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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方蝶心]高抬櫃手(潘芭杜家具收購會社7)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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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1 02:46:37 |倒序瀏覽
高抬櫃手【潘芭杜家具收購會社7】 作者:方蝶心

她死去的媽有交代:那只黃花梨櫃,
可是等她長大要給她當嫁粧的哩,
好不容易找到小時候和她約定好,
幫她“保管”櫃子的好心人,
她開心得答應男友求婚,準備當新娘,
哪知,好心人那偌大家產竟被屬下篡奪,
她的櫃子被賣去潘芭杜這二手家具店,
而他也跟著淪落到店裏當廉價勞工,
被老板娘盡情奴役就是要保住黃花梨櫃,
世間有沒有天理啊,他心腸好、重然諾,
呆呆的守祖訓──商業行為是紳士活動,
不可以搶來搶去!她聽不下去了,
幹脆辭職硬去當他的特助,薪水讓他欠,
教他如何心狠手辣上演總裁復仇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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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1 02:46:57
楔子

    關於潘芭杜家具收購會社……

  維吉尼亞州公路不遠處的一座菲爾松柏樹林,專門從事二手古董家具收購轉賣的潘芭杜家具收購會社,便是坐落在這座蒼鬱林木環抱的人間仙境,四周在參天林木的圍繞下,別有世外桃源的況味。

  潘芭杜裏的人不多,有一個離家出走的不負責社長--單雲弋、一個卡拉波斯魔女之流,頂替用的第九代社長--單可薇,還有一個年僅八歲卻愛看報紙找命案的第十代準接班人--單璽、一個退休後就愛唱大戲,總在清醒與癡呆之間飄蕩的第八代社長--單懷國,外加一個視錢如命的金牌員工--派翠西亞,跟一個三天兩頭就迷路,連荷包蛋都煎不好的傻女僕--蘇菲雅。

  咳,潘芭杜裏的人真的不多,就是怪了點。

  一如往常,上午暖亮的陽光徑自潑灑在翡翠似的綠地,草梢上的露水盈盈發光閃耀,像鑽石似的,身為潘芭杜臨時第九代社長的單可薇此際宛若希臘女神的化身,高傲站立在潘芭杜所屬專車上視察佔地廣闊的家具業務,細致的臉蛋上神情專注無畏的掃看眼前的一切,睥睨的模樣吸引無數目光投射往她美麗的身影,而她最多就是投以一抹淺笑。

  話說潘芭杜家具收購會社乃是十八世紀末,由一位名叫斐德裏克·潘芭杜的法籍人士移民赴美後所創立,因為自稱為法國國王路易十五之愛人--潘芭杜侯爵夫人的後世子孫,故以此為命名。

  一直以來皆是從事木質家具的制作買賣,而後幾世因經營不善,輾轉變賣給來自中國的單姓移民家族手中,這一傳襲就是八、九代的時間,所從事的業務範疇也從原本的木質家具的制作買賣,演變至今日的二手古董家具收購買賣業務,而為了紀念潘芭杜家族的創始,潘芭杜的名稱也就一直沿用至今,幾年前因為家族成員有了日籍人士,遂改為收購會社。

  會社的建築外觀是一座巍峨壯觀的法式城堡,倣凡爾賽宮,大氣磅礡的建築姿態宏偉,費盡萬千奢華興建,整座建築可分三個重點:主宮殿、法式庭園及大小離宮,殿內甚至還有私人禮拜堂,每處都是富麗堂皇的巴洛克風格,法式庭園特色中的幾何形步道、樹叢、池塘、噴泉、雕像、花壇、柱廊等在此展現無遺,以一種復雜又和諧的方式排列其中,像是綠意盎然的棋盤。

  右側進入視野的是座噴泉,圓形的大理石池子層層迭立像蛋糕似的,最上層則是月亮女神的雕像,往後方走去還有條運河可供大型船只乘載收購的家具運送至此,扣除單家自用的區塊,數百公頃的空間,全都陳列著單家人踏遍世界各地收購而來的古董家具。

  來到潘芭杜家具收購會社,沒有人會用雙腳挑戰這個地方,因為把腿走瘸了,還看不完裏頭陳列的十分之一,三天兩頭就看著數輛尋遊專車在潘芭杜家具收購會社裏穿梭奔馳,這樣豪華大氣的景致,再再都顯示擁有者的背景不凡,也難怪乎潘芭杜家具收購會社是業界的第一把交椅。

  單可薇以著年輕姿態掌握著家具收購的龍頭事業,如此美麗的身影讓許多來此尋寶的買主都暗自愛慕欣羨,是誰?到底是誰?究竟什麼樣的男人有幸能夠同時擁有這樣富可敵國的家業,跟眼前這位美若天仙的女人?

  單可薇把眾人的打量看在心底,輕扯嘴角冷笑,盡管臆測吧!這些人永遠都不會知道,她已經心有所屬,而且還有了孩子,一個他和她共同創造擁有的女娃兒,這輩子她的心只會跟隨那個叫湯鎮權的男人,只會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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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1 02:47:18
第一章

     十八樓白金理財貴賓室,象徵專業,沉穩的核桃木門霍然被推開,一對年過半百的老夫婦扶持走出,記載歲月的臉掛著笑容,尾隨著的是名身穿黑色套裝、領口係著粉紫色領巾的女子,胸口別著高級理財專員專屬的燙金名牌,年輕的瓜子臉上笑容溫潤親切。

  「高教授,您放心,我所提供的理財規劃一定是以切合您需要為第一要求,只要降低風險,相對的也就能夠確保資金的靈活運用。」項蓓心胸有成竹的保證。

  「是,項小姐的專業讓我很信任,呵呵……」紳士般的長者滿意的連聲稱道。

  「如果早點認識項小姐,我們之前也不會賠了那麼多資金,差點連老本都沒了,還是項小姐夠聰慧、夠專業,把退休金交給妳,我和老伴都很放心。」一旁的高夫人更是頻頻豎起大拇指。

  「夫人,這是我應該做的,我很感謝您們給我機會為您們服務。請慢走。」

  寒喧過後,鶼鰈情深的老夫妻攙扶著彼此,在項蓓心的目送下,離開十八樓白金理財貴賓室。

  「如果我還有個兒子,我一定要讓項小姐嫁來我們家當媳婦兒。」

  「偏偏妳兒子已經全部存貨出清,醒醒吧!」高教授挽著妻子揶揄說道。

  項蓓心,外商銀行高級理財專員,擁有一流學府的學歷,跨入金融業界不過短短兩年的時間,就已經交出不少亮眼的成績單,不僅在業界深得客戶信賴,更讓上司十分賞識,視她為秘密武器。

  她的人生座右銘是:該團隊合作的時候團隊合作,該獨立作業的時候單槍匹馬、直搗黃龍。這樣一種處世哲學也顯示她的身段、她的勇氣,以及她獨特的無畏氣質。

  蔥白似的長腿方跨進辦公室的座位,一旁的同事羅琳指著她電腦螢幕上的便利貼,「喏,十萬火急呢!差點把專線電話打到爆。」她笑得促狹。

  項蓓心抽起便利貼一瞧,上頭的電話號碼一旁的誇張漫畫,讓她禁不住露出會心的微笑,忍不住朝羅琳瞟了一眼,「絕對不可能像妳說的這麼誇張。」

  「是嗎?要不要我把通聯紀錄巨細靡遺的列出來?」

  「甭了。」徹底打消羅琳的念頭,頃蓓心抓起話筒回撥了電話號碼,淺潤的笑容始終不散。等待須臾電話便接通了,「喂,是我,在忙嗎?」

  「今天晚上有空嗎?我們見個面吧!」男友王志弘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來。

  「今天晚上?」她有點納悶。

  因為彼此工作忙碌,也為了保有各自的獨立空間,交往的三、四年來,理智的他們一直是名副其實的周末情人,平常時間除了電話問候,王志弘鮮少會邀她碰面,而且還是這麼突然的情況下。

  「是啊,今天晚上。」他的口吻顯得篤定。

  「什麼事這麼突然?」

  「賣個關子,只要妳肯來,絕對不會讓妳失望的,這是驚喜。」

  她噗哧一笑,「有人拋出誘餌了。」

  「願不願意上鉤,魚兒?」

  她不假思索地答,「好吧,幾點、什麼地方?」簡單明快向來是他們相處的風格,不拖泥帶水對彼此的時間都是一種把握,另一方面也因為她想一探究竟。

  「七點,老地方,我會預約訂位,就這樣了。」

  搶在他掛上電話之前,她難掩好奇的又喊了一聲,「志弘--」

  「什麼事?」

  「不能先透露嗎?」王志弘的行為太吊詭,深深的挑起她的敏感。

  為了確保真相的滴水不漏,「抱歉,蓓心,我現在要趕著去開會,晚上見。」王志弘堅決不吐露蛛絲馬跡,毫不猶豫的掛了電話,斷了她所有打探的意圖。

  項蓓心水晶似的大眼瞪著話筒,「唔,他真奇怪……」她挑起兩道纖眉,百思不得其解。

  「怎麼了?誰奇怪?」羅琳的臉就湊在離她須臾的距離,聲音陡然響起。

  她猛然別過臉,「唔--」手掌激動的拍上胸口,「羅琳,妳嚇到我了啦!」

  羅琳雙手往她肩膀一圈,「說,到底什麼事?今天才星期四欸,咱們理智的周末情人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約妳見面?而且打電話打得這麼緊急?」她賊兮兮的眼睛寫滿打探。

  心知她的意圖,項蓓心睞了她一眼,凜然的放回話筒,「我才不告訴妳。」

  「喔--項蓓心,幹麼這麼小氣?」羅琳狠狠擰了她的臉一記。

  「羅琳,住手!很疼欸。」

  「既然疼,那妳快說是什麼事情嘛!」羅琳一旦發起拗來,就非要打探到底不可。

  「不知道。」

  「妳太敷衍了,項蓓心--」羅琳自身後勒住她的脖子,作勢就要把手指往她鼻孔戳去,顧不了什麼文雅。

  見狀,項蓓心連忙護住鼻子,「人家真的是不知道嘛!他又沒說。」

  羅琳猛的松手,「沒說?」她狐疑的挑起眉毛。

  「是啊,什麼都沒說,他說是驚喜。」

  「驚喜?」羅琳眼睛一亮,手指彈出一記啵兒響,「欸,該不會是要求婚吧?」她還激動得搡了項蓓心的肩膀一把。

  面露苦色的項蓓心連忙護住自己慘遭蹂躪的肩膀,斬釘截鐵的否認,「不可能。」

  交往時,她和志弘就有過共識,只要她一天沒找回母親的遺物黃花梨櫃,他們一天就不談結婚。

  王志弘很尊重她的想法,這麼多年來,她從沒放棄過找尋,盡管黃花梨櫃的下落很可能永遠是個謎,可她仍然懷抱希望。

  「這麼篤定?」羅琳不以為然。

  「總之,妳別神經兮兮的發瘋,不會是求婚。」

  「好,就賭一個星期的商業午餐。」羅琳不分由說徑自就下了賭注,拍拍項蓓心的肩膀,一張嘴還不忘叨絮,「雖然我交過的男友數數趨近於零,但是以我閱人無數的工作經驗來看,一定是求婚。」

  「閱人無數的工作經驗?」不懂這跟求婚有什麼關係,真是叫人嘖嘖稱奇的說辭,項蓓心竊笑在心。

  抗議的搥了她的肩膀一記,羅琳斂起笑容,「如果不是求婚,就只有一個可能。」她一臉老謀深算的模樣。

  「什麼可能?」項蓓心別過頭,期待她的驚人之語。

  「分手。」

  「分手?」項蓓心當下一愣。

  這她倒沒仔細想過。

  會是要分手嗎?志弘急著要見她,是想要對她說到此為止的分手宣言嗎?

  登時,一個又一個的疑問在她的心裏頭膨脹、冒泡、破裂,然後無解的懸在她心頭,一整天,她像是被懸吊、遺忘的晴天娃娃,恁是無辜。


  帶著好奇和忐忑,項蓓心準時七點坐在他們約會的老地方--Scoozi。

  準時向來也是項蓓心和男友兩人的共識之一,對他們兩人來說,只要其中一人遲到,對另一個人就是一種時問浪費,或許他們的周末戀情能夠維持這麼久,就是建築在這一點一滴積累的超理智共識裏。

  在她思忖之際,熟悉的聲音來到了她的身後,「妳還是一樣準時。」

  別過頭看去,王志弘對她笑了笑。或許是因為羅琳那番話的影響,相對於他勝券在握的表情,她回應的笑容有些欲振乏力的保留。

  「今天如何?」他解開西服的衣扣,滿是自信的坐在她面前。

  不自覺的抿抿雙唇,她提上一股氣,「志弘,到底什麼事這麼緊急?」她沉不住氣的還是問了。

  他太詭異了,交往三、四年來,他從來不曾這樣,這讓她很緊張。

  神秘的扯動了嘴角的笑意,王志弘倒也明快的從公事包裏拿出一只信封,伸手推放在她面前。

  「什麼?」她戒備的問,猶豫著該不該接過手。

  「打開看看。」他帶著笑容的催促她蠢蠢欲動的手指。

  與他交換了一抹目光,偷咽了一口唾沫,項蓓心跟著重吐了一口氣,這才探出手指觸摸上信封。

  這時,他迅雷不及掩耳的覆蓋上她的手,攫住她的手指,「蓓心……」

  「嗯?」她不解的望向他。看來下只她心裏忐忑,就連他都怪得莫名。

  壓抑興奮,王志弘縮回手催促,「沒事,妳快打開看看。」

  在他目光的注視下,項蓓心打開了信封,才半抽取出了裏頭的紙張……

  「妳的黃花梨櫃有下落了。」王志弘仍是等不及的宣告了這叫人激奮的真相。

  啥?她的黃花梨櫃?!

  項蓓心感覺渾身的血液有瞬間的凍結,先是看了他一眼,捕捉到他眼底的肯定後,接著迫不及待的將信整個抽出,貪渴的低頭閱讀起紙上的文字,眼睛讓吃驚撐到了極限。

  凱爾集團!她的黃花梨櫃就在凱爾集團的楊家。

  「志弘,這……」再度望著他,她詫異震懾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是真的,真的找到黃花梨櫃的下落了!她思思念念二十多年的黃花梨櫃!

  那是母親的遺物,父親經商失敗,家道中落,許多保留有母親的痕跡都因為變賣家產而被迫抹去,就連母親允諾要送她當作嫁粧的黃花梨櫃也難逃命運輾轉流離,而她,這些年來更是為了母親生前的一席話,執意要找到這件家俬。

  黃花梨櫃,是十七世紀的古董了,以硬質原木制造而成,細致的工藝將每個直角都刨得圓潤,銅鎖古樸,平滑的木面上成就了畫龍點睛的效果。在項蓓心的印象裏,母親每回總是小心翼翼的打開它,然後又小心翼翼的關闔扣上銅鎖,一切動作都是那麼輕巧慎重。

  這是她約莫六、七歲時對黃花梨櫃殘存的記憶,因為母親,她也跟著愛上了黃花梨櫃,而這一牽掛,就是許多個年頭。

  她撫著因為激動而劇烈起伏的胸口,不知道該怎麼對王志弘表達感謝。

  「是真的,我們找到了。」

  「謝謝你,志弘……」她感動得盈滿淚水。

  「不,我不要妳感謝。」

  項蓓心無言,用淚眼婆娑的眼睛,望向薄霧中的王志弘,眼神裏是不解。

  躊躇半晌,他才從西服口袋裏掏出一枚鑽戒,慎重的放置在她面前。

  「蓓心,終於找到黃花梨櫃的下落了,而妳,也終於可以一償宿願,帶著黃花梨櫃與我步入禮堂了。蓓心,妳願意嫁給我嗎?」王志弘眼睛眨也不眨的望著她。

  她的心還在澎湃,她的臉頰還在發燙,她心裏有說不出的感激,只能篤定的點了頭。

  戒指套上她的纖指,輝映著她的淚,一想到黃花梨櫃就要重新歸屬於項家,她就激動得無法言語,只能一再的閱讀徵信社所提供的訊息,藉以平靜她的心。

  那是一頓溫馨、喜悅的晚餐,找回母親遺物的喜悅勝過一切。

  直到午夜躺在床上,項蓓心還是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連忙又跳下床來,抽出皮包裏的那紙文件確認真實。

  「媽媽,我真的找到黃花梨櫃了!」她又再度激動的落下淚,胸口像是一杯幾乎滿溢的水,拉開梳粧臺,她小心翼翼的拿出珠寶盒,挑起裏頭的一支銅鑰匙,「這個周末,我就前往楊家拜訪,希望對方還記得這個約定,讓我順利帶回黃花梨櫃。」

  感激、祈禱……一切的說詞反復的在她口中吞吐,宛若要吞噬她。



  非洲·蘇丹

  國際人道救援組織的車子一駛入這滿是沙漠平原的國度,就吸引了當地人渴求的目光。

  他們的物資嚴重缺乏,生活水平十分低落,就連一口幹凈的飲水都得來不易。看著這些乘載救援物資的車輛駛近,蘇丹的子民彷佛看見生命的希望,爭先恐後的往車子開駛的方向圍聚過來。

  不消須臾,黃沙滾滾的車身後頭,已經來了一串的民眾,扶老攜幼。

  頂著一張陽光麥色臉孔的楊惟有下車,就賣力的和國際救援組織的夥伴們開始搬卸一箱又一箱來自世界各地讚助的物資,他的臉上堆滿笑容,像太陽似的為蘇丹人民帶來希望。

  「惟老大、惟老大--」熱情的孩子們用楊惟教的生澀中文呼喊他。

  「好,等等,先讓我把東西整理好,今天不只帶來了食物,我們還請到魯卡醫師來幫大家看病,先去排隊,乖!」

  「惟老大,待會我們還要上課嗎?」

  「當然,所以大家都不可以偷跑喔。」大掌逐一撫過這些孩子的頭。

  「知道了!」孩子們雀躍的回歸隊伍。

  才幾分鐘,楊惟就忙出滿身大汗,可生性善良淳樸的他,樂此不疲。

  楊惟,凱爾集團的少東,自小在爺爺諄諄教誨中成長。爺爺說,商業行為是一種紳士的活動,就跟人道救援一樣,是神聖的。

  但是,從事商業行為的人太多,國際救援工作卻總是人手不足,是以天之驕子的他褪下西裝領帶,拋下千億家產的身價,將家業委由專業人員管理,自個兒跟隨國際人道救援組織的腳步,來到這貧乏的第三世界,希望用他的力量幫助這裏的人們。

  白凈的臉孔變得黝黑,盡管生活品質不佳,但是也為他換來健全的體魄和富足的心靈,他毫不戀棧美國豪宅的舒適生活,只想追求精神上的豐富。

  「惟,快幫忙指揮他們排隊去,魯卡醫師快要被他們淹沒了。」來自德國的同事大嚷。

  「喔,馬上去--」楊惟神清氣爽的跑向簡陋帳篷下的混亂,大聲疾呼眾人守秩序。在他的指揮下,總算讓面露窘色的魯卡醫師有喘息的空間,得以仔細為大家檢查身體。

  楊惟一邊幫忙搬來診療的藥品,偶爾還充當助手協助魯卡醫師,不時還得充當秩序巡守員吆喝大家排隊,只見他前轉後轉的忙得不亦樂乎。

  「惟老大,今天會跟我們玩什麼遊戲?」一名膚色如黑炭似的孩子跑到他面前天真的問。他是達依,當地的孩子王。

  「嗨,達依,媽媽跟妹妹身體怎麼樣了?你有照顧她們嗎?」

  「當然有,我剛剛已經把領到的食物拿回去給媽媽了,妹妹的身體也好很多啦!」達依一副小大人模樣。

  「好,你很乖,待會我要送大家小禮物,你先來幫我的忙,好不好?」

  「好啊!你要送什麼禮物?」

  「牙刷。」大手往擱放在車子後頭的紙箱指去。

  透過私人關係,楊惟每個月都讓凱爾集團提撥一筆公益款項讚助國際救援組織,他自己更不時從私人股票獲利中撥出偌大金額來為這裏的孩子買點東西,或許只是一些零嘴、紙筆、圖書、飲用水之類的物品,但只要能夠稍微改善他們的生活,他的內心就充滿安慰。

  這次,則是因為上回義診的牙醫師提過孩子齲齒的情況,所以他才會興起買牙刷送給大家當禮物的念頭,要一下子將他們從困苦中解救出來是難了點,但是,他希望能一點一滴的改善他們基本的生活,最起碼要維持基本的健康。

  「那是什麼東西?可以吃的嗎?還是用來洗澡的?」達依困惑。

  「用來洗澡的,不過,是幫你的牙齒洗澡。」楊惟揉了揉他的頭。

  第三世界的孩子跟全世界所有的孩子都一樣,他們擁有童性的天真跟好奇,而在楊惟的眼中,物資匱乏的他們卻更保有純粹的性情,更加的貼心可愛。

  「可我自己都不常洗澡了,牙齒幹麼洗?」

  「待會惟老大就會告訴你為什麼了,達依。」一名來自伊朗的夥伴笑著告訴他,接著一把拉過楊惟,將他推向車上唯一用來聯係的無線電前,「外頭說有人在找你。」

  「誰?」誰這麼神通廣大竟找得到他?楊惟很詫異。

  「除了家人還有誰?」

  「我的家人?」他更困惑了,搔搔頭,「會是阿東嗎?除了他,還有誰會找我?」他兀自嘀咕著。

  楊家人丁單薄,打從楊惟小時候起,偌大的百坪豪宅就只住了他和爺爺以及管家伯伯父子,幾個人常常是待在屋裏一整天,也很難碰上彼此一面。

  尤其自從爺爺過世之後,楊伯也跟著退休了,豪宅裏的人口更是銳減,屋裏就只剩下他和繼承父業當起管家的楊東,一個王子一個管家,而他長年在非洲東奔西跑居無定所,楊東一個大男人也不是哭哭啼啼的嘮叨性子,房子大半年都用來養蚊子,怎麼現下楊東會急著找他這個王子,到是很叫楊惟意外。

  會是什麼事呢?楊惟納悶的抓起無線電,「喂!阿東,是你嗎?」

  「少爺、惟少爺!真的是你嗎?真的是你--」聽到久違的聲音,無線電那端的楊東感動得幾乎要痛哭失聲。

  「阿東,是我,你怎麼了?」

  「我的天啊!你到底在哪裏?我找了你好久欸,惟少爺--」無線電那端楊東沙啞的喉嚨正聲嘶力竭的吶喊,語氣是又驚又喜。

  透過國際救援組織總部,楊東半個月前就開始在尋找他這漂泊率性的主子,可每每都是他前腳一到,楊惟的後腳早都不知道踩往哪裏了,好幾次楊東都撲了空。

  可是事情十萬火急,盡管楊東因水土不服被折騰得不成人形,他還是急切的要找到楊惟,堅持的態度讓國際救援組織既頭疼也很無奈,只好繼續接受楊東這個麻煩鬼的請求,繼續幫他追趕主子飄忽的腳步。

  「嗚,少爺,我總算找到你了……」虛脫、感激涕零,交雜的情緒讓楊東這個大男人也忍不住啜泣想哭。

  楊惟笑了,阿東一定是受不了非洲的生活病了,想他剛加入人道救援組織的時候,往往忙還沒幫到,自己反倒先病倒了,永遠在拖累夥伴,直到這幾年來,他才真正適應這樣的生活。

  「好了,別哭,都那麼大一個人了。」楊惟莞爾的安撫他。

  「我也不想啊……嗚……」楊東克制不住情緒,拚命的啜泣。

  大半年沒連絡,怎麼阿東變得這麼愛哭?「對了,阿東,什麼事找我這麼急?」

  他抹抹眼淚,吸吸鼻子,「惟少爺,事情不好了,你得馬上跟我回維吉尼亞去才行,晚了就來不及了。」

  「阿東,我現在人在蘇丹,這次運送醫療物資的任務還沒達成,暫時還不能回美國,到底什麼事不好了?」

  「凱爾……凱爾集團岌岌可危了!」楊東痛心的大吼。

  「什麼?!怎麼可能?集團裏不是有一團隊的精英,怎麼會岌岌可危?」楊惟覺得不敢置信。

  不是他誇口,凱爾集團裏什麼不多,就數精英最多,各個單槍匹馬都能為公司賺進大把鈔票,是以凱爾集團年年獲利可觀,光是每年提撥給人道救援組織的龐大金額也不過是獲利裏的九牛一毛。

  這樣精英匯聚的大公司,又怎麼可能會岌岌可危?

  「為什麼不可能?他們都是精英沒錯,但一旦那些精英不再忠誠,他們就會把凱爾集團生吃活吞,搞得四分五裂,任凱爾集團再怎麼家大業大,也抵擋不了這些精英的野心勃勃。」

  他是在說有人對凱爾集團居心叵測嗎?

  「楊東,說清楚點。」楊惟不大明白。

  「少爺,我聽到消息說集團內部有幾個董事涉嫌挪用公司資金,食髓知味又害怕東窗事發,現在他們索性要蠻幹一場,企圖篡謀集團的經營權,半個月前我就開始找你,目的就是希望你能趕快回來阻止。」

  楊惟有半晌的恍惚,董事想要篡謀家業,這是真的嗎?凱爾集團真的岌岌可危嗎?那每年的人道提撥款項怎麼辦?失去這些讚助,第三世界又會更困苦了……他當下滿腦子想的都是這些。

  等不到回應,楊東很是焦慮,這啣著金湯匙出生的少爺到底有沒有一點危機意識啊?他都說得這麼十萬火急了,為什麼惟少爺還是無動於衷?

  「少爺,這事情千真萬確,你別再發愣了,你現在馬上離開蘇丹,我等你,我們一定要趕快回維吉尼亞,只要能夠來得及阻止,凱爾集團就可以保住,快啊!少爺--」楊東痛心疾首的喊。

  都怪老爺子,當初竟然放縱少爺搞什麼人道救援,成天放著千億的家業不管,跑到這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當雜工。這下好了,少爺不想管也快要不能管了,因為覬覦者已經等著把凱爾集團這塊大餅吃得丁點不剩,惟少爺這超級大股東就快要淪落為史上超級大貧民了。

  「楊東,情況真的很嚴重嗎?」楊惟再次確認。

  無線電那端的楊東聞言一度怒氣攻心、瀕臨氣咽命絕,整個人只差最後那一口氣就要撒手人寰,「少爺,當然很嚴重,想想你的年度讚助基金就要全部被斬斷了,你說嚴不嚴重?」

  想到國際人道救援組織一年就要短少五千萬美金以上,這對楊惟來說無疑是當頭棒喝,「嚴重,這的確有點嚴重。」

  有點?!楊東又差點昏倒,「惟少爺,那是超級嚴重,再不回去,銀行會查封房子,拍賣屋裏的所有值錢物品,很快的我們就要連房子都沒得住了!」

  「拍賣我們的東西?!包括我的黃花梨櫃嗎?」

  那可是自小陪他長大、充滿感情和記憶的家俬。記得二十多年前,曾經有個人啼哭著要他代為保管,在對方還沒出面取回之前,基於承諾,他有義務也有責任確保黃花梨櫃的存在。

  「當然包括,只要能夠賣錢。」

  情況的確很嚴重,「楊東,那你說我們該怎麼辦?」

  還問怎麼辦?楊東孱弱的小命真的要撐不住了,「惟少爺,你得馬上離開蘇丹回美國,快!再晚就真的來不及了……」

  「好吧,我盡量。」

  啥米,盡量?聞言,歷經多日水土不服的折騰,僅僅剩一口氣的楊東再也承受不了打擊,當場倒地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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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1 02:47:40
第二章

     一早,股匯市開盤後,金融業界彌漫在一股詭異的氣氛中,市場交易連番出現幾波異常的震蕩,尤其凱爾集團股價從一開盤就異常重創下跌,徹底打亂整個投資市場,頓時造成投資大恐慌,一直到終末收盤,凱爾股價慘跌疲軟。

  「今天市場交易空前吊詭,凱爾集團股價慘跌異常。」電腦螢幕上波動震蕩的數字讓辦公室裏的人都滿懷疑問。

  「該死,怎麼會這樣?」羅琳殺氣騰騰的叨念,「我把大半的積蓄都投資下去了欸,可不要讓我血本無歸啊!為什麼事前都沒聽到什麼小道消息?」

  剛從媲美馬拉松式會議撤退的項蓓心拖著僅存的一口氣,毫不知情的加入了大家議論的行列,「你們說今天交易市場怎麼了?」

  項蓓心一早就進了會議室,就連中餐都是在會議桌上草草解決,直到前半分鐘才獲得恩準離開會議室,累得她骨頭像要散了一半,連腦細胞也死了三分之二。

  「蓓心,今天股市交易出現異狀,凱爾集團的概念股一開盤股價就呈現一路暴跌。」

  「對啊!跌到十年來的最低點。」在旁的一人附和。

  「啥?凱爾集團?」還沒來得及坐上椅子,項蓓心的注意力瞬間被攔截,整個人彈了起來。

  「對啊!到底為什麼?有沒有人聽到什麼風聲?」羅琳覺得太荒唐,凱爾股價慘跌,怎麼事前連一點小道消息都沒有,這實在有違金融界的常理。

  「凱爾集團……」項蓓心急忙開啟網頁輸入代碼,果然,凱爾集團的股價宛如溜滑梯似的跌到谷底。

  就在眾人百思不得其解的當下,一名同仁拿著灑了大半的咖啡杯跑了進來,「快打開電視新聞頻道,凱爾集團董座易主了,現在正召開記者會。」

  「啥--」辦公室裏一片嘩然,大夥兒紛紛撇下手邊的工作擠到電視液晶螢幕前,聚精會神的看著美國商場史上的第一爆扯記者會。

  事前沒有徵兆,偌大的集團一夕之間風雲變色,大家除了詫異還是詫異。

  「太詭異了,負債百億怎麼可能事前沒有一點蛛絲馬跡?是他們保密得太好,還是整個市場的敏銳度不如以往?」

  「完了,我的錢……」羅琳忍不住哀嚎,「這要傳了出去,誰還敢把錢交給我規劃理財?糗了!」

  項蓓心抿住嘴巴不發一語,整個肚子裏的問號幾乎要從嘴巴滿出來。

  太奇怪了,凱爾集團怎麼可能突然問發生這種事?旗下多家子企業毫無預警的遭到變賣,原本的董座被趕出董事會,唯獨留下一家風雨飄搖的賠錢公司?太怪了,這可不是一家小公司,而是擁有幾兆資金的大集團欸。

  「咦,整個凱爾都東分西裂了,卻獨獨剩下楊氏科技企業?欸,你們說這個前董事長留一個空殼公司要幹麼?」同事A說。

  「楊氏科技是什麼公司?名不見經傳的。」同事B問。

  「哪會名不見經傳!之前在會計師事務所工作的時候,我看過凱爾集團的財報,那可是凱爾集團旗下唯一年年虧損的科技公司,若不是因為那是楊家在商場的創始公司,早該被殺頭了。」同事C說明。

  「原本大老板是誰?」羅琳問。

  「華裔人士,只記得姓楊,從好幾年前開始,楊老爺子過世後,楊家人就不曾在商場出現過了,集團事務都是交由董事會在處理。」同事A說。

  「這下好了,集團董座不保,還被趕出董事會,手中剩下一家年年虧損的賠錢貨,而且還有一屁股爛債,眼看王子要變成大青蛙了啦!」同事C不勝欷吁。

  「楊惟,他叫楊惟。」項蓓心突然說。

  楊家的風雲變色讓她心有戚戚焉的回憶起童年,曾經他們項家也是富甲一方,可是父親生意失敗,所有的一切都現實的不再屬於她,就連母親遺物的黃花梨櫃都不得已被拍賣,她可以感受到楊家人此刻的心情。

  「哇,妳知道他?」羅琳睞過一眼問。

  對了,黃花梨櫃!萬一銀行決定要查封楊家資產,她的黃花梨櫃怎麼辦?

  昨晚她才在志弘的協助不知道黃花梨櫃的下落,他們的婚禮才要開始籌備,這下凱爾集團卻突然發生如此變故,她的黃花梨櫃會不會受到牽連?

  人富有的時候,幾萬塊錢都不放在眼底,等到一窮二白的時候,一毛兩毛都能計較,不知道這個楊惟會不會違背諾言,執意變賣她的黃花梨櫃?

  可惡,怎麼才一個晚上就變了樣!

  「昨天剛知道。」項蓓心糾結著雙眉,臉色空前的嚴肅。

  「昨天?妳末卜先知啊?怎麼也不先透露一下,好歹我可以減少損失。」

  「我不知道凱爾集團的驟變,但是,我知道他家裏有我的黃花梨櫃。」

  「啥?黃花梨櫃!妳家的?」羅琳聽得猶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項蓓心沒有回答,一顆心懸念的都是她的黃花梨櫃。

  楊家不能宣布破產,要不然她的黃花梨櫃就要不回來了,不行!

  晚了,還是晚了,楊惟和楊東主僕兩人子裏迢迢的自非洲趕回維吉尼亞,然而已經無法挽救凱爾集團的頹勢,大勢底定。

  股東們合力篡謀楊家產業,不僅僅利用董事會盜用集團數十億的巨額資金,在只手遮天的陰謀下,先是將楊惟趕出董事會,還偷偷把凱爾集團旗下的營利事業體係或變賣或納為私有,獨獨剩下虧損連連的楊氏科技這個爛攤子給楊惟收拾。

  這下好了,一只病死雞跟一屁股債務,楊惟再有通天能耐也無力回天,別說銀行債權逼上門來,就連這個月楊氏科技的員工薪水在哪裏都還不知道呢!

  「惟少爺……」望著空蕩蕩的房子,人高馬大的楊東忍不住傷感了起來。

  少爺秉性純良,哪是姦詐小人的對手,何況是一群老姦巨猾的老狐狸?老天爺也真是的,姑且不念公平正義,也該看看少爺在第三世界所做的努力,怎麼好人就沒有好下場?

  「阿東,別難過,人總是會有辦法活下去的。」楊惟拍拍楊東的肩膀安慰著。

  「怎麼活?數十億的債務欸,還有那餓狼似的爛攤子公司,每天光開門就是一大筆錢,你看,老爺子生前珍藏的藝術品都要被拍賣了,我怎麼能不難過?」楊東忍不住氣憤。

  沒有辯駁,楊惟緘默的望著屋子裏進出的人,腦子突然靈光一閃,「對了,阿東,怎麼打從我回來就一直沒看見我的黃花梨櫃?」

  「什麼黃花梨櫃?」暫時停止哭泣的楊東一臉愣然。

  「放在我書房的那件老家夥啊!」

  臉一皺,他又兀自傷心起來,「少爺,你傻啦?大型家具昨天就讓銀行查封載走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大受打擊才會失憶。」

  「什麼?!載走了!怎麼都沒人問過我的意思?」楊惟溫文的臉孔首次出現氣急敗壞的神情。

  他昨天忙著和銀行人員清點債務,根本忘了黃花梨櫃。

  「少爺,他們是冤親債主,值錢東西能搬都搬了,哪還用得著問?很快的,這房子隨時就會被銀行拿去抵押償債,誰都只想到自己的利益,哪顧得了我們。」

  扼腕!這下糟了,跟了他一、二十年的黃花梨櫃,裏頭有不少珍貴的東西呢!要命的是,那不過是他代為保管的東西,萬一物主找上門來了,他拿什麼還人家?

  掌心猛的擊上前額,「可不行啊!屋裏什麼東西都可以不要,唯獨那件黃花梨櫃絕對不能給啊!」這下他真急了。

  黃花梨櫃牽扯著一段童年的諾言,他曾經允諾一個人要代為保管的,盡管事過境遷,他還是沒忘記這個約定,不論對方是不是還記得有這件東西,身為楊家人,楊惟堅持自己要信守諾言,這才符合爺爺口中的紳士應有的作風。

  「真有那麼重要?」楊東口裏嘀咕,忽然也想起來了,「天啊!少爺,你該不會把小時候的玩笑話認真了吧?」

  記得聽惟少爺提過,小時候楊家發跡後曾買下一批家俬,原本家俬主人的孩子因為念念不忘其中的黃花梨櫃,仁善的惟少爺便和她約定,只要長大成人後,對方帶著信物親自上門來,就定會把黃花梨櫃歸還,當時他怎麼聽都覺得是笑話,偏偏惟少爺很認真。

  「那不是玩笑話!」和善的面容顯露了空前的焦急,楊惟雙手不住的摩挲,忽地扯住楊東的衣袖,「阿東,你說現在我該到哪裏去找回黃花梨櫃?」

  言而無信是最小人的,爺爺絕不會允許他犯這種錯誤,他自己也是。

  「我想,東西應該都是賣到潘芭杜去吧?全美國的二手家俬有一半以上都被賣到那裏去了,我猜少爺你的黃花梨櫃應該也是。」

  他掌心湊到楊東面前,「快,車鑰匙呢?潘芭杜在什麼地方?我得趕快去索回那黃花梨櫃。」

  楊惟生平第一次 車闖紅燈,連連擦撞了路邊的行道樹,一路上驚險萬分,兩個小時後,他站在單可薇的面前,一字不漏的說明他和黃花梨櫃的關係,以及他今天的來意。

  偏偏他來得不是時候,潘芭杜的電話響個沒完沒了,一旁等待出貨的單據堆得像山一般高,傳真機還不斷吐出新的訂單,幾乎要把整個空間淹沒佔據了,盡管單可薇身穿一襲Valentino華麗刺繡小洋裝,此刻也免不了狼狽得像個打雜女工,怎麼也顯不出身為潘芭杜老板慣有的優雅。

  「單老板,我誠心的請求妳,把黃花梨櫃還給我吧!」風度翩翩的楊惟端站在潘芭杜的主宮殿裏,眼裏盡是誠懇。

  一手抓著繡扇直搖,正為繁雜的事務忙得渾身大汗,單可薇聽聞對方的請求,凜凜的睞去一記目光,森冷得叫人打顫。

  她單可薇是招誰惹誰了?先是蘇菲雅被連浩延強娶離職,接著她的得力助手派翠西亞也發了瘋似的趕搭結婚熱潮,毫無徵兆就撇下工作去當人老婆了,害她一時之間措手不及,找不到可靠的新手幫她處理潘芭杜的大小事情。

  惡夢連續一個星期,她沸騰的肝火已經旺到極致,現在在她忙得渾身大汗、焦頭爛額的同時,竟然還跑出個白癡男子,要她把剛買進的黃花梨櫃歸還!

  喝,有沒有搞錯?她是單可薇欸,幹的是二手家俬的大宗買賣,可不是什麼紅十字會、慈濟功德會,平白無故要她歸還家俬,可以,拿錢來贖啊!

  望著楊惟的目光冷峻得不夾一絲溫熱。這家夥姓楊,他說黃花梨櫃是他的,那麼他不就是被趕出凱爾集團的前老板?

  嘖嘖,真看不出來,瞧他那渾身烏漆抹黑的模樣,跟那些成天坐在辦公室裏養尊處優的大老板實在差太多了,神奇!

  耿直的楊惟大膽迎視單可薇的目光,卻揣不透她的心思,「單老板,妳的意思是?」他婉轉的問。

  拔掉所有傳真電話線路,讓屋裏的吵雜暫歇。拉開椅子,單可薇一邊搖扇送風,整個人高傲的坐入她專屬的歐式玫瑰描金座椅,凜凜的目光始終不離楊惟。

  坐定半晌,嫣紅的唇瓣才吐出話語,「可以啊!想要拿回黃花梨櫃,你能出多少價?」

  「出價?」他不解。

  扇柄瞬間收攏,咱的擊上掌心,「當然,想要從潘芭杜帶走東西,你自然要拿錢出來收購啊!」

  呿!哪來的二愣子,竟然蠢得連最基本的市場交易行為都沒概念?笨!難怪凱爾集團會變成別人的,一點都不叫人意外。

  「可是,我身上沒有錢……」楊惟臉露窘色。

  剛剛急著出門,他什麼東西也沒帶,更遑論是錢了,況且,他一夕負債數十億,銀行戶頭裏的錢只怕也被凍結了,一窮二白的他根本沒有多餘的錢買回黃花梨櫃,可偏偏它是那麼重要。

  單可薇的優雅已經瀕臨崩潰,聲音陡然拔尖,「沒錢?我說先生啊,你是要我的嗎?沒錢逛逛潘芭杜也就罷了,我當作是免費開放參觀,可你若要拿走這裏的東西,就請付錢!」

  「單老板,我是真的有苦衷,因為集團被董事聯手篡謀,家裏所有物品都遭到銀行法拍,我連房子都沒有了,怎麼還有錢買下這裏的任何東西?但是,這件黃花梨櫃真的對我很重要,那是一位故友托我代為保管,君子重然諾,我怎麼可以因為自己的緣故而讓她的家俬遭到變賣?這點,請妳務必諒解。」

  君子重然諾?這年頭還有君子嗎?單可薇狐疑的眼光上下掃了他數十回。

  「我諒解你,那誰來諒解我?」她才不想當什麼濫好人呢!她一好心,結果那些丫頭跑的跑、嫁的嫁,有誰體諒過她了?

  「單老板,我是真的沒有錢,妳到底要我怎麼做才願意把黃花梨櫃還給我?」楊惟鍥而不捨的問。

  他現在是在詢問她的看法嘍?所以主控權是掌握在她單可薇手上嘍?她無言的望著楊惟,心裏不斷的在盤算。

  嗯,這家夥比起那些貨運工是贏弱了點,但看起來還算人高馬大,當然比起派翠西亞的機伶,他是呆得沒得比啦,不過要是跟蘇菲雅那傻丫頭一比,應該勉強可以做點事吧?反正潘芭杜這陣子缺勞工缺得緊,先找他來應急一下再說吧!

  「我說這位先生,之前你做什麼工作的?」

  「我在國際人道救援組織擔任義工,剛從非洲回來。」

  「義工?非洲?」是他瘋了,還是她聽錯?這年頭還有這麼善良的大男孩,竟然跑去非洲當義工?那應該很耐操耐打吧?單可薇忍不住又多瞧了他幾眼。

  「單老板,有什麼不對嗎?」被她看得他忍不住低頭看看自己。

  「黃花梨櫃很重要嗎?」

  「是的。」他點點頭。

  「沒錢買下它?」

  「很抱歉,是的。」他面露愧赧。

  「簡單的打掃、接電話,寫寫出貨單會不會?」

  「會,我會打掃,也會接電話,出貨單這種東西只要識字應該不難懂。」

  「那就這樣決定了。」緊繃的臉抹開笑容,單可薇松了一口氣,揮開繡扇,優雅得一如從前,

  「怎樣決定?」楊惟完全不明白事情走向。

  笨!單可薇翻了一記白眼,「你不是要黃花梨櫃嗎?」

  「我當然要。」

  「可你又一窮二白沒錢啊!賭債肉償聽過沒有?要拿回東西可以,你留在這兒工作,用勞力換取金錢,屆時我自會把黃花梨櫃給你,如何?」

  「真的嗎?妳真的願意讓我用勞力換取黃花梨櫃?那我什麼時候開始上班?明天可以嗎?」他一聽到事情有轉圜的餘地,忍不住手舞足蹈起來。

  「對,不用太感激我。」第一次看到有人被扣下來當勞工還這麼高興的。

  「謝謝妳,單老板,這下我總算可以遵守約定不失信了。」

  二愣子!「我說楊……」他叫楊啥?

  「楊惟,我叫楊惟。」

  「唔,楊惟,我看你還挺義氣重信用的,怎麼還會被擺道?」

  他沒有回答,只是赧笑的搔搔頭。

  不過,這個問題單可薇隔天花了半天工夫,就完全弄明白了。

  楊惟這家夥個性善良得不象話,天真的以為世界上沒有壞人,做事還講求紳士風度那套八股作風,殊不知,要在這現實世界生存,野蠻才是最好的生存守則,這孩子真是笨得可以!



  債權銀行的辦事效率果然足以跟豺狼虎豹媲美,永遠是快、狠、準。

  凱爾集團變天才幾小時的時間,債權銀行第二天馬上就把偌大的楊家拍賣得一丁不剩,連墻角的一株小草都沒放過,更遑論是項蓓心牽念的黃花梨櫃。

  幾番透過關係詢問,項蓓心這才得知楊家的所有家俬,已經全被維吉尼亞州境內最負盛名的潘芭杜家具收購會社給大宗買走了,包括她的黃花梨櫃。

  為了搶在櫃子被再度賣出之前得手,她一早就來到潘芭杜,內心焦急得想要馬上見到分別二十多年的黃花梨櫃,盡管今天是難得的周末,她得犧牲假期及約會。

  主宮殿裏,一個八歲的孩子正一邊啃著漢堡,一邊翻著報紙,聚精會神的專注其上,舉手投足早熟得像個小大人,彷佛在昭告眾人,她就是這裏的主人。

  「妳好,請問潘芭杜的單老板在嗎?」

  單璽從容的抬起頭,口吻早熟的說:「大駕光臨,請問有什麼事情?」

  「妳就是單老板?」項蓓心一臉詫異。

  「是,我是單老板。」她點頭稱是,忽的,又咧嘴一笑,「不過是未來的,最快,也許十年後吧!」收起報紙跳下椅子,雙手往身後一背,「說,找我媽咪有什麼事?或許我可以幫妳。」

  「我來找一件家俬,希望能買下它。」

  「什麼家俬?」女人的成熟嗓音自外頭傳來。

  項蓓心轉過身去,一位穿著Blumarine的粉金色服飾,腰間係著水鑽腰帶的美麗女人,正踩著優雅的蓮步往她面前走來。

  「媽咪,早--」方才還老成的小女孩,現在卻撒嬌的撲上前。

  單可薇緊緊的給女兒一個擁抱,然後轉身面對項蓓心,「單可薇,妳好。」她落落大方的伸出手來。

  「妳好,我是項蓓心。」

  「項小姐想要找什麼樣的家俬?」

  項蓓心也下拐彎抹角,「一件十七世紀的黃花梨櫃。」

  她眉一挑,「黃花梨櫃?」搶手貨。

  「對,它應該是單老板前幾天才買進的家俬之一,而且是透過債權銀行,原物主姓楊。」項蓓心提醒著她的記憶。

  「嗯,我想起來了,聽說就是凱爾集團的前老板。」

  「是的。」凱爾集團的變天事件鬧得軒然大波,任誰都知道,「單老板,我要買下那件黃花梨櫃。」項蓓心直接切入主題。

  「妳都還沒見到東西,就要買?」

  奇怪了,黃花梨櫃是圓是扁她還沒見過,櫃子有沒有開花都說不定呢,她竟然直接開口要買,而且誓在必得,難不成……她就是楊惟口中的故友?

  「是的,我要買。」項蓓心口氣篤定。

  單可薇搖搖頭,「可是它已經有買主了。」

  瞬間,項蓓心花容失色,「誰?」怎麼會這麼快?她直覺不可思議。

  單可薇轉身往外頭走去,舉起扇柄往隔壁離宮一指,「看到那個穿著條紋襯衫、藍色牛仔褲,膚色陽光的家夥沒?他就是買主。」

  一個年輕工人?為什麼一個工人會想要買下黃花梨櫃?項蓓心很是困惑。

  「單老板,我不瞞妳說,這件黃花梨櫃曾是我母親的遺物,對我意義重大,不管多少錢,我都要買下它。」

  「哈,這下好了,怎麼每個人都說這件黃花梨櫃對他意義重大?」

  「那位搬運的工人嗎?他叫什麼名字?我願意給他補償,請求他把黃花梨櫃讓渡給我,讓我跟他談談好嗎?」

  「楊惟,他叫楊惟。」單可薇望著項蓓心的眼神。

  「楊惟?」是凱爾集團的那個楊惟嗎?項蓓心心底的問號急速膨脹。

  「是啊!那個傻愣子成天在講什麼國際人道救援組織,可他光會救別人,卻獨獨忘了自己,他身無分文的跑來潘芭杜,要我歸還他的黃花梨櫃,他說那是一位故友要他代為保管的東西,他一定要留下黃花梨櫃等待對方取回,正好我急缺勞工,便勒索他付出勞力換回黃花梨櫃,所以,妳說我還能把東西賣給妳嗎?」

  故友要他代為保管?楊惟口中的故友是她嗎?

  「我可不可以跟他說幾句話?」項蓓心要求。

  「可以,但是別太久,因為跟妳說話那些時問是算工資的。」

  項蓓心沒有再理睬單可薇,徑自邁步走向離宮前的楊惟。

  隔著幾步遠的距離,「楊惟。」她喊。

  滿頭大汗的楊惟停下手邊的工作,望著眼前的陌生女子,「小姐,需要我幫忙嗎?」傻咧咧的笑容浮現在臉上,陽光得緊。

  「我聽說你買走了黃花梨櫃。」

  「不是買,我身上一毛錢也沒有,黃花梨櫃原本就是我家裏的東西,單老板只是要我用勞力來換回黃花梨櫃。」

  「如果我出高價呢?你願意賣給我嗎?」

  楊惟一愣,接著歉赧一笑,「抱歉,這位小姐,黃花梨櫃不能賣,我和人有過約定,要妥善保管這件家俬,直到對方出面取回。」

  「是誰?和你有約定的人是誰?」

  他搖搖頭,「老實說,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那是童年的往事,不過我相信,她一定會來拿回黃花梨櫃的,因為那是她母親的遺物,我不能失信於她。」

  「或許對方早已經忘了這件事,你都說那是童年的往事了,不是嗎?」項蓓心的口吻有些急切。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說過的話就要做到啊!不管對方記得與否,至少我沒有愧對我的諾言。很抱歉,我無法割愛。」

  「可你已經家道中落,你大可不管這個承諾。」情急之下,她顧不得是否會傷了他,回話句句直率。

  須臾,楊惟義正辭嚴的說:「我知道,可是,家道中落是我私人的事情,和那位故友沒有關係,我怎麼可以因為自己的家變而牽連她?這不是紳士該有的作為,人要守信用的。」他終結了對話,轉身繼續工作。

  項蓓心不發一語的望著他的背影,不知怎的,一顆心怦怦的劇跳不止。

  眼前的楊惟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就站在他面前,可是他已經認不出她來,而他竟然會為了一個早忘了模樣的人死守一個諾言,還是八百年前的童年往事,換作別人,怕不早就忘得一乾二凈了,更遑論是還用勞力換回黃花梨櫃。

  她內心大受震蕩,默默的離開潘芭杜,臨走前目光深思的瞥了楊惟一眼。

  「媽咪,妳在看什麼?」單璽問。

  「小璽,妳說楊惟是不是笨蛋?」

  「是啊!光從他願意接受媽咪的勒索,決定用勞力換回黃花梨櫃這件事來看,惟叔叔活脫脫就是個笨蛋啊!」

  單可薇眉一挑,「小璽,我怎麼覺得妳話中有話?」她瞇起眼森冷的凝視著女兒。

  「唔?沒有啊!我沒有別的意思,媽咪想太多了,我還有功課沒做完,先上樓嘍!」連一秒鐘的遲疑都沒有,單璽腳底抹油,瞬間逃離了單可薇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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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1 02:48:00
第三章

    一燈如豆,項蓓心望著電腦螢幕上搜尋到的資料,眼前彷佛又見到楊惟堅定的身影,聽見他篤定的口吻,感覺到他渾身散發出的宅心仁厚。

  離開潘芭杜後,她顧不得現在是周末,火速的以電話詢問幾名金融業界的友人,將凱爾集團一夕風雲變色的前因後果巨細靡遺做了全盤的了解,她積極的態度連她自己都覺得莫名。

  雖然僅是幾句簡短的話語交談,但是楊惟卻給她很強烈的震撼,尤其他炯炯有神的目光,更顯露了他正直純良的真性情。

  家道中落是我私人的事情,和那位故友沒有關係,我怎麼可以因為自己的家變而牽連她?這不是紳士該有的作為,人要守信用的……

  他在說這些話時臉上沒有一絲猶豫,彷佛遵守陳年諾言對他來說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情。

  當時項蓓心感覺胸口有一股強烈暖意密密的包圍著她,暖得她幾乎想失聲大哭,那是除了父親寬闊胸膛的懷抱之外,最讓她感到溫暖的時候,而那竟然是來自一個不相幹的人。

  為什麼這樣一個良善的人會遇上這麼糟糕的事情?明明身負數十億元的龐大債務,他卻還保有如此堅穩平靜的心情,委身在潘芭杜出賣勞力,只為了換回黃花梨櫃,他一定是瘋了!

  項蓓心按了幾個按鍵,查出楊惟過去的學經歷,沒想到他是史丹佛MBA的高材生,卻長年投身在國際人道救援工作中,這讓她再一次肯定,楊惟若不是個理想主義者,就真的是瘋了、笨了。

  「不,這真的叫人看不下去了!」項蓓心煩躁的把桌上的資料全掃落地,「難道他都不埋怨老天?被股東們狠狠擺了一道,他卻還有心思為了黃花梨櫃當工人,怪人啊楊惟。」

  一整夜,她都在想著楊惟,對於他的思考邏輯,她除了詫異還是詫異,直到晨曦綻放,她才昏沉沉的睡去,入睡前口中還喃喃有詞,「楊惟,你太笨了,雖然我感激你,但是我還是要說,你是笨蛋……」

  中午十二點,羅琳的電話吵醒了她。

  「喂……」她發出孱弱的聲音。

  「喂,蓓心,妳的黃花梨櫃取回來了嗎?下午要不要跟我出來逛街?要開始籌備婚禮的人了,是不是應該出來買點東西啦?」

  「妳怎麼知道我要結婚?」她閉著眼嘀咕。

  「欸,妳手上的求婚鑽戒這麼招搖,我能不看見嗎?而且,我昨天出去吃飯的時候,遇到王志弘,他把事情都跟我說了。」

  「志弘……」原來是他說的。

  「是啊,他還要我好好幫妳呢!出來吧!我今天就來幫幫妳這個準新娘。」

  項蓓心一看見散落地上的資料,頓時想起了楊惟,神志當場醒了大半,「羅琳,我還有事情要處理,晚點給妳電話,掰!」

  一古腦兒的跳下床,項蓓心抓起那些資料,攢在心頭兀自嘀咕起來,「我不知道這麼做對還是不對,可是我真的沒辦法袖手旁觀。」

  火速梳洗過後,她抓起包包就往外衝去,攔下一輛計程車坐上,「到潘芭杜,快!」

  正義的因子在心中發酵,她想要幫助楊惟重新站起來,如果像他這樣一個好人都被欺淩得無法反擊,那麼這個世界還真是沒有天理了。

  體內血液激流,一路上,她得扣緊手指,才能壓制住雙手顫巍巍的發抖。她想她一定是瘋了,可是不那麼做,她又無法忍受。

  讓她再見楊惟一面吧!她有些話一定要對他說。

  車子停在潘芭杜前,項蓓心掏了幾張鈔票付了車資,「不用找了。」下了車,她在假日人潮穿梭不休的潘芭杜草坪來回梭巡,急著尋找楊維的身影。

  「項小姐,妳又來啦?」單可薇正從遊園車上走下來,嘴邊略帶笑意,想必是又達成了幾樁買賣。

  「單老板,楊惟人呢?我有要緊事找他。」

  「找楊惟啊?可他今天非常忙碌,妳也知道,一到了假日,潘芭杜人多得讓我們忙到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單可薇一副愛莫能助的模樣。

  「我等他,等到他下班總行吧?」項蓓心的態度十分堅決。

  喔,等到下班!這小妮子吃錯藥了嗎?單可薇忍不住打量起她緊繃的臉色。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對他說,真的。」項蓓心再三強調。

  「那隨便妳吧!我去看看楊惟,如果他有空,我會讓他過來找妳的。」說完,單可薇裊娜的身影走入主宮殿。

  因為緊張,項蓓心不住的輕喘,她不知道楊惟聽見她的提議後會是什麼反應,但是她覺得自己應該這麼做,這樣才能夠回報他堅定不移的信諾,還有他帶給她的溫暖。

  幾個小時過去了,昨夜沒能安睡,坐在石椅上的項蓓心,緊弓的背影已經略顯疲態。

  「項小姐,老板說妳在找我?」

  楊惟的聲音把她從混沌的思緒裏拉回,她猛然站起身,激動的身子因突來的暈眩而搖晃,見狀,他趕緊攙住她,讓她坐回石椅上。

  「妳不要緊吧?」望著她蒼白的臉色,他很是擔心。

  怎麼有人的臉這麼小?巴掌似的,那雙眼睛柔情和堅毅兼容並蓄,還有她的手,怎麼冷得像冰塊?不會是病了吧?

  「項小姐,需不需要我送妳到醫院?」他又問。

  「不,不用,現在,你聽我說,聽我把話說完。」項蓓心一鼓作氣的想要說完她心裏的話。

  「好,妳別急,我在聽。」雖然他不懂她為什麼如此焦慮。

  放緩語氣,她問道:「被趕出凱爾集團,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拿回黃花梨櫃,然後再想其他解決辦法,最壞的結果就是把楊氏科技結束掉,想辦法清償所有員工的資遣費。」

  「然後你自己呢?你自己有什麼打算?」

  「我會回非洲,國際人道救援組織的工作還沒完成。」

  「但你是義工,頂多就只有一點微薄的薪水,你忘了你有數十億的債務嗎?」她焦急的說。

  楊惟看了她焦急的臉龐一眼,思忖,她是在擔心他嗎?

  「我知道,但是,救援的工作不能停止,薪水微薄沒關係,反正我一個人而已,那些債務能償還多少算多少,可是救援工作少了一個人就差了很多,第三世界的百姓能獲得的援助相形之下就更少了。」

  「楊惟,難道你不想再重回凱爾集團?不想把那些被搶奪的東西搶回來嗎?那些原本都是屬於你的,你不恨嗎?」

  他低頭一哂,「說不想拿回來是騙人的,妳知道光凱爾一年就可以提撥五千萬美金給國際救援組織,我們是很需要這筆資金的,可是,商業行為是一種紳士活動,就跟救援工作一樣,是良心事業,怎麼可以這樣搶來搶去?」

  商業行為是一種紳士活動?聞言,項蓓心整個人都傻了。

  該死!他瘋了不成?是誰告訴他商業行為是紳士活動?商場等同於血腥的殺戮戰場,是爾虞我詐的競爭,他太天真也太君子了,難怪不是這些豺狼虎豹的對手,他注定成為刀俎上的一塊肥肉。

  MBA高材生,是誰把一個商場的潛力份子搞成這樣?她現在真想砍了那些人的腦袋,叫他們瞧瞧他們幹了什麼好事。

  「是誰這麼告訴你的?」她問。

  「我爺爺,從小他就這樣教導我,希望我當個正直的商人,我也深信商業行為是一種紳士活動。」

  忍無可忍,「狗屁--」項蓓心握緊雙拳,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啥?」楊惟被她突如其來的火爆嚇到了。

  這個項小姐看來溫柔可人,怎麼會突然冒出那麼一句狗屁?他說錯了什麼嗎?他驚訝的望著她。

  她咬著唇,許久都沒有吭聲,暗自思忖著,時間久到楊惟都覺得詭異。

  忽地,就在他猶豫著要不要開口之際,她竟粗暴的揪起他的衣襟,「楊惟,我要你馬上跟我走。」她的目光騰騰。

  「跟妳走?」

  「對,黃花梨櫃的錢我幫你付給單老板,別再浪費時間了,你得馬上帶著你的黃花梨櫃跟我走。」她強硬的宣示。

  「走去哪?為什麼?」

  「當然是回去面對現實。」她沒好氣的擺出一臉無奈表情,「千億的家產被人謀奪了,你怎麼還可以甘心如此?為了一個不相幹的人的陳年諾言,你怎麼還願意在這裏出賣勞力,換取一個不屬於你的東西?什麼狗屁人道救援組織,你連你自己都快要救不了了,就算救了第三世界的成千上百萬人,那又怎樣?他們能給你什麼幫助?他們只會像水蛭一樣吸幹你的所有,讓你成了一具枯骨。」她激動得紅了眼眶。

  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想哭,對她來說,他是個好人,小心的幫她守護著母親的遺物,他一定不知道她有多感激他,所以她於心不忍,想要回報。

  楊惟怔愣的望了她半晌,「項小姐,妳還好吧?」他掏出自己折迭工整的手帕,紳士的遞送到她面前。

  為什麼哭了?她為什麼哭?看她流了淚,他心口也跟著發酸。

  項蓓心顧不得狼狽,搶過手帕,狠狠的壓住自己的眼睛。

  須臾,她平復情緒,緩緩開了口,「我可以幫你,幫你拿回黃花梨櫃,也幫你重回凱爾集團,雖然不能保證你能像過去一樣風光,但是,至少會比你現在的處境好上百倍。」

  「妳為什麼要幫我?」他問。

  「那你為什麼要千裏迢迢跑去幫那些非親非故的人?」她激動的反問他。

  「因為他們需要我啊!」

  「所以你現在也需要我!」她對他咆哮。

  「可我也跟妳非親非故。」

  「那你就當作我是被雷劈中,還是吃錯藥好了!」她難得發作的火氣爆發了。

  楊惟有半晌的時間說不出話來,只能夠睜大眼睛望著面前這看似柔弱卻又堅強的女子。

  許久,她狠狠的吐了幾口氣,「總之,你現在馬上聘請我擔任你的助理,我會好好的評估接下來的計劃。」

  「項小姐,我必須誠實的對妳說,現在的我根本沒有多餘的錢可以聘請妳當我的助理。」他苦口婆心的想要她改變主意。

  項蓓心擰住自己的眉心,「我知道,薪資我願意先讓你欠著,但是,我唯一有一個要求,請你務必遵守。」

  「什麼要求?」

  「心狠手辣。」

  「心狠手辣?」楊惟的表情浮現空前的為難。

 

  單可薇倒也爽快,也不多問什麼,左手把錢收進口袋,右手馬上叫人打包黃花梨櫃,貨運員工還大發慈悲的連人帶櫃子的把他們兩人一並送到楊家。

  項蓓心仰頭看了一眼楊家大宅,想起童年自己家宣布破產的那一天,那時的景象就跟現在的楊家一樣,落拓而蒼涼。

  「這裏只能住到月底了。」楊惟坦白的說。

  走進客廳,楊家大宅已經空得不能再空了,客廳連張象樣的椅子也沒有,屋裏的東西全部都被銀行拍賣了,是以兩人只能這樣站著。

  「沒關係,從明天開始,你也沒時間住在這兒。」項蓓心冷靜的說。

  沒時間住?楊惟對她的話語始終有著很深的困惑。

  她沒有看他,徑自走向樓梯,直接就著階梯而坐,「Boss,麻煩你過來,我們先來討論一下明天要做的事情吧!」

  打從剛剛開始,她就不斷的喊楊惟Boss,害得他一時間還真難以接受這個奇怪的稱謂。

  對楊惟來說,毫無疑問的,項蓓心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沉穩練達、亦剛亦柔,情緒激動的時候可以為了不相幹的事情瞬間紅了眼眶,冷靜的時候也可以這麼不帶情感的處理事情。

  她身上有一股特殊氣質,該柔軟的時候,她身段極低,該單槍匹馬的時候,她也絕對會毫不猶豫。而這樣優秀的她竟然願意幫他?這讓他感到驚喜萬分。

  「Boss?」項蓓心眉梢一挑。

  「喔,好。」楊惟別扭地回應。

  「惟少爺、惟少爺--」楊東在這時跑進客廳,不期然的看見一名陌生女子,他忍不住好奇的多瞧了一眼。

  「阿東,什麼事?」楊惟從階梯上起身。

  楊東激動的拉住他,「我看到外頭的工人在卸貨,你真的把黃花梨櫃拿回來了?我還以為單老板沒這麼快松手呢!」

  「不是我拿回來的,是這位項小姐幫我買下它。」

  「項小姐?」越過楊惟,楊東一雙眼睛鎖住項蓓心,不解的打量著她。

  「這位先生是?」跟著起身定過來,項蓓心把問題拋給楊惟。

  「他是楊東,從小跟我一起長大的好兄弟,以前楊伯是我家的管家,現在楊伯退休了……」

  「所以我是楊家現任的管家,在下楊東。」楊東提高音量搶白道。

  項蓓心立刻不假思索的說:「辭了他。」語氣冷得不帶一絲情感。

  「什麼?」楊惟一愣。

  「啥?」楊東更是瞠大了雙瞳。

  「沒錯,我叫你辭掉他。」她肯定的重復一次。

  「為什麼?」

  「為什麼?」主僕倆異口同聲的問。

  項蓓心呼了一口氣,「Boss,容我提醒你,你都沒錢付我薪水了,為什麼會有錢付他薪水呢?」她轉過身面對兩人,「況且,現在首要之急,是得嚴格控管每一筆款項的支出,相形之下,管家費用的支出更是顯得多餘。」

  「等等,妳憑什麼叫少爺辭了我,妳是誰?」楊東氣呼呼的瞪著她。

  「在下項蓓心,是楊惟先生的新任助理。」

  「呵,依我看,惟少爺才應該辭了妳,我是管家,食衣住行都可以幫忙少爺打點,妳能做什麼?」楊東一把抓起她的青蔥玉手,「妳看妳這雙奶油小手,光看就知道是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根本啥都不會吧!」

  她抽回手,「我是不會柴米油鹽那一套,但是我可以幫他拿回凱爾集團,你行嗎?」

  「妳--妳說妳可以……哈哈!我說這位小姐,騙錢也不是這種騙法的,妳不要欺負我家惟少爺宅心仁厚,說這種天方夜譚來拐騙他。」

  「我不想跟你多費唇舌,Boss,請你記得我唯一的請求。」

  「心狠手辣?」

  「對,所以馬上辭了他。」

  「項小姐,妳不要煽動惟少爺喔!少爺負債數十億,妳以為妳還能從他身上得到什麼好處嗎?妳想要釣凱子盡管去,可別打我家少爺的主意,他是個好人,我容不得妳欺負他。」

  她冷哼一聲,「你以為我貪什麼好處?商場上有誰不知道楊惟先生負債數十億,就連我的薪水還得讓楊惟先生暫且欠著呢!」

  「阿東,這……這是真的。」楊惟汗顏地附和。

  「惟少爺,我是不會離開你的,我楊東生是楊家人、死是楊家鬼,咱們就來看看是誰忠心。」楊東憤恨不平的瞪了項蓓心一眼。

  項蓓心也不是好惹的,她回以顏色瞄了回去,「好,咱們就等著瞧。」

  哼!管家?家都要沒了,還要什麼管家?

  「哼--」

  「哼!」

  一拍兩瞪眼,項蓓心和楊東的梁子就此結下。頭一扭,楊東遠遠的閃到角落,至於頃蓓心則走回原來的階梯上,徑自打開她的筆記型電腦。

  楊惟急忙替兩人打圓場,「好了、好了,都別吵了,項小姐,阿東和我情同手足……」

  「Boss,噓,可不可以先讓我把辭職信打好?」

  「喔喔哦,你看吧!一聽到沒甜頭了,馬上就要打辭職信,女人喔……」楊東口吻滿是酸溜溜的。

  「既然現在我已經是你助理,明天周一上班前,我當然要把辭職書送到老板的信箱,這點責任我還有。」

  「啥?妳要辭了原本的工作?」楊惟覺得不可置信。

  項蓓心臉色一凜,「難道你以為我是在跟你開玩笑嗎,Boss?」

  「妳以前幹啥的?」楊東納悶的問。

  「銀行的高級理財專員。」

  「好,聽起來是比我這個管家有能耐,但是光憑妳一個理財專員,有辦法幫惟少爺把凱爾集團拿回來嗎?」

  「不做怎麼知道不行?」

  要不是看楊惟實在傻氣得可憐,項蓓心壓根不會多管閒事。

  好啦!當然絕大部分是因為他的忠誠正直,竟然連自己最困苦的時候都不忘遵守諾言,保護她的黃花梨櫃,她知道自己很瘋狂,但是,她就是不忍心看他這麼倒楣,忍不住想要為他做點什麼。

  「逞口舌之勇誰都會。」楊東在一旁冷笑。

  「楊東,不要質疑女人的能耐,盡管我不懂得如何照料Boss的食衣住行,但是,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做行或不行。」項蓓心態度異常堅定。

  這些話一出口,不單是楊東,就連楊惟都被她語氣裏的堅毅給深深懾服了,打從心裏的佩服。

  她沒再吭聲,神情專注的低頭打著她的辭職信,她知道她的決定會嚇死一幹人等,但是,她沒有回頭的打算,就當她是被雷劈中,腦子壞了算了。

  媽咪,為了黃花梨櫃,我真的什麼都豁出去了……

  空蕩蕩的房子僅剩下項蓓心打字的聲音。

  按下傳送鍵,事情就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她冷靜的蓋上筆記型電腦螢幕,「Boss,明天早上,我們就到楊氏科技去。」

  「是要宣布破產嗎?是不是需要連絡律師或者會計師……」

  項蓓心揚手阻止了楊惟的話,「只是裁員。」

  「什麼!只是裁員?項小姐,真不是我愛說妳,妳怎麼第一天上任就沒頭沒腦的裁員?而且還說只是?!」楊東覺得這女人一定只是來搗蛋的,根本不是來幫惟少爺解決問題。

  「看過楊氏科技這幾季的財報沒有?」

  「沒有。」楊惟坦白的說。

  「看過你就該明白,如果你真的是史丹佛MBA畢業生的話。」

  「欸,不要質疑惟少爺的學歷,他是用功上進的好人。」楊東又主動跳出來辯駁了,惟少爺的為人他最清楚了,少爺的好誰都不可以質疑。

  「裁員可以挽救部分的員工生計,不裁員,那就等著看所有人一起死。總之,希望你明天做得到你答應過我的心狠手辣,不然,就算我再有能耐也幫不了你,屆時無法生存的不只是部分員工,而是所有楊氏科技的員工,包括我們三個人。」

  楊惟凝望著她嚴肅的臉,「我明白妳的意思。」

  「那好,明天一早我們在楊氏科技門口碰面。」項蓓心收拾東西,霍然起身準備離開。

  「項小姐。」楊惟追了上前。

  「Boss,你可以喊我蓓心,或者叫我Jessica。」

  「好,Jessica,到現在我還是不懂妳為什麼願意幫我,但是,妳真的不再考慮嗎?因為我很可能會拖累妳。」

  「Boss,你不用懂,因為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而且我的辭職信現在已經在我前老板的信箱中,如果你不想拖累我,就請你今天晚上好好揣摩明天該派上用場的心狠手辣。」說完,她邁開步伐,大步往前走。

  「嘖嘖,果然叫Jessica的女人都特別冷血。」跟在身後的楊東張嘴嘀咕。

  「阿東,你也覺得她很奇怪嗎?」

  「不奇怪,我想,她只是瘋了。」

  楊惟竭力忍住想要賞給楊東的那記白眼,索性轉身回房去,慢慢思考項蓓心給他的課題--心狠手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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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1 02:48:20
第四章

     翌日清晨,項蓓心提早來到楊家。

  「哇,妳會不會太早了點?」楊東一開門,看見她就忍不住喳呼。

  推開楊東徑自走入,她沒有和他哈拉的興致。

  這次她膽大妄為的給自己攬了一個麻煩,孤注一擲,沒有退路,如果失敗,那麼她項蓓心這兩年來在金融界努力得來的好成績就會一夕瓦解,必須成功的使命迫在眉睫,她沒有太多時間去適應,只有披起戰袍勇往直前。

  「Jessica,早。」楊惟震懾於她的提早出現。

  「Boss,我預計一個半小時後,我們要在楊氏科技召開一級主管會議,所以,如果待會車速得維持在六十五公裏左右,最晚十分鐘後我們必須起程出發。」

  「妳是魔女啊!惟少爺還沒用過早餐呢!」楊東出言抗議。

  「Jessica,妳一定還沒吃吧?我讓楊東也幫妳準備一份。」

  她面無表情,「楊東,把早餐打包送到車上,Boss沒那麼多悠閒時間,從現在開始的任何一分一秒,對Boss來說都是金錢。」

  「妳太嚴苛了啦!萬一惟少爺得胃病,我看妳……」

  楊惟制止了他,「阿東,Jessica說得沒錯,我們馬上出發到公司,麻煩你開車送我們一程。」

  雖然對項蓓心的幹涉頗有微詞,但是,既然惟少爺都說話了,楊東再有不甘,還是乖乖的照做。

  管家兼司機的楊東自信滿滿的坐在駕駛座上,等著待會要讓項蓓心這個小丫頭見識他高超的駕駛能力。

  和楊惟一塊兒上車後,項蓓心突然說了一句,「這車子看來很不錯。」

  「這是當然,勞斯萊斯加長型禮車,內裝豪華,性能佳、馬力強,車身平穩,身處其中彷佛置身雲端。」楊東沾沾自喜的說。

  楊惟有一種不妙的感覺,盡管他和項蓓心認識的時間下長,但是他大概可以抓得住她的心思,她絕對不是稱讚這輛車子的性能這麼簡單而已。

  果然,項蓓心抽出一張名片,「賣掉它,我已經找好一家汽車收購公司,這輛車看起來還有九成新,應該可以賣到好價錢,對現階段的我們來說,不無小補。」

  楊東一把扔開名片,「啥?妳這瘋婆子在說什麼?竟然要我賣掉車子?那以後惟少爺出門怎麼辦?」

  「第一,Boss不會有太多時間走出楊氏科技,第二,這世界上還有交通車這種玩意兒可以搭,而且我不認為在繁忙的工作後,Boss  還可以獨立開車通勤。」

  「老實說,我不大會開車,上一次開車就是到潘芭杜去,車子都撞爛了。」他的駕照是驚險中取得的,基於良心也基於旁人安全,他鮮少有獨立駕駛的經驗,唯獨那一次。

  「沒錯,所以車子的事,妳還是應該要問問身為惟少爺司機的我。」

  項蓓心沒有回話,只是把一雙眼睛冷冷的瞟向楊惟。

  不知怎的,楊惟覺得,她的眼神有一種很強烈的說服力,強勢且堅定,好像只要她這麼一瞟,每個人就會忍不住點頭允諾她的要求。

  「阿東,就依Jessica的意思吧!」楊惟著魔的說。

  「少爺--」楊東慘叫一聲。

  楊東有種不好的預感,未來他的主子大概不僅僅只有楊惟,還會包括這個野蠻的Jessica,而且她的權力鐵定會淩駕在惟少爺之上。

  「預計裁員多少?」楊惟問。

  「至少二分之一以上。」

  「這麼多?」他有些訝異。

  「一般而言,十名員工可以完成的工作,我們沒必要請三十名員工。如果請一個員工必須支付一萬塊錢,為何不拿那多支出的二十萬回饋給原本的十名員工,提振他們的士氣。」

  「我當然知道,只是,這樣不會有反彈嗎?」

  「所以我要求你得心狠手辣,雖不用趕盡殺絕,但也絕對不要手軟,尤其是面對那些冗員。」

  「好,我知道了。」楊惟點點頭。

  這是現實,也是無奈,就像第三世界的生活裏,也常常不得不面臨這樣殘酷的抉擇,他早該明白的。

  當項蓓心陪同楊惟出現在楊氏科技後,總算讓這家懶散的公司稍稍有點緊繃的氣氛,那些看報紙的、喝茶閒磕牙、忙著化粧的、還在呼呼大睡的,通通都有清醒的跡象。

  「這些人似乎有些悠閒。」楊惟斟酌著用詞。

  他不懂,為什麼他們能夠如此松散的過日子?回想他在國際人道救援組織工作的時候,和夥伴們每天都忙得滿頭大汗,日子是充實、快速的,難道他們希望自己的人生就這麼無趣嗎?

  「不只是悠閒,根本是懶散!而你還得付出龐大的金錢來豢養他們,養豬還可以宰殺,養這些廢人,我不知道能夠幹什麼。」

  項蓓心的犀利用詞讓楊惟忍不住笑了出來,然而卻招來她的一記白眼。

  「從現在開始,讓他們的神經緊繃是你的責任之一,過去的盲目只是讓他們的生活越來越沒有目標,讓他們浪費越來越多的資源,等到有一天有人給了他們當頭棒喝,讓他們覺醒了,就不會再有無力回天的窘境。」她言詞犀利。

  「Sorry,我失態了。」

  「走吧!該進會議室了,希望這些陳年老豬已經就定位。」說完,項蓓心率先走向電梯。

  電梯門一開,楊惟紳士的禮讓她先入內,然後她吐了一句,「十樓。」

  他按下數字,與她並肩站著,「對於這裏,我發現妳比我還熟稔。」

  「我也不想,但是,從今天開始,你將會跟我一樣的熟稔。」

  他點點頭。是,現在的他責任是更明確的,至少項蓓心的薪水,他得想辦法付出來才是,如果他想要援救更多人,那麼,首先他得先壯大自己才行。

  「Jessica。」

  「Boss  請說。」

  「雖然目前我的表現不如妳的預期,但是,我答應妳的心狠手辣,我會努力達成的。」

  抬眼迎上身高挺拔的老板,項蓓心扯出一抹幾下可見的笑,「我知道,待會我會給你時間表現,當作驗收成果。」

  電梯門伴隨當的聲響開啟,她伸手一把將楊惟推到前方,「氣勢!」

  楊惟做了個深呼吸,挺起胸膛,邁開步伐的往前定去。

  他刻意裝出的模樣雖然拙劣得看起來像只大熊,可是她卻覺得放心,她知道身前這個人是有心振作的。

  才一晃眼,她就發現他只顧著往前走,根本忘了轉彎,她急忙喊,「Boss,回來!」

  他頓住腳步,無辜的回頭張望,看見會議室的門牌,才靦腆一笑,「哈,我好像走過頭了。」搔著頭轉過身,這才又挺起胸膛,推開會議室的大門。

  項蓓心忍不住笑了,這個楊惟根本還像個大男孩,善良的人要在狡詐的商場立足,會很辛苦的。

  若大家知道她的動機純粹是為了黃花梨櫃,一定會說她傻,但那又如何?攬下大家眼中不可能的任務,不也是對她自己的一種挑戰?

  斂起笑容,她快步的跟上楊惟的腳步,因為會議室裏,將有第一場仗要打,所要憑借的就是迫人的氣勢。

  「什麼!裁員?」會議室裏一陣嘩然。

  一堆腦滿腸肥的主管個個挺著啤酒肚,紛紛從昏沉中回過神來,主因則全來自於「裁員」這兩個宇。

  「是的,裁員。」楊惟肯定的說,「凱爾集團變天,楊氏科技也不再是凱爾集團旗下的公司,為了精簡人事、減少支出、提振工作士氣,所以,公司決定大刀闊斧的裁員,留下真正有能力且願意打拚的員工,無心的人就請退出團隊。」

  「怎麼可以突然裁員?我可是打從年輕時代就在這裏為公司出生入死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總經理開口了。

  「以楊氏科技目前的負債情況評估,當務之急我們必須節省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支出,這樣才能提升我們的利潤,也才能加速達到收支平衡的情況。」楊惟拿出他對數字的敏銳,在試算程式中計算出損益。

  「這太困難了,怎麼可能一下就要省下百分之五十的開支?」

  「不行,我還有兩年就要退休了。」副總也說話了。

  「突然裁員,工作量大增,員工會負荷不過來。」業務經理開口了。

  「對啊,會過勞死。」研發部門主管嘀咕。

  「我們應該要增聘更多的員工提升生產力才是。」人事部門發表意見。

  「對,用加薪的方式,員工的效率一定會更好。」

  「糟了,我還有貸款。」

  「我的股票剛被套牢欸。」

  會議室裏一人一句,這些主管想的全是自己的私利和未來,至於公司前途,他們的腦袋從來不曾思考過。

  砰!項蓓心掌心突然重重擊上桌面,發出震嚇的聲響。

  這些主管嚇了一大跳,收斂了交頭接耳的音量,逐漸安靜了下來。

  「總經理,如果不裁員,你有什麼好建議?」楊惟冷靜的問。

  「我……」總經理支吾其詞。

  「減薪,把大家的薪水都減少。」在場位階最低的小主管提議,當場招來其他大頭的白眼。

  「有個共識要提醒大家,楊氏科技現在就像一艘岌岌可危的船,隨時都有翻覆滅頂的危機,裁員也是出於無奈,如果不裁員,下場你們應該都可以想象得到,到時別說薪水發不出來,未來連資遣費、退休金都可能會化為烏有。」

  「可是,大家都在這裏工作多年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能說裁就裁啊!」

  「這並不能當作理由,每個人都有苦勞,但若不能增加公司收益,全都是白工。」楊惟理智的說。

  「老板,我家裏有一家子人要養,我不能被裁員。」

  「我也是。」

  「我也是!」聲音此起彼落地附和著。

  「顯然大家十分在意自己的情況,而且通透了解,但是,你們對楊氏科技的未來有什麼看法?」項蓓心問。

  她那雙年輕的眼睛,凜凜的掃過眼前這些所謂的主管,除了失望還是失望。

  「總經理?」見沒人說話,她幹脆點名。

  「欸……我、我覺得,楊氏科技正在成長復蘇中,今年度我們重新改變策略,所以上半季的成長,已經明顯比去年好很多。」

  「總經理,你覺得上半季業績成長是因為新策略奏效?」她又問。

  「當然是,上個月我們又接到一筆訂單,所以一定是策略奏效了。」總經理橫肉堆積的老臉顯露出沾沾自喜,「這位小姐看來年輕,自然是對我們的經營手法不是很了解。」他還拐個彎訓了項蓓心一句。

  「你說的那筆訂單可是來自達亞?」楊惟突然發問。

  他記得昨天晚上惡補的客戶名單裏,有這麼一張訂單,那是開春以來唯一超過五十萬美金的訂單。

  「對,就是達亞的訂單,少說也有一百萬。」總經理十分高興。

  「是啊!是一百萬,但總經理一定沒有看過兩個月前的報紙。」項蓓心口吻嘲諷的出聲。

  「妳、妳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兩個月前,達亞的下遊廠發生大火,嚴重影響未來半年的出貨量,其他大廠都因為訂單飽和而無法承擔過多的訂單,所以這場火災的甜頭才會輪到楊氏科技嘗。總經理,你說是不是?」

  「這、這……」他當場啞口無言。

  項蓓心咄咄迫人的續道:「何況這原本是張總額千萬的訂單,總經理也不過爭取個一百萬就這樣沾沾自喜,難道你都沒有對楊氏科技低下的競爭力感到憂心嗎?請問剩下的九百萬訂單到哪裏去了?」

  「我--」他語塞了。

  「還有,今天以前發生的事就叫過去式,我問的未來,也就是對於今天過後的看法,我想,以總經理的聰明才幹,應該不至於連過去和未來都分不清楚吧?」她再將了這為老不尊的家夥一軍。

  「妳這死丫頭在說什麼鬼話!」總經理終於情緒失控的大罵。

  「總經理,注意你的禮貌,Jessica是我的助理。」楊惟忍不住開口挺她。

  誰都不可以欺負她,盡管她說話又直又毒,但那的確是實情,他信任她。

  總經理臉上無光,低下油頭,其他人幸災樂禍之餘,好像也沒多大的警惕,仍是一副散漫的模樣。

  「董事長,現在大刀闊斧的裁員,屆時月底交不出貨來要由誰負責?」副總經理的口吻吊兒郎當,擺明等著看這兩個年輕人的好戲。

  楊惟明白他眼裏的輕蔑,「如果這是威脅,我不接受,因為裁員就交不出貨,我會慎重考慮你的領導能力。」

  「這……」副總經理沒料到這看似溫吞的小夥子會這麼說。

  眼前的這些主管就像是要不到糖吃的小孩,只會哭鬧,根本提不出一丁點兒改善楊氏科技的想法,再這樣拖延下去,這場會議也只會充滿無謂的口頭讒罵而已。

  項蓓心把目光調向楊惟,不著痕跡的朝他使了眼色,他會意的點頭起身,拿出她所強調的氣勢。「明天,我要看到第一批裁員名單,而未來的一個月,是審核各位主管續任與否的關鍵,希望大家有備戰的心理準備。散會!」

  待眾人魚貫的走出會議室後,楊惟像個小學生似的坐在椅子上,等待項蓓心的批評指教。

  「你比我想象中要進入狀況。」她坦白的說。

  「真的嗎?」他笑了。

  「但是還不夠,你也看到這些人像是拖不動的老牛,你還得拿出一百二十倍的心狠手辣,才能夠對抗他們。」

  「這聽起來好像是一場戰爭。」

  「我不否認,所以請做好血流成河的心理準備。」

  聽懂了她的話,楊惟起身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而項蓓心事先已經在他辦公桌上放了一大迭資料。

  「這是什麼?」

  「你的功課,今天你必須把這些資料全都看得滾瓜爛熟,我才能跟你討論下一步的進度,另外--」

  「Jessica,」楊維打斷她的話,拉過一張椅子示意她坐下,「坐下來慢慢說,我都在聽。」

  她沒有拒絕,接受了他的體貼。「裁員後,員工人數銳減,我們的辦公樓層可以大規模的縮減,我認為應該把楊氏大樓用不到的樓層變賣,或者出租,好填補些許的財務漏洞:空出的樓層太多,對我們來說是一種耗損。」

  「目前市場上出租辦公樓層的利潤如何?」

  她估算了下收益數字,「不高,而且受限於地點,出租的反應也不會太好。」

  她思索了一會,「我聽說Star  Trek公司想要找尋獨棟的辦公大樓做為他們的新據點。」

  「Jessica,妳的消息非常靈通。」她的練達手腕每每讓楊惟吃驚。

  「我有認識的朋友在Star  Trek上班。」

  「所以我們可以和對方主動洽談?」

  「不,先緩著,應該用迂回的方式去探問,如果我們表現得太急切,賣出的價格就會相對被壓低,楊氏科技目前的狀況對業界而言是聲名狼藉,所以還是得謹慎點。」

  「如果透過妳的朋友透露訊息給Star  Trek高層呢?」

  「可以,我想這應該不是問題。」項蓓心猛的抬起頭,「對了,Boss,月底楊家大宅就不能住了。」

  「對,現在阿東在找房子。」

  「不用找了,我家還有多餘的客房,Boss和阿東可以暫時住到我家,正好也方便我們隨時討論工作。」

  「這樣不會打擾妳和家人嗎?」

  「你會打擾他們嗎?」她反問。

  「當然不會。」打擾對方是很不禮貌的事情,他當然不會這麼無禮。

  「那就對了,等到一切上軌道,你要住哪裏我都沒意見。」

  「Jessica,謝謝妳,除了這句話,我真的不知能對妳說什麼。」

  「Boss,不用跟我道謝,你的善良才值得許多人的感謝,包括那些盜取你家業的豺狼虎豹。」

  他臉色微赧,「妳就別取笑我了。」

  「我是認真的,若不是你的善良讓你投身於第三世界的救援工作,他們怎麼會有機會竊取你的家業?還有那位黃花梨櫃的主人,如果她知道你這麼堅守承諾,她一定會很感激你的。」

  「我只是做我該做的。」楊惟炯炯有神的目光,緊緊的望著她,眼波流轉之間,好像有些細微的情感在流動。

  忽的,項蓓心的手機響了,打斷了兩人無言的目光交會。

  「喂,蓓心,是我,羅琳說妳辭職了。」是王志弘打來的電話,語氣滿是氣急敗壞。

  「是的,昨天決定的。」

  「為什麼妳沒有跟我說?我要見妳,馬上就要見妳。」他急切的要求。

  「志弘,晚一點,我現在還不能走。」

  「蓓心!」電話那端的王志弘失控的叫嚷,旋即又放緩口吻,「好,我等妳,今天晚上我們七點一樣在老地方見。」

  「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項蓓心發現楊惟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很抱歉,為妳的生活帶來轉變。」他一臉歉然。

  「這是我的選擇。Boss,如果沒有其他問題,我先整理出一些資料,待會我們再繼續討論。」

  「好。」

  項蓓心離開後,空氣裏依然飄散著一股屬於她的馨香,楊惟禁不住抬頭望著她方才消失的那扇門,她的身影久久佔滿了他的心思。

  說感激還不夠,項蓓心帶給他的衝擊與轉變,是這二十多年來的巔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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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王志弘坐在Scoozi的老位子上,素來沉穩的他第一次嘗到失控的恐懼,主因是他向來不用擔心的女朋友--項蓓心。

  「抱歉,剛剛還忙著開會,所以來晚了。」項蓓心匆匆在他的對面落坐。

  「妳以前從不會遲到的。」他不悅的說。

  「志弘,我真的很抱歉,因為這個會議真的很緊急。」她誠心的陪不是。

  「我問妳,為什麼突然辭掉銀行的工作?」

  「因為我有了新的選擇,我決定到楊氏科技去,擔任楊惟的助理。l

  「什麼?」他錯愕的望著她,「妳說的該不會就是凱爾集團那個敗家子楊惟吧?」

  敗家子?王志弘刻薄的用詞讓她蹙起眉頭,「對,我到楊氏科技當楊惟的助理,就從今天開始。」

  「妳瘋了妳?!」

  眼前這看來還是這麼溫柔婉約的女子,卻讓他覺得那麼陌生,是她眼底的堅定太強烈、口吻分外強勢,所以掩蓋了她素來的溫婉嗎?

  她迎上他的目光,「我沒瘋,也請你別這麼說他,敗家子這個用詞太難聽了,我不喜歡你像外界那些刻薄的人那麼嘴壞。」

  說他刻薄?他還有一肚子的刻薄沒使出來呢!

  「妳要辭職為什麼沒有先問過我的意見?妳突然決定到楊氏科技也沒有事先告知我一聲,我覺得很不受尊重,幸好今天是羅琳接的電話,萬一是其他人接到,他們會怎麼想我和妳?竟然連女朋友的動向都掌控不了,這話傳出去,我還有面子嗎?」他壓抑的聲音很是下滿。

  「志弘,關於工作的事情,我們不是向來互不過問的嗎?而且我沒有刻意要隱瞞你,我只是希望等手邊的工作一切穩定了再跟你說。」

  「妳是我的女朋友,而且妳已經接受了我的求婚,卻突然作人生如此重大的選擇,理所當然要在第一時問告訴我一聲,而不是自己決定後再告訴我。」他強勢的說。

  「好,我沒有知會你是我的錯,但這並不會影響我的決定,當然,我還是很誠意的向你道歉。」項蓓心拿出她的誠意。

  王志弘的怒火稍稍被平復了,不過還是餘火未消,一張臉依然繃得死緊。

  「別生氣了,你不是向來脾氣最好了?」她擠出一抹討好的笑,希望軟化他的態度。

  「可妳實在太叫我失望,竟然會放棄銀行理財專員那麼好的工作,選擇跑到楊氏科技去。」

  「楊氏科技未嘗也不是個好工作啊!」什麼是好工作?薪水高就是一份好工作嗎?還是說拿得出名片向人炫耀?她不以為然。

  「哪裏好?說出去只怕會笑掉人家大牙,一個年年虧損的爛公司,楊惟給的薪水未必好過妳原先的工作,我真不懂妳為什麼要放棄大好的前程跑去楊氏科技。」

  「因為黃花梨櫃。」

  「又是黃花梨櫃!」他大表不滿,「為什麼妳的每個決定都跟黃花梨櫃有關係?我看妳分明是被那鬼東西給制約了,我在妳心目中是不是連黃花梨櫃都不如?」

  「志弘,那是我母親的遺物,對我來說意義非凡,就連父親臨終前,都不忘叮囑我要拿回黃花梨櫃,你該知道它對我的重要性。」

  「我當然知道,因為我的婚禮就掌握在黃花梨櫃上,我的女朋友答應我的求婚得先有黃花梨櫃,但我不是已經請徵信社告訴妳東西在楊惟手上,妳把東西拿回來就沒事啦!」王志弘極度不耐煩,「怎麼?他以此威脅不給妳嗎?告訴我他出價多少,我大可幫妳出錢跟他買回來,想他現在蕩到谷底的身價,我們願意出錢買回來就是給他面子了,他該磕頭謝恩。」他的一番話說得既市儈又狂妄。

  「志弘!」她真的不高興了。

  王志弘的表現實在很沒風度,而且太過分了,跟過去那個風度翩翩、溫良恭儉的模樣實在差距太大,讓項蓓心無法茍同,甚至質疑起他們未來要攜手共度人生的決定。

  「好了,不說這個了,我很餓,先吃點東西再談,我已經幫妳點了一份全羊套餐。」

  她蹙起眉,「我不喜歡吃豐肉,之前不是告訴過你了?」不知怎的,她就是特別討厭羊肉的腥膻味。

  「可是我覺得很棒。蓓心,別任性,妳應該多方嘗試,不喜歡的東西吃過一次就會喜歡了。」他堅持的說。

  她沒有同他爭論的氣力,職場全新跑道的轉換,為了楊氏科技大刀闊斧的改革,她已經耗去太多心力,實在無法再跟他爭論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望著那盤叫人欲嘔的羊肉,她想起了楊惟,那個有著開朗笑容和炯炯雙瞳的男人,在他身邊,他鮮少給人壓力的,他有一種很溫馴心安的氣質。

  此際,她在王志弘身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壓力,沉沉的壓在她的胸口,讓她喘不過氣。

  這餐飯她吃得既痛苦,又食之無味……



  楊東拎著行李走下車,「惟少爺,我們以後真的要住在這裏嗎?」他抬頭看著眼前的小公寓,實在很難跟過去的楊家大宅畫上等號。

  外觀是還不錯啦,可這房子怎麼看都像小小鴿子籠,多擁擠啊!怕是裏頭連氧氣都不夠充足吧?

  「當然不是永遠,只是暫時的權宜之計,Jessica願意幫忙我們,讓我們暫時有個安身處所,我們就要心存感謝了,等情況好轉,我們就不能再這樣打擾她了。」

  「可是……這裏好小,我們家的花園都比這裏大吧?」楊東不敢想象自己居然要住在這樣的公寓裏,「惟少爺,我想,項蓓心家裏的客廳說不定還不到我們大宅浴室的二分之一,那樣要怎麼住啊?你會習慣嗎?」

  「阿東,那不是我們的家了,銀行已經將它法拍,現在,這裏才是我們的家,在非洲參加救援工作的時候,連洗澡都是極度奢侈的行為,何況,我也不是以前的惟少爺了,我們要覺得感恩。」

  「可是,這麼小的房子,真的住得下我們三個人嗎?」楊東還是忍不住質疑。

  「如果你不想住,可以馬上走人,我不勉強。」項蓓心的聲音在兩人身後響起,「反正我家的小廟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楊東猛然一驚,回過頭去,只見項蓓心冷漠的臉孔就在不遠處。

  他不懂,明明她年紀不大,長相也稱得上是花容月貌,但為什麼老喜歡板著一張臉,說起話總帶著不饒人的強勢。

  「我--」楊東幾乎要脫口而出走人的宣示,然而他心念一轉,他又能走去哪裏?再說少爺都沒問題,他當然也要住,他可不想再跟少爺分開。「我沒說我不住啊!我只是在思考要怎麼住而已。」楊東辯駁。

  睨了狡辯的楊東一眼,項蓓心徑自對楊惟說:「Boss,先上來吧!你們的房間已經整理好了。」

  「Jessica先等等,我請貨運公司把黃花梨櫃一塊兒搬來了,他們應該馬上就到。」

  對了,黃花梨櫃!想起這個,項蓓心心頭一凜。

  從今天起,楊惟會住到這兒來,黃花梨櫃自然也會一塊兒搬來,一想到她可以看見母親久違的遺物,她無端的緊張起來。

  那是怎樣的一份心情?該說是對親情的孺慕,還是對早逝的幸福童年的一種緬懷?或許,答案都是肯定的。

  「妳先上樓,我來等就好,貨車應該……」

  「沒關係,我們一起等。」她驀然搶白,盼望的眼睛落向遠方的道路。

  「嘖,既然她要等,惟少爺,幹脆我們先上樓好了。」

  「阿東。」楊惟制止他的急躁。

  所有心思都在黃花梨櫃上,項蓓心不想浪費口舌跟楊東爭辯,反正未來多得是時間,諒頭腦簡單的楊東也不是她的對手。現在,她只想要親自迎接黃花梨櫃的到來。

  終於,貨運公司的貨車出現了,貨運工人在小心謹慎的把黃花梨櫃扛上項蓓心的小公寓裏,她一路尾隨,生怕珍貴的櫃子會被碰出傷痕。

  「Boss,你要放哪裏?房間裏頭太擁擠了,放在客廳好嗎?」

  「如果不會造成不便的話。」楊惟點點頭。

  「那就放在這兒吧!小心點,別撞傷了。」項蓓心指揮著貨運工人。

  當工人將櫃子放妥,她馬上緊張的檢查黃花梨櫃的完整,微顫的手指輕輕碰觸著上頭的銅鎖,在她看似平靜的面容下情緒鼓鼓躁動,她好想大聲尖叫吶喊,卻只能隱忍,用雙手溫柔的碰觸表達她的真情流露。

  十七世紀的硬質原木,細致的工藝將每個直角都刨得圓潤,銅鎖古樸,在平滑的木面上成就了畫龍點睛的效果,對,每一處都是她記憶中的模樣,沒有一絲改變,楊惟將這件遺物照顧得很好。

  「惟少爺,這是你的櫃子,又不是她的,怎麼她一副比你還緊張的樣子?」楊東注意到項蓓心的怪異行徑,忍不住說嘴。

  「Jessica沒有別的意思,阿東,你想太多了,你應該先放下成見,好好跟Jessica相處,畢竟你是男人,應該要表現君子風度。」

  「喝,就算她是好意,也表現得太過焦慮了吧!」楊東不住的打量項蓓心。

  項蓓心聽見他的話,知道自己失態了,平復好心情回身望著兩人,「Boss,你太理想化了,要一個不是君子的人展現君子風度,這就跟要阿貓阿狗展翅翱翔一樣,是天方夜譚。」

  「項蓓心,妳--」楊東氣得吹胡子瞪眼。

  「我只是實話實說,不對嗎?」她挑釁一睨。

  「好了好了,大家都別爭執了,阿東,快進房間把東西整理好。」楊惟趕緊拉著楊東離開戰場。

  楊東伸出手指,狠狠的指著項蓓心,「看在惟少爺的份上,我今天就大人大量,不跟妳一般見識。」

  「我不認為你有資格跟我見識,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這句話你沒聽過嗎?也是啦!雖然你是華人,可中國五千年的傳統美德你一定是不懂的,跟你這種化外蠻夷多費唇舌,也是白費工夫。」她狠狠的回了一記刻薄。

  「惟少爺你看、你看她……」要不是楊惟扯著他,楊東真要衝上去跟她一較高下。

  好不容易兩個男人推推搡搡的進了房間,室內恢復了安寧,獨留項蓓心和黃花梨櫃。

  項蓓心呼了一口氣,她也不是存心要激怒楊東,實在是這個大男人很不會看人臉色,笨!

  拋開方才的不快,她的心思又回歸到面前的黃花梨櫃上。

  「媽媽,妳的遺物終於找到了,就在我伸手能夠碰觸的短暫距離裏。」她難掩感傷的靠上前去,時光彷佛回到幼時,她靠在母親膝上撒嬌的情景,好多愉快的記憶都在緊閉的雙眸問飛掠而過,那麼真實。

  她貼著櫃子用力嗅著,冀盼著捕捉到一絲絲母親遺落的氣息,忍不住的哽咽了。

  「妳很喜歡這件黃花梨櫃?」楊惟的聲音毫無預警的重回這個空間。

  頃蓓心迅速抑制澎湃的心情,忍住喉頭的哽咽,「這是一件很特別的家俬。」

  「怎麼說?」

  「十七世紀的硬質原木,很經典的工藝手法,每一個直角都被刨得圓潤細致,這上頭的銅鎖有一種古樸的味道,把這件家俬的古味點得透徹。」

  「是啊!濃鬱的古味,我想這一部分應該是來自家俬本身所包含的故事。」

  「什麼故事?」她問。

  「一個女孩的心願,那雙哭泣的眼睛,我到現在都還記得。」

  項蓓心回頭望著他,「女孩的心願?」她屏住呼吸,方才的傷感在她眼角凝聚成一顆淚珠,半掛在她的眼。

  「Jessica……」楊惟的心一揪,忍不住探出手指,用指腹輕輕抹去她那抹淚珠,溫熱的淚,在他的心裏泛起一陣漣漪。

  怔愣的退了一步,拒絕他的好意,她晶燦的眼眸斂去了光芒,「你們慢慢整理吧!我先回房了。」

  她匆匆的轉身離開,獨留下楊惟和他一肚子的疑問。

  為什麼黃花梨櫃的出現,對她而言像是驚天動地的奇跡?為什麼她眼底帶有著一絲哀傷?她在哭泣嗎?剛剛。

  低頭望著指腹尚存的溼濡,他感到不捨。

  驀然問疑問乍現,咦?她怎麼知道這家俬是十七世紀的古物?

  楊東說得沒有錯,項蓓心對於黃花梨櫃的關切強烈得異常,甚至勝過和這櫃子相處了二十多年的他。

  不過他沒有追探什麼,僅僅是把這份疑惑埋在心底,他想等到適當的時間,真相自會顯現。

  坐在房間裏,項蓓心小心翼翼的捧出珠寶盒,伸手挑起裏頭的鑰匙,喃喃自語,「楊惟,等我的任務完成,還你這份恩情後,我就會帶著鑰匙拿回我的黃花梨櫃,只要再一陣子就好。」

  她攬緊鑰匙,手緊緊的靠在胸口。


  「月底完成達亞所委托的訂單後,我們就沒有任何新訂單了。」項蓓心憂心忡忡地說道。

  她的小書房成了他們共用的小小辦公室,延續著白天在公司的積極戰鬥,兩人在燈盞下聚精會神的討論著。

  「連著兩波的大幅裁員,雖然薪資支出可以預期的獲得縮減,但是,達到收支平衡前的資遺費,仍是緊咬著微薄的資金不放。」楊惟亦是苦惱。

  「這個星期結束前,我們一定要再接下兩張像達亞這種規模的訂單,才可以紆緩情況。」

  「可是就目前楊氏科技的狀況看來,上遊廠商對我們的信任度顯然嚴重缺乏。」

  「所以,我們只好再度使出心狠手辣的手段了。」項蓓心說。

  「心狠手辣?Jessica,這跟裁員不同吧?現在處於下風哀求的人是我們,這樣要如何對那些上遊大廠心狠手辣?」

  「Boss,他們不願意將訂單給我們,並不代表我們不能反過來逼他們交出訂單啊!」項蓓心理所當然的說道。

  ;膽對方交出訂單?我們有什麼籌碼?」現在他一窮二白,旁人見到他都想閃,怎麼還會交出訂單?

  「籌碼是可以制造的,就跟機會一樣。」

  「等等,Jessica,妳把話說明白點。l楊惟不懂她話中的含義。

  逼迫對方屈服,這不是勝之不武嗎?他的道德在掙扎。

  「很簡單,抓住對方見不得光的小把柄,威脅他們把訂單給楊氏科技。」

  「天啊!怎麼可以這樣?」他覺得離譜,「這不是太小人了嗎?一點都不符合紳士行為。」

  項蓓心翻了一記白眼,「紳士行為?Boss,商場上的競爭是不講紳士的,只有在最後的勝出時,你才有資格顯露你的紳士,而那最基本的前提就是贏,就是打敗對手。」她努力的對他進行洗腦。

  紳士的圭臬荼毒楊惟的心智太久,讓她得費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夠把現實的商場準則傳遞到他腦中。

  「那……妳有什麼樣的想法嗎?」她的話讓楊惟的認知大受衝擊,茫無頭緒下他只好試探性的詢問。

  「當然!」她肯定的回答。

  他好奇的湊向前,「妳打算怎麼做?說來聽聽。」他有預感,項蓓心一定又會有一番驚天動地的見解,因為她眼中的光芒閃爍得詭異。

  她把電腦挪了些許角度,指著上頭的數據要他看,「現在,我們的目標是兩百萬美金的訂單,剛開始胃口也不要太大,小小的搏一手就好,這樣才能穩操勝算,當作是敲一筆小竹槓。」

  「我比較好奇的是,妳想怎麼敲竹槓?」

  「男人,十個有八個好色。」她沒頭沒腦的冒出這句話。

  「那剩下那兩個呢?」楊惟覺得好奇。

  「一個是同性戀,另一個是性無能。所以,從私生活下手,一定很容易抓到把柄,再不,這些人事業能夠成功,或多或少也跟銀行有不法利益往來,只要找到任何蛛絲馬跡,那也是可大可小的籌碼。」

  「我們真要這樣做嗎?」好像有點小人欸,他暗自嘀咕。

  「Boss,心狠手辣,你答應過我的。」項蓓心此話一出當場讓他啞口無言。

  「喔哦,Jessica,妳又在強迫惟少爺做什麼壞勾當了?」端著點心走進來的楊東,義憤填膺的指控。

  話被打斷的項蓓心翻了白眼,回過頭去瞪著他,「阿東,你有沒有一點基本的禮貌啊?我現在正在跟Boss商討事情,你進來前應該要先敲門,而進來後應該保持緘默,不應該插嘴,這是你身為管家的基本守則,難道你不知道嗎?」

  「哈,我還先敲門呢!那怎麼聽得到妳是不是又在灌輸少爺一些不正當的壞念頭?妳一個人壞也就算了,為什麼要把少爺一塊兒拖下水?」在他眼裏,項蓓心是心裏住著惡魔的壞蛋。

  忍無可忍,「放下你的點心,然後給我滾出書房--」一遇到這個笨楊東,頃蓓心縱有再好的修養都要破功。

  「我是給惟少爺準備宵夜,妳不許趕我。」楊東得意的把甜湯放到楊惟面前,「少爺,快吃,吃了甜湯就會清醒過來,別跟這女人一起要什麼壞把戲,萬一失敗了,那可會萬劫不復啊!」

  「Jessica,妳吃。」楊惟把甜湯推到項蓓心面前。

  「少爺,你吃,她有什麼資格吃?」

  項蓓心本來不餓,可為了激怒楊東,她硬是整碗端了起來,臉上的笑燦爛異常,在楊東瞠目結舌的憤怒中,火速把甜湯全吞下肚。

  喝完了,她還挑釁的斜扣著碗,「紅豆湯已經一滴不剩,現在吃完了,你可以走了。」

  「妳、妳、妳這惡婆娘--」楊東氣呼呼的搶過碗,砰的甩門走出去。

  「楊東沒有惡意。」

  項蓓心聳聳肩膀,「我知道,他只是冥頑不靈了點,而我也只是逗逗他而已。」她頑皮的挑挑眉,噘起嘴巴,把筆放在唇鼻之間頂啊頂的玩著。

  楊惟看著她的小動作,不知怎的就是想笑。她有時候精明練達得叫他打從心裏佩服,但從這些小地方,卻又顯露她調皮的性情,像個可愛的小女孩。

  抽起一張面紙,他本能的擦拭她下巴沾染到的紅豆甜湯,溫柔得像是在呵護寶貝似的。

  手上的筆乍然掉落,項蓓心後退了一步,精明的臉龐上也不由得染上一抹紅暈,「Boss,我、我自己來就好。」她低下頭掩飾自己的窘態。

  意識到自己的唐突,他也縮回了手,「抱歉。」

  「……沒關係。」她聲若蚊蚋的說。

  瞬間,小書房裏的空氣彌漫著淡淡的曖昧,楊惟突然發覺自己好像太眷戀眼前的這抹身影了。

  「嗯,Jessica,如果妳累了,我們今天就先到此為止,我……」邊吞吐的說,他邊起身收拾桌上的資料,想要離開這曖昧的空間。

  佯裝鎮定,項蓓心伸手阻止,「不,我還不累,你先別定,我們還沒有達成共識,關於那個--」

  兩人一陣手忙腳亂之際,突然砰的一聲,桌上的紙鎮應聲飛出,狠狠的砸上楊惟的腳背。

  「嗯哼--」悶哼一聲,他松開手中的資料,疼得蹲下身去。

  「啊?Boss,你沒事吧?」她跟著蹲下身去查看。

  叩的一記清脆,兩人的額頭跟下巴狠狠的撞了彼此,誰都沒有逃過。

  「疼……」

  「痛!」

  楊東聽見聲音跑了進來,「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沒……」項蓓心揉著發麻的下巴。天啊!他的頭是石頭做的不成,怎麼那麼硬!

  「項蓓心,妳對惟少爺做了什麼?」

  「阿東,我沒事,沒事……」真是要命的意外,楊惟連忙解釋。

  今天真的是什麼事情都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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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這晚,在房裏的三人都睡不著,躺在床上思考著心事。

  「項蓓心,妳多心個什麼勁兒?要謹守分際,他的身分就只是老板,而且妳還有男朋友的。」她對自己催眠。

  「楊惟啊楊惟,是君子就不該心存邪念,要正直……」楊惟提醒自己要自律。

  「他們兩個心裏一定有鬼,我說什麼也要保護惟少爺。」楊東越想越激動。

  這個寧靜的夜晚裏誰也睡不著,不約而同的三雙腳同時下了床鋪,屋裏的三扇門同時開啟,三個人詫異的互相看著彼此。

  「我口渴,想喝杯水。」項蓓心搶先說。

  「我怕我忘了關瓦斯,所以起來巡視一下。」

  解釋完的項蓓心和楊東不約而同的把目光落向楊惟。

  「我……」腦子一片空白,生性耿直的楊惟根本想不出借口。

  「Boss,你還好吧?」項蓓心試探的問。

  「惟少爺,腳還很疼嗎?」楊東關切地詢問。

  他滿臉通紅,「沒有,我只是聽見外頭有聲音,基於安全,所以起來查看一下。」說完,他馬上關門,躲進房裏,緊張的喘氣。

  看看緊閉的門一眼,又望了望楊東,項蓓心轉往廚房去倒水。

  借口巡視瓦斯的楊東趕緊跟著走進廚房,「三更半夜不睡覺!項蓓心,我警告妳,別對我家少爺打壞主意。」

  「哼!笑話,我不過是起來喝杯水,能對他打什麼主意?」

  「妳知道我的意思。」

  「我就不知道。」將水杯用力一放,她存心抬槓。

  「妳--」要吵架,他永遠贏不了她,如果說女人是天生來吵架的,他一定投讚成票。

  這主僕兩人也真是妙絕了,一個乖巧得像不食人間煙火,一個忠心得活像老媽子,一搭一唱難怪是絕配,既然如此,她幹脆拉攏這個死忠的楊東去跑腿好了。

  項蓓心放緩了口氣,「楊東,我不想吵架,你別老跟我過不去,我看,既然你這麼忠心護主,有件事交給你辦再適合不過了。」

  「我才不會幫妳,除非……是少爺的事情。」

  「就是你家惟少爺的事情。」挑釁的目光睞呀睞的。

  楊東按捺不住好奇,「什麼事?」

  她伸手一招,他便把耳朵湊了過去,她在他耳邊嘀嘀咕咕了幾句。

  「啥米?項蓓心,為什麼妳想出來的方法都這麼……下流?」

  她雙手往胸口一橫,沒好氣的說:「你可以再大聲一點。」

  「拜托,當我楊東求妳了,下回妳若要幫少爺爭取訂單,可不可以用漂亮一點的方式?竟然要我去偷拍抓姦!」

  「欸,阿東,當初那些人搶走你少爺的凱爾集團,誰有顧什麼禮數道德正義?商場講的是陰險卑劣,你不下流,別人就對你狡猾,況且,現在情況緊急,我們得馬上爭取到這筆訂單才行,要不然,別說是凱爾集團拿不回來,就連楊氏科技都會馬上關門,你家少爺人再好,下場還是慘兮兮,別說紅豆甜湯了,屆時會連白開水都喝不到。」

  她說的也不是沒道理,楊東不是很甘願的咕噥,「這麼嚴重?」

  「當然,你以為我處心積慮的是要做什麼?還不是為了Boss。」

  「這……」

  「你慢慢考慮吧!等你考慮出了結果,希望楊氏科技還在。」項蓓心抓起水杯,慢條斯理的踱回房。

  楊東站在廚房裏,一臉的為難。

  如果這樣做真能幫少爺一把,他不去做是不是太糟糕了,有違管家的使命?

   兩天後,當項蓓心把一迭相片放到楊惟面前時,他整個人誇張的從辦公室的椅子上跳了起來。

  「這是什麼東西?」他瞠目結舌的望著相片上頭不雅的畫面,洶湧的紅潮從他脖子整個席卷而上,驀然間整張臉漲紅了。

  「談判的籌碼。」

  「用這些不雅的相片?」楊惟口氣很不確定。

  相片裏頭是一個腦滿腸肥的老家夥,正色迷迷的摟著一名年輕的女孩,那女孩衣著暴露,老男人毛手毛腳的難看。

  「灃禮的董事長,你應該在凱爾董事會上見過他的。」

  「嗯,見過,」他還得稱呼他一聲毛叔呢!「Jessica,妳的首要目標該不會就是毛董吧?」

  「目標當然不只有他,只是他湊巧的提供了一個機會,」她一臉不置可否的表情,「我知道他手上握有不少訂單,拿這個威脅他,讓他分個幾張來,應該不是難事,況且,當初他們聯手吃掉凱爾,他可也是分了一杯羹,我們只不過是從他杯裏分回一湯匙而已。」

  「你認為他會屈服?」

  「當然,Boss,做生意還是得掌握些小道消息,要抓住弱點打擊對方,灃禮的毛董事長什麼不愛,就愛女色,他和太座之間抓姦的恩怨情仇早不是新聞了,毛董盡管怕老婆歸怕老婆,私底下女人還是要找,這就是他的弱點。」

  「相片是誰拍的?妳別告訴我說是妳。」一個年輕女孩看到這種畫面,實在有些不堪。

  「當然不是我,是阿東。」

  「阿東?!」楊惟大吃一驚,這兩人不是最不對盤了,他怎麼會聽項蓓心的話去偷拍?

  「Boss,現在這都不是重點,我聽禮服公司的人說,今天是毛夫人的生日,晚上在潘芭杜情商借了一座離宮,舉辦她的生日晚宴,而這正是我們反攻的大好時機。」

  連禮服公司都被她收買了,到底她在他背後做了多少準備工作?楊惟對她又佩服又心疼。

  「妳該不會是想要到潘芭杜去參加生日晚宴吧!」

  「沒錯!我的確是想當面對毛夫人說句生日快樂。」她總是冷漠的臉孔難得綻放了一抹俏皮。

  楊惟輕嘆口氣,「Jessica,說吧!我該做什麼?」他大有豁出去的態勢。

  項蓓心顯然已有了一套周全的計劃,他若是再堅持什麼原則,她還是會單槍匹馬的去做,這就是她,而身為男人的他不該讓她孤獨的冒險。

  她以為她得花一番工夫說服他,不過,顯然固執守禮的楊惟已經開始有被洗腦的跡象了。

  她嫣然一笑,「Boss,你唯一要做的,就是當我稱頭的男伴,必要時協助我虛張聲勢即可,其他的就交給我吧!」

  楊惟忍不住笑了,盡管在這種困難的時候,債務逼得他蠟燭兩頭燒,可不知怎麼的,項蓓心的一個眼神、一個口吻,都會讓他覺得有趣萬分而忘了心煩。

  辦公室裏的電話響了--

  「喂,楊氏科技董事長辦公室,你好。」項蓓心接起電話。

  須臾,她把話筒遞給楊惟,豐潤的唇形無聲的對他說著,「灃禮的毛董事長。」

  楊惟滿是疑問的高高的挑起了眉,怪了,毛董打電話給他做什麼?

  「喂,我是楊惟,毛叔你好。」

  「賢侄啊,最近如何啊?我聽說你回來接管楊氏科技了。」

  「對,我已經回來楊氏科技了。」

  「辛苦吧?做生意就是這麼一回事,成天忙得沒日沒夜的。」

  「是啊!楊惟受教了。」

  「晚上你毛嬸過生日,過來一塊兒吃頓飯吧!我好久沒看到你了,晚宴設在潘芭杜的離宮,毛叔可以跟你分享一些經驗。」

  吃飯?有這麼簡單?楊惟壓下疑惑,順水推舟地說:「好啊!多謝毛叔,爺爺走後,我就很少見到大家了,難得有這機會,我一定會出席的。」

  掛上電話後,項蓓心突然冒出一句話,「貓哭耗子假慈悲。」

  「什麼?妳都聽見了嗎?」楊惟詫異的望著她。

  「用力捅了人家一刀,現在才故作慈祥,這不是貓哭耗子假慈悲是什麼?」

  「妳說毛叔找我會有什麼意圖?我已經一窮二白,沒有利用價值了。」

  「羞辱你啊!想你當初年紀輕輕就坐擁整個凱爾集團,他們這些老頭子全都在你之下,現在好了,他們好不容易鹹魚翻身,不來個庭訓怎麼說得過去呢!」項蓓心說得冷情。

  「我一直都很尊敬他們啊!從沒有冒犯之心。」

  「別說女人愛計較,其實真正愛計較的是男人,面子看得比生命還重,不過,Boss也別擔心,總之今天晚上我們攜手合作,一定要扳回一城。」她看著他,「你沒問題吧?」

  「嗯,沒問題。」

  「心狠手辣!」她再次提醒。

  項蓓心離開辦公室後,楊惟想的全是她說過的話。

  事業能夠成功,或多或少也跟銀行有不法的往來,只要找到任何蛛絲馬跡,那也是可大可小的籌碼……

  籌碼?他要怎麼找到他的籌碼?他陷入深思。



  今晚的潘芭杜打烊得極早,只剩下東側離宮燈火通明的喧嘩。

  單可薇在房間裏,拈盞小燈,母女倆窩在一張貴妃椅上,頭挨著頭的看著書。

  「媽咪,我們為什麼要把離宮借給別人?這些人沒事辦什麼豪華生日晚宴,好俗氣喔!第三世界的兒童都快要餓死了啦!」單璽抱怨著。

  「丫頭,妳什麼時候也開始關心第三世界的小朋友了,誰告訴妳的?」

  「惟叔叔啊!他跟我講了好多他在非洲的事情,我覺得他是好人。」

  「是啊!傻好人。」單可薇離開貴妃椅,往前方窗臺走去,推開窗,正巧看見楊惟和項蓓心從車子裏走了出來,她露出一抹笑。

  「媽咪,妳為什麼說他是傻好人?」單璽跟著靠過來。

  「他不傻的話,千億的家產怎麼會被搶走呢?」

  「可我還是覺得惟叔叔人好,有錢人老以為錢能擺平所有的事情,可是,能夠像惟叔叔不要錢親自投身救援工作的,還是少數。」

  「所以他是異類。」能夠為了不相幹的東西跑來潘芭杜當差,這人不送去博物館展覽還真是可惜了。

  「媽咪,妳跟那個毛太太認識嗎?要不,幹麼借她離宮?」

  「不認識,不過有人拜托我借給她,所以我就借了。」

  「誰?」單璽好奇的問。

  「噓,秘密。」

  「媽咪,我是妳女兒欸,我們之間是沒有秘密的。」

  「是嗎?那以後妳長大交男朋友的時候,不論什麼事情都會跟媽咪分享嗎?」單可薇睨了女兒一眼。

  「那是當然嘍!」

  「小丫頭,」她揉亂了女兒的發,「那妳要不要先跟媽咪分享,妳爹最近在忙什麼?」

  「妳說呢?抓不完的壞人,爹地永遠有忙不完的事情。」一樣抱怨的口吻。

  「忙得連通電話也沒有。」她無奈的摟摟女兒。

  「媽咪,妳還沒說是誰拜托妳幫忙的。」

  拗不過女兒,單可薇一把抱起她倚在窗臺前,「喏,走在你惟叔叔身邊的人。」

  「啥?她該不會是惟叔叔的女朋友吧?」

  「天曉得。」她不置可否的笑了。

  這廂,楊惟和項蓓心的出現,在生日晚宴掀起了一陣波瀾。

  「看,那就是凱爾集團的敗家子啊!」眾人竊竊私語。

  「聽說他回去撿楊氏科技那個破銅爛鐵了。」

  「他旁邊的女子是誰?」

  「搞垮了家業,楊惟怎麼還有臉出現……」

  一連串的不堪在耳語間急速流竄,楊惟和項蓓心互看了一眼,給了對方一劑強心針,深吸一口氣後毫不猶豫的跨入這浮華虛偽的舞臺。

  「賢侄啊賢侄,你果然來了。」毛董熱情的迎上前,「來,快來,你毛嬸正念著你呢!」

  楊惟和項蓓心交換了一個眼神,懷著心思迎上前去。今晚,就讓他們聯手演一出戲碼,好答謝毛家夫婦提供的表現機會。

  這頓飯吃得極為辛苦,言語間若有似無的調侃,比刀刃還要傷人,捱了半晌,趁著宴會的空檔,項蓓心找上了藏匿在僻靜角落、正忙著對女服務生毛手毛腳的毛董,瞧他滿臉通紅,酒定是喝了不少。

  「毛董,打擾了。」

  「咳咳……」縮回自己的毛手毛腳,毛董佯裝鎮定,一旁的女服務生趁隙倉皇跑走,留下兩人在這角落,「有什麼事嗎?」他板著臉維持最後一絲的威嚴。

  「有件事想請毛董幫忙,又怕唐突了。」項蓓心一臉顰眉蹙額的滿是為難。

  一個漂亮女孩開口請求幫忙?這無疑是滿足了他大男人的威風。

  「什麼事?只要妳說得出口,我一定做得到。」他暈陶陶的笑了。

  他敢打包票?!待會她就要讓他吃下這張扎人的包票。

  「是這樣的,我想要請毛董把濩禮手上晶圓代工的訂單全部交給楊氏科技。」

  「楊氏科技?為什麼?」談到生意,色迷迷的眼睛總算回復點精神。

  「因為,我想要。」項蓓心大膽的說。

  毛董帶著微醺酒意看著眼前的年輕女孩,「妳想要?呵呵,小丫頭,商場上的訂單不是妳要就可以拿到的,要真如此,難不成妳說想要整個灃禮,我也要拱手相讓?」

  「可以,如果毛董不介意的話。」她狂妄的應答。

  他陡然驚醒,「呸,胡來!」

  「我不胡來,只問毛董一句話,給或是不給?」

  「妳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妳知道那些訂單價值多少錢嗎?楊氏科技五年來都不可能賺到那些錢,妳倒是獅子大開口。」

  「原本我也只想求毛董給口飯吃,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沒錯,我是獅子大開口,不過,我有資格。」

  「什麼資格?」

  項蓓心把手上的相片宛若秋風落葉似的抖向毛董。

  他一看到相片,老眼瞠得圓凸,「該死,這是誰拍的?!」

  「毛董,你說,我是不是有資格?」

  「臭丫頭,原來妳是有備而來!」

  「當然,不知道這樣的準備,毛董覺得如何?」她從容的笑問。

  「妳想要以此為要脅?」

  「沒錯,我的確是。」

  「我不可能把所有的訂單都讓給楊氏科技!」毛董野獸似的低吼。

  「毛董,我建議你全給。」

  「妳敢威脅我?妳以為這些相片就能夠讓我屈服嗎?」他惱羞成怒,伸手就要往項蓓心挑釁的臉孔打去。

  「她是不能,但是毛夫人能,還有,我手上的這些證據也能。」楊惟的聲音加入了對話,順勢拉過項蓓心護到身後。

  「你敢說大話--」

  「當然,沒有十成把握,小侄我怎敢冒犯毛叔?」此時的楊惟彷佛換了一個人似的,沉穩中但見心機。

  項蓓心對於楊惟最後一句話,和毛董同樣感到不解。他手上握有什麼證據?為什麼她不知道?著實叫人費疑猜。

  「說啊!你想怎麼威脅我?別以為拿這些相片挑起我們夫妻間的仇恨,我就會乖乖就範。」

  「我當然知道毛叔不會,因為,這畢竟關係著灃禮這一季的財報數字,你的確要謹慎。」楊惟從容的笑了,「但是毛叔,你可能忘了你和美商銀行襄理的好交情吧?」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沒關係,我可以提醒你。第一筆,你以增資為由,私自盜賣了毛夫人一筆不動產,市價是兩千五百萬美金,你卻只回報了兩千萬,不知道五百萬去哪裏了?第二筆,你為了買通經濟部門的官員,拿了灃禮百分之十五的股份當作酬傭,那位官員好像就是……」

  「夠了!楊惟--」毛董的臉色從豬肝色變得鐵青,這些陳年爛帳不是已經早就船過水無痕了?為什麼還會被他知道?

  「嗯,這都是些陳年爛帳,要不,我們聽聽看新的交易好了,一個月前,你違法借貸了一千萬,抵押品是……」

  「夠了、夠了!楊惟,你不要再說了!」毛董失控的大喊。

  「毛叔,所以你該相信我有資格跟你爭取你手中握有的訂單了吧?」

  毛董渾身發冷,不敢想象這些消息萬一傳到太座耳裏,他這澧禮董座的位子還能不能保住,萬一消息在媒體上曝光,他鐵定會有更多的麻煩,屆時失去的不只是訂單,還有更多……

  「你、你想要多少?」毛董極力穩住自己顫抖的聲音。

  楊惟也幹脆,揚起五根手指,「把你從DB集團爭取到的五成訂單讓給我就好。」

  「五成?」他陷入沉思,掙扎許久,最後牙一咬,「好,我可以給你五成。」

  「口說無憑,應該要先簽約。」項蓓心說。

  楊惟搖搖頭,「不,我信得過毛叔,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他朝毛董笑笑,「你說是不是啊,毛叔?」

  「這……當然、當然。」毛董狼狽的抹著額上的汗珠。

  真是失策!原以為今天的晚宴,他可以好好讓楊惟這小子嘗到喪家大的痛苦滋味,沒想到卻反被他將了一軍,他還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離開晚宴會場後,項蓓心忍不住問:「Boss,為什麼你只跟他要五成訂單?」

  「狗急跳墻,我們不需要一次趕盡殺絕,而且我發現,用根繩子半吊著他的脖子威脅他,我們會更有勝算。」

  她挑起眉,不敢相信這話是出自於楊惟口中,或許,他真是商場的一塊瑰寶,等侍琢磨後大展身手。

  「還有,你是如何掌握到有關毛董的諸多秘密,而這些我卻不知道?」

  「是妳給我靈感。妳說,事業能夠成功,或多或少也跟銀行有不法的往來,只要找到任何蛛絲馬跡,那也是可大可小的籌碼。所以我慢慢回想過往,想到爺爺在世時,曾經有個交情不錯的銀行行員,我想,以他的工作資歷,應該了解不少見不得光的事情,所以就是這樣嘍!」他聳聳肩,說得一派輕松。

  她打量起眼前的他,「Boss,你真的令我刮目相看。」

  「所以,今天算是成功了嗎?」

  「是的,很成功,楊氏科技可以撐過好一陣子了。」

  「我達到妳要的心狠手辣了?」

  「是。」

  他沒有吭聲,只是對她笑了笑。一種沒有明說的默契,在彼此眼底流動交會。

  「對了,這張支票是毛嬸要我交給妳的。」楊惟抽出一張支票,遞到她面前。

  她自嘲的笑了,「看來酬傭也是一種賺錢的管道,如果我失業了,這倒是不錯的選擇。」

  夜冷了,項蓓心突然打了一個噴嚏,楊惟什麼話也沒有多說,脫下西裝外套,體貼的披上她的肩膀。

  這個夜晚,寂靜卻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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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1 02:49:23
第七章

    砰!砰!連續幾個拉炮在餐桌上散落著繽紛的彩帶,燃放著成功的喜悅。

  「惟少爺,我太感動了,恭喜你們。」楊東克制不住激動情緒的說。

  楊惟拍拍他,「這都是Jessica的功勞。」

  項蓓心飲了一口啤酒,笑著揮手推辭,「不,不全是我,Boss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努力聰明,竟然可以掌握到毛董跟銀行的往來細目,讓毛董再不甘願,也得乖乖的投降。」

  「今天晚上我做了些好菜,是我阿東的獨門料理,總之,你們兩個好好的享用吧!」楊東走進廚房,端來他的獨門精致料理,臉上全是歡愉,他真的好久沒有這麼愉快的大展身手了。

  項蓓心執起酒杯,「阿東,這次也要謝謝你。」

  「我?」楊東受寵若驚,不敢相信感謝的話語出自她口中。

  「對啊!若不是你連著兩天出去跟拍,哪能捕捉到毛董的不雅相片?所以你也是有功勞的。」

  他聞言靦腆的抓抓頭發,不知所措的笑得一臉尷尬。

  「阿東,快坐下來。」楊惟拉開椅子。

  「喔,謝謝惟少爺。」他解下圍裙,滿臉不自在。

  見狀,項蓓心忍不住噗哧的笑了,「你們果然是一同長大的好兄弟,怎麼都這麼不耐誇?一誇就臉紅。」

  「我……我才沒有!」堅決不肯承認內心羞怯的楊東抓過酒杯,狠狠的喝了一大口。

  「別再逗他了,」楊惟高舉面前的杯子,「Jessica,謝謝妳,也謝謝我們成功的第一步。」

  三人共同舉了杯,杯聲輕碰發出了鏗鏘的清脆聲,啤酒上漂浮著一層快樂的泡沫。

  忽的,項蓓心吃驚的托住下巴,大喊,「阿東,你準備的晚餐也太豐盛了啦!」

  「因為要慶祝妳和少爺成功的第一步啊!」

  「但是我們現在處於非常時刻欸,怎麼可以吃得這麼奢侈?」龍蝦大餐,天啊!她感到一陣心疼,「今天的一餐菜錢夠我們吃一個星期了。」

  這女人根本是存心找碴的,「要下妳現在要我怎麼辦?倒掉嗎?」楊東雙手扠腰。

  「好了、好了,怎麼你們兩個永遠和平不到十分鐘,又要大吵了?」楊惟左右為難。

  「是他--」

  「是她!」

  兩人互指對方不是。

  「聽我說,現在龍蝦也已經上桌了,倒掉更是浪費,所以,何不讓我們先好好享用這頓晚餐,然後從明天開始,我們得吃吐司加白開水,恪守我們的儉樸生活,這樣如何?」楊惟詢問兩人的意見。

  「我OK。」

  「少爺怎麼說,我自然就怎麼做。」

  「好吧!開動。」楊惟宣示。

  只見這兩人先是發狠的睨了對方一眼,這才拿起刀叉,開始享受這些日子以來的第一頓豐盛。

  「好吃,真好吃,原來能夠坐在餐桌上好好吃頓飯,是這麼幸福的事情。」項蓓心有感而發的說。

  「當然還要有我阿東的精湛手藝。」

  「是,你最棒,大廚……」她揶揄的喊。

  楊惟不知道該怎麼具體形容他此刻的心情,眼前的他處於人生的谷底,然而卻何其有幸,身旁有位一路跟隨的死忠兄弟,還有一個天上掉下來的禮物,他很知足,也更加深自己繼續努力的冀望。

  「Boss,我敬你。」項蓓心把酒杯湊到他面前。

  「我也敬妳。」他輕輕碰上她的杯子,敲響了清脆,不知是否也敲響了心裏的溫柔。

  項蓓心的笑容映在他眼裏,變成一朵花開在他心裏,這份禮物……不知道他能夠擁有多久?

  因為開心,啤酒的耗損速度加快,幾個小時後,楊東不勝酒力就地倒臥,項蓓心也神情愉快的躺在沙發上,恬靜的露出笑容。

  「幹杯!幹杯!」楊東發酒瘋似的亂喊醉語。

  「媽媽……黃花梨櫃……爸爸……」她囈語不清的呢喃。

  楊惟居高臨下的望著兩人,一臉苦笑,「真不知道該拿你們兩個怎麼辦?」

  須臾,他首先彎下身去抱起項蓓心,只見她還咯咯的笑著,「Boss,幹杯!」

  他拉下她張揚的雙手,「好了,我們已經幹杯過了,現在,都該回去好好的睡上一覺,明天我們要開始打另一場仗。」

  「打仗……」她嬌笑一抹,乖巧的倚在他的肩上,讓他將她送回房間。

  這是楊惟第一次踏入她的私人領域,房內沒有太多女性化的蕾絲點綴,全然就是簡單明亮的風格,東西收拾得一絲不茍,就跟她給人的感覺一樣。

  梳粧臺上,有只古董珠寶盒被打開,那是這整個房間裏最女性的東西了,低下頭看她,她像只貓咪似的蜷縮著身體,臉上浮現一抹淡淡的暈紅。

  楊惟輕輕的碰觸上那綿軟豐潤的臉頰,愛不釋手。

  他想不透,為什麼她會突然出現在他身邊,而且偏偏是在這麼窘困的時刻?她是天使嗎?來解救他這個傻小子的天使?那麼未來呢?功成身退後,她是不是就要再次消失了?

  他不想,他不想失去她。

  驀然,她緊閉的雙眼睜得老大,直挺挺的望著正在沉思的他。

  他心一驚,連忙挪開唐突的手,緊張得不知所措。

  然而下一秒,那雙晶燦的眼眸褪去光芒,又陷入了夢境。

  楊惟呼吸急促,生怕洩漏了自己的諸多想望,趕緊起身倉皇的離開她的世界,強行壓抑自己滿腔的悸動。

  這個夜晚,他逼自己只能想著楊氏科技的下一步,嚴防任何關於項蓓心的思念竄出。

  好慘,這真是痛苦的一夜。


  在楊惟大刀闊斧的整頓下,不適任的員工全數被剔除,延攬更多新興活力,委靡的楊氏科技開始綻放重生的曙光,除了從灃禮手中搶得的五成訂單外,業務部門也積極爭取到更多的訂單。

  叩叩--

  「進來。」忙碌的楊惟頭也不抬的說道。

  項蓓心推開辦公室,快步定來,「Boss,有個消息要告訴你。」她的臉色嚴肅。

  他停下手邊的動作,「怎麼了?是不是我們的訂單出了問題?」他戒慎恐懼的望著她。

  驀地,她緊繃的臉龐綻放出一抹燦爛笑容,上前主動拉起他的手,「Boss,我們又爭取到一張訂單了,目前楊氏科技已經逐漸在晶圓代工掙得一席之地,我想,接下來的幾個月,夠我們忙翻天的了。」

  胸口的大石頭終於放下,楊惟啞然失笑,「Jessica,妳真是夠頑皮了,我差點讓妳嚇出心臟病。」

  「哈哈,對不起,我實在是太開心了,所以忍不住想這麼惡作劇。」

  「我真是被妳給打敗了。」他忍不住用手擰了她嬌俏的鼻尖一記。

  因為沉浸在成功的喜悅中,他倆都沒注意這個舉動有多麼的親昵。

  「Jessica--妳來幫我看看這份計劃書,如果要穩坐代工龍頭,我們必須要有更縝密的步驟,我在思考--」

  「Boss。」項蓓心打斷他的話。

  「什麼事?」

  「我聽到消息,凱爾集團內部董監事互有歧見,幾方勢力都想要在下一次董事會上爭奪董事的位子。」

  「妳想要說什麼?」她應該不是只有告知而已,在她心裏一定打了什麼主意。

  「我在想,這會不會是我們再一次反攻的機會?」

  「如果想要在董事會上勝出,手中的股份一定要多,董監事的席位爭取也是重點……」他靜定的思索。

  「但是,如果大家都爭著要拿到更多股份,那麼交易市場上,凱爾的股價只會更高,不會下降。」

  「對現階段的我們來說,根本無法和他們纏鬥。」楊惟顰起兩道濃眉。

  「也不是不可以,凱爾股價近期內一定會有波動,如果我們有周全的資金,等待黃金時間大筆下單收購,殺他們個措手不及,我想,這未嘗不是個轉機。」

  「周全的資金?」他看了項蓓心一眼。

  「不曉得上回那個老行員,能夠提供什麼樣的……」她說得含蓄。

  不等她說完話,他一點就通,「我來找他接洽。」

  「還有,」她從帶來的資料夾裏抽出一張董監事名單,「這些人都是我們的目標,現在,我們得萬中選一的挑個踏板,讓他來幫助我們上戰場。」

  「Jessica,妳的意思是……」

  「我要他們讓出手中的股份,這個部分交給我來處理,現在我們得分頭進行,你籌措資金,我募集股份,這麼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絕對不能放過。」

  「好,加油了!」默契十足的兩人互相擁抱對方給予鼓勵,新一波的作戰計劃就此展開。

  項蓓心一離開,秉性純良的楊惟竟也萌生了一抹自私。他想,如果永遠的擁有項蓓心,那麼他在商場上將會是如魚得水,因為他們的默契是那麼好。



  周末,項蓓心和楊惟、楊東三人從賣場走出,手上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一路上楊東跟在後頭,他們兩人則交頭接耳的討論著如何重回凱爾集團董事會的計劃。

  「蓓心!蓓心--」

  三人同時停下腳步,回頭一望,是羅琳!她正撇下推車氣喘吁吁的跑來。

  「好久不見,羅琳。」項蓓心有些訝異,不過,還是朝她揮揮手。

  她沒把握羅琳會跟她說什麼,希望不會是讓楊惟和楊東太難堪的尖銳話題。

  這是一種本能,她想要保護他們兩個,盡管他們是人高馬大的兩個大男人,但是,語言的尖銳往往勝過刀刃,她深知這個道理。

  羅琳一邊走近,一邊打量著項蓓心身旁的楊惟和楊東,眼裏寫滿了疑問。

  楊惟倒是很識趣,他先是朝羅琳頷首致意,轉而低頭對項蓓心說:「我和楊東先回車子等妳。」

  這舉動讓項蓓心的壓力頓時解除,「謝謝。」她感謝他的體貼。

  待羅琳一靠近,劈頭就問:「妳是怎麼搞的?聽到妳辭職,我真的嚇了一大跳!打電話給妳也不回我。」語氣裏全是埋怨。

  「這陣子很忙,而且我只是突然想轉換跑道。」項蓓心避重就輕的回答。

  「剛剛那兩個男人是誰?」

  「我的老板和他的管家。」

  「妳的老板?蓓心,難道妳真的到楊氏科技當楊惟的助理?」

  「是啊!沒錯。」

  「妳喔!難怪王志弘會氣得暴跳如雷。」

  「志弘跟妳說了什麼?」

  「沒有細聊,我們也是在外頭遇到的,他說他對妳的決定很失望,就叨念一些妳不該到楊氏科技的話。」

  「我知道他不諒解。」項蓓心有些氣餒。

  她以為王志弘會支持她的任何決定,不過顯然他並沒有,甚至連基本的尊重也沒,即便她透過電話屢次的放低姿態,他依然固執,這讓她感到無力。

  「蓓心,站在朋友的立場,我還是覺得這樣做很冒險,妳怎麼有勇氣去投靠那樣的公司?楊惟身上背負幾十億的債務,大家還在揣測楊氏科技能不能撐過今年年底呢!志弘會反對也嫵可厚非。」

  「羅琳,會的,我們一定會撐得過去,我有信心。」項蓓心堅定的說。

  「對了,你們怎麼會一塊兒在這裏出現?妳老板也住這附近?」

  「他們現在暫時住在我家,所以一起出來採買生活用品。」

  「啥?」羅琳十分詫異,「那志弘,你們……」她支吾其詞的問不出完整的話來。

  「羅琳,不是妳想的那樣,我們一切都好。我還有事,得先走了,改天請妳吃飯。」她不想停留在這個話題上太久,王志弘的反彈讓她心裏夠煩了。

  就在兩人準備結束話題時,楊惟和楊東又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走了回來。

  「Jessica,我們的車子出了點問題,可能得麻煩妳的朋友送我們一程。」楊惟很是抱歉的說。

  「怎麼了?」

  「罷工,徹底的罷工,」楊東無奈的說:「這就是老爺車要命的地方。」他真懷念那輛勞斯萊斯。

  不等項蓓心開口,羅琳就主動提議,「我的車在那邊,我送你們。」

  「羅琳,麻煩妳了。」

  她沒有多說什麼的笑了笑。

  這算不算是預感?她在項蓓心臉上看到一種前所未有的保護,而對象卻是楊家的人,這是不是意味著她和王志弘……

  當天晚上,王志弘要求見面,地點在老地方Scoozi。

  「楊惟住在妳家?」一見到項蓓心,他單刀直入的問。

  「羅琳說的?」

  「對。」

  項蓓心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妳沒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解釋?我不認為我需要特別解釋啊!Boss的房子被法拍,正好我有空房,基於朋友道義,我借給他住,就這樣。」

  「項蓓心,妳真的完全沒有考慮到我的立場。」他很是不滿。

  「我不懂你的意思,難道只是因為我沒有先徵詢你的意見就辭職的關係?我們都是成年人了,這些年來我們也習慣各自保有對生活工作的決斷權利,為什麼你突然要我遵守原本就不是我所具有的順從、事前報備這種舉動?」

  「妳知不知道我的壓力?我的朋友都認識妳,如果他們知道妳現在在楊氏科技上班,還提供房子給妳的主管住,那他們會怎麼想我?」

  「為什麼你也開始在乎別人怎麼想了?你不是一直都有自己的一套見解嗎?還是我的選擇不符合你的期望,所以讓你覺得丟臉困擾?你以前的尊重跟支持呢?你有沒有想過,我會需要你的尊重和支持?」

  「我什麼都可以尊重妳,唯獨這件事不能。所以蓓心,我希望妳馬上辭職,重新找份象樣的工作,還有,楊惟那個家夥也得馬上搬出妳家。」他強勢的道。

  「這是命令嗎?」握緊高腳水杯,一把怒火在項蓓心心頭劇烈的燃燒。

  「對,就是命令。」他忍無可忍。

  她望著眼前的男人許久,握住水杯的手驀然松開,「志弘,恕我無法接受你的命令。」

  「難道妳不怕我跟妳分手?」

  「如果你想以此為要脅,我不會接受,如果你覺得分手是最好的結果,那麼我無話可說。如果在意的只是旁人的眼光,那麼這種毫無自我的感情,留著又有何用?」

  「好,我一定會讓妳後悔的來求我。」王志弘發狠的說。

  既然對話沒有結果,分手就分手吧!項蓓心起身拂袖而去。

  她氣得渾身發抖,直到回到住家樓下,她再也忍不住的嚎啕大哭起來。

  一古腦兒的跌坐在階梯上,她忍不住的激動啜泣著。

  旁人的眼光,朋友的耳語,到底屏除這些外在的世俗判斷後,王志弘究竟有沒有看見她內心真正的自己,屬於她項蓓心最真誠的本性?

  她得不到他的尊重,而那恰恰是她所要求的基本。這三、四年來,她總以為他們是世界上最契合也最獨立的兩個人,未料,是她想得太美。

  這是他們第一次大吵,也是最後一次,嚴重顯露了他們人生觀點的差異。

  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一件外套披上了她的肩膀,她才乍然停止哭泣。

  噙著眼淚,她怔然望著眼前的人,「Boss……」

  「從陽臺上看到妳回來,可遲遲等不到妳上樓,我不放心。」楊惟淡淡的說。

  她狼狽的抹抹眼淚,「喔,我沒事了,真的。」她擠出一抹勉強的笑,霍然起身就要上樓。

  「蓓心。」他突然喊。

  「什麼事?」她不敢回頭看他。

  「想哭就哭吧!如果連哭泣的權利都沒有,那做人還有什麼樂趣?」

  弓著身子,項蓓心緊緊的咬著下唇,盡管她努力強忍著哽咽,然而他一番溫柔的話語,卻讓她再也抵抗不了的卸下防備,輕啜從嘴裏逸出。

  伸長手臂,他攬過她纖弱的肩膀,她靠在他的懷裏,狠狠的大哭一場。

  對不起,楊惟在心裏默默的說,如果不是因為他,她不會面臨這麼多壓力,為此,他深深的感到抱歉,唯有在她脆弱的時候緊緊抱住她,給她一份信賴的依靠。

  「別難過,我會一直支持妳。」他不捨的說。



  項蓓心快步走進辦公室,「Boss,我掌握到了威碁的訊息,最近他們跟銀行的借貸透露出似乎面臨了危機。」她精神抖擻的簡報著手中的資料,「我想,這應該是我們出手的時機。」

  楊惟不吭一聲的望著她,似乎想自她臉上捕捉些什麼,是眼下那淡青色的痕跡,還是她內心失落的憂傷?

  「Boss,怎麼了?我有什麼不對嗎?」

  他扯出一抹淡笑,「如果覺得累了,不要勉強,讓自己喘口氣。」他是心疼她的。

  他知道她和王志弘分手了,眉宇間的淡淡哀傷,抹不去她昨晚痛哭的事實。他喜歡她快樂的模樣,不願意她佯裝堅強,暗自把所有委屈吞下。

  「Boss,我很好,而且現在沒有人能夠休息,這可是生死戰的關鍵,你和我都必須挺下去。」她的目光堅定沉著。

  楊惟點點頭,「我知道了,那我們來討論吧!」起身走向一旁的沙發。

  「我打算和威碁交涉,要他們讓出手中凱爾的股份。」

  「目前我借貸到這些資金。」他推過一張寫著數據的資料,「但是,如果要更充裕的掌握整個局勢,應該還需要一千萬。」

  「一千萬……」她保持冷靜,單手支頤的思索著是否有其他管道可以借貸到一千萬。

  「我們能想到從威碁下手,其他董事也一定會這麼做,如果我們的資金靈活度不足,那就會大大吃虧。」

  「Boss,你先出面跟威碁高層交涉,資金的部分我再來想辦法,一定要搶在其他董事出手前掌握好這件事,我們一定要確實拿到股份。」她態度十分冷靜,「我馬上去見一個人,希望他願意出資幫忙。」

  「誰?」他拉住她的手。

  「以前的客戶,高教授,就我所知,他手中掌握下少可運用的資金,或許他會對新生的楊氏科技有投資興趣。」

  「Jessica,謝謝,如果沒有妳,楊氏一定沒辦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穩定下來。」

  「別謝,我不會讓自己做白工的,Boss!」她俏皮的一笑,而後快步的往外走去。

  楊惟的手中遺留有她的溫度,那纖細的皓腕曾經握在他的手裏,如果可以,他真不想放開。

  他喜歡項蓓心,喜歡她睿智、積極、勇往直前的勇氣,更喜歡她依賴嬌憨的模樣,像個孩子似的。

  電話鈴聲忽響,他收拾起瑣碎的胡想,把思緒重新放回工作上。

  「喂,你好,我是楊惟。」

  「我是王志弘,Jessica的男朋友,我要見你。」

  他挑了一記高眉,心裏的算盤飛快的敲打著底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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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1 02:49:44
第八章

    有一抹身影躡手躡腳的靠近了熄燈後的客廳裏的黃花梨櫃。

  細弱的嘆息傳來,「咳,我只是忍不住想要看看裏頭的東西,就一眼而已,一眼就好。」

  似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氣,項蓓心拿著銅鑰匙的手微抖著把鑰匙插入黃花梨櫃上的銅鎖,然而反復的試了幾次,卻無法順遂開啟。

  「怎麼會這樣?」細弱的聲音裏浮現一絲焦急,她朝四周張望了一下,鍥而不捨繼續嘗試。

  握著銅鑰匙的手反復又試了幾次,依然無法如願。黑暗中,那巴掌大的臉龐顯得失落。

  「難道,這鎖已經被換過了?」將額頭抵在黃花梨櫃上,項蓓心有些失望。

  半晌,她失落的拿著鑰匙回房去,眉頭糾結。

  夜晚的風吹拂起客廳的簾幔,洩漏了陽臺上的身影,方才她的每個舉動部落入了一雙深邃的眼眸中,楊惟不吭一聲的佇立在簾幔後的陽臺上,香煙煙霧裊裊的伴著他的思緒,還有這意外闖入眼底的一切。

  這是一個詭異的夜晚,他和王志弘碰了面,卻反而加深了他從來不敢奢想的念頭,他想用煙釋放多餘的良善,沒想到會看到這一幕,他的嘴角忍不住勾挑起一抹笑意。

  他低低自喃,「妳想得到它嗎?那麼妳會拿什麼來交換?如果我要妳的真心呢?妳會嗎?」

  他捻熄了煙,輕巧的不引起任何聲響,默默的回到房裏,和衣躺在床上,半晌,他又正坐起身。

  「如果我要增加談判籌碼,就得放棄這舒適的睡眠,如果我要爭取妳,就必須帶給妳更多的安穩。」

  楊惟拿出未完成的工作報表,暫時忘記私心,全心投入。

  翌日,盡管一夜沒睡,他依然精神抖擻,反觀項蓓心,神情顯得委靡極了。

  「哇!今天是熊貓出巡嗎?」張羅早餐的楊東見到她猛然一驚。

  她睞去一記白眼,「你不說話我會很感激。」

  永遠別在女人面前提醒她的疲累和狼狽!毫無疑問的,楊東是笨蛋。

  「Boss,我今天會跟高教授碰面,他已經答應挹注我們資金。」

  「威碁高層我也已經接觸過,收購的股價還有談判空間,我想他是在觀望其他董事的態度,所以,我想今天先抑下我們的意圖,轉而讓威碁的債權銀行出面施壓,這對我們是比較有益的。」

  「嗯,楊氏目前的債務也是不小的數目,實在容不得一丁點的損失,威碁想要哄抬股價,除非有其他董事出乎,這點我們得謹慎觀察。」

  「你們非得在桌上講這種消化不良的話題嗎?」楊東抗議。

  「話題結束。」楊惟咽下最後一口三明治,主動拉起項蓓心出門上班。

  然而他們卻被罷工的老爺車困在停車場,相看兩無奈。

  「要命,怎麼又罷工了!」奉命修車的楊東忍不住咒罵。

  楊惟正卷起衣袖要加入修車行列時,忍無可忍的項蓓心突然豪氣幹雲的說:「都別修了,我決定了,我們今天下班後就去買輛新車。」

  「誰付錢?」楊東問,大夥兒都是一窮二白,白吐司啃到光聞味道都會想吐,哪有錢買車?

  「放心,本姑娘付錢。」

  瘋了,這個女人一定是昨晚沒睡好,所以開始言語放肆,一旁的楊東瞠目結舌,楊惟卻什麼也沒有阻止,臉上永遠是帶著一抹笑,凝望著項蓓心。



  汽車展示銷售中心,每輛新車氣勢恢弘的停放在展示處,尊貴得不可一世。

  「妳喜歡哪一輛?」楊惟問。

  項蓓心是個有主見的女孩,首先徵詢她意見的動作,也在不知不覺中成了楊惟的一種習慣。

  「車子主性能,我們需要的不是豪華美觀的車,而是安全性能夠好的車。」她發表她的意見。

  他點點頭,很是認同。

  肢體動作花梢的售車員A很誇張的擊掌,「楊先生,那就對了,我們新推出的這輛車子剛剛獲得美國道路安全管理局(NHTSA)所頒發的前方撞擊測試五星等級。」

  售車員B接著解說,「也就是說,這輛300C房車在以時速五十六公裏行進時,在遭受前方撞擊的狀況下,前座乘客的受傷程度低於10%。完美優異的主、被動安全設計,讓車主及乘客可以得到絕佳的安全防護。」

  「這款車絕對是穩坐北美同級車市佔率的第一名,兩位真是好眼光……」售車員A口沫橫飛的強力推薦。

  「現在是尊榮賞車期間,歡迎試乘。」兩名售車員一搭一唱的遊說。

  「你有駕照?」項蓓心問楊惟。

  「嗯。」

  「那就這輛了。」她拿出一張支票,毫不 唆的付清車款。

  「Jessica--」楊惟急欲阻止,其實他口袋裏也準備了一張支票,是由他出面商借、楊東作保得來,債權人是楊伯。

  「給我機會吧!我早就想買一輛車子嘗嘗當車主的快感,只是一直苦找不到免費司機而作罷,現在我可以名正言順的委屈Boss當我的司機了,當然,這是毛夫人的貢獻,所以我們都該感謝她的大方饋贈。」她頑皮的彈彈手中的支票。

  直到交車後坐上嶄新房車,楊惟還是覺得很虛幻。以前的他什麼都不缺,現在的他卻會為了一輛車子而感到得來不易,這輛車記錄著的將是他人生中最特別的一刻。

  「我好像沒問過妳,為什麼毛夫人會給妳這筆錢。」他將車子緩緩駛出。

  「場地仲介費。」

  「仲介費?我不懂。」

  「禮服公司的人知道毛夫人要商借潘芭杜,可單老板出借意願不高,所以我主動出面幫忙說服單老板,這是仲介費。」

  「禮服公司?妳的人脈還真是多。」

  「還好,不過,現在我們該回家了吧?阿東看見車子一定很高興,以後他出去採買東西也會比較方便。」她開心的鼓掌。

  楊惟難得坐上駕駛座,聽見嶄新的引擎在他掌控下隆隆作響,他和項蓓心都不免露出會心的微笑。

  「新車子的引擎聽起來就是特別不一樣,果然不是原本那輛氣血虛弱的老爺車比得上的。」項蓓心笑說。

  「是。」或許是共過患難的人,特別能夠體會這份得來不易的可貴。

  車子穩健的在馬路上奔馳,「對了,也許以後我也該去考張駕照,這樣就能夠享受駕駛的樂趣。」她突然也想要嘗試駕馭的感覺。

  「蓓心,妳該留點事情讓旁人表現的,我很樂意當妳的司機,不管妳要去哪裏。」楊惟誠心的說。

  「Boss,聽到你這麼說,我真的會忍不住虛榮的開心。」話鋒一轉,「對了,今天下班前我得到一個好消息,因為債權銀行的施壓,威碁苦等不到凱爾其他董事出面收購,他們決定把手中握有的凱爾股份讓出,而且,我還砍了他們一成價格。」

  「那的確是好消息,不過,雖然有了威碁持有的股份,畢竟還是少數,我們還需要想辦法再爭取百分之八的持股,才能夠爭取進入董事會。」

  「對,所以我們得繼續再接再厲,不能有絲毫松懈,商場的契機瞬息萬變。」

  「蓓心,妳說為什麼龍德沒出手?這是我很納悶的地方。」

  龍德企業是凱爾集團董事裏最為野心勃勃的,這次分明是他們爭取董事長寶座的好時機,可卻不見龍德出手,是以楊惟覺得納悶。

  「雖然說目前掌控凱爾董事會的股東裏以龍德為最大,可是他獨霸的性格引起其他董事不滿,尤其威碁的主事者素來與他不合,盡管龍德出的資金再優渥,我們的立場還是比較有利的,又正巧沒人敢正面與龍德為敵,少了其他競爭,我們當然能順利得手。」

  「難怪,所以要跟龍德較量,我們得積極拉攏其他董事才行。」

  「對,這樣才能以小搏大。」

  就在兩人對話的當下,一輛闖紅燈的車子突然衝撞上來,楊惟閃避不及,車頭發出劇大聲響,前座的安全氣囊驟然彈開。

  知道闖了禍,肇事者沒有停下車子,反而加速逃逸。

  有一瞬間,他們兩人陷入一種震驚的愣傻,好半晌,楊惟才回過神,趕緊探問她的狀況,「蓓心,妳還好吧?要不要緊?」

  「我……」項蓓心還處在一種震驚的氛圍中。

  「蓓心,怎麼樣?」他一時情急,忽的將她摟進懷裏,「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頭有沒有撞到?還有……」他焦急的一一詢問,一一的審視。

  從撞擊中回過神的項蓓心苦笑幾聲,隨即說道:「Boss,我沒事,只是嚇到了。」

  「真的沒事?」他再次確認。

  「嗯,腦袋的思緒開始恢復運轉,只是慢了點,我想我真的沒事,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Boss抱得我太緊了,我有點呼吸困難。」

  「對不起。」楊惟趕緊松開雙手。

  退開了距離,項蓓心才看見他額上的傷口,「Boss,你受傷了!」

  經她這麼一說,他隱約感覺額上傳來刺痛,手指撫上,果然有些許血絲的黏膩感。

  項蓓心趕緊掏出手帕,緊緊的壓上他的額頭。

  「嘖!」他吃痛的閃避。

  「很痛嗎?」

  「沒事、沒事。」

  「明明就很痛,我陪你到醫院去。」解開安全帶,她作勢就要打開車門。

  「蓓心,不用麻煩了,我沒關係。」

  「真的?」她的臉上寫滿憂慮,緊盯著他。

  回到住處的停車場,他們兩個並肩站在被撞凹一個大洞的車子前,楊惟額上還頂著一個大包,兩人臉上盡是哭笑不得的無奈。

  「妳說得沒錯,車子主安全性能,經過這個測試,這輛300C房車絕對有資格通過美國道路安全管理局所頒發的前方撞擊測試五星等級。」楊惟說:「真是經典的記憶。」

  「這是你的黑色幽默嗎?」她沒好氣的睨了他一眼。

  「是真的,這會是我這一生中最深刻的記憶,包括妳。」他炯炯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項蓓心望著他的眼睛,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他的目光那麼強烈,眼底的閃爍代表了什麼意涵?她感覺自己好像要深溺在他銀黑色的瞳孔中。

  楊惟緩緩的靠近,一吋一吋的接近,他的氣息牽絆著她的氣息……

  忽的,楊東的大嗓門炸開了兩人。

  「天啊!車子怎麼會撞成這樣?惟少爺,你沒事吧?是哪個該死的家夥敢這麼做?」楊東萬分心疼眼前這輛新車,「新車欸,它是新車欸!」

  楊惟和項蓓心陡然拉遠的身子,都留有僵硬的不自在,兩人各自低下頭去,誰也沒有說什麼,一徑緘默。

  深夜的床鋪上,項蓓心茫然的問著自己,如果那個時候楊東沒有出現,他們是不是就會吻上彼此?

  楊惟的手覆在貼著紗布的前額,心裏確定有一百分的喜歡她,那她呢?王志弘和他,誰會是在她心裏佔有一席之地的人?

  他焦慮的閉上眼睛,項蓓心的身影卻是那麼清楚,而心狠手辣的字眼卻也在這時候浮現。

  毫不遲疑,楊惟起身往楊東的房間走去,希望他的計劃不會讓楊東大吃一驚。


  龍德企業總部

  「有沒有聽說威碁手中的持股是誰買下的?」氣急敗壞的聲音傳遍整個辦公室。

  「是楊氏科技。」一旁的部屬小心翼翼的回答。

  「楊氏科技?你是說楊惟?」說話的人大驚失色。

  「聽說是。」

  「什麼聽說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楊惟這個傻小子怎麼可能在短短的時間內就有這番能耐?他不是一直都留在非洲搞什麼鬼人道救援嗎?」

  「可是商場上有消息說,他已經回楊氏奮鬥一陣子了。」

  「楊氏科技不過是家負債的公司,難不成他想用這個爛籌碼來搏回我手中的凱爾?」

  「本來楊氏科技是一蹶不振,不過,他們竟然從灃禮手中搶下五成的訂單,大大穩定了楊氏科技的獲利。」

  「那個毛灃禮瘋了不成?怎麼會突然大發慈悲的給那個傻家夥一口飯吃?難不成他想窩裏反?」他拳頭捏得死緊。

  「董事長,現在怎麼辦?」部屬怯怯的問。

  「什麼怎麼辦?當初要你們積極跟威碁交涉,結果一事無成,虧我多方施壓債權銀行,想要逼死威碁,結果反倒讓楊惟那個家夥坐享其成。」

  「抱歉董事長,實在是……」

  他抓起桌上的紙鎮往前一扔,水晶紙鎮應聲碎裂一地,「還有借口!」

  部屬們鴉雀無聲。

  僨起的胸口充塞著怒火,「都給我聽著!」

  「是,董事長。」

  「除掉楊惟,一定要在他進入董事會前除掉他!我絕對不會讓我辛苦搶來的凱爾重回那個死小子手中,即便下擇手段,你們也要除掉他。」

  眾人面面相覷。

  「聽到沒有?」

  「是,董事長。」

  敲門聲在這時響起。

  「進來。」

  「董事長,這位是今天新來報到的特別助理,王志弘。」

  王志弘筆挺的身子往前一邁步,「董事長你好。」

  抿著雙唇,睜著矍爍的目光,老謀深算的鼻子彷佛嗅到一股相通的氣息。

  這個王志弘會是他的人馬,他滿意的點點頭。



  書房裏,項蓓心在加緊趕工一份文件資料,等待明天內部會議要用。

  楊氏科技就要重新申請掛牌上市,這陣子很多事情都急著要處理,包括重回凱爾的計劃都在如火如茶的進行。

  「哈啾、哈啾--」她抓起面紙往鼻子一擦,然後堆往手邊的小山。

  楊惟才推開書房的門,就看見她連打幾個噴嚏,一旁的桌上放了一堆小山似的衛生紙。

  「Boss你回來啦?」她用濃濃的鼻音說道。

  他冉起眉,「妳馬上去休息。」他硬是把她從椅子上拉起來。

  「啥?」項蓓心不解的望著他,「明天會議上要用的資料還沒準備好呢。」她急著想要抓取她未竟的工作。

  他一手擋去,「待會我來弄。」

  「不行,我是員工欸,而且我就快完成了。」

  「就因為妳是我最重要的助理,所以妳才更應該要好好照顧身體,明明感冒了為什麼不休息?」

  「不礙事,剛剛阿東給我泡了熱茶喝,好很多了。」她揉揉鼻子。

  「蓓心,聽話。」

  她聰明的岔開話題,「對了,你今晚跟幾個董事碰面的情況如何?」

  「出乎意料中的好,龍德獨霸凱爾旗下的獲利事業,造成許多人不滿,偏偏龍德董事長又剛愎自用,所以許多人對他十分不滿,早就在醞釀背叛了。不過,我們還是要小心,在一切還未成定局之前,都有變化的可能。」

  項蓓心瞇起眼睛,「Boss,你真的變了許多。」

  「怎麼說?」

  「之前你滿口都是紳士誡條,殊不知這些人根本不能以君子視之,現在你總算學會認清事實。」

  「這是褒還是貶?我怎麼覺得我聽到的不像讚美。」

  「我是沒在讚美你啊,怎麼,Boss,你以為我在讚美你嗎?」狡黠的目光閃呀閃的。

  「項蓓心,我真是服了妳了。」他投降的笑說。

  「哈哈!」驀然,項蓓心對著他的臉狠狠的連打了數個噴嚏。

  她漲紅了臉的直道歉,「啊!Boss,對不起!」口裏邊道歉,手上抽起面紙,拚命的往他臉上擦拭。

  他拉下她的手,「沒關係。」轉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往她肩膀緊緊的包裹住,「妳真的著涼了。」

  「真是對不起。」

  「乖,聽話,妳現在先去休息,剩下的事情我來接手處理。」楊惟雙手包握住她的微涼。

  他的掌心溫暖又寬厚,密密實實的包裹著自己的小手,這呵護的舉動讓她有些羞怯,正想縮回手,未料他卻使勁一帶,沒有戒備的她整個人落入他的懷中。

  心陡然一驚,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垂放兩旁的手不知所措的緊握著。

  「好好照顧自己,妳病了,我會很擔心的。」

  「我……」她一時語塞。

  他松開擁抱,轉而托捧住她躲避的臉龐,伸手探探她的額頭,蹙起眉,「快回房休息。」

  「嗯。」

  未料下一秒,他竟探下頭吻了她的額頭一記,項蓓心震驚的抬起頭,兩人四目交會,曖昧在瀵磷眼波中流轉。

  驀然,楊惟攫住了她微啟的唇,索性給了一個熱切探索的吻。

  「唔……」她雙手抵著他的胸膛,緊張得連呼吸都不敢。

  他耐心十足的等待她的回應,幾度的試探,直到腦中最後一絲理智也不敵他的溫柔,她才情難自抑回應了他的親吻。

  激情一發不可收拾,兩人的心在這瞬間幾乎像要迸裂似的。

  他喘著氣息低喊,「蓓心,我喜歡妳……」

  項蓓心迷離的眼神滿是困惑的望著他,同時也對自己困惑,困惑自己竟對他產生了澎湃的異樣情愫。可以嗎?她可以也喜歡楊惟嗎?

  他低下頭又想吻她,然而她卻羞赧的慌張起來,「我、我困了。」搪塞一個借口,她倉皇的逃離他所給予的溫柔。

  她一定,楊惟嘆了口氣的坐回椅子上,煩躁的用手爬過自己的頭發,擱在桌上的拳頭握得死緊,緊密得沒有一絲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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