一樣,我的,是我的!」一鼓作氣的咆哮完後,她把玩偶大頭砸向他懷裏,拖著宛若溺水的身體瀟灑走人。

  陸希傑顯然不接受這樣的回答,他斜倚在欄桿上,一派悠閒的雅痞模樣,「趙璃,我也告訴你,我會繼續遊說你把水晶燈賣給我的,直到你心甘情願那天,要不然我絕對不善罷甘休,當然,你隨時可以改變主意成為我的員工,我會歡迎你的。」

  她剛強的姿態很有活力,他無法把目光從她身上移開,或許,縱容真的等於喜歡。

  「鬼咧,你這災星──」趙璃回頭啐了他一句,風風火火的狂奔遠離。

  他在笑,他竟然在笑!那個大石頭幹麼莫名其妙的笑?她渾身直打哆嗦,跑了幾步,又忍不住回頭睞他一眼,誰知三魂七魄便不知不覺遺落在他身上,害她無端想了一整晚。

 

  拜托高中死黨幫她留意工作遲遲沒有下文,失業邁向第二個星期完結,窮困的趙璃只好鎮日窩在家裏蒙頭睡覺,一方面減低花費,一方面躲避其他災厄,比如說,嚴密防範被陸希傑這個大石頭砸中腳板。

  可是兇惡的姊姊卻不允許她如此愜意懶散,每天早晚都要對著她叫囂一回才肯甘心。瞧,又來了!

  「該死的家夥,你還睡,還不馬上給我出去找工作!」趙玲飛空踹了趙璃渾圓的屁股一腳。

  「好痛欸!人家有啊……」翻開棉被一角,趙璃露出她無辜的腦袋,抗議的睞了姊姊一眼。

  「有?去哪裏找?床上嗎?呿,沒看過哪個家夥這麼囂張的,竟然躺在床上找工作,你以為這樣可以找到什麼工作,鐘點陪睡小姐啊?」她抓著早餐一邊狂啃一邊訓話。

  「姊,你講話好聽一點好不好,什麼鐘點陪睡小姐?!」趙璃索性抓下被子正坐起身,滿嘴咕噥。

  「難不成要我說娼妓嗎?」她一副肆無忌憚的囂張嘴臉。

  天啊,聽老姊說話,真叫人要暈過去了,虧她說得出來,「趙玲──」趙璃索性大叫以制止她。

  三番兩次被陸希傑這個大魔頭糾纏的失業已經夠可憐的了,回家還要飽受姊姊無情的羞辱,咳,他們以為米蟲這麼好當嗎?抗壓力不夠很容易罹患憂鬱症,一嚴重還會自殺,缺乏像她這樣堅毅不拔性格的人可還撐不了呢!

  「嚷什麼嚷,長姊如母,你竟然膽敢對我指名道姓,我還沒跟你算帳呢!千拜托萬拜托,好不容易幫你找到假扮玩偶的輕松差事,偏偏你是去賣場給人拆房子的,幸好那老板大人大量,不跟你計較,所有損失他們自己認賠,可你倒好,拍拍屁股走人,結果老姊我得四處鞠躬哈腰的道歉,丟人欸!早知道你會失業,當初不該天真的支持你念什麼餓死人不償命的鬼文學,你應該和凱娣一樣早早開始工作,也省得這樣高不成低不就的……」

  趙玲的嘴巴一開火,沒念個三天三夜是不會善罷甘休的,這樣的荼毒和遇上陸希傑根本沒啥兩樣,通通只有一個字──衰,與其被念到耳朵長繭,還不如閃到外頭避難去。

  二話不說,趙璃火速跳下床換上衣服,戰鬥式的梳洗後──「姊,我突然想起來,凱娣她說今天要幫我介紹一份約聘工作,我先走了。」兩腳精準的踏上鞋子,還來不及穿好,便一腳趿著鞋子一腳蹭蹭蹬蹬的匆忙奪門而出,徹底遠離老姊的叨念。

  遠離老姊勢力範圍,趙璃狠狠的嘆了口氣,「唉……」沉重得好似臨危之際。

  揉揉肚子,實在好餓,因為老姊嚴厲規定一日不做一日不食,害她只能日日悲苦的湊足零錢買條又硬又長的法國面包過一天,兩個星期下來,早啃得她牙齒酸軟,五臟六腑也都要忘記鮮肉的口感、鹽巴的鹹味、蔬菜的青脆了。

  「凱娣啊凱娣,你再不打電話來,同學我可就真的要餓死了。」她往椅子上一癱,表情困頓得跟遊民沒兩樣。

  「早知道饑餓這麼難捱,我就賤價賣了水晶燈,換個五十塊也好,可是陸希傑老是破壞我工作,不狠狠敲他一筆又不甘心。趙璃啊趙璃,你真是標準明明有錢卻沒得花的可憐蟲。」

  咳聲嘆氣之際,皇天不負苦心人,手機終於朗朗的響起鈴聲。

  「喂,凱娣──我等你好久了,你再不打來,我就要去跳河了。」

  對方噗哧一聲,「又再誇張了,快來吧,新的研發工作展開,我們部門正缺個約聘助理,我跟主管報告過了,沒相關經驗也沒關係,你今天馬上來上班。」

  「真的嗎?凱娣,你人真好──」她欣喜若狂啊。

  「知道Star  Trek的地址吧?」

  「知道,凱娣的公司我怎能不知道,等等我馬上就到。」

  掛了電話,趙璃整個人精神了起來,抖擻振作的從椅子上跳起身,一副隨時準備好好賣命工作的模樣,渾然忘了她的饑餓,更忘了陸希傑這個可怕人種,下一秒雙腳奔得身子如飛,直往Star  Trek去。

  果然是Star  Trek科技公司,來到這裏就感覺自己好像真搭上了太空船,恣意遨遊在銀河係裏,她不禁露出欽崇的目光。

  毫不遲疑的簽署了工作契約之後,她便由凱娣領著她熟悉工作流程。

  「我們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把文件,報告整理歸檔,因為這些程式設計師,對螢幕以外的事情都不大搭理,咱們的任務就是協助他們,不過,切記,這些人桌上的東西千萬別碰。」

  「嗯,我知道了。」

  「走,我們現在到資料中心,我教你怎麼歸檔。」

  趙璃抱著滿手的檔案,凱娣推著小車,兩人有說有笑的往資料中心走去,正巧會議室的大門開啟,隔著矮屏,可以清楚看見魚貫走出的每個人。

  凱娣附耳上前,「公司的大頭們剛跟客戶開完會,待會你會看到四個身高特別挺拔的男人,他們就是Star  Trek的靈魂人物。」

  充滿好奇的趙璃瞪大眼睛瞧著,她真想看看是什麼樣的人,竟然會開創出這麼一間別有風格、充滿夢想的公司。

  「喏,戴銀項鏈的那個是季總,穿藍襯衫那個是岑副總,正在扯領帶那個是胡先生,他堅持不掛什麼職稱,遊走在各部門,大家都稱他老胡。」凱娣突然頂頂趙璃的手肘,「快看、快看,走在最後頭身穿白襯衫、白西褲,表情嚴肅的那個,正是Star  Trek的營運執行長,叫陸……」

  趙璃猛然倒抽一口氣,「嚇,陸希傑──」她瞪大眼睛,一陣驚呼,隨及捂住嘴巴,只剩下那黑白分明的眼睛滾滾轉動,面露驚駭。

  「噓──」凱娣趕緊示意她噤聲。

  不過,顯然來不及了。

  遭到點名的陸希傑別過臉來,目光銳利的梭巡一回,在看到趙璃的身影後,向來嚴肅的臉孔竟意外的牽扯了嘴角,瞬間露出一抹幾不可見的笑。

  只見他把手中的文件交給前方的季裕棠,隨即挺身跨步朝她走來。

  逃,一定要逃,要不然又慘了!這個直覺閃過趙璃腦海。

  「凱娣,拿著!」她十萬火急的一喊。

  她把手中的檔案文件往凱娣懷裏一塞,不假思索的轉身就跑,偏偏剛好有個垃圾桶存心作對似的絆住她,害她先是狠狠的跌了一跤,然後七葷八素撐著桌子爬起來。

  當她方才跨了兩三步,身上斜背包包的帶子猛然緊縮,止住她往前奔去的衝勢,下一秒,一股莫大的力量往後一扯,她當場就這麼眼睜睜的往後倒去,不偏不倚的落入陸希傑的懷中。

  「完了……」雙眼發直的她直覺脫口而出。

  他像拎小雞一樣把她拎了起來,「你來了,不錯,比我預計中來得早。」他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瞅著她。

  「沒,我正要走。」她最怕成為被關注的焦點,此刻恨不得腳底抹油。

  眉一挑,目光始終鎖定手裏的人,「凱娣,你說她是……」

  「報告執行長,趙璃是我的高中同學,是今天才來報到的約聘助理,因為露露請產假,所以……」她回得惴惴不安。

  「約聘助理?」他將目光調向凱睇,隨口問:「有沒有簽過工作契約?」

  「有,當然有簽過,一切都按照公司規定的手續完成報到。」心驚膽跳的凱娣巨細靡遺的報告著。

  忽地,陸希傑朝她搖搖頭,「凱娣,抱歉,是我忘記叮嚀人事處了,這位趙璃是我的新任秘書,不是約聘助理,上星期我們就完成面試了,所以,凱娣,你得再另行找一個新助理了。」

  秘書……「是,執行長。」滿臉困惑的凱娣吶然回應。

  「不──凱娣,你別聽他胡說,我沒有,我才不是他的秘書,救我!」趙璃使勁掙扎,偏偏那揪住她的手就是不肯放。

  「我說我會是個很不錯的老板,快來,我正愁找不到人幫我整理這些堆積如山的資料。」說完,陸希傑拎著她就要回自己的辦公室。

  「不要、我不要──我要回家了。」手揮足蹬,趙璃活脫脫是耍賴的模樣。

  「來不及了,簽了工作契約又落跑,要賠錢的。」

  「啥?要賠錢──」她先是看看他,接著又看看凱睇。

  凱娣無奈的點點頭,「最少得賠一年薪資。」她堅定的給了一個肯定,而且叫人絕望的回答。

  「一年薪資,你們搶錢啊!」趙璃激動得喳呼個沒完。

  「不會搶錢怎麼當老板?來吧,我的辦公室快要被那些資料給淹沒了。」為了防範她脫逃,陸希傑把手打橫往她腰際一撈,在眾目睽睽之下,就把她給帶走了。

  「不要、不要,我不要當你的員工,你也休想當我老板,那份工作契約不算、不算……凱娣,救我!」趙璃不住揚聲求救。

  凱娣傻在原處,久久無法回神,「怎麼會這樣?趙璃是不是得罪執行長了?那我不會連坐吧?」

  辦公室裏的眾人目送陸希傑拖著趙璃進辦公室,下一秒大夥兒全都開始確認自己的下巴是不是還在原處,那是他們記憶中的陸希傑嗎?不但會笑,還挺有幽默感的,重點是,他竟然縱容那女孩這麼不雅的叫囂!

  瞧他倆的模樣哪像主管跟秘書,根本像是情侶在鬧情緒。

  季裕棠趴在屏風上涼涼的笑,「欸,這出戲好像比我想象中要來得精採欸。」

  「都是你,我早說該在辦公室裏裝針孔的,我超想看他們兩個在搞什麼把戲。」胡乃元一臉扼腕。

  「別說了,這都還要感謝凱娣,沒有她,戲不會這麼快上場。」岑修賢朝著略微恍惚的凱娣豎起大拇指,拉著季裕棠、胡乃元也閃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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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走進辦公室,趙璃的雙眼一瞬間被裏頭琳瑯滿目的水晶燈給炫惑了,是水晶燈,滿滿一屋子的水晶燈!一盞又一盞,各有特色、別出心裁。

  陸希傑順著她微仰的目光掃去,微笑的說:「點亮的時候,你會看見像銀河係般的美景。」

  門一闔,順手將窗簾放下,他馬上松開她,從容的往座位落坐,「你說這叫什麼?算不算自投羅網?」

  把理智從水晶燈上收回,她冷哼一聲,「誰希罕,你少得意。」轉身對著門把死拉活拉的,不一會又撲上一陣猛拍狂打,就是想盡辦法要離開這裏。

  「別白費力氣,我忘了告訴你,Star  Trek的主管辦公室有良好的隔音設備,而且不論出入都需要兩組密碼才能通行。」他勝券在握的望著她。

  「別太得意,我馬上報警控告你非法拘禁。」她忿忿不平的低頭在包包裏翻找著手機。

  陸希傑不為所動,拉開抽屜拿出一份資料,然後敲敲桌面,「喏,我建議你,打電話報警之前,先來看看這是什麼東西。」

  她睞他一眼,猶豫須臾才上前伸手朝他桌面一抓,飛快的把裏頭的文字跟畫面掃過一回。

  看完後趙璃刷地愀然變色,「你怎會有這些資料和相片?」

  他雙手合握的拱在下顎,手時抵住桌面,「跟今天一樣,純屬陰錯陽差。」他抬起眼眸,微微扯動嘴角,「裏頭的人是你姊姊,而她才是趙玲,希晴婚禮當天,她人竟會在邁阿密海灘,你說如果我把這訊息交給金玉良緣婚禮顧問公司,不知道你姊會有什麼下場?」

  「陸希傑,你很可惡欸,竟然調查我姊!」

  「不,我是調查你,說來都怪你無端把你姊拖下水。」

  「你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把水晶燈給你。」

  他收回雙手,整個人往椅背靠去,「對了,你說說看,萬一我把這證據交給這位先生的元配夫人,那麼你姊姊她……」

  趙璃臉色大變,「不可以,你絕對不可以這麼做!」她雙手撐在他桌上,激動的阻止。

  「給我一個理由,告訴我為什麼不可以。」

  姊姊很愛那個男人,若不是那個男人負擔不起元配的天價贍養費,他早順利離婚,跟姊姊名正言順的在一起了。

  他果然陰險,她不服氣的背過身去頻頻咬住手指,就是不吭一聲。

  半晌,他開口了,「要阻止我很簡單,這樣好了,咱們來個小交易。」

  「什麼交易?」她不甘不願嘀咕的問。

  「先把你的水晶燈拿來當抵押品,證明你會安分的當我的秘書,若是你想玩什麼花樣,水晶燈不但歸我,這些小道消息我還會親手捧到你老姊的主管面前,此外你還得賠償Star  Trek一年薪資當做違約金。」

  她臉一青,率直的嚷,「什麼都對你有利,你怎麼不幹脆去搶算了。」

  他忍俊不住,「對你也很有利啊,首先,你得到一份不錯的工作,而你姊姊的事情將會獲得完整的保密,等將來工作契約期滿,物歸原主,水晶燈還是你的,而我依然得卑躬屈膝的遊說你把水晶燈賣我,你甚至可以將價碼再翻一級,說,這是不是也對你很有利啊?」

  趙璃癟嘴望著他,心想,這麼聽來好像也是啦!然而思緒一轉,她還是覺得不舒服,口口聲聲說不讓他有機會當她老板的,結果還是得領他的薪水,真不爽!

  「快點,我耐性要用光嘍!」他輕擊桌面提醒。

  難得使壞的陸希傑,倒也輕易的把這等嘴臉掌握了精髓。

  心急火燎,算了,她豁出去了,「好啦、好啦!不過醜話先說,這只是暫時的,我才不想一輩子當你的秘書,我有我的夢想要去追逐,我打算要繼續念書的,你休想要我浪費青春為你賣命。」她存心不讓他太得意。

  「你每次面試都這麼跟你的主管宣示你的夢想、大抒你人生計畫的嗎?」陸希傑莞爾一笑,「難怪你老是找不到工作。」

  她臉一垮,「你什麼意思?」

  「就這個意思,記得,以後面試只要宣示你的忠誠不渝,其他夢想跟計畫就放在心裏吧!」手指朝她勾勾,「既然是私人交易,當然也要需要有個白紙黑字的合約書,就由你來擬吧!」他從桌上翻出一本合約,「喏,範本在這兒給你參考。」

  「什麼是PGPS?」趙璃問著範本合約上的英文縮寫。

  「公司目前正在進行的研發計畫,所謂PGPS即是個人化全球定位係統,發想起於追蹤侯鳥的ARGOS衛星係統,研發目的主要是順應衛星時代的來臨,定位係統應該更廣泛的被利用,尤其是針對老年失智者容易走失迷路,希望透過PGPS的追蹤,強化一般手腕式身分識別條的作用,只要是曾經被記錄的人,就可以很清楚的透過州境電腦乃至國際連線電腦找尋其下落。」

  「那樣人跟侯鳥有啥兩樣?如果只是追蹤,用ARGOS衛星係統就好啦!」

  「當然有差別,PGPS不僅僅只是用來追蹤,使用者還可以主動發出求救訊號,而且對於部分特殊病患,此係統可以針對病情所需,適時在危難時促使內分泌刺激以延長救援時機,預計從醫療界開始推行,將來還可以廣泛的應用到追蹤重大案件犯者……」

  「好,停,一聽就知道果然很搶錢,」她一手將那份合約抓了過來,「你真是好處佔盡。」

  「草擬合約是你的工作,趙秘書。」他提醒她現在的身分。

  她重重的吁了一口氣,「我的位子呢?」

  「你的辦公桌待會我請人搬進來,先用我的電腦吧!」他起身空出位子。

  錯身之際,趙璃忍不住在他身後做了極醜的鬼臉,心裏超級希望能踹他一腳。

  「趙秘書,不要在我背後做小動作。」他頭也不回的警告。

  她縮回手腳,口中念念有詞,「背後長眼睛的妖怪,妖怪……」

  什麼鬼合約,都是一堆詰屈聱牙的東西!光這份合約,就折騰了她好半天。

  好不容易送上,陸希傑冷笑著簽了名,隨即推到她面前,「你不簽嗎?」

  「簽就簽。」她搶過他的筆,伏在桌上就簽下她趙璃兩個大字。

  他滿意的笑了,「今天就先回去,明天早上七點半上班。」

  「啥?七點半?不是都八、九點才上班嗎?」她聽得瞠目結舌。

  「那是一般員工,而你是我的秘書,我七點上班,你本來理所當然得比我早出現,但是,我也不是那麼苛刻,所以七點半出現我面前就可以。」

  「魔鬼──」趙璃現在只想回家睡一覺,把今天的事當做是惡夢一場。

  「對了,明天開始上班,不要忘了把抵押品帶來,還有你的服裝得特別注意,絕對不準穿著T恤、牛仔褲出現。」

  「不然要穿什麼?小禮服嗎?」她沒好氣學著老姊的口吻咕噥一句。

  「那倒不用,套裝即可。」

  她存心作對,「沒錢,等我下個月領了薪水再說吧!」

  「站住!」他命令,「我說過,我會是個不錯的老板。」他從口袋拿出一張信用卡遞了過來,「利用下午的時間,你到百貨公司買兩套替換的套裝,就當做是我給你這個新員工的見面禮。」

  她掂捏起卡片,挑釁的問:「你不怕我刷爆它?」

  「有一盞高價水晶燈當抵押,諒你也不敢刷爆它。」

  一提起水晶燈,她像是捏到火苗似的燙手,馬上把信用卡丟還給他,快步走到門前,「喂,密碼!」

  他眉一挑,「沒有密碼。」

  「啥──」她轉過身來,用殺氣騰騰的目光剮他一刀,「沒有密碼為什麼我會打不開?」

  「特別設計。」他走了過來,越過她瘦小的身子單手將門把往上反撥一百八十度,輕松一拉,門就這樣開啟,兩張臉僅隔著些許距離,「明天見了,趙秘書。」

  他的氣息拂在她臉上竄,搔得她一陣癢,一股躁熱從胸口漫起,淹沒她耳根子,直往腦門衝去。

  趙璃壓抑的癟癟嘴,羞赧得一句話都說不出口,轉身腳步不停的往外走去。

  瞧她氣呼呼的嘟高了嘴,每一步都踩得特別重,陸希傑不由得莞爾,眼中柔情浮現,他自己卻絲毫不察。


  第一天,趙璃雖然沒有穿得隨便,但也是生死搏鬥跟姊姊搶了好久,才搶到一件襯衫和短裙,雖然離正式套裝還算不上及格,但是比起T恤、牛仔褲已經好太多了,反正她也擺明了,若陸希傑敢挑剔什麼,她就穿睡衣去上班。

  「水晶燈帶來沒?」她一進辦公室,陸希傑就像個姦商似的追問。

  「拿去。」桀驁不馴的她雙手把偌大的木盒子往他面前一擱。

  「不錯,很守信用,相信這會是我們合作的一個良好開始。」

  她交出了史特勞斯水晶燈,他小心翼翼的將它從木盒中取出,掂掂重量,瀏覽的眼眸閃過一絲銳利,陸希傑沒有言語,只是將它高高掛在一處極明顯的位置,藉此意味著趙璃忙碌秘書生涯的展開。

  「幫我安排今天午餐約會,我要跟這個人討論公事。」陸希傑把電話號碼交給她。

  帶著惡作劇心態,她抓起電話撥打,「喂,陸先生要你把中午時間空出來,十二點在蘇達餐廳,不見不散。」咚!她瀟灑的掛上電話,還不忘睞了他一眼,一副你能奈我何的嘴臉。

  陸希傑卻不為所動,目光沉潛的望著她,不發一語,凜凜的目光望得趙璃心裏直發毛,連忙畏畏縮縮的躲避著。

  「幹麼這樣看人?難道他不知道他的眼神會叫人心臟衰竭嗎?人長得帥更不應該這樣,會讓人會錯意的欸……」她嘀咕絮絮的說。

  沒多久,胡乃元忽然闖進辦公室來,「陸希傑,你秘書不會都這樣跟大客戶安排餐聚時間的吧?難怪客戶老是落跑──」咆哮完後他馬上又消失。

  陸希傑不怒不惱的從容抿嘴一笑,「看到了?現在,繼續打電話,打到他中午願意出現為止。」隨即笑容一斂,嚴肅得叫趙璃驚駭不已。

  第一天上班就為了一通電話被狠狠修理,連午餐都沒能出去覓食,還是凱娣偷渡三明治救她一命,然而午餐約會電話打到成了晚餐約會,終於在晚上十點半左右,她才得到對方允諾的答復,當場感激涕零的只差沒衝去抱住胡乃元的大腿獻吻。

  「嗚嗚,我再也不敢了……」趙璃當晚對著姊姊哭訴。

  「活該,叫你安分你就偏要挑釁,你這新老板我喜歡。」趙玲幸災樂禍的說。

  「姊,妳根本不是人!」嚷完她一臉委屈的埋進被窩,「……他也不是人,他是長得太好看的惡魔。」

  太好看了,俊俏得足以掩蓋住他的一切惡行,害她想要殺他卻連勇氣都沒有。

  心窩微微發漲,那是不知名的情緒。

  半個月後,原本還張牙舞爪的趙璃已經呈現面容憔悴的疲累樣,活像被折騰淩遲的戰俘。

  沒辦法,每天七點半上班,卻常常拖到深更半夜才回家,中午還被禁足加班,是人都堪不起這樣的超時工作,偏偏陸希傑這家夥活像是機器人似的,日日精神抖擻的使喚她,要不就不吭一聲的瞅著她,瞅得她心頭小鹿亂撞,真是傷神又傷身,唉,難怪凱娣老是對她投以同情的眼光,這男人根本是工、作、狂──

  「趙秘書,麻煩再給我一杯黑咖啡。」

  「是。」已經是第三杯了,今天早上的第三杯!她從一堆次序淩亂的文件中暫時脫身,趕緊去張羅大老板的黑咖啡,口中還不斷念念有詞,「還喝、還喝,祝你咖啡因中毒……」

  陸希傑聽見了,卻僅僅是縱容的隱斂低笑,他發現,這半個月來,趙璃讓他的生活越來越有趣,他相信在她成為稱職秘書後的未來,一定會有更多叫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他很期待。

  兩分鐘後趙璃回到辦公室,雙手小心翼翼的捧著咖啡,原本的目標是陸希傑辦公桌上的左手邊空位,突然,她的腳不慎踢上地毯,接著又絆著自己的腳背,她整個人重心不穩踉蹌的撲倒,手中的咖啡杯頓時呈拋物線的飛去。

  「啊……」她淒涼絕望的看著慘劇發生。

  完了,不知道又有什麼折磨要降臨,她心裏涼得宛如身處極地冰山。

  約莫兩分鐘的寂靜,她不敢吭聲,陸希傑嚴肅的臉孔低頭往身上一掃,黑咖啡的色澤十分堅韌的附著在他的白色襯衫上,渲染了他的褲子,連帶還肆虐了他桌上的文件,他抓起筆記型電腦,阻止災難繼續蔓延。

  「對、對不起……」從他的表情看來,似乎很想殺了她,她趕緊上前接過電腦往安全處一擱,雙手開始拍打著襯衫,希望把這些礙眼的色漬消滅,可是一點也沒用,黑咖啡實在太堅韌不拔了。

  頂著陰惻的臉,陸希傑一把抓住她的手,阻止她對他的間接攻擊,他冷冷的問:「你說怎麼辦?」

  「我……」她知道他的潔癖,而她偏偏在他的死穴上造次。

  沉吟半晌,他從抽屜抓出一串鑰匙,「馬上搭計程車到公寓幫我拿套新的衣服,襯衫、領帶,包括外套、長褲。」見她稍有遲疑,他沉沉一喝,「快點!」

  她顫了一下,「是,我知道了。」

  臨走前他又叫住她,「站住──」鋼筆在便條紙上振筆疾書,手一揮,「地址。」

  「是。」不敢多看他瞬息萬變的臉,趙璃邁開步伐匆忙的奔出Star  Trek。連回頭都不敢。

  從容走來的季裕棠正巧看著她倉皇的背影離去,好奇的伸手敲門,不等陸希傑回應,他已經把頭探進去。

  「你的新任秘書好像屁股著火了。」

  陸希傑沒吭聲,徑自挪移他的筆記型電腦來到趙璃的桌子。

  「哇,敢情剛剛是鬧水災?」

  「有事?」他瞧都沒瞧季裕棠一眼。

  季裕棠雙手擱放在口袋,「嗯,今天和雷亞的會議時間要延後。」

  「幾點?」他瞟上目光問。

  「六點。」

  「我知道了,下回這種事情只需要打通內線電話,不需要勞駕季總經理千裏迢迢走來。」

  「不來怎麼發覺你和趙秘書的恩怨情仇?」他揶揄的揮揮手,轉身離開。

  半個小時後,趙璃氣喘吁吁的拿著幹凈衣服回來,奴顏卑膝的送他面前後,轉身便要離開。

  「你要去哪裏?」陸希傑喚住她。

  「出去讓你換衣服啊!」

  「不行,過來幫忙拿著,換下的衣服你得馬上送洗。」

  「啥……」她哀嚎一聲。

  垮著臉,像極了古代小說裏的丫鬟,她亮出兩手等候著主子更衣,一手掛著幹凈衣服,一手等著換下的衣服,何等卑微。

  她仰頭看看遭到抵押的水晶燈,告訴自己,一切的忍辱負重都是為了水晶燈。

  陸希傑解下領帶,往她手上一擱,又徑自解著襯衫扣子,一脫一穿之際,一旁的她不意掃了他孤高偉岸身材一眼,忍不住暗地裏嘖嘖稱奇。

  「暴殄天物,上帝竟讓這個壞人長得這樣俊,連身材都好得不象話。」

  她的嘀咕全入他的耳,忽地,他肆無忌憚的轉而解著褲頭皮帶,讓她瞬間漲紅了臉,「老、老板……我尿急,你慢慢換,我待會就回來。」

  抱著一手的衣服奪門而出,一會兒又開門把褲子掛在門把上,趙璃再度羞紅了一張臉的逃竄。

  看著她的舉動,陸希傑原本陰陰的表情突然咧嘴大笑,他喜歡她恰北北的模樣,更喜歡她羞紅臉的女孩嬌態,姑且不論黑咖啡事件她真無心還是故意,恁這丫頭再頑皮不馴,他陸希傑總會找到機會整治她。

  近午,趙璃饑腸轆轆,可是大老板還在敲電腦,一點休息的意思都沒有,而且因為黑咖啡事件造成她今天早上的工作進度嚴重落後,是以她還身陷在這堆淩亂的文件中不得脫身。

  「希傑,吃飯去。」季裕棠敲門走來。

  「耶,老板,吃飯時間到了喔!不趕快吃飯會容易胃潰瘍喔!」趙璃聞言眼睛發亮討好的說。

  「我知道,但是你進度嚴重落後,文件未能及時整理出來會延遲我下午的工作進度,所以……」

  當頭棒喝!「我知道了。」她沮喪的垂下頭,不敢再吭一聲,認命的趕工。

  兩人遠離了辦公室,季裕棠忍不住嘲笑,「半個月不見天日,她簡直像是你的禁臠。」

  陸希傑目光一瞟,「什麼禁臠?」他顯然對這個詞很不滿意。

  「禁臠就是禁臠嘍!」季裕棠永遠有勇氣挑戰他的火線,「欸,女人應該不喜歡被當做奴隸或禁臠吧?她們應該會更喜歡被放到手掌心去呵護、寵愛,你說是不是?」他意有所指。

  陸希傑沒回話,只是冷冷的掃著好友,似是嫌他多事又多嘴。

  甭要季裕棠說,他當然知道要寵女人,這個季裕棠未免也把太多注意力放到趙璃身上了,他感到很不是滋味。

  稍後回到宛如工地的辦公室,只見趙璃大張旗鼓的把地上文件一迭又一迭的裝訂好,陸希傑將午餐遞到這名趴在地上遊移的女工面前,「你的午餐。」

  「唔,謝謝!」見到食物,她簡直把他當成救世主似的,咧出感動的笑容,隨即把散落面前的頭發一撥,狼吞虎咽了起來,毫無形象可言。

  接著他把手中兩大紙盒擱在她面前。

  「什麼東西?」她口中滿滿的菜,一臉困惑的仰頭問。

  「給你的東西。」他臉色有些許的尷尬,回避著她的詢問。

  第一次送女人禮物,他有些別扭,生怕對方不喜歡、拒絕。

  「給我的?」趙璃好奇的翻開紙盒一角瞧去,裏頭是兩套嶄新的套裝,還有鞋子跟其他搭配的襯衫,一看就知道是上好料子。

  「誰買的?不會是你吧──」

  什麼態度,敢質疑他!「我說,我會是不錯的老板,這是給員工的福利,犒賞你工作還算賣力。」他說得鏗鏘有調,為自己的舉動圓說一個絕佳的理由。

  她看著他,有些不知所措,心裏微微的異樣倣佛青蘋果的味道,有點青澀,酸中帶甜,可頑皮的她還是忍不住嘴快,「那就別天天加班了。」

  陸希傑抿唇一扯,伸手揉亂她的頭發,「我忘了告訴你,下午跟雷亞的會議順延到六點。」好細致的觸感。

  「啥?!六點!」六點才開會,等冗長的會議結束,那不就……

  趙璃真想痛哭一場,就知道收了禮物準沒好事,眼前的他像是壞心大野狼,而她則是可憐小紅帽,他在笑,她卻苦哈哈的想哭。

  果不其然,一行人離開雷亞,已經是晚上九點半了,胡乃元開著車,前座是季裕棠,後頭則是陸希傑跟趙璃。

  「利潤方面,我覺得還有很大的談判空間,雷亞別想獨佔鰲頭。」季裕棠說。

  「我也這麼認為,雖然類似的衛星定位研發設計已經陸續在業界研發發表,但是要能成為人類醫療衛生的使用,PGPS勢必要有更嚴密的設計,將來推展開來,利潤是很可怕的。」

  「修賢跟衛生福利部的湯普森部長談得如何?」陸希傑問。

  胡乃元回答,「一切順利,未來應該屬意從維吉尼亞州費爾法克斯郡的城市搜索救援小組進行測試。」

  當三個大男人討論著工作,趙璃早已體力不支的頻頻向周公問好,一顆腦袋點得活似在搗蒜。

  胡乃元從後照鏡一瞥,調侃的說:「欸,她的脖子還挺有彈性的,點了一路都不覺得酸疼嗎?」

  陸希傑別過頭看著她,眼中柔情漫漫,瞧她傻呼呼的睡態,他忍不住低笑,張開掌心順勢扶住她的頭,輕輕往自己身上輕靠,另一手則拿起外套,覆蓋在她身上,感受她呼吸的同時,他的心坎倣佛有一彎溫泉流過,暖暖的。

  挨著陸希傑的胸膛,趙璃左搖右擺的腦袋終於得以歇息,只是前座的兩人顯然在狀況外,一個切切低笑,一個瞠目結舌。

  陸希傑抬頭往季裕棠一瞪,隨即又掃向一臉見鬼似的胡乃元,冷冷的提醒,「前方路口已經閃黃燈,你要就一鼓作氣,要不就踩煞車,車上不只你一條命。」

  嘎──胡乃元踩下煞車,久久無法從他自後照鏡裏看到的景象回過神來。

  「唔……要下車了?」趙璃恍惚的囈語。

  「還沒,紅燈了,乖,你睡。」陸希傑語帶哄騙的攬緊她。

  「嗯。」她不疑有他,撿了個舒適位置,心滿意足的拜見周公去。

  「縱容等於喜歡,這回你不能反駁我了。」季裕棠側過身子說。

  「噓……」陸希傑確實沒有反駁,僅僅示意要他們安靜。

  胡乃元兩眼發直,因為他從來沒想過,工作狂也會有如今天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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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趙璃,麻煩把這份文件送到季總辦公室去。」坐在位子上的陸希傑忙碌得連頭都沒時間抬起,揚手把文件朝前方遞去。

  然而許久,他始終沒聽到趙璃那叫他習慣、依賴的甜軟嗓音的應允,他不覺納悶的抬起頭往一旁她的座位掃去,只見座位上空蕩蕩的,她不知去哪了。

  「奇怪,這丫頭跑去哪裏了?」偌大的辦公室裏,沒她的人影。

  他腋下夾著一份文件,手裏又抓著另一份文件猛看狂嗑,嘴巴嘀嘀咕咕的站起身,正要打開門喊人,突然厚重的木門猛然自外頭被推開。

  砰──

  強大的勁道不偏不倚的打上他的前額,當場害他文件掉滿地,掌心捂著前額疼得悶哼咒罵。

  「媽的,該死──」

  「天啊,老、老板!」趙璃一臉歉疚的看著他,忍不住責怪起自己,怎麼會這麼粗魯又粗心,「陸先生,你沒事吧?老板──」

  這突如其來的一撞,把陸希傑向來靈光的腦袋撞得暈頭轉向,連東南西北都搞不清楚,光亮的前額瞬間紅腫如卵,滿心愧疚的她趕緊攙著他往辦公室裏的沙發坐去。

  「忍一忍,我馬上拿冰塊來幫你冰敷,要忍耐喔!」她不放心的叮囑。

  陸希傑沒來得及阻止,她已經轉身飛也似的奔向茶水間,火速張羅出冰塊,然後心急火燎的奔回辦公室。

  跪在他身邊,她急急的說:「快躺下。」小手帕隔著塑膠袋包裹冰塊制成簡易冰袋,整個壓上他紅腫的額頭。

  「嘶──」冷冽的溫度讓他表情扭扯,痛得忍不住發出一記抽氣聲。

  「很冰對不對?忍耐一下,怎麼樣?還是很疼嗎?老板,我不是故意的,你別生氣啊!暈不暈?需不需要叫救護車送你到醫院……」趙璃一時心急,小嘴劈哩啪啦的喋喋不休。

  「趙璃!」一掌壓上她慌亂的手,頭疼欲裂的陸希傑無奈的喚。

  「是,你說,我在這兒。」她戒慎恐懼的模樣倣佛是在聆聽大限前的訓示。

  「你、安、靜、點──」

  「呃……是。」她噤住聲,轉而用極小的聲音問:「那我要做什麼?」

  「注意冰袋,讓我休息一下。」

  「是。」話音裏滿心是愧疚。

  趙璃雙手扶著冰袋,不知所措的看著雙眼緊閉的陸希傑,心想完了,萬一他被她撞出毛病,那可怎麼辦?她眼巴巴的瞅著他的臉,大氣也不敢吭一聲。

  然而緊張的情緒過了半晌,稍稍平息下來後,她開始對著眼前這張俊臉出神。

  好一對英氣勃勃的眉,難怪他眉宇間總是自然散發一股領袖氣質。對了,他的眼睛永遠都是炯炯有神,不管加班到多晚,時時刻刻都是銳利如鷹。

  目光瀏覽而下來到他挺直的鼻梁,還有那張稜形飽滿的唇,他是個極好看的男人,集俊朗於一身,她雙瞳癡癡的望著望著,他們兩人的距離那麼貼近,近得她可以清晰嗅到他身上古龍水的味道,驀然,她無端的紅了臉,像個羞答答的小姑娘。

  趙璃雙手緊張得發顫,偏偏他寬厚的手壓著她,她多怕會洩漏了心思,小心翼翼的想要把手從他掌下抽回來。

  輕輕的,她拉起他的手掌,然後極輕巧的挪縮著自己的手,脫困後,她偷偷吁了一口氣,轉身才要站起,熾熱的掌心突然扣上她的手腕,使勁將她拉回,她的雙膝又跪落在地。

  「你要去哪裏?」他陡然睜開深邃的眼睛。

  「我……我想要去把門口的文件收拾好。」她吶吶的回答。

  陸希傑從沙發上撐起身子,「別走。」冰袋落在地上,他的目光與她平視,眨也不眨的望著她,她被他沉靜的注視惹得滿臉通紅,氣息都紊亂了起來。

  四周靜得沒有一絲聲音,獨獨兩顆劇烈跳動的心臟卜通聲,蓋住了耳朵的敏銳。

  他拉住她的手,巧勁一使便將她輕輕帶來,制造了雙唇瞬間的碰觸。

  「陸先……」未竟的驚呼隨即被吞沒在一記延長的吻之中。

  甜嫩芳馥一如他所想象,溫軟爽冽一如她所夢幻,眼前的目光炯炯逼視,渴望的氣氛飄蕩在那雙強烈的目光之中,她慌得闔上眼睛,未料,黑暗之中,這吻卻顯得益發纏綿悱惻,震懾了她的心。

  當他離開,她流露出無可挽回的絕望,啞然失聲……

  她如此懵懂,他扯勁嘴角露出幾不可見的微笑,隨即一手托住她的後頸,狂野的吻上,決計要飽嘗她所有的美好。

  「希傑,雷亞的那份……」推門而入的季裕棠,聲音被眼前的景象吞噬了。

  然而他的闖入就像炸彈,將糾纏的雙唇炸得仳離,趙璃驚惶失措的推開陸希傑,隨即消失在門的那瑞。

  無視於陸希傑責難的目光,季裕棠悠閒的倚在門邊揶揄道:「有人假公濟私。」

  「難道你連敲門不會嗎?」他臉色陰惻的走回座位上。

  「敲門不就預告我要來了,那我還能探知什麼秘密?」

  「你──雷亞的文件在地上,你自己撿。」他慍怒的道。

  這廂,趙璃內心澎湃的躲到休憩的陽臺,她蹲在欄桿邊,胸口劇烈震動得連她自己都控制不住。

  他狂狷霸然的吻了她,而她陶醉沉溺其中,為什麼,這是為什麼?這……會是愛情的序曲嗎?

  「他為什麼吻我……該怎麼辦?」她茫然的低問。

  「很簡單,兩個選擇,喜歡,就狠狠的抱住他,不喜歡,就狠狠的踹開他,就算他是老板又如何?」胡乃元一臉莞爾的從陽臺上的躺椅正坐起身。

  下一秒,趙璃的臉更紅了!

 
  一輛房車急駛而來,在潘芭杜家具收購會社主宮殿的大門口前停下,駕駛座上的湯鎮權一身勁裝的疾步而來。

  「湯警官,老板正要我打電話給你──」抓著話筒的派翠西亞詫異的看著他。

  「什麼事,可薇和小璽人呢?」

  她掛上電話走來,「都在屋裏,因為小璽病了。」

  湯鎮權眸光一斂,旋即快步直上二樓,推開房門走入那充滿暖意的房間,映入眼簾的華麗擺設,他概不入心,直直來到床沿。

  「鎮權──」單可薇背過身來,訝異他的迅速到來。

  湯鎮權抱了她一下,「小璽怎麼了?」

  「感冒,有輕微發燒,在學校感染的。」

  他探手摸摸被褥裏紅通通的小臉,滿心的不捨,每回他來,這丫頭總是活力十足的撲向他,瞧她現在病懨懨的在床上,他忍不住心裏發酸。

  「看過醫生了嗎?」

  「嗯,吃了藥,我讓她睡覺,她吵著要見你,我只好讓派翠西亞打電話,是不是打擾你辦案了?」

  他知道自己陪她們的時間實在少之又少,可是不完成心裏的一個願望,只怕他這輩子都沒辦法松懈。他低頭吻吻孩子的臉龐,除了抱歉還是抱歉。

  半晌,他抬起頭,「不,我有事來找你,我們到書房去談。」

  拉好床上的紗帳,單可薇同湯鎮權來到書房,她揚手點亮燈,曼妙的姿態宛如這宮廷裏的一處美景。

  「霍爾.基斯特的命案又有了眉目。」他望著她說,「根據調查,前年年初,他曾經到過比利時安特衛普市。」

  「比利時安特衛普市?世界上最大的鑽石中心。」

  「沒錯,而且恰巧就在鑽石搶案發生的那段時間,當時比利時警方曾經把目標鎖定霍爾.基斯特,可是卻一直苦無直接證據將他逮捕,直到這樁命案發生後的前些日子,他的女兒遭到不明人士恐嚇,警方多方訪查,終於得知……」

  單可薇接話,「那是謀殺案,目標就是號稱世界最大的玫瑰色鑽石,價值一億美元。」

  「你怎麼知道?」湯鎮權驚訝的問。

  她沒有回答,徑自走向由胡桃木飾以二十四K金所制成的壁櫃,食指輕巧的輸入一組密碼,壁櫃上的自動開關緩緩開啟,她小心翼翼的拿出購自霍爾.基斯特家的水晶燈,關上壁櫃回到他面前。

  目光一觸及,他愀然變色,「我不是要你盡快把所有霍爾.基斯特的東西販售出清嗎?這盞水晶燈你不也說已經賣人了,為什麼還在這裏?」

  「之前在拍賣會上以天價賣出去的是我命人趕工制造的贗品。」

  「贗品?為什麼?」他困惑的追問。

  「那只是事先設計好的一個局,並不是真正的拍賣,水晶燈一直都放在壁櫃裏,因為我對霍爾.基斯特的命案感到納悶,其他家具我都已經販賣掉了,獨獨留下這盞水晶燈。」

  「什麼局?我明明在報紙上看見這則新聞。」

  「說來話長,總之現在明確的說,歹徒潛入霍爾.基斯特家,應該就是要逼他交出這個。」單可薇往水晶燈軸心一探,取出了垂吊在中心那顆重達七○點三九克拉的玫瑰色鑽石,「純度很好,難得一見的色澤。」

  「你怎麼發現的?」

  「前些日子小璽頑皮的把水晶燈當玩具玩,不小心失手敲碎了上頭的水晶珠子,我請師父重新修補時,發現了這顆玫瑰色鑽石隱藏在琥珀色的流蘇燈珠裏。」

  湯鎮權莫可奈何的一嘆,「因為分贓不均引起殺機,目前命案兇手鎖定與安特衛普市鑽石搶案的是同一組人馬,可這些兇手不知從何得知鑽石藏在水晶燈裏,而霍爾.基斯特的女兒因受不了恐嚇,向歹徒透露水晶燈已經轉手賣到潘芭杜,又輾轉在拍賣會上被人買走了,我想,現在歹徒應該積極在尋找那天的買主。」

  「糟了──」單可薇美麗的容貌浮現一絲懊惱。

  「怎麼?」

  「都怪派翠西亞多事,把拍賣會的事情寫成新聞交給媒體,那位情商來幫忙的趙小姐一定會惹上麻煩。」

  「哪位趙小姐?」

  「趙玲,陸希晴小姐的婚禮顧問秘書,陸小姐是陸希傑先生的妹妹,為了讓向來喜愛收藏水晶燈的陸先生出席婚禮,所以透過薩伊德來拜托我設下這個局,以水晶燈當釣餌。」她擰緊雙眉,「這下子牽連的範圍可大了,我怕趙小姐會惹上意外。」

  湯鎮權當機立斷的吩咐,「可薇,先把水晶燈收好,如果有什麼異狀,一定要馬上跟我聯絡,我先回去安排部署,只要能夠比歹徒提早一步防範,我相信一定可以順利將他們一網打盡,」他霍然起身,緊緊抱住她,「小璽要麻煩你好好照顧了。」

  她顰起眉,「嗯,你自己也要小心。」每一次他任務上身,她就掛心得輾轉難眠,看來她又有好一陣子得睡不安穩了。

  他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轉身匆匆的離開。

  望著背影,單可薇噙住淚,多想,多想攔阻他的腳步,讓危險與他無所牽連,讓他只屬於她們母女兩人。

 
  西維吉尼亞州的密拿拉爾郡一處民宅,客廳裏門窗緊閉,厚重的窗簾遮掩了四面八方,唯獨捻亮了天花板上的小燈,燈光下,三張臉孔都顯得陰鬱肅殺,兩個面對面的坐在沙發上,另一名則佇立一旁,二人老半天都沉默不語,教堂鐘聲不時的傳來。

  「總有一天,我要拆了那座教堂。」怒火浮現眼底,坐在首位的男人一臉姦猥模樣,端起酒杯,手指搖晃杯身,須臾他湊上前去嗅汲香味,滿足的閉上眼睛,一派陶醉。

  「沒辦法,絲莉娜堅持要在這鬼地方。」莫薩把玩著刀。

  「查到水晶燈的下落沒?」沙啞的嗓音沉沉的問。

  「絲莉娜還在查。」站立者彎身回答。

  聞言,酒杯突然被狠狠的砸向墻面,瞬間四面八方的碎裂,留下葡萄紅的酒漬跟香氣。「查?!為什麼還在查?已經那麼久了,為什麼我還拿不到那樣東西?」

  人高馬大的男子沒敢吭聲,只能默默的領罵,倒是坐在另一張沙發上的莫薩揚起嘴,不以為忤的笑,帶點幸災樂禍的味道。

  緊閉的大門突然推開了,走來一名做尋常婦女打扮的人,然而樸素的裝扮卻遮掩不了深凹的眼睛裏頭射出的銳利目光,她徑自脫下那身叫她鄙棄的服裝,恢復她火辣的穿著。

  「喲,該不會是女王回來了。」莫薩嚷嚷,「老大,是絲莉娜回來了。」他討好的在盛怒的男人耳邊說。

  半晌,貓似的腳步挪移接近客廳,腋下夾著一只牛皮紙袋,「又發脾氣了?」她睞了地上的玻璃碎片一眼,輕蔑的笑,倚坐在沙發扶手上。

  莫薩態度高傲的問:「有什麼發現沒有?」

  「哼,你有啥資格問,成天賴在屋子裏的廢物。」

  「絲莉娜,停止跟莫薩吵嘴──」為首的男人冷血的一把扯住她的頭發,「快說正事,要不然你就等著我把子彈送上你心臟。」

  絲莉娜敢怒不敢言,憤恨的瞪了莫薩一眼,「水晶燈在這名叫趙玲的女人手裏,她是那天拍賣會上的得標者。」她拿出牛皮紙袋裏的相片,「她是婚禮顧問公司的員工,拍賣會上,她花了一千萬美金標下水晶燈,所以現在那顆玫瑰色鑽石應該就在她那。」

  「一千萬美金標下價值一億美金的鑽石,她的眼光還真是好啊!絲莉哪,馬上去跟她把鑽石拿回來。」他高聲命令。

  「別衝動,以免打草驚蛇,霍爾.基斯特的事情還沒平息。」莫薩說。

  「都怪你,做事一點也不幹凈俐落,留下線索給警方。」絲莉娜把錯誤歸咎給他。

  「是霍爾太不識相。」

  她忍不住譏笑,「老大,那這次就給莫薩將功贖罪的機會吧,我相信他一定可以把鑽石拿到手的,倘若又失敗了,屆時再殺了他也不遲。」蛇蠍般的目光落向莫薩。

  「莫薩,這次再失手,你知道你的下場吧?」

  「我知道。」莫薩怨懟的瞪著她,起身離開。

  教堂悠遠的鐘聲傳來,然而聆聽者卻未獲感化的嗜血。

  
  星期日下午,趙家兩姊妹難得一同到賣場採購了生活用品,買完後回到岌岌可危的公寓,兩人不約而同的驚呼,「遭小偷了──」

  只見搖擺不定的家具都被推倒在地,整個屋子像是被暴風席卷過似的。

  「不要破壞現場,快報警!」趙玲瞪著一支被踩碎的眉筆,憤怒的命令著。

  該死的小偷,嫌她們家還不夠窮困嗎?非要把這僅剩的東西給破壞殆盡不可,實在是可惡死了!

  一個小時後,當警方完成例行性的筆錄動作,沒有昂貴物品遭竊,兩姊妹頹喪的蹲在地上收拾東西,兩張嘴又開始咕咕噥噥個沒完。

  「姊,小偷竟然沒把我的零錢包偷走,裏頭還有幾十塊美金欸。」真不知該高興還是難過,該不會連小偷都嫌她們窮吧?

  「你那點蠅頭小利,他還偷,那他就真的沒格調了。」

  趙璃翻了一記白眼,「姊,小偷應該不講格調的吧?」

  「這倒也是,你瞧,小偷竟然把我心愛的粉餅盒扔在地上,裏頭的粉餅都龜裂了啦……」趙玲氣呼呼的控訴。

  叨叨絮絮了老半天,屋子恢復了原況,除了家具的情況更為不樂觀之外,還真是一點損失都沒有。

  「明天下班早點回來。」

  「幹麼?」她每天都要加班,能早點回來她當然想。

  「我們一起去找工人把門窗加上鐵窗,免得宵小再度入侵。」

  入侵?趙璃猜想,小偷此刻應該躲在不知名的角落咒罵她們的貧窮,害他空手而歸吧?但礙於大姊的淫威,她還是乖乖的應允,「是,大姊。」

  一臉無奈的她只想對小偷叫囂,有種把我們房子搬走,要不然就別來,至於鐵窗,就免了吧!

  隔天,想當然耳,趙璃還是沒能早點回去,因為一整天她都被囚禁在會議室裏,而此時此刻則被困在一家高級餐廳,一邊記錄會談內容,一邊對著桌上的美食眼巴巴的流口水。

  「餓……」她滿腦子都是這個字。

  今天宴請的是衛生福利部的湯普森部長,主要還是針對PGPS研發計畫。

  面前目光所及都是男人,唯獨她這個秘書是女的,今晚Star  Trek四大頭頭都列席其中,有腦袋的人都看得出來,表面上這是一場看似輕松尋常的餐聚,實則關係幾十億甚至幾百億的商機。

  「這就是PGPS?」湯普森十分驚喜的看著面前那三片微小的方形晶片,「科技真的是太神奇了,這麼小的東西可以提供這麼大的效用。」

  「是的,將來這晶片可因應各種不同疾病患者要求嵌入隨身配戴的物品,或者是植入皮下組織。」

  「目前研發進度順利,預計下半年將可進行動物乃至人體測試。」

  湯普森賞看著科技的驚奇,隨即滿意的點頭,「為了讓未來失憶老人的人身安全更有保障,我會在國會尋求支持年度社會醫療福利預算追加,相信合作一定會很順利,為我們的合作敬一杯。」他率先舉杯。

  忽略美酒的香醇,趙璃賣力的敲著電腦,然而每看到一盤美食告罄,她就心疼得想要自殘,秘書就是這麼可憐,只能看沒得吃。

  當這些男人相談甚歡的朗聲大笑之際,忽地,她不爭氣的肚子竟發出了喪權辱國的哀鳴,她偷偷睞了陸希傑一眼,幸好大夥兒忙著笑,沒空搭理這叫人難堪的聲音,要不她真會羞愧得無地自容。

  她越來越怕見到陸希傑的眼神,卻也越來越想捕捉他的每一個舉動,即使是他一個皺眉或者沉思,她都會望得失神,好幾次,她的眼神都被他逮個正著,讓她啞口無言。

  然而陸希傑什麼都沒說,只是用諱莫如深的目光回望著糗態畢露的她,蠱惑著她的心,但是,她不懂,為什麼他對那天的吻只字不提?這讓她有些失望……

  事實證明,趙璃顯然低估了陸希傑耳朵的敏銳度,他注意到了,他看見她的餐具根本都沒動過,打從一進來就埋首記錄著,他擱下手中的餐具,附耳對她說:「把電腦給我。」

  「啥?」回過神的她納悶的望著他。

  陸希傑徑自拿過電腦,面色平靜如常的催促她,「乖,吃點東西。」

  乖?趙璃驀然臉紅了,吶吶的不知該說什麼,他……他還是聽見了。

  見她遲遲沒有動作,他在桌下碰觸了她的手,眼神堅定的示意她快點用餐,兩人細微的眉目交會,全叫眼尖的季裕棠瞧清了。

  他的碰觸叫她緊張萬分,連忙抓起餐具,不敢多看他,生怕再多看一眼就會失控,只好低著頭猛吃,他則是滿意的在心裏默笑。

  餐聚會談得十分順利,岑修賢送走了湯普森部長,大夥兒也跟著起身。

  「待會要不要去Fire  Stone喝一杯慶祝一下?」季裕棠問。

  「好啊!」胡乃元第一個附和。

  季裕棠挑釁的看了沉默的陸希傑一眼,轉而對提著電腦的趙璃說:「宿命難逃,我知道兩位又要回公司加班了,喏,趙秘書,這些文件麻煩幫我拿回公司。」又轉而從胡乃元的手中拿過資料,一並放到她手上,「天天加班真不健康,趙秘書,如果你膩了,我不反對你轉來當我的秘書,我會是個很人性的上司。」搧風點火完,他瀟灑的揚手離開。

  他的遊說讓一旁的陸希傑很不是滋味,不滿的瞪了他的背影一記,馬上轉身接過她手上沉重的電腦跟文件,再把輕極了的PGPS晶片交給她,「這收好,走。」

  她將晶片往口袋一擱,「謝謝。」匆匆對他靦 一笑,只是他已經走遠了。

  他似是冷漠卻又待她溫柔,給足了困惑和期待,趙璃追著他的步伐,內心的困惑好大好大,大得幾乎快吞沒她,到底他是怎麼看待她的呢?那個吻到底代表了什麼?

  回到公司,趙璃趕緊去張羅陸希傑的黑咖啡,等待的時候,她嘆了口氣,「怎麼了,我該不會是愛上他了吧?可他也是如此嗎……」曖昧讓她受盡折磨,也嘗盡了那股酸甜。

  寂靜無聲的空間等不到回答,她落寞的端著黑咖啡回歸現實,不敢再想。

  辦公室裏,陸希傑又捻亮了水晶燈,背對著她,一聽到她的腳步聲,他沒有回頭,徑自說:「今晚不適合工作,走,我們也去慶祝。」

  「慶祝?」她困惑的望著眼前高大的背影。

  他轉過身,朝她定定一笑,「我想去喝杯酒,陪我。」

  「可是……我不會喝酒。」對於他的邀約,她顯得意外。

  「你當然不能喝酒,我只會請你喝果汁。」口氣十分篤定。

  「為什麼?」她撅起嘴,體內的叛逆又發作了。

  「沒有為什麼。」他拉住她的手腕,大步的離開辦公室。

  「不要,我偏要點最貴的酒!」

  陸希傑沒理睬趙璃的嚷嚷,只是縱容的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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