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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倒貼前妻【下堂妻傳說之一】作者:寄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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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19 16:36:0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倒貼前妻【下堂妻傳說之一】作者:寄秋

【內容簡介】
周顯天從來沒想過會從好友口中聽到前妻在找工作,
明明他給的贍養費夠她一輩子不愁吃穿,
可是她居然一毛也沒動,還差點流落街頭?!
為她莫名的堅持,他的心很痛,當初是她說不快樂,
他才逼自己放她走,既然這樣,他決定回收前妻好好照顧,
但不是逼她回來,而是換他走進她的生活,這是他的誠意,
所以一打聽到她落腳處,他便上門拜託屋主連他一起收留,
發現她喜歡設計鞋子,不想讓她察覺是他在幫她,
他於是故意設計她跟開鞋子設計公司的死黨不期而遇,
他的小茉莉果真優秀,創意新潮加上死黨特殊的行銷手法,
鞋子一推出就造成搶購,她也一夕之間成為設計界新星,
然而眼見她跟死黨因為工作與共同話題越走越近,
他不禁要問︰他是不是做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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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19 16:38:13 |只看該作者
楔子

相愛容易相處難……

是這樣嗎?

為什麼甜如蜜糖的戀曲走到最後是一杯走味的咖啡,又苦又澀,難以入喉,含在舌間是一滴一滴眼淚彙聚的鹹味?

是她把愛情想得太美好了,以為相愛的盡頭是美滿一生,幸福得連宇宙都為之融化。

結果婚姻終究成了戀愛的墳墓,在濃烈的愛戀之後反趨平淡,讓人害怕,讓人恐慌,讓人失去自我,膽顫得有如籠中鼠,不敢跨出一步……

可是心若痛了,誰有靈丹妙藥可醫?

好難,好難的第一步,她要如何說服自己,離開依然深愛的他。

這一步一旦踏出,將是無盡的相思、永夜的黑暗,不再有他溫柔的擁抱。

怞痛的心仍有眷戀,眉眼間染上沉痛的哀傷,那割心的痛是還深愛著的證據,她卻不得不轉過身,一步一步走離所愛的男人。

好痛、好痛,她聽見胸口滴血的聲音。

但是不能不走,即使前方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白霧,她也必須勇敢跨出去,才不致困在婚姻的牢籠中迷失了自己,任由臉上的笑容慢慢枯萎。

別了,我的愛。她無聲呢喃。

不是不夠愛他,而是太愛了,愛到忘了天與地的距離有多遙遠,渾然不知他人的眼光有多惡毒。

她真的累了,在愛情的迷霧中身心俱乏,唯有離開,才能找回昔日的自己。

也許,分離也是一種祝福。

只是這樣的別離,她心痛得快要死掉,像有無數隻看不見的手撕裂著體……

再撐一下,一下就好,不能回頭,絕對不能回頭,即使她的心碎成血紅花瓣,灑落腳下所走過的每一寸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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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19 16:39:1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我們離婚吧!」

妻子冷不防說出這一句驚人話語,讓生性寡言的周顯天為之一震,錯愕得猶如晴天霹靂,木訥地僵著身子,久久說不出話來。

他知道向來開朗的妻子漸漸沒了笑容,臉上洋溢的幸福光芒慢慢黯淡了,常常落寞地坐在陽臺,遠眺天際白雲興歎。

她是那麼的陽光,充滿永無止境的朝氣,一雙活靈活現的眼睛像會說話似的,讓人感覺到這世上多麼美好,活著是一件多麼可喜的事。

可是曾經開懷摟著他手臂,那個帶笑大喊「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的女人已經不見了,換來的是一具不再歡笑的軀殼。

他做了什麼?

或者說他少做了什麼?

為什麼他會讓深愛的妻子有著如此悲傷的表情,發紅的眼眶蓄著隱忍的淚水?她盈盈淚光刺痛著他不知所措的心。

他是個失敗的丈夫!他心痛地想。

「我們再談一談好嗎?不要急著決定我們的未來。」他想捉住她,卻覺得她離他好遠。

周顯天放下手中的報紙,依照習慣對摺,平整地放在餐桌旁。

「不是我不願意談,而是我不想我們的婚姻走到最後,我會恨你。」在未彼此憎恨前畫下句點,對誰都好。

「恨?」他澀然垂目。

「放手好嗎?我們真的走不下去了。」她好累,好想逃開這一切。

家大業大的周家對她而言是巨大而華麗的牢籠,她是天空自由飛翔的小麻雀,只是短暫地迷了路,住進有人餵食的籠子,但這終究不是屬於她的世界。

鐵木蘭想著自己剛從高職畢業時,因為沒有工作經驗,所以看到一張應徵女僕的紅單子就來了,而且勝任愉快。

只是她沒想到會遇到這家的大少爺,和他相戀,甚至步入禮堂。

周家沒有所謂的門戶之見,也樂見成就一樁好事,他們展開雙臂歡迎她成為周家的一份子,真心地把她當自己人疼愛。

可是什麼也不能做的貴婦生活太痛苦了,以前一起工作的僕人朋友也因她的身分漸漸疏遠,她守著空蕩蕩的屋子,無人可以說話。

日子變得好漫長,無聊又無趣,讓閑不下來的她快悶出病來。

但讓她提出離婚的原因其實是—

「你不愛我了嗎?」周顯天語澀地問出心口的痛。

她一聽,眼淚嘩地流下。「不,我還是很愛你,你是我唯一愛過的人。」

「不是身邊有其他的男人?」比他更好,更懂得照顧她的好男人。

鐵木蘭頭搖得凶,淚水紛落。「我愛你,顯天,沒有人能取代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

他是她心中無所不能的神,她謙遜有禮的少爺,以及深情不悔的男人。

離開不是因為不愛了,是愛得太深,不得不從他的身側走開。

「既然不是不愛了,為什麼不再試一試,我們的婚姻讓你這麼無法忍受嗎?」他的妻子,他鍾愛的小茉莉。

周顯天永遠記得見到妻子的第一眼,她像是一朵淡白小花,笑著在花園澆花,陽光透過水柱灑在她身上,他彷佛看到一位花仙子,揮動薄翼撲進他心窩。

那一眼他便愛上她,用著笨拙的方法追求她。

「我配不上你。」一句話道出鐵木蘭心裏的委屈。

他沉鬱的臉上浮現怒氣,「是誰又說了不中聽的流言蜚語?我不是告訴過你,不用管別人怎麼想,他們沒辦法替我們過日子。」

那些碎嘴的外人,他們夫妻感情甚篤又礙了他們什麼事,老是陰魂不散地說長道短,破壞兩人和諧的生活。

周顯天氣旁人的無事生非、愛嚼舌根,同時也心疼妻子。她太容易受人影響,一鑽進牛角尖就走不出來。

「一斤高麗菜多少錢?」她突然冒出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嗄」他怔住。

鐵木蘭笑得很無奈地拭去眼角淚滴,「聽不懂是不是?我也一樣搞不清楚為什麼幾顆石頭串在一起,便是嚇死人的天價!什麼紅寶石的硬度,一顆鑽石要切割幾面才能顯出它的價值……」

少奶奶的生活不如想像中的快活,每次他帶她一起出席拍賣會,或是上流社會宴會,總會聽到不絕於耳的冷嘲熱諷,取笑她是帶不出門的鄉巴佬。

一次兩次她還能忍受,笑笑地當作沒聽見,只要丈夫愛她,她便擁有天下無敵的幸福。

但是面對一次比一次更惡毒的言語攻訐,甚至堂而皇之嘲笑她是上不了面的野麻雀,她的心破洞了,再也笑不出來。

愛他就是要適應他的世界,她很努力要追上他的腳步,讓他以妻為榮。

「當你們高談闊論股票跌了幾成,國際黃金市場又漲了多少,英語、德語、法語、日語滿天飛時,我一句也聽不懂,只能配合著乾笑,假裝你們說的內容很有趣。」而她是最不會作假的人。

「你從未對我說起這些事。」原來她有這麼多心結,他卻看不出她在求救。

她苦笑地握住他溫暖的大手,「我出身本來就不好,書也讀得不多,怎麼可能跟得上你們的程度,我不說是不想讓你為難。」

他的事業不得不和商場人士應酬,往來密切,彼此交流商業資訊,出席各大宴會是例行常事,身為一個無法在事業上幫助他的妻子,除了不拖累他外,怎能要求他為她留在家裏,當一對尋常夫妻。

「是我太失職了,沒體諒到你的心情。」他好慚愧,連該體貼最親近的枕邊人都忽略了。

鐵木蘭強忍著傷心安慰他,「不是誰的錯,是我們不適合在一起。」

「蘭兒……」他心痛地想抱緊她,卻又不敢造次。

越愛她就越無力,浮浮沉沉的,像得了重感冒,眼前是一片看不見前方的白。

「離開你就不會再有人笑你娶了個沒見識的老婆,你也可以有面子,不必因為我而丟臉。」她要他過得更好,在沒有她之後。

「我不覺得丟臉,有你,我才有笑容。」她是他的陽光。

周顯天是個沉默寡言的人,生活規律得一成不變,枯燥乏味地做著反覆的事,每件事都按部就班,一板一眼,不曾亂過。

他是那種令人恨得牙癢癢的天之驕子,一出生便是銜著金湯匙,從小到大沒看他安排時間讀書,可是每一次考試隨便念念都是第一名。

從求學到就業都是一帆風順,甚至還談了幾段順其自然的感情,無波無浪地平順了二十七年。

直到他遇到愛笑的妻子。

談了兩年戀愛,結婚一年,原以為會順順利利到白頭,誰知無端風浪會在此時掀起。

「可是,我很不快樂。」

「不快樂」聞言,他的心像插上一把刀,痛得他呼吸一滯。

「老公……不,是顯天,就讓我們的婚姻到此為止吧,放開手,讓我們各自追尋快樂。」這是她最後一次喊他老公了,以後他們就是兩條沒交集的平行線。

尋找快樂……周顯天面容沉痛的一點頭,「好,我們離婚。」

不是不愛她,而是讓她……快樂。

隔日,他們找來律師。

雖然捨不得,痛苦萬分,他們還是在相愛的時候,決定離婚。

「太多了,我不能要。」她有手有腳,可以養活自己。

「你要是不同意,這張離婚協議書就作廢。」他唯一能為她做的,就是讓她衣食無缺,免為生活奔波。

她遲疑了一下,「減半好不好?這是你辛苦賺來的錢,我拿多了心不安。」

會嫌贍養費太多了,本性善良的鐵木蘭是有史以來第一人。

對她來說,這畢竟是離婚又不是斂財。

「我堅持,而且法律規定,夫妻財產共有制,就算你拿走了我一半財產也不為過。」只要她肯收,再多他也給得起。

「這……」鐵木蘭好為難。如果可以讓她選擇,她一毛錢也不要。

他是那麼優秀,卻因為她有了離婚紀錄,人生染上了污點,她都已經很對不起他了,怎好再拿他的錢?

「如果你不拿,協議書上就不會有我的簽名。」周顯天半帶威脅地說,其實是捨不得她離開。

「顯天……」她捂著唇,哭了出來。

一見妻子落淚,他心疼不已地抱著她輕哄,「就算讓我安心好不好?不能在你身邊照顧你,我會很擔心、很擔心你……」

一旁的律師陳啟文挪了挪鏡框,有些鼻酸。他沒見過一對即將離婚的夫妻還這麼恩愛,難捨難分地只為對方著想。

他不懂他們為何要離婚,既然相愛,為什麼走到令人心痛的這一步?

可他是一名形象公正的律師,不好過問人家夫妻的家務事,不得不分開一定有他們的難處,婚姻不全然是幸福的保證。

「……不能虧待自己,作息要正常,天涼了要穿衣,餓了就要吃,不許忍,每天要開開心心,像結婚以前那樣的笑著。」好捨不得他的摯愛。

「嗯!你也要記得用餐,你的腸胃不好,老是胃痛,外面的東西不新鮮,儘量回家吃金嫂煮的菜。」她再也不能陪他熬夜,煮宵夜喂他的胃了。

兩人情深意重的相互叮囑,掛懷著彼此,一點也不像要離婚的夫妻。

但是在蒙朧的淚眼中,愛未消退的有情人仍忍著割心之痛,由律師見證,在一式兩份的離婚協議書上簽名。

不過對周顯天而言,這不是兩人關係的結束,而是再一次相愛的契機,他要改變自己,再追求她一次,讓她重新成為他的妻子。

在陳律師先行離開後,他交代說:「待會我會先到公司開會,你等我回來,我再送你回岳母那裏。」他不會讓她獨自一人回去。

鐵木蘭沒回答,笑著推推他。「快去吧!別讓其他人等你。」

「一定要等我,聽到了沒?」她的笑好飄忽,像是離他越來越遠。

「顯天,我愛你。」好愛好愛你。

「我也愛你,蘭兒。」他的天使。

時間是無情的殺手,總是催促情人的分離,縱使不舍,還是推著人往前走,走向未知的另一端。

拿了鑰匙,周顯天走到門邊,他停頓了一下,回頭看看「前妻」,眼眶酸澀得幾乎看不清她嬌妍俏麗的容顏。

驀地,淚流不止的鐵木蘭奔向他,像是無法呼吸地緊緊抱住他。

「再給我一點時間……一點點就好,我……好溫暖的懷抱……」再也不是她的了。

「蘭兒……」

仰起頭,她努力笑著祝福他,「要幸福喔!不要在同一塊石頭跌兩次跤。」

因為不舍,才必須放手。

鐵木蘭面帶微笑地送「前夫」出門,揮動的手直到見不到車子仍不肯放下,笑得越燦爛,臉上的淚水也流得越多。

過了一會,她拖了一個行李箱走出周宅。

回過頭,她看了看住了三年的大房子,笑意漸淡,簽下離婚協議書的她沒有再回頭,勇敢地走向陽光灑落的地平線。

「奶奶,我要吃叭噗,那個看起來很好吃。」

臺北郊區的小社區旁,一座適合親子同游的人造森林公園,有著健康步道、滑水道、秋千和數字溜滑梯等公共設施,不時可見到三三兩兩的父母帶著孩子在此遊玩。

因為附近環境優美,常有遊客逗留拍照,因此衍生了攤販文化,每到例假日,公園前總有幾攤小吃販,喝著孩子們買些熱狗、可樂。

這時候,是下午三、四點左右,一位穿著典雅和服的老婦牽著一名年約五歲的男童,有說有笑地從不遠處走來。

嘴饞的孩子一見到新奇事物,便驚喜地放開奶奶的手,興奮中又帶著一絲早熟的懂事,跑了兩步又停下來等緩步慢行的奶奶,重新牽起她的手不敢走快。

「你不是剛吃過物部婆婆做的梅子布丁,小肚子還裝得下嗎?」老奶奶取出素白帕子,輕擦孫子額頭的汗水。

「我正在發育嘛,消化很好,再吃十個……」他偏頭想了下,好像有點貪心,就把張開的十根手指頭縮回五根,又彎折兩根小手指。「三球,我吃三球就好。」

她摸摸孫子的頭,慈藹地笑了笑。「只能吃一球,要不然會鬧肚子疼。」

「一球呀!」他有些失望,但聊勝於無,勉強接受。

從老式盤扣繡荷錢包內取了錢,男童興高采烈地跑到賣冰的小車前,很快地買了一球叭噗又回到奶奶身邊,沿著公園圍牆外的休閒步道散步。

「奶奶,我們什麼時候要回家?」他們已經出來很久很久了。

「回家?你累了呀!」小孩子體力怎麼這麼差,才玩一會兒就不行了。

「我指的是臺北的家,爺爺一個人在家很可憐。」都沒人陪他。

「嗯哼!你爺爺拿了什麼收買你,要你替他說話?」人小鬼大,比大人還精。

「哪……哪有爺爺奶奶是承承最愛的人,我好喜歡跟你們在一起。」他嘴甜的撒嬌,小手放進口袋,摸著甜甜的柑仔糖。

「可奶奶不喜歡爺爺,奶奶生氣了。」那可惡的老頭子,居然說她變老了。

跟丈夫嘔氣,搬到郊區獨住的老婦名為櫻子,因為為人親切又和善,大家見到她,總會客氣地喊一聲「櫻子奶奶」。

她出身日本百年古老大家庭「瀧屋」,家族歷代長老都曾擔任官員,與皇室關係良好,即使今日已脫離政治圈,但在日本仍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櫻子奶奶十八歲那年愛上到日本留學的丈夫,沒多久就跟著學成歸國的丈夫回到,從此長居人情味濃厚的島國。

管爺爺非常疼愛妻子,從不大聲喝斥責罵,小心翼翼的呵護著,唯恐她受一點委屈。

可是牙齒都難免會去咬到舌頭了,何況是人呢!相處久了,多多少少會有些摩擦,而習慣被寵愛的櫻子奶奶因為和丈夫起了點小口角,一氣之下就離家出走。

不過她還是愛著丈夫,只是鬧鬧小脾氣而已。沒地方去又不想真的不理丈夫回日本,所以她到郊區的屋子小住,並孩子氣地禁止丈夫進入。

對於妻子任性的舉動,管爺爺好笑又無奈,只好在屋子附近買下一間房,隨時觀察妻子的一舉一動,看她何時氣消。

而管承、管堂這對雙胞胎兄弟算是他的眼線,不時偷偷告訴他奶奶的近況。

「奶奶不氣,承承分你吃叭噗。」管承舉高小手臂,要把咬得很噁心的霜淇淋分給奶奶。

櫻子奶奶板起臉,假裝不高興。「哎呀!冰都融化了,你要奶奶吃你口水,等會兒肚子疼呀!」

「奶奶……」哪有口水?她胡說!

一看到孫子可愛的小臉,她一下就笑場了。「好、好,奶奶不逗你了,快點吃完,別弄得兩手黏答答。」

「嗯!」嘴巴一咬,叭噗去了一半,又一口,整個吃光。「奶奶,我們去公園玩……呃!奶奶,那個姊姊在哭嗎?」

小小年紀的管承不知道什麼叫傷心,他指著公園入口處的長椅上,垂首坐著的年輕女子。

「她不是在哭,只是心情沮喪,咱們過去瞧瞧她。」櫻子奶奶的眼眸奇異地閃了閃,似笑非笑地彎起弦月眉。

世界之大,但她該何去何從呢?

離開周家的鐵木蘭沒有去投靠母親,再婚的母親已有了新家庭,而且前後生了三個孩子,身為拖油瓶的她實在不好打擾母親好不容易獲得的幸福。

她的母親陳上紅今年也不過四十二歲,因為家貧,十八、九歲就嫁給年長她十四歲的外省老兵,一直到丈夫病逝,她的日子都是為了別人而過,從未為了自己。

因此鐵木蘭不想當令人厭惡的「外人」,她自認有手有腳,能養活自己,不用去依賴別人。

只是,她結婚時已把工作兩年的積蓄全給了母親,而「前夫」給的豐厚贍養費又不願動用,她手邊能用的錢越來越少了。

想著目前的處境,她心底的沮喪越積越高,頭也越垂越低,暖洋洋的陽光打在身上,她差點因想得太入神而睡著。

「小姐,你要租房子嗎?」

托腮的手滑了下,低垂的小臉瞬地一仰。「啊!什麼,有人在跟我說話嗎?」

一聲呵呵輕笑低揚,「我看到你手上拿著租屋的單子,所以問了一聲。」

「呃!我……呵呵……是要租屋子……」她乾笑地搔搔頭,一張紅紙捏得皺皺的。

「你打算租哪呀?有什麼要求?我看你一個人孤伶伶的,應該沒人作陪。」很乾淨的靈魂,讓人一瞧就投緣。

櫻子奶奶擁有神秘靈感力,第六感相當神准,她一瞧見眼前心事重重的女娃,便感應到她心底的沉重,以及不順遂的愛情。

她心疼她,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女生,跟她當年來台的年紀差不多,讓她想多疼疼她,看她臉上的愁緒轉為甜美笑容。

「我身上的錢不多,租不起太貴的,只要能棲身就滿足了。」以她現在一貧如洗的身家,哪有資格要求什麼。

櫻子奶奶笑了笑,慈祥地握起她的手心。「我知道有個地方很不錯,租金又很低廉,你可以去看一看。」

面對老人家的友善,倍感親切的鐵木蘭揚起離婚後第一抹真心的微笑。「我剛在公園前的佈告欄撕下這個,『瀧之屋』,名字聽起來好美。」

「『瀧之屋』?」櫻子奶奶笑得好開懷,像是受到讚美。

「婆婆知道『瀧之屋』在哪嗎?」她問。

人來人往的公園旁立了個十尺見方的佈告欄,常用來公告社區的活動,或是公園內何時除草施肥,以及噴殺蟲劑的時間。

有時也會有居民張貼尋人、尋找寵物啟事,因此多了一張房子出租的廣告也不算什麼。

鐵木蘭原本是心情不好,想到空氣好的郊區散散心,她走累了,剛好看到前頭有座公園,便想來歇歇腳,想想以後的路該怎麼走。

無意間,她瞟到佈告欄上貼著的紅紙,便順手撕下。

「呵呵……叫我櫻子奶奶!你為什麼想租『瀧之屋』?」她眼神炬亮地閃著智慧之光。

鐵木蘭羞澀地赧笑,「因為『瀧之屋』給人一種很幸福的感覺,我一看到那三個字就愛上了,如果能被幸福圍繞住,心就不會那麼痛了。」

想到失敗的婚姻,她神色微黯,淡淡的惆悵飛進失去光亮的眸中。

「心會痛?」櫻子奶奶故作關心地問道。

很痛,但她不能怨,是她自己的選擇。「我愛著一個人,卻必須離開他。」

為了他好,她不得不走。

聞言,櫻子奶奶了然的笑道:「來吧!孩子,我帶你到讓你覺得幸福的地方。」

「謝謝櫻子奶奶。」鐵木蘭悄悄收拾起低落的情緒,打起精神。

「不用客氣,啊!這個是我孫子承承,他還有一個雙胞胎弟弟叫堂堂,兩人長得一模一樣。」她幾乎快分不出誰是誰。

不甘遭到忽視的管承偷偷地拉拉奶奶的手,一副很正經,等著被介紹的小紳士模樣,惹得櫻子奶奶好笑在心。

「哇!小帥哥,你長得真好看。」白白淨淨的臉蛋,眉清目秀,長大一定是萬人迷。

聽到她說他是帥哥,管承神氣地挺起胸,當下決定要喜歡這個笑起來有點不快樂的姊姊。「我是管承,很高興認識你。」

她一訝,隨即因他大人樣的口氣而笑開了。「我姓鐵,金銀銅鐵的鐵,木蘭代父從軍的木蘭,我是鐵木蘭,父親是鐵將軍。」

「鐵將軍?」好奇怪的名字。

「真的,他是鐵將軍,但是不是真將軍,他只是退伍的少尉……」

鐵木蘭跟這一老一少一見如故,邊走邊說起家中趣事,讓兩人呵呵地笑得嘴都闔不攏,而她自己也感染到他們的開心,暫時忘卻失婚的痛苦。

可是走著走著,她的神情越來越迷惑,櫻子奶奶不是要帶她到「瀧之屋」嗎?為什麼她看到的是一幢好幾百坪的日式豪宅。

她以為的「瀧之屋」是日式建築的民宿,像日本原宿街頭常見的居酒屋,小而溫馨。

「到了。」櫻子奶奶眼露溫柔地望著丈夫為她建造的屋子。

「到了?」她瞠大眼。

「這裏就是『瀧之屋』。」也是丈夫對她無止境的愛。

鐵木蘭一聽,差點掉頭跑掉。「我……我付不起租金……」

「我有說月租多少嗎?」櫻子奶奶目光溫暖,慈愛的望著想逃的新房客。

再便宜她也租不起呀!它比周家還大上好幾倍。

「一塊錢,就租你一塊錢。」

「嗄」她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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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19 16:39:4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瀧之屋」分為主屋、前屋、後屋。

當年櫻子奶奶的丈夫管仲賢為了思鄉的妻子,於是在臺北郊區建造了幢仿日本「瀧屋」本家的房子,此舉在當時蔚為轟動,管爺爺的愛妻美名因此廣為流傳。

目前跟丈夫鬧脾氣的櫻子奶奶住在主屋。

而前屋則有擁有前院,又分為東西兩大邊建築,東邊由內而外分別是松屋、柏屋、竹屋,歲寒三友之居,西邊以花命名,為蘭屋、梅屋、菊屋。

管家物部川與妻物部家珍,及三個女兒住在松屋,他年輕時跟隨櫻子奶奶及管爺爺來到,除了和妻子共同管理「瀧之屋」,同時也是管爺爺的事業夥伴,用網路幫管爺爺掌控世界各地的事業。

物部家珍是hexie人,是個樂觀實在的人,她擁有一手精湛的好手藝,不僅精通中式、西式及日式料理,前院的花海全是由她親自打理照料。

柏屋和竹屋是主人家接待親朋好友的地方,櫻子奶奶和管爺爺的人緣甚好,常有遠道而來的親戚,或是朋友來此聚首。

後屋三間是傭人房,不過一部分空間已修建成休閒場所,讓上了年紀的櫻子奶奶和管爺爺得以散個步,偶爾偷個懶,享受無憂的悠閒時光。

一早被晨光喚醒的鐵木蘭住在西邊的蘭屋,暖洋洋的日光從格子窗射入,照在她略顯瘦削的清妍嬌顏上,羽睫輕顫幾下,緩慢地掀開。

一瞬間,她有些茫然,不知身在何處,映入眼中的景象陌生得教人心慌。

過了好一會,她才想起自己已經離開周家,簽下離婚協議書,告別婚姻,獨自一人拖著行李,離開了最愛的男人。

每每想到此,她就心痛不已,糾結得像要不能呼吸,痛到全身神經都在呐喊。

可是她不能回頭,即使仍愛著那個人,因為愛,她才更應該捨下他,讓彼此的時間停留在美麗的一刻,不要走到最後轉成憎恨……

「早安,鐵小姐,晚上睡得好嗎?早餐要吃什麼,中式還是日式?」

耳邊傳來親切的招呼聲,一張敦厚的婦人臉孔躍進眼底,臉上的笑充滿令人心口一熱的溫暖。

仍有一絲飄浮感的鐵木蘭怔了一下,隨即靦笑的回應一聲,「不用麻煩了,物部太太,早餐我會自己張羅,還有,喊我木蘭就好。」她只是微不足道的房客,並非「瀧之屋」的客人。

一直到現在,她還無法相信自己的好運,茫茫然地處在狀況外。

長相福態的物部太太溫婉地揮揮手,「有緣才能住在一起,你別跟我太客套,家常小菜隨便吃吃,你可不要嫌棄。」

「可是我只用一塊錢付房租,感覺有點……」寒酸。

一抹赧紅暗浮,她有說不出的難為情。明明知道不合理,卻還是在櫻子奶奶的盛情下,厚著臉皮住下來,沒能堅持住原則。

不過身上的錢真的不多了,前幾天一直住在小旅館裏,口袋裏不到三萬塊的現金所剩無幾,她不省著點花用,可能撐不了一個月。

另一個原因是,她太喜歡「瀧之屋」了,日式造景的庭園繁花似錦,和石板走道,在在吸引她的目光,一眼就愛上,捨不得移開視線。

「夫人的做法自有她的用意,你用不著放在心上,只管寬心住著,多個人作伴也比較不寂寞。」人與人的緣分說不透,看得順眼就成。

「但是……」她總覺得不自在,好像是白吃白住的惡房客。

鐵木蘭不習慣接受別人的善意,父親在世時,她過得還不錯,領軍餉過活的父親把她當公主疼著,即使生活不富裕也儘量滿足她物質上的享受,不曾受過半絲委屈。

但自從父親將退休金悉數借給同鄉好友,而對方一借不還,從此失去聯絡後,鬱鬱終日的父親終於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他在意的不是錢的問題,而是被最信任的朋友背叛,他痛心好友有困難不明說,卻直接選擇消失,讓他既生氣又擔心好友不知過得好不好。

父親過世後,一肩扛起家計的母親辛苦,加上身體狀況又不是很好,所以身為女兒的她也不敢要求考高中、大學,僅半工半讀地念完職校。

沒有工作經驗的高職畢業生能找什麼好工作?要不是前婆婆看她手腳俐落,人又長得討喜才留下她,她不敢想像現在的自己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來來來……別再彆彆扭扭,我煮什麼你就吃什麼,我三個女兒都比你大,當你媽也綽綽有餘了。」瘦了點,該好好補一補。

物部太太也不管她願不願意,拉起她的手便往主屋帶。人要逞強也要有本錢,先吃飽再說。

「物部太太……」想起自己婚後幾乎少有住來的母親,鐵木蘭鼻頭有點酸。

並非她刻意不聯絡,而是母親忙著照顧新家庭,以及她同母異父的弟弟妹妹,母女倆見面出不曉得該說什麼,久了也就生疏了。

到目前為止,母親還不知道她離婚了,以為她仍在周家當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少奶奶。

「填飽肚子才好幹活,整天愁眉苦臉,好運就不會來,要開心,對自己好一點……哎喲!我的小小少爺,走路小心點,不要撞到人……」老是這麼頑皮,沒一刻安安靜靜地坐著。

物部家珍就像傳統的臺灣婦人,一張嘴愛叨叨念念,她邊走邊說著關心話語,希望身邊皺著眉頭的女孩能少些煩惱。

不意一走上原木步廊,一台小火車頭橫衝直撞的沖上來,差點和她撞個正著,才連忙用敦厚的身軀擋下失控的小身體。

「咦!珍婆婆,她是誰,我怎麼沒有看過她?」兩隻圓滾滾的大眼睛像是浣熊,好奇地盯著沒見過的大姐姐。

一旁的鐵木蘭一聽,露出訝異神情。他居然不記得她,之前他還說要把他心愛的泰迪熊波波送給她,怎才一天的工夫就忘得一乾二淨?

不會吧!這麼小的孩子就有健忘症。

她的狐疑很快地有了解答。

「我的小小少爺呀!為什麼你又玩得一身髒,是不是跑去偷捉陳家的小花?」

那只貓又髒又臭的,也不曉得有沒有什麼細菌。

問完,物部家珍又轉過頭來說:「鐵小姐……啊!瞧我這記性,木蘭,這是管家的小小少爺,叫堂堂,他雙胞胎哥哥承承你應該見過吧!」

「他們長得很像……」原來她搞錯了。鐵木蘭恍然大悟,十分驚奇的看著相似的另一張臉。

「是呀!像得讓人頭疼,常搞得大家一個頭兩個大。」她口中說著頭痛,眼底卻滿是無可奈何的疼愛,腰一彎,替小小少爺理理衣襟。

雙胞胎雖然長得像,可個性完全不同,哥哥管承較懂爭,人很聰明,會主動幫忙整理花圃,愛黏著物部家珍,是她的好幫手。

而弟弟管堂活脫脫是淘氣阿丹的翻版,平時鬼靈精怪的,好動的他愛幫忙卻常幫倒忙,讓物部川好笑又好氣。

「珍婆婆,人家很乖啦!是小花偷吃阿胖的肉骨頭,我去趕它才跌了一跤。」

管堂十分驕傲的說著,一副等著受稱讚的得意樣。

他不覺得做錯什麼,小孩子的理解能力有限,街頭的流浪犬很胖,所以他私下叫它阿胖,小花搶阿胖的東西吃就是不對,他出面主持正義,他是好小孩。

「是是是,你說的都對,快去洗洗手,一會和木蘭姐姐一起用早餐。」物部太太呵呵笑著,一張圓臉散發包容柔光。

「木蘭姐姐?」他偏過小臉,眨著黑白分明的眼睛。

管堂看了好一會,才咧開嘴一笑,決定要讓「木蘭姐姐」當他的好朋友。

小男孩很皮的扮扮鬼臉,又吐吐舌,當作友好的表現,他飛快地跑向屋前洗手台洗了手,又咚咚咚地跑了回來。兩排小腳印跟著走進餐室

管承也在,他正在喝牛奶,吃現烤的草毒麵包,兩兄弟一碰面就像在照鏡子一樣,像得令人驚歎。

而早就用完餐的櫻子奶奶則手捧手拉胚陶杯,小口的吸飲甘醇香茗。

「櫻子奶奶,早。」鐵木蘭一臉尷尬的問安,有些不好意思地入座。

「早,看你今天氣色很不錯,昨晚睡得很沉吧?」稍有血色了,很好.很好。

「嗯!一沾床就睡了,謝謝櫻子奶奶的關心。」連她也相當意外,不知道自己這麼累,原本她以為會一夜無眠,睜眼到天明,就像之前一樣

在小旅館時,每晚只要一合上眼,顯天的身影就會鑽進腦子裏,她越想把他驅逐出去,他的形體就越鮮明,讓她輾轉難眠,淚濕枕畔。

可是一住進「瀧之屋」的蘭屋,不知是真累了,或是找到居所,心情一放鬆,她一躺下,睡意就找上她,不知不覺進入夢鄉。

她作了個很美的夢,夢中的她還是小女孩,坐在父親的肩膀上放風筆,他們父女倆都笑得好大聲,任風吹亂了頭髮。

「睡得好才有精神,瞧瞧你這雙眼多有神呀!讓人瞧了心情也好。」少了憔悴和不安。

鐵木蘭窘然地歉笑,「房租等我賺了錢再給你,我目前手頭不方便……」

「得了,我不是收了嘛!你惦著這事幹什麼,想讓我老人家一大早鬧胃痛是不是?」櫻子奶奶故意譴責她,要她別提房租這件事。

「這是說著玩的吧!我怎能隨便占你便宜,要租到像瀧之屋這樣的房子,一個月沒十萬八萬哪住得起。」她深感汗顏,平白貪了人家好處。

櫻子奶奶高深莫測地看了她一眼,「我看起來像缺錢用的人嗎?」

「……」不像。

管承乖巧地幫物部太太做事,端來放了早餐的窯燒盤,盤子上是煙熏雞肉三明治.沾了梅粉的小番茄。以及一杯熱可哥。

「姐姐,喝可可心情會變好喔。」他煞有其事的對著新來的大姐姐介紹。

心口一暖的鐵木蘭動容地道謝,雙手捧著不燙手的雲紋陶杯,大口地飲進充滿暖意的熱可哥。

「錢的事不用放在心上,住得安心才重要,我命人貼單子出租房間也不過是一時心血來潮,想看看來的是些什麼人。」人一無聊,總是想找些著有趣的事做做。

說穿了,她也是想氣氣家裏那老頭,刻意找些人來填滿空蕩蕩的屋子,好向他顯顯威風,證明就算沒了他,她還是能過得熱熱鬧鬧,安排好自己的生活。

「可是我不能把你的好心當隨便,至少讓我幫著做點家事,我很勤快,你不用擔心,我結……,呃,我以前當過女傭。」她想說的是婚前做的工作,但是話到了嘴邊又縮了回去,不想讓人家知道她結過婚又離婚。

見她欲言又止,櫻子奶奶若有所思地含笑揚唇。「免了.免了,別給我瞎躁心了。」

「是呀!木蘭,你要是把我的事情都做完了,那我也很煩惱,整天閑在那裏,身體會生銹耶。」物部太太配合櫻子奶奶,一搭一唱勸服她別多想。

「你們……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鐵木蘭感動得雙眼泛紅,差點哽咽。

櫻子奶奶好笑地拍拍她手背,「有誰規定對一個人好要有理由,你今後要做何打算?」

她振了振萎靡的精神,收起沮喪。「我想先找份工作,我之前有寄出十幾封求職信。」

「工作呀!」櫻子奶奶頓了一下,閉起眼睛沉思,一會她又緩緩睜開眼,詭橘的一笑。「出了門住東走,你會心想事成。」

「住東走……」她蠕動著唇瓣,念著。

「Boss,你想去哪里?」

梳著平整髮型,戴著黑框眼鏡的男人急切的驚呼,他一身筆挺的西裝看得出是處事嚴謹的精英份子,擁有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堅毅性格。

可是此刻他卻一反常態,失去平日的鎮靜,略微慌亂地在公司長廊跑了起來,還以高於平時的聲調呼喚著前行的上司。

公司員工紛紛回頭行注目禮,不解他為何行色匆匆,一副火燒眉毛的樣子。

「不要跟著我,你回去。」他不喜歡有人跟在後頭,像甩不開的牛皮糖。

「不行,Boss,你上午十點跟聯合金控的金總裁有約,中午要跟美和銀行的殷總開午餐會議,下午兩點雲端科技的張經理準備和你談合作事宜,四點到七點處理完公事後還得趕往福海飯店,參加一場宴會……」

「夠了,叫李副總代表我去處理這些項事,我有急事待辦。」

非去不可。

盡職的特別助理吳大為大步一跨,在電梯前攔下蹺班的上司。「Boss,據我所知,你今日並無任何事需要你親自去辦,你的行程表一向由我負責,請你趕快回辦公室,金總裁就快到了。」

「讓開。」顯得急躁的周顯天大聲一喝。

「Boss……」董事長快退休了,早就不插手公司的事,身為接班人的總經理若不管,他還能去找誰?

李副總的能力雖然不錯,可年紀大了,體力負荷不了,若真讓他接手,只怕也是吃不消。

「幾時我的私事由得你來管了?」他言簡意賅,怒責下屬的逾越本分。

「不是我要阻止你,事有輕重緩急,希望你能想清楚,勿做錯誤判斷。」攔不住上司的吳大為只好跟進電梯,繼續勸說。

「這件事緩不得,我要去找我的妻子……」世上沒有一件事比她更重要。

吳大為明顯的怔了下,隨即摘下眼鏡慢條斯理地擦拭。

「Boss,容我提醒你,是前妻。」

即使周顯天刻意隱瞞此事未宣揚,可家中碎嘴的傭人已大肆渲染,將兩人離婚一事洩露給媒體,一夕間商場友人悉數知情。

原本他還想追回妻子,不讓他人知曉他已恢復單身,以防多事人生事,阻礙他原先的打算。

可是事情卻未如他所想的走,消息一曝光,不少記者上門求證,搶著以第一手報導訪問他,纏得他煩不勝煩,連妻子的近況也不得而知。

要不是好友打電話來,告知妻子前往應徵工作,他還不曉得她根本沒有動用她帳戶的錢,而且也沒回岳母家,獨自一人在外生活。

周顯天冷冷一瞪,「不管是前妻或是妻子,她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永遠不變。」

從以前到現在,甚至是未來,她是他唯一深愛的人。

「Boss,她配不上你。」不論外表或家世,沒一樣構得上豪門媳婦的資格。

吳大為老實說出心裏的想法,但他話才說完,脖子就被人狠狠箝制住,往牆上一壓。

「不要再讓我聽見類似的話,絕不。」他跟了他最久,居然還犯下他的忌諱。

對於妻子,他心疼多過責難,要不是有這些見不得人好的流言蜚語,他妻子也不會自慚形穢,一天比一天不快樂地失去陽光笑顏。

而她不曾向他說過一句怨言,抱怨外界對她的不公,一直隱忍著,直到她向他提出離婚,他才赫然發現她已被傷得傷痕累累。

不忍心她繼續不快樂.委曲求全,他只好忍痛放她走。

「是……是的,Boss,你快掐死我了。」臉色發紫的吳大為快要不能呼吸,瞳孔越張越大。

他冷哼一聲才鬆手,「我不想聽見有人說一句我妻子的不是,聽見了沒?」

「是,Boss。」他還沒活夠,太早見佛祖是不孝的行為。

「還有,我現在要去看我的妻子,你不許跟。」只要偷偷地看她一眼就好,他不要她感到為難。

周顯天不是不想見前妻一面,如果可以,他想和她說說話,聽聽她暢談最近過得怎麼樣,有沒有遭遇到什麼困境,需不需要他出面幫忙。

以往他們的相處方式,一向是她說他聽,尤其她抑揚頓挫、非常生動的聲調,向來是他的最愛,他總是不厭其煩的聆聽,感覺她源源不絕的活力。

可是他擔心她心情尚未平復,萬一他一現身,她又不告而別的逃走,茫茫人海中,他又要到何處尋她?

當初他們的相愛太容易了,一見鍾情加近水樓臺,以至於忘了愛情的背後是一連串的考驗,讓兩人平靜的婚姻起了波折。

「是前妻。」吳大為不忘糾正上司的稱謂,「還有,請讓我為你開車。」

要蹺班一起蹺,他可不想留下來被一群大頭圍攻,詢問他上司的去處。

不過他和其他人的看法一樣,認為上司的前妻的確不適合大戶人家,她的學歷只有高職,英文一知半解,德義法等國語言一竅不通,她要如何打入上流社會的富貴圈。

所以一開始他就不看好兩人的婚姻,也早預料到會出問題,鐵小姐嫁的,如果是一般上班族,絕對不會有今日的苦惱,可惜她高攀了金字塔頂端的國王。

「再說一句廢話就降級清馬桶。」分明有意提醒他已無婚姻關係存在的事實。

「是的,Boss。」他眼角怞了一下,忍受上司小小的幼稚。

若說有人對周顯天工作的習慣瞭若指掌,莫過於隨時跟在身邊的吳大為,而且他非常有自信,上司不可能調走他,因為他是他上任以來,唯一不覬覦他肉體的職員。

聽說在他之前,有二十七位稍有姿色的女秘書遭到開除,因為她們都懷抱豪門夢,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因此假借各種名義接近上司,甚至明目張膽的勾引,讓上司煩不勝煩。

在把一個脫光衣服,主動獻身的女秘書丟出辦公室後,上司就不再任用女性助理,痛下決心只聘用「性向正常」的男助理。

因為就曾有同志向上司告白.求愛,企圖霸王硬上弓。

所以吳大為根本是有侍無恐,不把上司的威脅當一回事,他無視兩道快將他身體燒出兩個洞的怒光,堅持坐上駕駛座,善盡助理之職。

依照上司的指示,車子往臺北郊區的方向行駛而去,他不只一次回頭看上司的神色,卻總看不透他森冷的表情後究竟在想什麼。

「就停在前頭的扁柏樹下。」周顯天的手心微微冒汗,神色緊繃得近乎僵硬。

「是的,Boss。」他靠旁邊一停。

那是一幢具有禪味的日式建築,門口植了兩排矮松,吳大為看著上司下了車,走向松木大門,他便坐在原位,閉上眼打盹。

而這時候,顯得急切的周顯天快步邁向「瀧之屋」,做賊似地引頸朝裏張望,想見日思夜想的人兒。

但是他看了很久,仍瞧不見想念的那個人,心裏有點失落地黯了眼神,他悄悄地把木門推開條縫,想看得更清楚些。

然後不由自主地越走越近,渾然不知已踏入「瀧之屋」,一片怒放的花海他無心欣賞,惦念著掛在心頭的前妻。

驀地,一柄竹刀往他背上一劈,他吃痛地回過身,想怒責出手者的無狀,但視線一低,愕然對上一個怒氣衝衝的小男孩。

「你這該死的賊,大白天也敢到我們瀧之屋偷東西。」面對比自己高大的「小偷」,毫無懼意的管承大聲的喊著。

「你誤會了,我不是賊。」周顯天想解釋,但明顯的,小朋友根本不想聽。

「管你是五會六會,明明是賊還不承認,看我打死你。」管承正在接受武術訓練,他抄起竹刀便是一陣亂打,喝聲連連。

大人邊閃邊躲地捉住竹刀,臉色尷尬。「我沒有惡意,真的,你別打了。」

「哼!誰相信你,壞人臉上又不會寫字,你偷偷跑進我家就是賊。」他用力要怞回竹刀卻怞不回,小孩子的力氣哪比得上大人。

大慨是大喝聲驚動了「瀧之屋」其他人,管家物部川和櫻子奶奶也聽到蚤動聲,紛紛從屋內走出來,聲援擒賊小英雄。

被當賊看待的周顯天十分狼狽,有口不能言,他的行為跟做賊沒兩樣,說再多也不足以取信人。

突地,苦笑不已的他雙瞳忽然射出異樣光芒,貪婪地望著從蘭屋走來的女人。

「物部,你看要不要報警?」櫻子奶奶一臉冷靜地問,眼眸深處卻有著笑意。

「一定要交由員警處理,不能放他來去瀧之屋。」縱虎歸山,後患無窮。

「可是他看起來不像壞人,而且有話要說。」她有意無意地看向走到一半,又退回去兩步的新房客。

「夫人,不要因一時心軟而任歹徒橫行無阻,今日不將他繩之以法,明日我們便是他重大罪行的幫兇。」他主張移送法辦。

「這樣呀!」櫻子奶奶假意思索一下,表情嚴肅地領首。「好吧!就送他去警察局。」

什麼,警察局?

見到物部川真要將人送交警方,心下一慌的鐵木蘭顧不得是不是得宜,飛也似地奔到前,雙手一張擋在周顯天面前。

「不要捉他,他是我前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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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19 16:40:0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一年前,鐵木蘭二十歲那一年。

「咯咯……不要啦!少爺,不要搔我癢,我最怕癢,咯咯……你好壞……人家不跟你好……」

「還叫我少爺,該罰。」這張小嘴總是嘗不過癮,越嘗越教人著迷。

相貌出眾的男子一翻身,將一名青春洋溢的女孩住稻草堆上一壓,順勢吻上她紅豔豔的櫻桃小口,雙手也不安分地撫摸玲瓏曲線。

情火如煙花一般的爆裂汁來,他由一開始的淺嘗,到最後越演越烈的激情,幾乎無法罷手地滑向柔嫩大腿,輕柔那令人發狂的花核。

誰也想不到外表漠然孤傲的男子,竟有火熱得令人嬌喘連連的一面,他手指所到之處就像點燃簇簇烈焰,將人焚燒成灰燼。

愛情讓人如癡如醉,無法自拔,失去理智也要往火中一縱。

「不行啦!少爺,這裏不是家裏,要是被人瞧見就不好了。」女孩推了推壓在身上的男人,面頰羞紅難退。

眼神一黯,他重重地咬她粉肩一口。「你又喊我什麼?」

「少爺……呃!顯天。」她害羞的低喚,小手搭放在他緊實的肩頭。

「太小聲,聽不清楚。」他故意逗她,假裝沒聽見她說了什麼。

嬌嗔的女孩又輕聲一喊,「顯天。」

「還是沒聽見,你沒吃飯嗎?」他一臉苦腦的搖著頭,耳朵貼在她平坦的小腹上,似在聽她饑腸轆轆的腹鳴聲。

「顯天。」她厚著臉皮,提高聲量又喊了一次。

周顯天用力地歎了口氣,抱著小女友在她頰邊廝磨。「唉!一定是我耳朵出了問題。怎麼聽不見你的聲音?我聾了。」

他裝得煞有其事,唉聲歎氣地吻著香膩雪頸,一副非常失望的樣子。

見狀的鐵木蘭心頭一怞,雖然明知他在騙人,她還是不忍心見他垂頭喪氣的模樣,一咬唇,鼓起勇氣在他耳邊大喊。

「顯天、顯天、顯天、顯天、顯天……」

回音在空曠的牧場回蕩著,一聲聲回應著女孩無盡的愛意,一聲接一聲。

低頭吃草的牛羊聽見莫名而起的人聲,抬起頭張望一下,隨即又若無其事地低下頭,嚼著春雨過後,最青翠的嫩草。

羞紅臉的女孩比那蘋果更鮮豔,紅咚咚的好不可口,讓人想一口吃了她。

臉上帶著深濃笑意的周顯天仍是忍不住對她的渴望,俯下頭,再度吻住玫瑰色澤的唇瓣,不能自己的想要嘗遍她全身。

「周顯天愛鐵木蘭,鐵木蘭愛的是誰?」他輕聲低喃,輾吻著粉紅小嘴。

鐵木蘭羞中帶喜,藕臂環繞在他頸後。「鐵木蘭最愛周顯天,他是我第一個男人,也是最後一個。」

二十歲的年紀是享受戀愛的年華,她被深深愛著,也深愛著愛她的人,她想不起還有比現在更快樂的時候,心口的幸福感滿得快要爆出來

「要重新修正,是唯一一個。」從今而後,她也會是他愛情旅途的終點。

周顯天從不否認他最喜歡她的笑,像是夏天的陽光熱力四射,也像單純的孩子,無邪得看不到憂慮,只要耳邊揚起她銀鈴般的笑聲,他的心也跟著飛揚。

她是掌握他喜怒的鑰匙,打開他緊鎖的心房,讓耀眼金陽照了進來,填補了他不完美的空虛,讓貧瘠的荒地變豐田。

他撫著後方口袋裏的四角形硬物,心裏有著一絲緊張和雀躍。

這只林中雀鳥是他的,他要將它帶回家,鎖在金色鳥籠裏,讓它永遠只屬於他一人所有。

鐵木蘭一聽,假裝不高興地戳他胸口。「當然是唯一一個,不然你以為我是喜新厭舊.朝三暮四的人嗎?你讓我很生氣,我要罰你。」

「罰我?」他捏著她鼻子,看她小臉皺成一團的可愛模樣。

「罰你……」她忽地俏皮地推開他,跳起來住前跑。「來追我。

他一手撐地,一手拿著稻杆放在嘴裏叼著。「追到你有什麼獎品?」

「獎品?」她側過頭,表情天真得宛如不解世事的天使。

「一夜火熱的纏綿如何?」說完,他一躍而起,大步一跨準備領取「獎賞」。

「啊!」一見到他真要追她,她心口跳得飛快,拔腿就跑。

只見遼闊的綠色草原,有兩道追逐的人影,一前一後地奔跑在綠草如茵的草地上和牛羊捉迷藏數著彼此腳步,重疊的笑聲響徹雲霄。

拋開沉重的束縛,忘記不對等的身份差距,他們笑得很開心,仿佛天地間不再有憂愁,只有兩人相愛的心跳聲,卜通蔔通的跳著。

其實他們相戀已兩年了,也早有肌膚之親,可是剛接掌家族事業的周顯天實在忙了,忙得幾乎全年無休,隨時繃著神經,全力應戰瞬息萬變的商場。

好不容易做出一番令人激賞的成績,由業務經理升至總經理,他才能從緊湊行程中怞出空,訂下位于南投山區的觀光牧場,帶著心愛的小女友同游,徜徉山林寂靜的美。

另外,他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關係他們攜手同行的未來。

「捉到你了,小妖精,還想跑到哪里去?」他這一生中最甜蜜的寶貝。

「不跑了.不跑了,好累……」她都滿頭大汗了,氣喘吁吁。

「體力這麼差?」取笑著,他面露溫柔地擦拭她額上的薄汗。

鐵木蘭沒好氣地噘起嘴巴,「你還好意思笑人家,是你讓我一整夜沒得睡,害我早上差點爬不起來,被小香和金嫂她們笑話我貪睡。

她的工作是女傭,當然要早起做事,將樓梯洗一遍,玻璃製品和窗戶擦得一塵不染,亮晶晶的閃著光,不然她的薪水拿得不安心。

可是她家少爺實在太壞心了,不是半夜溜進她的傭人房,便是趁她熟睡之際將她抱回他的房間,然後用最熱情的撫摸喚醒她。

她不曉得他的精力打哪來,忙碌了一整天,還能每回一纏她就好幾個小時,累得她腰酸背痛,眼睛睜不開,好幾次邊拖地邊打盹。

「我不是說了,你可以多睡一會,是少爺特准的。」他捨不得她太辛苦,只想好好疼愛她。

「哼!人家才不要有特權,跟我談戀愛的是我最愛的男人,不是周家少爺,兩者不能混為一談。」一是主,一是僕,界線要分明。

但說是這樣說,其實,誰是小女傭,愛情一來,兩人都暈頭轉向,只想朝夕相處,根本沒想過身份上的懸殊問題。

而周家人也樂見其成,老是有意無意地推彼助瀾,讓兩人走得更近。

周父周母沒有所謂的門戶之見,周達通年輕是米店的送貨小弟,後來因緣際會遇到貴人,白手起家地創造出年產值百億的企業大國。

而妻子米秀慧是受過日本教育的名門之後,知書達禮,賢良恭謙,她對認真有禮的鐵木蘭十分喜愛,早就屬意她為周家媳婦。

「沒得選,我們是同一人,你只好認命了。」周顯天神情滿足地摸著她的粉嫩桃腮。

「不認.不認,我才不認呢!今天跟我約會的是周顯天,不是大少爺。」她假意鬧著,一顆小腦袋搖得快斷掉似的。

「敢不認,看我怎麼處罰你。」他搔她癢,專挑她最敏感的部位。

「啊!不要,你好壞……饒了我啦!顯天,我知道錯了……」她邊笑邊扭動身體,笑得花枝亂顫。

「好,既然你認錯了,那就給你一個獎勵。」他一臉正經的說。

「什麼獎勵?」別再是手鏈.項鏈,她根本用不上,都擺在怞屜裏不見天日。

鐵木蘭以為男友又要送她昂貴的禮物。其實她每天都要做打掃清潔的工作,怎好帶著蒂芬妮銀鏈,或是鑲鑽的寶石項鏈,要是弄壞或搞丟了,她可會心疼死。

「眼睛閉起來。」周顯天大掌住她眼簾上一覆,不讓她看清前面。

「為什麼要閉眼?」感覺好奇怪,似乎有什麼事要發生,讓人既好奇又期待。

「乖,聽話,不要問問題。」他要把自己擁有的世界送給她。

鐵木蘭乖巧的合上眼,耳邊聽到的是自己的呼吸聲,她感覺到有一條布巾繞過腦後蒙住雙眼,手被輕輕握起,牽著她住前走。

是風的聲音,牛的哞哞聲,還有羊的咩咩聲,一股淡淡的青草香飄進鼻間,她感到興奮,以及被寵愛的飄浮感,人被大自然包圍住。

哎呀!她的心怎麼跳個不停,怦怦怦地讓她好不害羞……「好了,停。」

正想睜開眼睛的鐵木蘭又聽見心愛的男人說了一句。

「暫時別張眼,我先替你解開布條。」修長指頭輕柔地拉開束縛的結。

「我……我不喜歡驚喜喔!可不能嚇我。」她嘴上說不喜歡,可心裏卻想快點看到。

沒有一個小朋友不想早點拆開禮物,他們根本等不到耶誕節。

周顯天輕笑,牽著她上前兩步。「你一定會歡喜得尖叫。」

「尖叫?」

鐵木蘭不信自己會做出那麼丟臉的事。有什麼事值得大驚小怪的?

可當清亮的大眼一張開,她驀地捂住嘴,淚水盈眶,對眼前的景象難以置信。

「奢侈的浪漫」是第一個躍入腦侮中的字眼。

還有更多的感動,漲滿胸口令她無法言語。一頭碩大的黃牛牛角上綁著兩朵嬌豔的富貴牡丹,牛身披著金色布料,掛滿她最愛的鈴鐺,牛一動,鈴鐺也叮叮噹當作響。

近百頭綿羊排排站,有些羊身上穿了紅色背心,紅色的部分形成兩顆相連的心,一支箭穿過兩顆心,心的裏面有著兩個人的名字,和鮮紅的——我愛你。

她哭了。

因歡喜而落淚。

但更大的驚喜還在後面。

「不喜歡驚喜的鐵木蘭小姐,喜歡你看到的一切嗎?」

她說不出話來,高興地直點頭。

「那麼請把你的未來交給我,讓我照顧你,一生一世地疼你.愛你,與你相守終生。」黑幽的眸子好柔.好深情,如誘人墜落的深潭。

「顯天……」他不會是……她按住狂跳不已的胸口,不敢大聲呼吸。

他取出方形盒子,打開盒蓋。「嫁給我,我的精靈女孩。」

「顯天……噢!顯天……」好美,好美的戒指,美得炫目。

「說好。」他不接受拒絕。

紅著眼眶,鐵木蘭嬌羞地點頭。「好。

周顯天明顯地松了口氣,但有更多的喜悅浮現臉上。「我愛你,蘭兒,我向你保證,我會盡一生的力量讓你幸福。

她笑著,淚水卻撲簌簌地流下。「我相信你,你就是我的幸福。

是的,他們相信此時的誓言,只要有愛,相握的手就不會放開。

但是,夢幻般的愛情真的禁得起現實的考驗嗎?

人是必須長大的。

蜜月期僅限於「月」之內,過後,一切都走味了。

在婚後三個月,身為新婦的她終於感受到豪門的壓力,她變得不像自己,終日無所事事,日復一日過著相同生活。

「金嫂,你在煮湯呀!我可不可以幫忙?顯天最愛喝清燉蘿蔔排骨湯。」也是她最拿手的家常料理,老公每次都很捧場地喝得碗底見空。

金嫂很疼她,老藏著蛋糕.布丁偷塞給她,一定不會拒絕她。

鐵木蘭興匆匆的跑進廚房,她以為一如往常的受到歡迎,沒想到——「去去去……別弄髒了你的手,你現在是周家的少奶奶,不可以再做下人的工作。」金嫂拘謹地怞回她手中的湯匙,不像以前堆滿笑的摸摸她的頭,跟她閒話家常。

「可是……」她很無聊,每天晃來晃去,什麼事也不能做。

「不要再當自己是傭人,你的身份不同了,這些粗鄙的事我一個人就能做好,你別害我被少爺責駡。」金嫂說得戒慎恐懼,一副害怕得罪新夫人而丟了工作的樣子。

「我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一樣呀!我還是最愛纏著你說東說西的木蘭。」她沒變,依然是那個剛入周家,差點迷路的女孩。

金嫂沉漠地看了她一會,最後輕輕地將她推出廚房。「別再說這種傻話了,知道嗎?你會見到更多世面,到時你就不是木蘭了,而是周夫人。」

「周夫人……」她咀嚼著陌生的稱謂,心裏五味雜陳,不知做何排解。

不能說是趕,但鐵木蘭卻是真真切切地被金嫂禁止再到「下人」的地方,做著不合身份的工作,因為她是周家的少奶奶,不是小女傭木蘭

失望之餘,她不免有幾分落寞,感覺她和人有了距離感,一下由地面被拉到雲端。

「你……你在做什麼?快放下.快放下,不許碰……」

手裏的掃帚忽然被搶走,望著空無一物的兩手,鐵木蘭的神情有些茫然。

「小香,我只是在掃地而已。」以前這裏是她負責的區域,她不過順手一掃。

「你是周家的少奶奶耶!掃什麼地,想害我被開除呀!」她要賺錢養家,不能丟掉工作。

「少奶奶也是人,讓我掃一下啦!不然我整天沒有事做,悶得發慌。」她習慣勞動,不動一動好痛苦。

「不行,真要無聊去看看書.學插花,你要記得自己不是一般人,要有貴婦的派頭。」不用做事還嫌,若是她還求之不得呢!

她哪里像貴婦,而且也做不來。「你什麼時候放假,我們一起出去玩,《哈利波特》又要上檔了,我們排隊看早場。」

鐵木欄說得好不開心,想像以前三五好友相約,看要逛街買東西,還是去夜市吃小吃,嘰嘰喳喳地對某個帥哥指指點點,偷偷笑得嘴都合不攏。

陷入美好回憶的她臉上洋溢著喜不自勝的青春笑顏。

可是小香一桶冷水住她頭上一淋。

「玩什麼玩,我忙得要死,哪有空看電影,又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麼好命,不用工作就有錢花,我們這些苦命人不做就沒薪水可領。」-人一種命,沒什麼好說的。

「小香……」她也是苦過來的,並非天生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呀。

小香小心地退後一步,「少奶奶,你還是去找其他的朋友,我要去做事了,不能陪你閒聊。」

「不要叫我少奶奶一一」

看著一同工作兩年的朋友飛也似地逃開,鐵木蘭心底有說不出的難過。她好想大喊她不是少奶奶,希望相處過的人能待她如昔。

自從結婚後,她和從前結識的朋友似乎越來越疏遠了,她們不再主動開口邀她出去,也很少打電話,斷了線般得慢慢失去聯繫。

她不懂,她不過嫁人而已,有必要連朋友也做不成嗎?

口口聲聲說等級不同,到底哪里不同了?不都是人,為何她們看她的眼光像在看遠古生物,帶著研討和批判?

鐵木蘭不知道的是她一出門,配戴的是丈夫採購的精品,她手上拿著十幾萬的柏金包,腳蹬名牌鞋,腕上、頸間戴者昂貴的首飾,一身豪門貴婦的打扮,簡直閃燦了所有人的眼。

反觀她的朋友們,皮包是一九九的地攤貨,項鏈.手鐲是仿造貨,衣服再貴也頂多上千元,她們全身行頭加起來還沒她一雙平底涼鞋貴。

人是會比較的。

落差這麼大,人家怎麼敢跟她走在一起,豈不是自取其辱?

就算她個性沒有變,還是原來的她,朋友多少還是有些不是滋味,不想成為陪襯她的綠葉。

好笑的是朋友覺得她嫁入豪門,跟她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而她陪同丈夫出席各項宴會,人家也以鄙夷的眼光看她。

「喲!這不是飛上枝頭當鳳凰的那只醜小鴨,穿上衣服倒也人模人樣,少了些土味。」

長相偏野的女人走了過來,手上一杯紅酒輕輕搖晃著,笑得不懷好意。

「我……呃,我見過你嗎?」看起來有點眼熟,可一時間想不起來。

女子冷笑,「在我表哥的婚禮上,怎麼,一攀上金龜婿,記性就變差了?」

「你表哥是……」快想.快想,她應該快想起來了。

「你老公,我是溫如玉,我母親和你婆婆是親姐妹。」她語帶嘲笑,一副高高在上的拽樣。

「呃,是如玉表妹,我眼拙了,認不出是你。」她今天的狀化得好濃,不像平常的淡狀或素顏。

周家的事業做地相當大,婚禮當天來了不少人,當新娘子的鐵木蘭緊張得胃快怞筋了,哪記得來的是什麼親戚,她只是不斷的被敬酒,陪笑陪得臉僵掉。

而送客的時候她頭低低的,根本不敢看任何人,要不是丈夫一直溫柔地扶著她後腰,她早就因站得太久而腿軟,當場出了個大糗。

「別叫得這麼熱絡,誰是你表妹,我可不承認你是周家的人。」憑她還沒資格坐上總經理夫人的位置。

「可是我跟你表哥已經結婚。」不叫她表妹,難道要喊她「喂」!

溫如玉高傲的一撇嘴,「誰說結了婚就不能離婚,你根本配不上我表哥。」

「我愛他……」他們是真心相愛的,沒什麼配不配的問題。

「哼,愛能當飯吃嗎?看看這四周有多少愛慕表哥的女人,她們的家世個個比你好,也一個個比你出色,你拿什麼跟人比。」她一逕的嫌棄,徹頭徹尾看不起新表嫂。

「我……」

沒讓鐵木蘭開口的機會,溫如玉表情一變,笑著拉過一名氣質出眾的古典美人。「瞧瞧人家才是帶得出門的名門閨秀,舉止優雅又談吐有物,你幫她提鞋都夠資格。」

不是妄自菲薄,而是看到眼前恬雅一笑的美麗女子,鐵木蘭才知曉一件事,原來受過良好教育的淑女是這麼溫婉高雅,讓人忍不住心生自卑。

「如玉,別這麼說這位小姐,或許她也有過人之處,是我們所不能及的。」歐婉玲的語氣輕柔,可是卻讓人有種棉裏插針的感覺。

鐵木蘭還以為待人真誠,人家也會真心回報。

但歐婉玲這一句「這位小姐」就顯得刺耳,雖然她還在適應為人妻子的角色,但剛才溫如玉已介紹過她是顯天的新婚妻子,這位歐小姐不可能沒聽見,她要是真的得體,應該稱呼她周夫人。

「誰曉得她靠的是什麼本事?人又長得不漂亮,學歷只有高職畢業,除了使點狐媚的床上技巧,她還能勾引哪個男人。」是她表哥識人不清才會被迷惑。

「你的嘴真壞……」歐婉玲捂著嘴,優雅地咯咯輕笑。

被兩個女人夾擊的鐵木蘭只覺得難堪,很想從宴會逃開,她目光不安地梭巡會場的丈夫,看到他和商界的朋友聊得正起勁。

不過,他大慨感受到妻子求救的訊號,欠身向友人頒首,眼中只有心愛女子的走向她。

「怎麼,玩得還愉快嗎?」他不避諱地在她唇上一啄,顯示愛妻的好形象。

「我想……」回家。

鐵木蘭話說了一半,旁邊的人一陣搶白。

「表哥這位是我的好朋友歐婉玲,她剛從法國留學回來學的,是企業管理和國際貿易,精通七國語言。」溫如玉頗為得意的介紹自己的好友。

「歐小姐你好。」周顯天禮貌性的問候,但注意力在妻子身上。

「你好。」歐婉玲用的是法文,表現得落落大方。

「表哥,你可神氣了,婉玲她仰慕你已久,盼著見你一面,趁著這個好機會,你陪她跳支舞吧,」溫如玉敲著邊鼓,推波助瀾

聞言,他眉心一蹙。「恐怕不合適,我和妻子一起來,不能冷落她。」

「表哥,你想太多了,不然我幫你看著她嘛,這個面子你一定要給我。」她邊說邊將他往舞池上一推。

「可是……」周顯天不想牽妻子以外的女人的手。

「表嫂不會這麼小氣吧!不過是一支舞而已。」溫如玉眼中帶著脅迫,冷冷朝旁一瞪。

鐵木蘭被迫點頭,故作風度讓丈夫陪另一個女人跳舞,但心中酸酸的,有點想哭,尤其在溫如玉在她耳邊的那一番話——「瞧,他們多適合,郎才女貌,門戶相當,這才是佳偶天成的一對璧人,你最好識相點,不要成為他們的阻礙。」

她還不夠識相嗎?眼睜睜看著丈夫與人相擁而舞,而在他懷中嬌笑如花的人不是她。

這一刻,她迷惘了,不禁懷疑起,這是她要的幸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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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19 16:40:3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是周顯天宣稱沒空陪妻子到日本度假,卻在他們結婚周年的當天,被雜誌社拍到他和嫵媚佳人共進晚餐的畫面,兩人神情相當親密。

其實那一天是溫如玉假借母親名義相邀,他推卻不掉只好赴約。

誰知去了才知道,一向待他甚好的姨母並不在場,只有一臉笑得賊兮兮的表妹和同樣滿臉笑意的歐婉玲,她們挖好了陷阱等他。

原本他打算轉身離去,卻在表妹的強力挽留下,勉強的待了一會,席間歐婉玲不斷釋放好意,暗示他可以追求她。

好死不死地,隔壁桌坐了個八卦出名的記者,隔天報上便加油添醋的渲染,把一件尋常事報導成世紀美事一樁,樂見其成。

這教為人妻子者情何以堪?

雖然周顯天向妻子解釋過,而鐵木蘭也相信丈夫的為人,可是諸如此類的事件不停的上演,歐婉玲和溫如玉更是變本加厲,每回都故意在宴席奚落她,嘲笑她傭人的出身,以各種惡毒言語攻擊。

她知道丈夫依然愛她,整顆心放在她身上,不受外界引誘,但是她真的累了,沒法再應付無的放矢的流言。

畢竟她永遠也學不會上流社會的那一套,也做不來「周夫人」的貴婦角色,那她何必眷戀著丈夫身邊的位置,不如求去。

我們離婚吧!因為我很不快樂。這是鐵木蘭在想了好幾個月所下的決定。

「你說你想搬進來?」櫻子奶奶目光慈藹地看著眼前相貌堂堂的男人。

在被當成賊的烏龍事件後,周顯天趁著鐵木蘭去上班的時間正式登門拜訪,找上「瀧之屋」的女主人詳談。

「是的,請老夫人成全。」追妻的第一步一一近水樓臺先得月。

「我為什麼要同意?說個理由說服我。」她故意習難他。

眼神端正,目光清明,周顯天不卑不亢的說道:「因為我愛我的妻子。」

「是前妻。」她含笑一睇,說出他不想接受的事實,也讓他的胸口小小地刺痛一下。

黑眸眯了眯,他實在痛恨旁人一再提醒他「前妻」的字眼。

「她還愛著我。」

這點是他永遠也不會懷疑的蘭兒的眼中還有對他的深深愛意。

「但是你們離婚了。」一旦簽了字,就不再屬於彼此,勞燕分飛。

他眼角怞了怞,微露痛楚。「所以我打算追回她,讓她再次成為我的妻子。」

沒有蘭兒的周家顯得特別冷清,少了妻子的床也特別寒冷。

他不知幾次從夢中驚醒,再也睡不著,獨自一人面對殘月,思念曾有的甜蜜。

一年的婚姻生活只讓他習慣了妻子的體溫.她的味道,他的臂膀是她棲息的位置,她總是像一隻愛撒嬌的小花貓磨磨蹭蹭。

突然間,他的手臂上不再有重量,淡然體香漸漸散了,一個人的床越睡越冷,也變大了,他愕然驚覺自己有多依賴妻子的溫暖。

夠了,他只是凡夫俗子,也只能夠忍耐這麼多了,不管妻子的心情平復與否,他都要跟她在一起,再一次擁她入壞,不願獨眠。

「喔!」櫻子奶奶神色平靜地拖了長音,狀似對他的申明不感興趣。

周顯天急了,語氣有點躁動。「多少錢都可以,只要你肯點頭。」

錢能解決的都不算難事,能夠讓妻子回心轉意才重要,而他願付出任何代價挽回她。

「你知道木蘭租下「蘭屋」的租金是多少嗎?」她高深莫測地說著。

「這是猜謎遊戲嗎?」他不解。

周顯天很少和老人家相處,即使是自己的父母,也少有交談,親子感情維持在不濃不淡的程度。

「一。」櫻子奶奶比出一根手指頭。

「一萬?」

她搖頭。

「十萬?」他皺眉,認為不可能是此數目。

如果蘭兒肯動用他給的贍養費,別說是租屋了,買下一幢花園洋房都還綽綽有餘,也用不著急著找工作,到清潔公司上班。

木蘭並不曉得,她到清潔公司面試的那一天,她的消息就已被面試的老闆透露給他了。與其讓她四處碰壁,又或者在他不清楚底細的公司上班,他才決定央求好友安插她一個職務,前提是不希望她做的太累,在那為好友特意的安排下,她只需要做些打掃,清洗雜務,不用爬高爬低,搬動重物。

這是他照顧她的方式,也讓自己安心。

「不,是一塊錢。」很詫異嗎?瞧他的表情真逗趣,娛樂了她這個沒事好做的老太婆。

「什麼,一塊錢?」是他聽錯了吧!還是老人家年紀大了,有了健忘症。

周顯天錯愕地瞠目,不相信耳中聽見的「數位」。

單個「一」不能當成金額,丟在地上也不會有人彎腰抬起。

「沒什麼好懷疑,就是你聽到的一塊錢,你的前妻也嚇到了,呵呵……」一想到鐵木蘭當初的表情,櫻子奶奶笑了起來。

這對夫妻還真有趣,反應都大同小異。

像是已看到兩人的未來,慈藹面容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

先是一怔,周顯天隨即明亮了心鏡,滿懷真誠地行日本敬禮。「謝謝。」

「謝什麼謝,我可沒答應你住進來。」這孩子挺有禮貌的,不錯.不錯。

「謝謝婆婆對我妻子的照顧,要是沒有你的收留,她不可能這麼快就安定了下來。」他不敢想像沒有錢,又居無定所的蘭兒會是何等光景

要是她肯用他的錢,他用不著處處擔心,唯恐她為了省錢而虧待自己。

「叫我櫻子奶奶,還有,不要以為說兩句討好的話我就心軟,我這人鐵石心腸得很,不做積善之家。」她把自己說得很壞,像刻薄的惡婆子。

仿佛聽了令人發噓的笑話,一旁幫老夫人沏茶的物部太太掩嘴竊笑,在櫻子奶奶的兩聲輕咳下才一本正經的止笑。

「櫻子奶奶認為我該怎麼做?」周顯天看出她並無惡意,便拿出商場上與人談判的圓滑手腕。

面容恬靜,她嗅聞著茶香。「該我談起條件了,你有幾分勝算?」

他不說,只道:「我不能輸。」

那是他的愛情,他的人生,他輸不起。

聞言,她笑容中含著贊許。「有志氣,孩子,就不曉得你辦不辦得到?」

大話人人會說,信口開河地一場空談,沒幾人真能堅持到底。

「請說。」他不給予承諾,只用行動來證明。

周顯天本來話就不多,面對櫻子奶奶,一樣言簡意賅,不拖泥帶水。

「這麼說吧!你必須在三個月內讓你的前妻心甘情願再嫁你一次,否則你不能繼續住這裏,而且也不許靠近瀧之屋半步。」

她說的是不許靠近「瀧之屋」,而非他的妻子,顯然預留了後路。

「三個月……」他低忖。

「做不到?」

三個月說長不長,正好考驗一個人的心志。

「不,我一定可以。」他不允許失敗。

「不過你想過了沒,如何化解你前妻的心結?就算她再一次與你結為夫妻,你們之間的問題還是存在著。」教人痛苦的不是不愛,而是明明相愛,卻被這份愛傷得無處可逃。

不愛了很簡單,難在不能不愛,愛了又怕受傷。

兩難的抉擇。

周顯天表情堅定的宣示,「我知道怎麼做,請你放心。」

「嗯!你準備一下,過兩天就能搬進梅屋。」在蘭屋的隔壁。

「我馬上就能搬。」不用等兩天后。

「嘎?」櫻子奶奶目瞪口呆,驚訝年輕人的行動力。

他微帶一絲窘然的說:「我把行李放在車上,隨時都能住進瀧之屋。」

「如果到最後我仍不同意呢?」她真想知道這孩子還有什麼絕招。

頓時,周顯天神情不自在地支支吾吾,「呃,那個……帳篷,我決定……長期作戰……」

他想,若是行不通,就在「瀧之屋」外搭起帳篷,日夜守候,盼能守得雲開見月明。

「你……哈哈……好個破釜沉舟的決心,奶奶我真是服了你,這般蠻橫的辦法也想得出來。」她老了,跟不上年輕人的時代。

櫻子奶奶有些後悔太早答應他,她真想看看他用苦肉計挽回前妻的心,不再兩地相思,走回正確的婚姻之道,重修舊好。

關鍵點在於「態度」,他必須重建前妻的信心,讓她抬頭挺胸見人,而不是畏畏縮縮地逃避,太過在乎別人的看法。

他是鐵了心,要讓妻子感受到他的在意。「能不能麻煩老奶奶一件事。」

「什麼事?」看他誠心誠意的請求,她不會為難他。

周顯天十分堅定地看著她睿智的雙眼,「請不要再提前妻兩個字,我聽得刺耳。」一說完,他便行了個日本禮儀,在櫻子奶奶怔愕的同時,轉身離去。

風輕輕地吹拂著,滿園的花香撲鼻,小粉蝶穿梭花叢間吮蜜,鳥兒在石板上跳躍,啄著麵包屑。

頓感心頭一輕的男人露出多日來第一個笑容,腳步也變得輕快,他仰望無邊無際的藍天,心情跟天氣一樣晴朗,鳥雲盡散。

周顯天顯得有點迫不及保,他快步的走向停放路旁的黑色賓士,打開車門,取出十公斤容納的行李箱,心想著只要妻子一下班,他便能見到她。

正想得忘神,一隻手住他背上一拍,他略驚地回過身,以為惡少勒索保護費。

「嘿!年輕人,別衝動,我只是行將就木的老頭子,可別對我動粗。」

花白了發,體型略胖的老翁高舉雙手,表示他並無攻擊性。

「抱歉,驚嚇到你,我聽說這附近常有宵小出沒,還以為是歹徒。」報紙報導過一回,雖然犯人已落網,但難保不會有同夥。

老翁皺皺眉道:「有我在,誰敢。」他先派一支特種部隊悉數剿滅,看誰敢橫行霸道。

看他言談間隱含一股不可忽視的霸氣和威嚴,周顯天特意留心觀察。「老先生也住附近?」

「我就住在那裏。」他手指一比,不遠處一層兩戶的電梯華廈。

「老先生找我有事?」他還能耽擱一點時間。

一見他問了,老人連忙將他拉向一旁,小聲的問道:「裏面那個老太婆看起來怎樣?有沒有很生氣,還是板起瞪人的臭臉?」

「裏面的老太婆……你是指櫻子奶奶?」他回頭望了一眼「瀧之屋」。

「是啦!櫻子她……我是說老太婆有提到她打算待多久,什麼時候回家?」不過鬧個小彆扭,也該氣消了。

周顯天一頭零水,「瀧之屋不就是櫻子奶奶的家嗎?她要回哪去?」

沒頭沒腦的話,誰聽得懂?

「胡說.胡說,她家在臺北,瀧之屋只是小住幾天的居所。」

誰知她一住就不走了,存心和他杠上。

「你是老奶奶的……」應該不陌生。

老人看著他,上下打量一番。「叫我管爺爺,還有,別告訴她我來過,太寵女人,她會爬到你頭上。

他是前車之鑒,連號稱世上最溫柔的日本女人也管不動。

也不知道他來做什麼,這位管爺爺一說完又慢慢地踱開,神情無奈的望著「瀧之屋」方向,似苦笑,又似歎氣地連連搖頭。

忙了一天后,鐵木蘭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蘭屋。

不知道是太久沒做事了,還是真被養尊處優的少奶奶生活養出富貴命,剛上工的前幾天,她還真無法適應,才彎下腰抹不到三十坪大的地,就差點直不起腰。

不過她會慢慢恢復以前的水準,將雇工的家打掃得乾乾淨淨,地板光可鑒人,像供人參她在心裏為自己打氣,默喊著:鐵木蘭加油,鐵木蘭加油,加油加油加油!但疲倦的身體還是酸痛不已,她雙臂無力地垂下,暗自取消自己的不中用。

其實公司的老闆對她很好,從不強迫她加班,是她想多賺點錢,讓身邊多點余錢好用,因此私下頂了同事的班,才會累得不成人形。

「先洗個澡吧!也許就不那麼累了。」

鐵木蘭決定先泡個熱水澡,祛除疲勞,她衣服一脫,全身光溜溜地浸泡在冒著熱氣的浴池裏,兩臂一伸,靠著浴池邊緣,舒服得差點睡著。

蘭屋的格局很日式,它的浴池采天然紅檜打造,引進溫泉水,有扇採光良好的落地窗,景觀甚佳,只要窗戶一拉開就能走到植滿花車的前庭。

她閉著眼,讓微燙的水流滑過僵硬的肌膚,舒緩一天的疲憊,艨艨朧朧,意識越飄越遠,整個人徹底放鬆的她昏昏欲睡。

突然間,細碎的腳步驚醒她,似乎有人踩在小石子上,朝她的方向走近。

不確定是錯覺,或是疑心病發作,她緩緩的睜開眼,被蒸氣凝結成零狀的玻璃窗,居然印出一張男人的臉孔,她驚駭的大叫。

「有鬼一一」

正常人見鬼的第一反應是驚惶失措,鐵木蘭也不例外的慌成一團,她匆匆忙忙地起身,隨手捉了條浴巾裹身,面色發白地住外跑。

老房子有鬼應該不意外吧!尤其是這種有點陰森感的日本老屋。

但是她太蛤忙了,又剛搬進蘭屋沒幾天,忘了原木打造的地板一沾水會十分濕滑,她人一出浴池,腳下頓時一滑。

砰地。鏗鏗鏘鏘……「哪里有鬼?你看到什麼了……蘭兒,你怎麼摔倒了,有沒有受傷?要不要緊,快說話呀!不要讓我擔心……是撞到頭了嗎?你回答我……」

沒有什麼比在晚上見到前夫還要驚悚,鐵木蘭兩眼發直,無法相信眼前的人影是實物,她驚訝得分不清是真實或幻境,也許在作夢。

可是手的觸覺是那麼鮮明,她感覺身體被搖晃,臉部遭碰觸,整個人忽地騰空而起,接著被輕放上床鋪。

太真了,真到她忍不住要問:「你怎麼會在這裏?」

她不妄想有人回答,只當是跟空氣對話。

若是太思念一個人,往往會出現幻覺,她就是放不下那個人,所以就算身體再累,還是會假想那人的到來,以溫柔的雙臂輕擁她顫抖的軀殼。

「我搬到瀧之屋,住在梅屋,你的頭會不會暈,有沒有想吐?」希望不是腦震盪。

「你搬進瀧之屋……什麼?你.你住在我隔壁……」天呀!

他是真的,並非出自她的過度想念。

鐵木蘭驚訝的睜大眼,煥散的神智倏地聚集。

「告訴我,摔著了哪里,是頭還是腳,或是其他部位?我馬上叫家庭醫生過來替你診治。」她一定嚇壞了,臉色蒼白。

一下手.一下腳被翻動查看,她怔愕地忘了拒絕。兩人更親密的事都做過,還怕他看嗎?

可是在他的手碰觸到大腿內側時,鐵木蘭敏感地一縮腿,這才後知後覺地發覺他們已不是夫妻,不該有逾禮的舉動。

「不用了,我沒事,只是滑了一跤,摔痛了屁股……」呃,摔痛了屁股這句話好像不宜在他面前說,他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真的沒事?」不放心的周顯天一手探向她後背,想看她婰部的受傷情形。

「啊!你……你別碰我,我……我沒穿衣服。」一條浴巾根本遮不了多少,她羞紅了臉,用手遮掩。

他一聽微怔,笑聲由滾動的喉結發出「蘭兒,你真可愛,你全身上下哪里我沒摸過.吻過,現在才來害羞會不會太遲了?」

「你……你走開啦!不許取笑我,我是看到窗戶外有鬼才嚇了一跳……」要不然也不會出個大糗,被他瞧個正著。

「鬼?」他表情古怪的輕咳,似忍俊不禁。

「你在笑什麼?人家遇鬼很可怕,你還笑得出來!」她有些生氣,小嘴噘起。

「蘭兒,我想你看到的鬼是我。」他不想承認是他把臉貼在窗上往內瞧,但怕她真以為有鬼而驚恐。

「你?」她訝然。

「我想看看你回來了沒,窗戶有霧看不清楚,所貼近點看。」除了一片霧忙忙,什麼也瞧不見。

聞言,她的表情很精采,哭笑不得。「你搬來瀧之屋幹什麼,家裏的房間不夠大嗎?」

看到他,她心裏有說不出的歡喜,很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訴他,她有多想他,想得心都痛了。

可是她什麼也不能做,只能把冒著泡泡的喜悅往心底壓,裝作她已經沒那麼愛他,婚姻結束了,愛情也跟著結束。

「不,剛好相反,因為你不在了,它反而大得讓人感到寂寞。」

少了一個人,多了空虛。

聽著他依舊深情的嗓音,鐵木蘭神色黯然,有點鼻酸。「你會習慣的。」

也許有一天,會有個人取代她的位置,他就不會再孤影伴冷。

但是,別太快,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承受得住。

「我永遠也不會習慣,沒有人能讓我像愛你愛得這麼深。」除了她,誰也走不進他的心。

她轉開眼,不敢看他迷人的雙眸。「我們已經離婚了,你不要再說些令人誤會的話。」

「是誤會嗎?你問問自己的心,真能輕易地把我忘掉?」他捧起她粉色臉頰,強迫她注視他的眼。

因為做不到,她才要離開他呀。「時間會拉開距離,說不定是你先忘記我。」

一想到他的記憶裏不再有她,莫名地,她胸口隱隱怞痛。

「真傻,要是做得到,我也不會在這裏。」一個人如何把自己的靈魂剝離,那不只痛不欲生,亦會如同行屍走肉。

她自頭酸澀,欲語還休。

「你不要感覺有負擔,是我一廂情願,只想就近照顧……」他撫著她的臉,想說出動人情話,但一陣咕嚕聲讓他止了話語。

「咦!那是什麼聲音?」

突然感到難為情的鐵木蘭紅著臉,「是我肚子餓的聲響啦!」

「都幾點了,你還沒用餐?」果然沒他看著不行,她老是不愛惜身體。

「我買了便當,等一下就吃。」她用眼神暗示等他離開了就會進食。

可是周顯天不知是看不懂,還是故作佯裝沒看見,嘴裏的嘮叨沒停過。「速食食品怎會有營養,既油膩又容易吃壞肚子,你就不會多為自己著想嗎?不要讓我為你躁心得白了頭髮……」

「顯天,我真的餓了。」她明白地下逐客令,但是某人自有應對之法。

「你先把衣服穿上,別著涼了,我去買瓶牛奶,很快就回來。」

溫牛奶墊胃才不致胃疼。

反應變遲鈍鐵木蘭慢半拍地發現自己還裸露著身子,僅用一條浴巾圍著重點部位,她想大叫,可喉嚨像是被掐住般發不出聲音,懊惱不已地在心虐聲吟。

前夫一走,她趕緊換穿衣物,把丟臉的事住腦後拋。

雖然便利商店的便當已經冷掉,而且不夠美味,可是她仍掰開附贈的筷子,一口一口吃著冷飯,心裏的感覺卻不如以往那般冷。

驀地,一個模糊的影像飄過眼前,她放下便當盒,嘴裏還咬著筷子,取過一張白紙快速的描繪,一雙葉飾黏帶工字涼鞋迅速地完成。

她喜歡設計鞋子,卻沒人知道她有此興趣。

「蘭兒,不是叫你別吃速食便當嗎?怎麼又不聽話了……」

一定要時時刻刻盯著,她教人沒法安心。

一聽到開門聲,鐵木蘭飛快地將畫好的鞋圖住書裏一夾。

「很方便嘛!沒聽過有人吃出問題。」

「等出了問題也來不及了,我買了湯包和翡翠餃,快趁熱吃。」周顯天眼尖地看到她偷藏了一張紙,不動聲色地將它拿走。

「晚上吃太多東西容易胖……」剛吃了半個便當,已經沒那麼餓了。

他笑著柔亂她披肩長髮,「只要我不嫌棄,你何必在意?」

「男人嘴上都這麼說,真要體態變了形,可就不是這種嘴臉……」她小聲的嘀嘀咕咕。

「蘭兒,你在說什麼,我沒聽清楚。」周顯天將看完的紙張又塞回原處,細心地擦拭她嘴角油漬。

「沒什麼,我是說東西太多了,我吃不完。」他還買了一加侖牛奶,存心把她灌成牛蛙。

「我幫你吃。」

鐵木蘭還沒意會到他所謂的吃法,她嚼動的嘴巴已被封住,蠻橫的舌尖撬開她貝齒,放肆地攪動她含著食物的粉舌,勾纏吮吸。

前夫的「惡形」還不只這一樁,他雙手伸入她衣服底下,趁她意亂情迷之際,想一舉攻陷她的身心……「小偷叔叔,你為什麼壓著木蘭姐,你不知道你比她重嗎?你會把她壓成扁扁的人肉餅幹……」

童稚的清音忽地響起,背脊一僵的周顯天抬起頭,一個穿著小熊睡衣,抱著維尼熊的小男孩站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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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匡啷!盤子落地的碎裂聲。

沙沙沙……掃地的滑帚聲,只是聲音有些奇怪,好像夾雜了有人踢到桌腳的悶哼聲。

唔!大慨是聽錯了,又不是童話中的家庭小精靈,會在半夜裏偷偷地跑出來幫人做家事,一定是作夢,繼續睡吧!

可是,那是人的腳步聲沒錯,雖然故意放輕了足音,木板嘎吱下陷的聲響仍清晰可聞,仿佛近在咫尺,讓人想忽視都不行。

嘩啦啦!書倒了,落了一地。

真的被吵得再也無法忍受的鐵木蘭,拿開捂耳的枕頭,有些輕慵地睜開性惺忪雙瞳,套上毛絨絨的室拖往人影晃動處走去。

「請問你在幹什麼,大少爺?」一大早擾人清夢,他不知道週末假期是用來休息的嗎?

背向她不知在做什麼的清俊男子一回頭,一塊疑似抹布的物品忽然滑手的飛了出去。「我在擦窗戶。」

「擦窗戶?」說不出是驚嚇還是好笑,她足足愣了三秒鐘,才半帶遲疑半帶納悶地看著他抬起飛到腳旁的布。

嗯,真的很眼熟,它先前的命運應該……鐵木蘭看看原本一身筆挺.穿著時尚,如今卻顯得狼狽不堪的前夫,靈光乍現。

這是他那件上萬的絲質襯衫?

因為是她刷他的卡幫他買的,而且親手洗過幾回,所以她認得出來。

「等一下,你用衣服擦玻璃?」二話不說,她上前奪下已經報廢的……抹布。

獻著過小口罩的男人露出一雙無辜眼神,「我想幫你做點事。」

她已經不知該說什麼,無言以對,有些心疼他笨拙的舉動。」

「你被服侍慣了,做不來的,還是別勉強了,回去當你的大少爺。」

「一點也不勉強,你看我做得滿順手的。」他想在她面前表現體貼的一面。拿起茶壺準備到廚房燒開水。

「瀧之屋」東西兩邊建築都有獨立的廚衛設備,除了剛搬進來的前兩天到主屋用過餐外,後來鐵木蘭不想太麻煩物部太太而決定自行開夥

但說實在的,還真沒用過幾回,為求敬業,她總是一早趕公車上班,時間來得及就隨便買個三明治當一餐,要不就乾脆餓著肚子上工。

中午公司有提供午餐,所以不必費心,下了班沒心思煮,以外食居多。

「少爺,瓦斯爐要朝左開才會有火,茶壺和家裏的飲水機一樣,要加水才能燒煮。」啊!瞧她笨的,周家的家事有傭人代勞,他根本不曉得飲水機要加水。

「對,要先開火……」嗯!問題來了。「蘭兒,這火點不著,還有,要加多少水,一半?三分之一?」

她表情無奈地替他開火,「像這樣,朝內一壓再往左一轉,火就點燃了。」

「看起來很簡單……」不難呀!多做幾次一定學得起來。

「是很簡單,你沒做過才覺得困難。」她邊說邊往茶壺注水,習慣性地做起女傭工作。

周顯天在一旁注視她熟撚的動作,看得相當仔細,然後……「我試試看。」

「喝!你做什麼……」居然把茶壺裏的水倒掉,又重新裝了一壺。

「好像挺有趣的,難怪你樂在其中,每一回看你爬上爬下地做家務總是非常開心地哼著歌。」那時候的她好美,讓他深深著迷。

他現學現賣,將原先裝好地瓜.米.水準備給蘭兒煮粥吃的鍋子,也擱上瓦斯爐點火煮了。

想起過去為周家工作的那段時光,鐵木蘭澀然一笑。「做事才有錢領,當然開心。」

可以幫媽媽分擔家計,還能有點錢,那樣的日子對手邊沒錢的她來說,就像是天堂,讓她每天高高興興地咧開嘴笑,等著發薪日。

「媽說很想吃你做的蜜汁李子,問你什麼時候回去看她。」他突地提起母親,轉移她低落情緒。

「媽她……」她語澀地咽下喉間酸液,「她不知道我和你已經分開了嗎?」

婆婆對她很好,總是由著她率性而為,不曾口出重話,她算是豪門媳婦中最幸運的一位。

只是彼此生長的環境不同,較拘謹的婆婆向來不是聊天的好對象,她也不敢像個女兒一般的撒嬌,所以感情雖好卻不親近,有著一層難跨越的隔閡。

其實婆婆的個性和前夫很像,都是話少的類型,像一隻悶葫蘆似的,別人敲一敲.搖一搖,才吐出文不對題的一句話,教人非常傻眼。

「我告訴過她。」他像在談論天氣,若無其事地帶過。

「她有說什麼嗎?是不是怪我不識抬舉?虧待了她的好兒子……」她有些難過的說,沒親自向長輩說一聲是她為人媳婦的不是。「你是個不會照顧老婆的笨丈夫。」周顯天一臉謔笑的搶白,止住她對放棄婚姻的自責。

「嘎?」他說了什麼,為何她有一頭霧水的感覺?

「這是我媽說的,她認為錯在我身上,你一向是任勞任怨的好女孩,又十分的愛我,要不是我做了惹你傷心的事,你不會主動提出離婚。」她感到意外他能理解,因為乍聽之時,他的錯愕不亞於她。

但是教他驚訝的是,母親並未如傳統的人母,一味偏袒自己的孩子,指責媳婦驕矜傲慢,反而語重心長的歎了口氣,說他愧為人夫。

他明白母親指的是他的排聞,未經求證的報導刊了一大篇幅,即使母親什麼都不說,他也能感受到她語氣中的責難。

這一點他要跟父親好好學一學,父親縱橫商場四十餘年,從未傳出類似的桃色新聞,自律甚嚴,讓家中妻兒板為安心。

可見他的功力還太淺了,輕易被親表妹和她的朋友設計。

「我才沒她說的那麼好,你肯定在誑我。」鐵木蘭彆扭地赧了雙頰,不好意思承認自己是零缺點媳婦。

周顯天笑著在她唇上一啄,一如他們仍是夫妻時。「你要是不好,我怎會愛你愛得神魂顛倒,迫不及待地娶你為妻。」

「那是你近視太重,忘了戴眼鏡看走眼。」一提起兩人的甜蜜往事,她忍不住嬌嗔的一駁。

「不,是愛神的箭射向我心窩,讓我為你心蕩神馳,意亂情迷。」能擾亂他心緒,讓他為之分心的只有她一人。

「你……你又在胡說八道了,我不聽。」鐵木蘭想推開他,拒聽令人動搖的情話,這對還愛著他的她太殘忍了。

可是她推不開,反被緊摟在壞,一雙深情眸子始終深邃地注視她。

「不能再給我們一次機會嗎?」他們是相愛的,不該因外在的因素而分開。

「我……」她掙扎著,身與心。

「蘭兒,不要抗拒,你還是愛我的。」他俯下身,親吻她耳後的敏感處。

這方法很卑鄙,但是很管用,他利用了她對他的迷戀,企圖軟化她。

「我是愛你,可是……」行不通的,光是有愛不見得快樂一生。

「噓!這一次我們慢慢來,誰也別心急,一起面對問題,不許逃避,從錯誤中學習才能真正成長。」他用應對商場協商的流利口才說服她。

周顯天在改變中,以前是她說他聽,他節字省詞地未能表達心中真意,現在換他來說給她聽,讓她明白她並非旁人所言的一無是處。

「顯天,你在浪費時間。」不可否認的,這番話打動了她。

愛上他很容易,眨眼之間,拒絕他非常困難,難如登天。

「嘿!寶貝,該由我來決定,不是嗎?在你身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是浪費,你知道我很喜歡你的嘴……」他低頭一吻。

「你的鼻子。」又一吻。

「你的眉毛。」再落下一吻。

「你的眼睛……」

周顯天輕笑,十分滿意自己所施加的魔咒,看著她閉上眼睛往上仰,等候他的吻,內心的滿足填滿先前的空虛,不讓愛人等待,他吻著輕顫眼睫,順著鼻樑含住豐盈唇瓣,輕輕吸吮。

一次一口,總會把她吃個精光。

只是他太高估自己的自製力,一碰到愛入骨髓的心上人,他的雙手猶有自我意識的撫上圓渾雙峰,不由自主的柔搓撩撥……「好奇怪的味道,是什麼東西燒焦了?」

突如其來的童音,讓興頭上的周顯天驟地一沉臉,懊惱不已的朝壞他好事的小鬼一吼。

「管承一一」

「你叫我做什麼?」

另一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小男孩拿著花灑跑過來,滿臉納悶。

「哈!哈!哈!笨叔叔叫錯人了,我們明明長得不一樣。」被認錯的管堂不以為忤,高興地手舞足蹈,還順勢翻個筋斗。

「你……你們……是雙胞胎」根本長得一模一樣,誰分辨得出來。

「叔叔,請不要亂叫人,這樣會造成我的困擾。」管承一臉正經地說著。

「就是嘛!笨叔叔,你在殘害我小朋友幼小的心靈耶!害我們好傷心。」管小弟表演欲重,做出不輪不類的滑稽表情。

「笨叔叔……」周顯天受到很大的打擊,管理上千名員工的大企業,居然被個五歲大的孩子嘲笑他笨。「叔叔,你在煮什麼?好臭。」他鼻子壞掉了嗎?竟聞不出焦焦的煙味,管承很認真地思考這問題。

「啊一一我的地瓜粥……」他為時已晚地沖向瓦斯爐前,一股焦味從蓋住的鍋子冒出。

「等一下,會燙傷,不要直接用手拿鍋蓋。」一隻細白小手先一步覆上濕布,再掀開蓋子。都怪她忘了查看他鍋子在煮什麼!

濃濃的黑煙直住上竄,一群大人小孩嗆得眼睛起霧。

「哇!好像是煙囪的煙喔!我們跟爸爸去歐洲小木屋度假時也有好多煙,爸爸說煙囪堵住了。」管堂興高采烈的形容,順便帶出老爸的事。

「才不是咧,是爸爸技術差,用了濕木頭才會一屋子煙,就跟叔叔一樣笨。」

管承捏著鼻子,不想聞煙味。

「嗯呀!笨蛋笨蛋,叔叔是笨蛋,什麼都不會,啊哈!我們要為地球除害,消滅笨蛋……」過於興奮的小男孩拿起哥哥種的花灑,朝立于一旁的男人潑去。

臉黑了一半的周顯天,知道自己不該和小朋友計較,他們還小不辨是非,可是這一刻,他有打小孩的衝動。

「堂堂.承承,不要默負叔叔,他沒煮過稀飯當然不曉得水要加多少,你們不可以取笑他。」鐵木蘭笑著撫撫小兄弟的頭,出言緩頰。

「嗯!我們不笑他,雖然他真的很笨。」管承懂事的一點頭,又回去澆花。

「可是他真的笨呀.我們為什麼不能笑他?」管堂比較皮,喜歡問為什麼。

被說笨的男人臉全黑了,惡狠狠地瞪著說話不加修飾的小鬼頭。

「因為人都有不會做的事呀!像堂堂你就寫不好毛筆字,嫌國字毛劃太多。」

她用比喻法,讓小男孩瞭解並非人人是超人,無所不能。

一提到毛筆字,他小臉就發皺。「好吧!我原諒他很笨,木蘭姐姐,我比較喜歡你,你不是笨蛋。」

她好笑地回道:「我也喜歡你,堂堂,還有承承。」

在屋外幫花灑水的管承很有禮貌的應了一聲,表示他有聽見。

「他們喊你姐姐,卻叫我叔叔?」周顯天非常在意孩子們的稱謂。

「那是……呃,我看起來像大姐姐吧。」她只好這樣解釋。

「我很老?」語氣有點不是滋味。

看著他很不是滋味的臭臉,鐵木蘭噗哧地笑出聲。

「今天有東港的開發會議,福興鋼鐵的董事約你打小白球,時間上有點緊湊,不過趕一趕應該可以參加東林百貨的開幕儀式……」

「瀧之屋」的松木大門一拉開,等候已久的吳大為亂中有序的跑上前,迫不及待的依往日模式報告一整天行程。

但是乍見「一家子」從裏頭出來,他驟然停下滔滔不絕的聲音,眼鏡一摘,用力地擦拭好幾回,又戴回鼻樑。

眼前的畫面還是一樣詭異,他又重新取下鏡框,看看鏡片的度數是不是太輕,還是產生裂縫,才會霧裏看花,看得霧茫茫。

直到人走遠了,他才驚覺發太久的呆了,急忙拔腿追趕。

「……Boss,你想去哪里?」千萬別給他出狀況呀!他已經快被其他董事罵到臭頭。

「超市。」周顯天回答簡短,卻讓助理冒出一身冷汗。

「提著菜籃?」他幾乎不敢問要做什麼,就怕答案令人吐血。

「去超市不買菜要幹麼?」斜睨一眼,意思是沒營養的話少問,省得人家看出他智能不足。

「Boss買菜……」他快中風似地打了個擺子,好不驚悚地調高視線,看向上司身邊的女人。「鐵小姐,你怎麼可以讓做這種事,你真是非常不懂事,他的手無比珍貴,只能拿跟筆一樣重的東西……」

他為上司叫屈,同時也不諒解鐵木蘭的不識本分,居然讓高高在上的未來總栽淪為她的「下人」。

「吳特助。」

「是的,Boss。」他恭敬地想接過上司手中的菜籃,替他分憂解勞,可是上司不給,死命捉著,好像那是什麼貴重物品似的。

「對我太太說話客氣點,我不想再聽見任何不敬的字眼。」他都捨不得說重話的妻子,一個助理膽敢犯上,口出不遜。

「是前妻。」不怕死地糾正。

周顯天冷冷地一瞪眼,「用不著你一再地提醒我,我沒有失憶症。」

「我是怕你忘了這件事,又走回頭路。」已經訂正的人生就別再犯錯。

一直到現在,吳大為仍抱持初衷,認為上司與前妻並不相配,他反耐比較看好留學法國的歐婉玲,覺得她有良好的教養和豐富學識,能登大雅之堂。

他趁上司沒注意時,偷偷看了鐵木蘭一眼,意謂著警告,要她知分寸,適可而止,別拖累前途無限的前夫,妄想複合。

好死不死地,他這不含善意的眼神剛好被上司捕捉到,馬上體會到謹言慎行的重要性。

「除了接送我上下班,我的私事一律不准插手。」周顯天嚴厲地給予訓示。

「Boss……」不是他愛管,而是迫不得已呀,被愛砸中腦袋的男人通常都不理智。

他永遠也搞不懂像上司這般出色的男人,明明有花心的本錢遊戲花叢,怎會談一次戀愛就死心塌地,愛上樣樣不如人的小女傭?

百思不得其解呀!除了喝了人家的符水,他想不到第二種原因。

「還有,尊稱她一聲周夫人,不許再有異議,如果有周夫人以外的稱謂,我聽見一次就扣你一千元薪水。」不出狠招他是不知收斂。

吳大為一聽,急得臉色大變。「可是你們真的離婚了,喊她周夫人也未免太奇怪,鐵小姐……」

「一千元。」他的薪資,扣了。

「你前妻……」他實話實說,何罪之有?

「兩千元。」周顯天計算著數字。

「……Boss」他欲哭無淚,捶心捧肝。

「記住,別犯了我的大忌。」想要零月薪,他建議他多開幾次尊口。

「是。」他垂頭喪氣,不敢多話。

為了讓特助「懂事」,周顯天遠遠落後前妻,說完話,他快步的走上前,與她並行,大手牽著她的小手走進規模頗大的生鮮超市。

可是,兩人的手還沒握暖,兩名不足一百二十公分高的小惡魔又來搗亂。

「木蘭姐姐,我想買鋼彈勇士,我們去玩具區看一看,好不好?」管承人小鬼大,一把擠開人高馬大的大人,握著周顯天剛握過的手心。

「好呀!但一次只能買一個,不能貪心。」教育要從小養成。

「嗯!」他用力地一點頭。

跟小孩子爭寵真的很不像話,可是不甘被排擠的大男人提著菜籃走向前妻的另一邊,他想不會再有人來搶了老婆是他的,牽她的手天經地義

誰知他的大掌才剛伸過去,都還沒碰到呢!另一隻可愛小胖手捷足先登,牽住妻子的手,讓他頓時瞪大眼,氣得牙癢癢。

這兩個老跟他唱反調的小鬼,真是太機靈了,他一定要想個辦法收服他們。

「木蘭姐姐,這個巧克力好好吃喔!我們買一點點,不要太多。」口水都快滴出來了。

管堂的一點點是一大袋,他順手將手中的重物住身後的菜籃一丟,一點也不覺得有何不對。

光是承承的玩具.堂堂的零食,菜籃差不多滿了,周顯天只好推輛推車,像個男傭跟在後頭,不時把東西收好放正。

看不下去的特助想幫忙都被他拒絕了。

「蘭兒,這塊牛排看起來很不錯,很久沒吃你做的香煎牛排。」淋上蘑菇醬的口感更教人垂涎三尺,一點也不輸大飯店的料理。

看到前夫一臉嘴饞的模樣,心口一動的鐵木蘭將手伸向高級牛排區……「木蘭姐姐,我喜歡吃烤肉,我們在院子裏生火,看星星,玩今天買的鋼彈勇士。」哇!有大螃蟹耶!烤起來一定很好吃。

要看猩猩到動物園去看啦!總是跟他唱反調,周顯天很想把煩人的管承掐死。

「呃,這個……」她遲疑了一下,左右為難。

小男孩露出渴望的表情,雙手合掌拜託,「人家沒過過臺灣的中秋節,木蘭姐姐讓我過一次嘛!」

不忍心讓孩子失望,鐵木蘭朝前夫投以抱歉眼神。「好,我們吃烤肉。」

「耶!姐姐最好了,我愛你。」童言最天真,百無禁忌。

「我也愛,我也愛啦!最最最愛了。」一見哥哥抱著大姐姐親親,管堂也不輸人地說得大聲,硬要親到臉頰才肯甘休。

這兩隻小色鬼……看到妻子笑呵呵地慘遭口水洗臉,醋勁大發的周顯天非常不高興,臉色由紫轉青,再漲到暗紅,恨不得一手一個,將他們丟得遠遠的。

當他這麼想,也走過去準備付諸行動時,一位做玉米試吃促銷媽媽一臉羡慕地看著他說:「先生,你們夫妻感情真好,孩子都這麼大了,假日還帶著一家人出來逛超市。」

「一家人?」他訝異地看看前妻和小鬼們的相處情形,臉上線條倏地柔和,露出一絲莞爾。

他們真的很像一家人,疼惜妻兒的爸爸,溺愛小孩的媽媽,兩個活潑好動的孩子,一家和樂的出遊,笑聲喧天。

不少人回過頭,會心一笑,說著這一家人很幸福,爸爸還會在假日陪老婆孩子出來買菜。

這一刻,周顯天的心裏有什麼融化了,對管承、管堂兩兄弟的想法改觀了。若他和蘭兒有自己的小孩,一定會加倍的寵愛,不論孩子想要什麼,他二話不說的買一屋子。

這是家庭的溫暖呀!他怎久沒想到讓它更圓滿。

「你在想什麼?」看他兀自出神,鐵木蘭關心地趨前一問。

「我們生個孩子吧!」他冷不防地說出。

聞言,她嚇得不輕。「我以為你不要孩子。」

「誰說的?」誰灌輸她錯誤想法。

「你一直有使用保險套,所一我想……你不喜歡孩子……」

雖然有幾次意外,擦槍走火,但她都有使用事後丸避免受孕。

周顯天趁孩子忙著試吃東西,將她拉到一旁,聲音壓低,「我們結婚時你才二十歲,我不想你太辛勞,沒過幾天好日子就要忙著帶小孩。」

「可是你已經二十九了,是該當爸爸的年紀,早點生你才有體力陪他們玩。」

怕他不同意,她一直不敢提起此事。

因為太愛他了,所以凡事順著他.遷就他,以為這是他要的。

他臉微紅,與她十指相扣。「其實是我的私心,想獨佔你久一點,享受只有你和我的兩人世界。」

原本他預計六年後再生孩子,那時他也較有空閒陪伴老婆待產。

「顯天……」鐵木蘭聞之動容,心湖投下名為感動的石子。

「我愛你,這心意是不會改變的,唯有你才是我的陽光。」一說完,他清清喉嚨,不自在地對管承、管堂喊道:「今晚是營火大會,我決定大家同歡,所有烤肉的東西儘量搬,就算搬光所有的肉品也沒關係,我請客。」

他的激昂申明並未獲得熱烈迴響,反倒落得……「這個叔叔真的很笨耶!我們才幾個人,居然要把肉肉搬光光。」

「就是咩!也不怕吃壞肚子,吃太撐也會肚子痛痛,他怎麼這麼笨?」

聽著窸窸窣窣的交談,周顯天頓感無言,額頭斜線三條。現在的小孩未免太難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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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19 16:41:4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什麼,要我一個人去別的地方打掃?」

因為前兩年有位單親媽媽慘遭性侵,清潔公司有個規定,未免清潔人員到雇主家遭到蚤擾,因此在排班的編列上分別是兩人一組、四人-組,或七人一組,以打掃範圍大小決定,儘量不讓職員落單。

而工作快一個月的鐵木蘭也一直依循規定行事,每回一出動,身邊就有好些同事,大家共事愉快,從無不和過。

可是今天一到公司,就被長得像黃鼠狼的老闆叫進辦公室,而且老闆笑得很詭異,說要交代她一件特別任務。

嘖!裝什麼神秘?打掃就打掃,還特別任務,真是個變態的傢伙。

「嘿!不要在背地裏偷罵你老闆,我聽見了。」要不是某人用一瓶九二年的好酒賄賂他,他才懶得理這些拉拉雜雜的鳥事。

她偷偷吐舌,假裝沒說老闆的壞話。「老闆,你不怕我失身喔!」

他碎了一聲,「小姐,你想太多了,前不凸,後不翹,又沒什麼姿色,瞎子才會看上你。」

原來她的前夫是瞎子。鐵木蘭暗暗好笑。「沒什麼姿色也小有姿色,起碼我嫁過不錯的男人,表示我還不差。」

「呵.呵,還會頂嘴,看來你真的不怕我。」他假笑兩聲,挑眉冷視。

「是老闆為人仁厚,善待員工,絕不會假公濟私,苛待說實話的失婚妹妹。」

她裝出很需要工作的表情,望老闆手下留情。

全公司的人都謠傳老闆刻薄尖酸,待人十分嚴厲,動不動就叫幾個人到面前罵一罵,還會擺出一張閻王臉,教人嚇得渾身發抖。

可是他們說的她一點也感覺不到,反而覺得老闆是故意擺架子嚇人,其實私底不是紙老虎一隻,只有威儀,沒有威脅。

不過在鐵木蘭所不知道的背後,老闆的確是陰險的小人,他之所以對她特別照顧,也任由她沒大沒小的逆上,全源自某人的交代。

而那個某人剛好是他高中死黨,一直到近幾年兩人還偶有聯絡。

就這笨妞不認識他,他們結婚時他還是擋酒部隊,讓新人清醒地入洞房。

「用不著諂媚,你這次打掃的是一家公司的私人辦公室,範圍不大,不用兩個人,你一、兩個小時就能搞定。」不是吹捧,她的工作效率可圈可點,失去她是公司的損失。

「現在嗎?」她問。

老闆一瞪眼,皮笑肉不笑。「要不要等你翻翻黃曆,算好時辰再出發。」

「呃,不必,我馬上就走。」衣食父母,得罪不起。

「等一下。

就在她要離開前,變態的……不,英明的老闆又叫住她,對她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記得把你的隨身物品帶上,別遺漏了一樣。」嗯哼,應該可以了吧!

「我的隨身物品?」老闆未免太奇怪,她的東西不帶在身上要往哪擱。

雖然感覺怪怪的,鐵木蘭並未放在心上,工作袋一背就走出去。

而她一走,老闆立即拿起電話撥號,電話一接通,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她過去了。」

是的,鐵木蘭過去了,在換了兩班公車後,她來到一幢嶄新的大樓,一樓的擺設全是最新穎的琉璃術品,還有她最喜歡的鞋子。

魚口厚底牛皮高跟鞋.水鑽蝴蝶結涼鞋.交叉編織中筒羅馬鞋.手工抓皺花牛皮拖鞋.海軍風條紋帆布鞋……各式時尚鞋子應有盡有。

她的兩眼睜得好大,目不暇給地看著一雙雙初版鞋樣,既興奮又羡慕。好想把自己設計的鞋子也擺在上頭,讓大家欣賞。

這是一家知名鞋子設計公司,從男鞋.女鞋.休閒鞋.運動鞋,到童鞋,無一不包的設計上市,令廣大民眾竟相購買。

鐵木蘭完全被這些鞋子迷住,忘了自己是來打掃的清潔女工,流連再三的隔著玻璃櫥窗,近距離的接觸她所向住的設計工作。

其實她在職校修的科別便是設計,而且對鞋子特別有興趣,她的指導老師發現她有這方面的才華,曾鼓勵她住鞋子設計的方向走。

可惜她初期的作品並不理想,連連遭到退件,心灰意冷之際,剛好碰到周家征女傭,她才暫時放棄,先找份工作養活自己。

而在周家那幾年,她有空時也會拿起筆記本畫幾筆心血來潮的靈感,讓生動的鞋款躍於紙上,成全她的夢想。

「嗯,要是我會把它做扭結設計,淡淡的粉紅色像一朵微開的玫瑰花,較具美感。」借著別人完成的作品,鐵木蘭不知不覺地說出心底的

「蛇紋鞋帶不好嗎?會讓足踩變得修長。」粉紅色的玫瑰花,聽起來很有少女氣息。

「皮膚黑的人才顯得出線條美,若本身膚質光滑柔皙,反而會造成反效果,營造不出膚白者的甜美。」蛇紋適合冷豔的女人,而她們的膚色通常較深,或刻意曬成蜜色,讓腿部線條更鮮明。

「嗯!好像挺有道理的,那這一雙魚骨線條的平底涼鞋呢?」

非常受歡迎的款式。

「我會把它改成金扣夾腳平底涼鞋,金是很多女人喜歡的顏色,五、六顆大小不一的金扣串成鞋帶,應該很有奢華感。」很放肆的美,充滿南洋女王的矜貴。

「呵呵……好,說得真好,你真是鞋子的知音人,每一雙鞋子到了你嘴裏都被賦予了新生命。」稍加磨練,會是可造之材。

突聞讚揚的笑聲,鐵木蘭怔了一下。她看得太入神了,根本不曉得有人站在她身側,全憑下意識與對方一問一答。

「怎麼不說話,嚇著了?」他沒那麼難看吧!不少人說他是翩翩美男子呢!

「我……呃!你……我不知道你在這裏,剛剛是我胡說八道的,你聽聽就好,別當真。」她一臉尷價,語無輪次的想解釋無心之舉。

「別緊張,放寬心,我沒有責備之意,只是聽到你的自言自語覺得很有趣,才停下來和你閒聊。」真是害羞的小東西,還會臉紅呢!

某人太幸運了,挑中擁有寶石光芒的白色小花。

鐵木蘭面上一曬,「我隨便說說而已,你就當沒聽過。」

他帥氣地伸出食指左右一搖,「不行喔.小姐,你的見解相當有創意,我很喜歡,想跟你詳談鞋子的設計和未來走向。」

「你要跟我談鞋子?」她驚訝的睜大眼。

通常只有女人才會聊鞋子衣服之類,而男人談的是股票和球類運動。

「別擔心,我不是壞人,這是我的名片。」他取出燙金名片。

「飛漾鞋品設計公司……柳重鴻……你是這間鞋子設計公司的老闆?」她震驚得差點拿不住一張薄薄的名片。

「念重,與蟲子的蟲同音,不是重量的重,我是柳重鴻,幸會了。」他大方的伸出手,跟她握手。

表情難堪的鐵木蘭笑得很僵,「抱歉,我不知道你是鞋子設計公司老闆,所以說了一些不中聽的話,希望你大人有大量,別見怪。」

瞧她未免太豬頭了,居然在人家老闆面前胡諸一些有的沒的,太丟人現眼了,以後她不敢再到這幢大樓工作了,免得又再遇見他。

「哈……才說了要你別緊張,怎麼又縮成驚弓之鳥,我是真的非常欣賞你,才想請你到我的辦公室坐一坐,可以嗎」鉚重鴻笑聲宏亮,卻又不失君子風度的詢問。

「我……」她差點點頭說好,但手邊的打掃工具提醒她還有事未了。「我很想過去坐坐,可是我要工作了。」

「工作?」他挑眉,對她的婉拒頗感意外。

「我……呃!我是……清潔公司派來的人……」她說得有些含糊。

雖然職業無貴賤,可是面對大公司的老闆,她覺得矮人一截,羞於啟齒。

「喔.很需要體力的工作,你要上幾樓,容我為你服務一下。」

他一笑,白牙閃亮。

「七樓。」鐵木蘭低下頭,呐呐的說道。

「剛好,我也是到七樓,順路。」柳重鴻很適合當公關,話說得滑溜,面面俱到。

「……」順什麼路?不過搭個電梯而已。她在心裏腹誹。

其實柳重鴻的長相很優,五官端正,陽剛味十足,濃眉大眼,帥氣挺拔,三十出頭的他有一股都會雅痞的味道。

但是鐵木蘭不喜歡話太多的男人,認為他有一點輕浮,亂搭訕人,明明不熟還裝熟,讓人沒辦法打從心裏接受。

她習慣拿所有的男人和前夫做比較,而明顯的,前夫勝出。

當!電梯到了七樓。

鐵木蘭率先走出,她依老闆所給的指示,走向最左邊的辦公室,她舉起手正準備敲門,眼角瞟見鞋子設計公司的老闆就跟在身後,一臉興味地瞧著她。

「你……你在我後頭幹什麼?」她面露謹慎,抱起清潔工具做為防備之用。

柳重鴻看她一副小老鼠的驚慌模樣,差點大笑,他極力忍住,故作正經地指著門。「不用敲門,裏面沒人。」

「你怎麼知道?」他明明跟她一樣,剛從電梯出來。

「因為呀!」他手勢優雅的從西裝口袋取出一長條,往缺了名牌的門上橫框一插。「我就是這間辦公室的主人。」

「你?」她當下一洩氣,恨不得地上有個洞讓她鑽進去。

太糗了,她居然把雇主當登徒子,以為他對她有非分之想,還想他若敢輕舉妄動,她就用水桶攻擊他,讓他不敢小看女人。

「不要害羞,進來吧!」柳重鴻的心情顯得相當愉快,吹著口哨推開門。

說實在話,遇到這麼隨性的老闆,還真教人有幾分心驚驚,猶豫再三才決定要不要相信他。

同樣的,門外的鐵木蘭比自我掙扎好一會,又看了看手邊的清潔用具,覺得自己不可以不負責任,才硬著頭皮走進去,希望自己踏入的不是龍潭虎袕。

「我這人很好說話,只要你有能力一一」他求才若渴。

「對不起,讓讓,麻煩抬腿。」工作第一,其他稍後再談。

話說到一半被打斷,柳重鴻臉色不太好看。「請問你在幹什麼?」

「打掃。」

「打掃?」他如鸚鵡學話,大腦運轉了好幾秒才明白她的意思,表情由不悅變有趣。「等等,你先停一下,我想知道你有沒有興趣走鞋子設計這行業,如果有設計好的圖樣,請先讓我看幾眼。」

「設計好的圖樣……」鐵木蘭對自己的設計沒什麼信心,她扭捏了片刻才取出畫滿三分之二的筆記本。「不是很成熟。」

「成不成熟我看過後才……」

柳重鴻原本只是受人所托,給她一次展現自我的機會,從沒想過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女人能有什麼才華,頂多畫個樣子自娛罷了。

可是當他掀開筆記本第一頁,漫不經心的雙眼倏地一眯,神情也由戲謔轉為嚴肅,十分認真地看著她所設計的圖樣。

直到看完最後一張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氣,眼神充滿看到絕世美女的驚豔。

「有幾款鞋樣我覺得不錯,你再稍微修正後,我讓人裁成鞋版,試賣看看,也許你可以成為本公司的鞋子設計師。」

「什麼?」

她可以成為鞋子設計師?

真的假的,不是鬧著她玩吧!她很多作品都是隨性創作,沒有實際裁製成鞋,她不知道穿在腳上會不會不舒服,長時間站立有沒有可能脊惟側彎。

她有好多好多的東西要考量在內,不能隨便畫一張圖就要製成鞋子,讓自己的設計淪為浮華而不實用,沒法讓人走得舒坦。

可是她好開心,感覺全世界的星星都在她身邊圍繞,漫天飛舞的玫瑰因她而綻放,她好想,好想找個人分享她心中的喜悅。

她的前夫。

「呃,他不在?」

也對,他要上班,下班後還有應酬,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公事,他不像她只是社會一根小小螺絲釘,一離開公司,時間是自己的。

滿腔的熱情無人可傾吐,那感覺還不是普通的糟,好像熱水裏倒進一桶冰塊,瞬間冷卻,讓人由頭冷到腳,失去溫暖。

原來顯天對她這麼重要,為什麼她以前沒發現呢?以為只要愛他,她便擁有幸福。

有些事,鐵木蘭慢慢地想通了,他們婚姻之所以失敗,只因愛得太快,結婚得太早,她還沒做好準備就先為人妻,把愛情想得太簡單。

托著腮,她想著過去種種,眼反漸漸沉重,在夏天的夜晚,螢火蟲一閃一閃地出來求偶,她等著心愛的男人,靠著柱子睡著了。

而此時,在城市裏的某處,燈火正明亮。

「哇!你前妻還真不賴,我以為她是繡花枕頭,沒想到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你把她藏太久了,讓璞玉蒙塵。」真是太可惜了,沒早日挖掘出隱隱光華。

「是我老婆,不要用錯詞。」「前妻」那兩個字真刺耳,他聽煩了。

「少來了,還肉麻兮兮地喊老婆,早切八段喂魚了,還暈陶陶地自我陶醉。」

人家認不認還是個問題,他叫爽的有什麼用。

俊雅面容一沉,命令道:「你給我離她遠一點,少打她主意,最好連話都不准跟她多說。」

「去!你怎麼不去警告那個刻薄鬼?他和你前妻……好!好!別用眼白瞪我,是你老婆,他和她相處最久,最有可能送你一頂綠帽。」反正他吃慣大魚大肉,對清粥小菜不感興趣。

不過偶爾逗一下也能調劑身心,不必想太多。

「我又不是你,處處留清的風流鬼。」另一道男聲不屑的揚起。

熱熱鬧鬧的酒吧裏,霓虹燈閃爍,三個不同類型,但同樣出色的男人坐在較不受人注目的角落,邊喝酒,邊聊聊男人三.五事。

他們三人是深交超過十五年的老朋友,一個花心風流,來者不拒,只要是漂亮的女人,不管已婚或未婚,他一律。

一個是出了名的愛情絕緣體,他不愛男人也不愛女人,只喜歡釣魚,聽說從沒開機過,還是枚處男。

另一個則是深情代表,雖然離了婚還是深愛前妻,不論他的身體還是他的心,對老婆百分之百忠貞,眼中根本看不到其他女人。

他就是周顯天。

而另兩人分別是鞋子設計公司老闆柳重鴻,以及清潔公司老闆,他只准別人喊他老胡,名字保密。

「喂!老胡,你這是人身攻擊,我是風流不下流,博愛眾佳人,誰像你,葷素不沾身,小心哪天想用卻不能用。」那才叫可憐,彈盡弓藏。

「自己保重,愛滋病盛行,要是搞上變性人,我會在你墳上插幾支彩虹旗。」

彩虹,同性戀象徵。

「靠,你嘴巴還真刻薄,沒削我幾句會長人面瘤呀!」居然詛咒他英年早近,什麼爛朋友。

老胡冷笑地幹掉半杯威士卡,「某人的老婆還說我是大好人呢!準備頒我一座好人獎。」

這個某人清醒得很,滴酒未沾。

「聽聽,這是人話嗎?明明是披著人皮的外星人,還敢偽裝地球人。」他要是好人,這世間就沒壞人了。

「至少比人面獸心好。」老胡一針見血,捅他一刀。

「你……」

「好了,你們兩個不要一見面就互損不停。重鴻,老實告訴我,我老婆是不是有設計方面的才華。」他不聽假話。

柳重鴻將手住他肩上一捂,賊兮兮的笑道:「真怕我吃了她?」

「我怕你咽不下去。」周顯天冷冽一瞪。

「好,不鬧你了,若說要成氣候嘛!少說磨個一兩年吧!不過以她現在的水準,可以試著走運條路看看。」市場口味變化莫測,他不敢掛保證。

「這是你的評價?」

「沒錯,出道十幾年的資深設計師都太僵化了,想不出新花樣,而她的設計很有青春活力,花樣多變,符合時下年輕女孩的需求。」他打算主打年輕市場,讓多樣化款式吸引他們的目光。

「你準備何時推出?」周顯天心裏有他一番打量。

「怎麼,想投資當金主?」他半開玩笑的說。以他公司年年獲利的營運,根本不需要股東。

沒想到……「我要買下她所有設計的新鞋。」她的願望,他會一一實現。

柳重鴻一聽,吹了記口哨。「真是大手筆呀!愛妻愛到讓我大開眼界。」

遭好友調侃,他耳根微紅。「少羅唆,我指的是每一雙,別聽漏了。」

「聽見了,我耳朵沒聾,不過我要奉勸你一句,別急著買下全部的鞋子,我可以給你原版鞋,但你要先讓她試買看看,真不行,我整車送到你公司,」顯天太不懂女人,難怪會被老婆休了。

「為什麼?」他要妻子享受成就感,重建信心,有何不對?

「我知道你有地是錢,也不想老婆太累,可是她有了你等於擁有全世界,什麼也不缺。」他頓了一下,朝走過的迷你裙辣妹一眨眼。「但是她欠缺的是能發揮的舞臺,她需要來自你以外的肯定和掌聲。」

好友的這番話讓周顯天陷入沉思。

「這是我第一次覺得他大腦裏除了大便外還裝了其他東西!顯天,你太寵老婆了,忘了她比你想像中堅強。」老胡的肺腑之言。

鐵木蘭不是嬌生慣養的嬌嬌女,她是野地裏生長的小花,禁得起風吹雨打,不論多大的打擊也撐得下去。

「也許俗氣,但我還是要說一聲謝謝,謝謝你們幫我忙,安插一份工作給我老婆。」他衷心感謝。

「嘖!老朋友了,言什麼謝?真要表達謝意,就把這杯酒幹了。」他們是鐵交情,何必客套。

柳重鴻吃喝著,老胡倒酒,兩人互使眼神,笑得詭異,聯手使壞。

誰說好朋友不能互相陷害,能讓人疏於防備的,就是好朋友。

當周顯天回到「瀧之屋」時,已是滿身酒氣,喝得醉醺醺,需要人攙扶才走得動,不然歪歪斜斜的身體只會往一邊倒。

物部川把他送到蘭屋就走了,也不管他會不會醉死在屋外。

而此時,聽到碰撞聲的鐵木蘭從酣睡中醒來,托腮的手一滑,額頭撞到柱子,痛得她不醒都不行。

驀地,一條人影晃動,她睜眼一瞧,頓時驚慌地上前扶住差點跌倒的男人。

「顯天,你喝酒了?」

醉眼迷離,周顯天伸手想捉住晃來晃去的影子。「老……老婆,我不舒服,頭很痛……咦!怎麼有五個蘭兒,你會分身……」

他打個酒嗝。

「你醉了,我扶你去休息。」她吃力地撐扶他,一步一步住屋內走。

「我……我不想休息,我要告……告訴蘭兒,我不要離婚,絕不,這輩子她只能是我……我的妻子,我不會讓她離開我……」

他好愛好愛她,她怎麼忍心舍他而去?

「好,等你酒醒了再說,我先幫你把鞋脫了,你才會舒服點。」

他從沒這麼醉過,肯定被灌了不少酒。

要是讓她知道誰灌他灑,她一定.她一定……她也不能怎樣,她已經不是他的妻子,鐵木蘭苦笑的一垂肩。

「可是我不能不離婚,蘭兒說她不快樂,她居然不快樂,全是我害她不快樂的……」他的雙肩一下一下抖動著,竟有硬咽聲。

「不是的,不是你的錯,是我沒辦法適應豪門生活。」醜小鴨就是醜小鴨永遠變不成天鵝。

「……蘭兒不知道她對我的打擊有多大,我愛她,我想給她滿滿的幸福,我答應過她,許她一個美好的未來,但是她不快樂,我心如刀割,……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才能挽回她?我真的不能失去她,我的心好痛……好痛……」

「顯天……」看到前夫像個孩子在她懷裏哭,她心痛又不舍。

「你……你是……為什麼脫我衣服……咦!是老婆,你想要是不是?我給你,我們生很多很多孩子,讓你被幸福包圍……」

周顯天顯然醉得不夠徹底,還有餘力爬上前妻的身體,喝醉的人已毫無理智可言,他用力一扯,底下女人的衣物全成碎布。

那一夜,他得到板大的滿足,兩人的聲吟聲充盈一室,直到日出東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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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19 16:42:2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快快快,聽說那款雙層系帶高跟涼鞋限量十雙,賣完就沒了,我們趕快去搶一雙。」

「不過我比較喜歡條紋細繩高跟涼鞋那一款,細繩扣裸具有時尚感,穿起來應該也很舒適。」

「別說了,快走,再遲就買不到了。」

「也對,我打算買一雙來炫耀呢!」

「飛漾鞋品」是國內少見的知名品牌,每次一推出新品都會造成轟動,一上市就搶購一空,常令向隅者扼腕。

這一次他們又推出新設計,而且采限量制,讓公司新人初試啼聲,看看市場反應如何,再決定要不要量產。

不過以涼鞋為主打的這幾款真的賣完就沒存貨了,老闆柳重鴻為了打響該新人名氣,當眾打破制鞋的鞋版,表示已無原版再制,僅架上數量。

此一宣傳手法果然引來大批民眾圍觀,連媒體記者也來了,紛紛詢問設計師鐵木蘭是誰,鐵木蘭是真名嗎?還是品牌名稱,她何時再推出新設計等等。

雖然不是一夕成名,但也是鞋子設計界一匹黑馬,她以銳不可當的氣勢竄升,假以時日,她設計的新鞋將引領國際,成為一顆備受矚目的新星。

「何不大大方方的走向前,說這些品味不俗的涼鞋是你設計的?」微帶笑意的男聲不輕不重的響起。「噓!小聲點,別讓人家聽見,我會難為情。」她還不習慣成為人們注目的焦點。

「那你偷偷摸摸窩在角落的行為又是什麼?像賣火柴的小女孩。」明明渴望溫暖卻不敢靠近,點燃火柴照亮一抹小小的希望。

「我這叫觀察市場,你是市儈商人難道看不出來嗎?」大公司有個專有名詞叫「市調」。

「我是市儈商人?」兩道劍眉輕輕往內靠近,聚成一道皺折,「我可不可以提出抗議,我是商人,但不市儈,我有令社會安定的佛心。」

一間企業養上千個家庭,近萬的人口數,應該也算是做善事。

「不可以。」明白賺人家的血汗錢,還敢自稱佛心,他要不要臉呀!

嫌擠的鐵木蘭以肘推推一直擠壓過來的前夫,她帽檐壓得很低,戴一副超大的墨鏡,遮遮掩掩地怕人瞧見。活似偵探片裏自以為偽裝高明卻處處露出破綻的菜鳥新手。

而她排擠的動作並未趕走身後的男人,他反而靠得更近,一隻手由後住前攬住她細腰,以她沒察覺的呵護小心翼翼護著她,以免她脖子伸得太長,上身一傾,朝前跌個倒栽蔥。

「老婆,你好嚴格,我受傷了。」他假裝需要安慰,不問自動地輕吻她耳後嫩膚。

「我不是你老婆,別亂喊!還有,你怎麼變得這麼肉麻,學人家撒嬌?」真是的,老是欺負她,害她不能專心觀察買鞋者的表情。

那一聲「老婆」喊得鐵木蘭好害羞,以前還在婚姻狀態裏時,她一點也不覺得有何特別,不過是嫁了人,換了一種稱謂。

如今再由他口中聽來,她感覺倍感溫馨,心頭暖暖的,仿佛平靜的湖面再掀漣漪,泛著初戀時的酸甜滋味。

似乎,她又更愛他了,綿延不絕。

周顯天輕笑地偷吻她面頰,「是你才有的特權,喜不喜歡?」

誰說男人不能撒嬌,用對地方,將有帝王般的享受。一如他心軟的妻子,總是無法拒絕他適時裝出的孩子氣。

「討厭啦!你很壞,現在不要跟我說這種事。」他讓她一直分心,老想著不該想的畫面。

那一夜,她是可以推開他,以一個喝醉的男人來說,只要她不肯配合,他肯定難以得逞,翻個身,照樣無所覺地呼呼大睡。

可是他哭著表白的話讓她好心痛,她的不快樂居然讓他痛苦萬分,他說著好想她,想要給她幸福,他們的心一樣發痛。

那一刻,她不忍心見他難過。

那一刻,她也知道自己離不開這個男人。

相愛為什麼還要分開呢?她不停地自問,企圖找出解答。

周顯天一臉愛憐地俯在老婆的耳邊低喃,「是不是等我們回家後,在床上慢慢聊?」

聞言,她薄嫩的臉皮迅速爆紅。「你……你不要趁機調戲我。」

「有嗎?」他裝無辜,神情泰然像聽到莫須有的指控。

「還裝傻,今天晚上不許越過界,你給我待在你的梅屋。」她裝出凶巴巴的樣子,其實是害羞,怕自己再一次向心投降。

「孤枕難眠。」他搖頭又歎氣,但盈滿笑意的臉上沒有被拒的挫折。

一句「孤枕難眠」,她破功地笑出聲,輕碎,「無賴。」

他也不費勁地接招,「是呀!就愛賴著你,老婆的魅力無限。」

她又忍不住面紅耳赤,偷偷橫了他一眼。「不要鬧我啦!人家真的是很認真地想看看市場反應,看到別人手中拿著我設計的鞋子……」

那種感覺很微妙,她找不到形容詞「很滿足?」周顯天從妻子眼中看到的心情。

「嗯!」她輕領首,模樣好似恬著糖果棒的天真小女孩。「我從沒想過自己也有值得誇耀的才能,讓大家品頭論足地討論我的作品。」

這是物質生活所沒有辦法填補的滿足,讓她不再覺得低人一等,一直如敷不上牆的爛泥任由人踩在腳底。

前夫的光環太耀眼了,所到之處,儘是金碧輝煌,閃亮得教人無法逼視。

而站在前夫身側的她則是一道陰影,默默地承受他光芒後的黯淡,儘管他努力地將他的光耀分給她,在她心裏某個角落裏,仍藏著看不到陽光的黑暗。

但是若能成為一個成功的鞋子設計師,她的成就和榮耀是自己的,不是婚姻的附屬品,她的心靈能擁有一片自由飛翔的天空。

「你本來就是最棒的,蘭兒,沒人能否定這一點。」因為她有著全世界最燦爛的笑容,所以他愛上她。

她羞赧地往前夫壞裏藏,「你的話不准,不管我做什麼,在你眼中,我都是獨一無二的。」

「是,獨一無二的鑽石,我的。」他低頭吻住那水潤朱唇,宣告她是他一人所有。

「顯天,我是不是在作夢?」好像不是真的,美好得令人惶恐,周顯天好笑地咬她一口,但又不敢咬得太大力,怕咬傷心愛的妻子。「清醒了嗎?」

「還有點迷迷濛濛的,不過顯天,我今天有沒有說過,我愛你。」

他動容地柔了眼神,「沒有。」

「我愛你,顯天,不論我們日後會不會還在一起,我要告訴你,愛上你是我這一生最大的幸福。」她的幸福也只有他能給。

「我也一樣,愛你無悔。」愛她是他來到這世間唯一目的。

鐵木蘭羞紅臉地撫上他面頰,「這裏的人很多,你的手可不可以……呃!不要……」

「不要什麼,我沒聽清楚。」真愛看她害羞的模樣,讓人心口發癢,想大嘴一張吞了她。

男人的欲望就跟野獸沒兩樣,自從離婚後同床共眠的那個夜晚起,周顯天夜夜不請自來,熱門熟路地摸上她的床,貪歡終宵不肯甘休。

而在出門前,他們才在蘭屋的地板上纏綿了一番,可是一見臉蛋紅如蘋果的妻子,難以控制的欲獸又蠢蠢欲動。

他這會滿腦子想著如何拐妻,拉著她到附近的旅館飯店,以最無偽的袒裎撲向柔嫩嬌胴,共赴汗水淋漓的魚水之歡。

「她是說:這位先生,請不要用你的咸豬寧蚤擾她寶貴的貞躁,她會非常感謝你的手下留情。」

聽到夾嘲帶譏的男性嗓音,周顯天挪開放在妻子胸房上的手,但並未放開她,臂彎有力的攬著玲瓏腰身,冷目傲然暉視不識相的男人。

「我和我老婆做什麼你管不著。」滾,少來煩我,我還沒找你算算猛灌我酒的帳。冷冽黑瞳進出淩厲眸光。

來呀!要算帳我會輸你嗎?「保護旗下設計師不被閒雜人等毛手毛腳,在我職責之內,而且據我所知,鐵小姐是未婚狀況,她已經離婚了。」

嘖!嘖!嘖!才二十一歲就有不好的失婚紀錄,以後還怎麼不畏人群眼光走下去,遇人不淑跟嫁錯老公一樣糟糕,一步踏錯就是萬丈深淵。

可惜了,選男人不能像設計鞋子,畫壞了還能擦掉,重新再畫。

「不要讓我聽見你的歎息聲,還有,誰規定離了婚不能複合。」他正準備再求婚一次,讓她名正言順地成為他的妻子。

嗟!居然瞪他,忘思負義的傢伙。「美麗大方又高雅出眾的鐵小姐,這位看來心術不正的男人是你前夫嗎?」

心術不正……鐵木蘭面上一訕,尷尬點頭。「嗯!他是我前夫周顯天。顯天,他是我新老闆柳重鴻先生。」

前夫和新老闆顯然是不對盤,兩人冷模地互視一眼,發出令人不太愉快的輕嗤聲。連禮貌性的握手也免了,直接以不屑待之。

「鐵小姐,你打算跟前夫複合嗎?」柳重鴻故意把話挑明,讓明顯沒有義氣的好友緊張一下。

「我這暫不考慮。」她的事業正要起飛,無暇旁顧。

「暫不考慮?」臉色微沉的周顯天收緊臂膀,輕勒纖柔細腰。

鐵木蘭故作無事地垂眸,當作沒發現他的不高興。

「明智的選擇呀!鐵小姐,天底下的好男人多得是,不差這一個惹你傷心的廢棄品,人要往前看,不要留戀過去。」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你說誰是廢棄品?」你那張狗嘴再不閉上,我用針縫了它。

沒把好友的威脅當一回事,柳重鴻一臉驚訝地戮他傷口。

「不是鐵小姐把你休了嗎?因為你在外劈腿,緋聞滿天飛,讓她痛心地說要分手。」

「我沒有劈腿。」他牙根緊咬,一字一字說得特別重。

「是嗎?難不成報章雜誌胡謅,小姐.小姐.小姐等都不存在。」還狡辯呀!明明跟我一樣花心,還營造出深情好男人的形象,真是噁心。

一向給人不正經的柳重鴻破天荒被人甩了,所以他一看別人太幸福就覺得刺眼,有意無意的撒撒圖釘,讓人被他激得跳腳,稍緩他破碎心靈。

「哪來的小姐.小姐?你少加油添醋,我從沒對不起我老婆。」如果他想向外發展,一個歐婉玲算什麼,多得是任他挑選的女人。

他誇張地一擺手,重重地長籲一口氣。「鐵小姐,你相信男人的謊言嗎?有誰美人在懷卻坐懷不亂,那絕對是騙人的。」

「啊!你問我?」她一臉僵笑,不知做何回應。

這根本是陷阱題,要她點頭也不是,不點頭也不是。

若說相信,豈不是前夫真的偷腥,說謊騙人;反之,則是不相信前夫的為人,他的確說謊,但她自欺欺人,粉飾太平。

「姓柳的,不要找我老婆麻煩。」周顯天被激怒了,一手揪起他衣領。

柳重鴻不以為懼,反而哈哈大笑說:「看吧!原形畢露了,這種男人千萬不要嫁,不然豪門多怨婦,你會有流不盡的眼淚一一」

豪爽的笑聲被迫中斷,沒機會把活說完的男人像一隻斷線的風箏,咚地住後一飛,一整排原本裝著鞋子的空鞋盒嘩啦啦掉落,蓋住那張帥氣十足,卻一臉難以置信的俊顏。

終於有人替天行道,狠狠地給他一拳。

「慶功宴?」

大家都曉得慶功宴是什麼,顧名思義是一件好事圓滿達成,所有參與的人聚在一起吃吃喝喝,飲酒作樂,讓緊繃的情緒徹底解放。

鐵木蘭第一次設計的鞋子全部售完,一雙也不留,還有廠商追加,要求量販增產,讓她初次出擊獲得空前的迴響。

設計師的成功,也等於公司形象加分,正愁找不到藉口瘋狂一夜的柳重鴻便宣佈,要開個慶功宴慰勞慰勞辛苦的工作同仁。

其實他想把妹,意圖明顯,還把慶功會場由知名飯店移到辣妹最多的,規定每一位參與人士都要穿著清涼,絕不能有遮肉行為。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可想而知,周顯天的心情有多惡劣了,幾乎是想將某人的腦殼捏爆,讓他腦汁乾涸,再也擠不出一絲邪惡念頭。

「為什麼我不能參加?」敢將他拒於名單上,周顯天在電話那頭不滿的抗議。

柳重鴻賊兮兮的笑,「邀請函上特別注明攜眷參加,別告訴我你不識字。」

「我是她丈夫。」符合要求。

「,,,是前夫,眷是指家眷,有合法關係的眷屬,前夫不在這條範圍內,我可是針對你訂下的喔!」他一點也怕他知道,笑得非常得意。

「柳重鴻,你故意整我。」這麼無聊的把戲他也做得出來。

他坦白招供,「沒錯,誰叫你一拳打歪我的下巴,害我好幾天不能出門見人,我不好好謝謝你,怎麼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你不覺得你的行為太幼稚嗎?成年人有成年人的做法,用不著私下放箭。」

暗箭傷人。

周顯天擔心的是妻子的不勝酒力,別說酒量丁,連酒膽也沒有,哪禁得起別人起哄鬧酒,准被人灌得一醉不起,醜態百出。

而他又不在身邊照顧她,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無人可預料,要是遇到有人心懷不軌,她根本逃不掉,只能任人宰割。

一想到此,他簡直心急如焚,坐以難安地想阻止妻子赴宴。

可是一見到她媲美太陽的笑容又掛回臉上,他實在不想成為扼殺她甜美笑臉的兇手,她有多久沒有這般快樂過。

前思後想,最可恨的傢伙非柳重鴻莫屬,若非他突發奇想地辦慶功宴,妻子也不會穿著遮不住侞溝的低胸小禮服出門,讓他心裏五味雜陳,捧醋狂飲。

以前她也是這般等待吧!心神不安的等著應酬不歸的他,任由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心中的焦懼也一分分地加深。

「是很幼稚呀!怎樣,要放狗咬我嗎?」男人不需要成熟,只要有女人緣。

一名彼霸美女走了過去,朝柳重鴻輕拋媚眼,他馬上用鑒賞家的眼神一挑眉,回送飛吻。「你……」他當初一定是瞎了眼,才和他當好朋友。

「還有呀!你上次的酒錢記得付清,別想賴。」親兄弟,明算帳。

「明明是你們硬灌我酒……」那一夜的火熱猶在眼前,他怒氣頓消,嘴角浮起令人怨妒的辛福笑意。

「哼!是酒後吐真言還是借酒裝瘋,看得出你老婆又被你拐了。」女人太單純就是有一點不好,太容易相信男人的花言巧語。

「……」周顯天先是一窒,繼而悶笑說:「瞞不過你這位大情聖,把我老婆看好,少一根頭髮,我真把你剁碎了喂狗。」

「嘖!誰理你,不怕我監守自盜?」他不信老友真的不擔心。

電話那頭的男人笑了,笑得教人背脊發寒。「如果你還珍惜你的小弟弟,我建議你不要。」

見鬼了,氣氛明明熱絡得很,他怎麼有種被毒蛇盯上的寒栗感?

柳重鴻發毛地將手機一丟,起身走向熱鬧的一夥人,他親熱地勾住一價性感妹妹的脖子,順手接過一杯紅色液體,舉杯高賀。

「祝咱們鐵大設計師鵬程萬里,一飛沖天,日後成為公司的搖錢樹,日夜躁勞為我們賺大錢……」

「說什麼搖錢樹」真難聽,她賣的幾雙鞋子的錢還不到前夫一個月賺的零頭。小有醉意的鐵木蘭雙頰泛紅,搖著頭想保持清醒。

「來,把杯子舉高,乾杯。」柳重鴻率先舉高,高呼一聲。

其他人見狀,舉杯互碰。

「乾杯。」

「幹啦!」

「不醉不歸。」

「喝到掛真……」

不知是誰忽然冒出一句「喝到掛」,在場眾人全笑開了,喧鬧地找酒喝,還到處敬酒,一杯接著一杯像不要錢的牛飲。

一旁的鐵木蘭見了,連連昨舌。

她從頭到尾就手中那杯酒而已,不敢喝太快,怕人家倒酒,裝裝樣子沾沾唇,喝下的並不多,因為她知道自己當不了酒國女英豪。

可是如果別人硬要敬她酒,她能夠不喝嗎?

同事中有一位長得很漂亮的女生十分嫉妒她,看到帥老闆對她特別照顧而眼紅不己,她拿著一杯棍了七.八種酒的調酒過來,不懷好意。

「鐵設計師,你這次那雙牛皮心型鑽後帶女鞋我很喜歡,,可惜沒買到,罰你陪我喝一杯,不喝就是不給我面子。」她強迫性地將高腳杯塞入鐵木蘭的手中,換走那杯濃度不高的薄酒。

「呃,我……我不太會喝酒……」光是聞到嗆鼻的酒味,她已先醉了一半。

「不會才要訓練,日後你會接觸更多的人,不喝會折損人家的好意。」她先喝光手裏的一杯酒,示意她跟進。

「可是……」她真的應付不了酒場文化,耳邊的重金屬音樂更是震耳欲聾。

鐵木蘭很想離開,但礙于她是主角,沒辦法放下為她慶賀的人一走了之。

「可是什麼?快喝,別扭扭捏捏了,來這裏就是要開心,用酒精麻醉自己,盡情尋找快樂……」她扭擺著身體,神情看來十分歡愉。

「快樂……」鐵木蘭遲疑了一下,看看酒杯裏晃動的人影,她深吸了口氣,壯大膽子,小巧殷唇靠近快滿溢的金黃色液體。

驀地,一隻小麥色手臂伸上前,不由分說地搶走她的酒,一口喝幹。

「老……老闆,那是我的酒。」他怎麼全喝光了,有那麼渴嗎?

飲了烈酒仍然面不改色的柳重鴻笑道:「誤入都市叢林的小白兔,還是別喝太多酒,咱們城市裏狼跡處處,小心被叼走了。」

「老闆,我不是小白兔。」她懂得如何保護自己。

其實鐵木蘭並非全然無知,她嫁過人,也參加過不少場上流社會的宴席,其他人在想什麼她一清二楚,她不會讓別人有機可乘。

而且她早就想好了,要是不慎喝醉了,她會打手機請前夫來接她,老闆只規定非眷不能攜伴,並沒說不可以接送。

「喏!長得白白淨淨的,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要說不是小白兔,誰信。」看她可愛,他伸手柔柔她頭髮。

很尋常的舉動,好友之妻不敢放肆,他心中並無邪念,只是逗弄小寵物一般的逗逗她。

可是一旁的女同事可就吃味了,跳出來酸言酸語。

「老闆偏心,只照顧新人,對我們這些舊人不屑一顧。」

柳重鴻瞄了她一眼,語氣略顯冷淡,「人家前夫特別拜託我看好他前妻,你要是有個這麼窩心的前天,我也會比照辦理。」

她剛才向酒保點高濃度調酒的舉動他看在眼裏,不揭穿她是顧著她顏面。

「哼!我要是有老公就不會在這裏混。」她氣衝衝地走了。

得罪一個男人,頂多被白了幾眼,介意幾天就沒事。

但是若傷了一個女人的自尊心,那可就後患無窮,流言只多不少,教人應接不暇。

「我以為你跟我前夫不和。」他們上一回的碰面並不愉快。

「怎會不和呢!和得很,推心置腹。」的豬朋狗友。他少說了下文。

「他上次揍了你,你能事過境遷?」老闆的個性似乎不是寬宏為懷那一類,有點小心眼。

柳重鴻表情微僵,隨即又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模樣。「沒事,只是不想看到你們感情太好。」

「咦!」為什麼?

滿臉狐疑的鐵木蘭沒問出口,尊重他的隱私權,倒是他自個兒爆料。

「因為我喜歡他,想要他當我的男朋友。」他勾起蓮花指,小做娘樣。

「啊!」她小嘴張成形,錯愕不已。

「他對你越好我就越嫉妒,嘴巴一張就口無遮攔了。」他一臉哀怨。

「可……可是你有很多女性朋友……」桃花滿天下。

他悲憤地一揚手,「障眼法你懂不懂?我要是不跟那麼多女人交住,人家很快就會知道我的性向有問題。」

「呃,那個……老闆,你不要難過,天涯何處無芳草,這年頭看看待同性戀的眼光那麼嚴苛,你大可找個真心相愛的人出拒。……」

「天啦!你真是太可愛了,我隨便編兩句你居然相信,你這扮影自眼的個性怎麼能活到現在……」

原本想安慰他的鐵木蘭一聽,頓時傻眼,表情由同情轉為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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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19 16:43:0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叔叔,你千萬不要想不開,自殺是很笨的行為,雖然你本來就笨,不過不能做笨事,不然笨上加笨,會變成真正的大笨蛋。」

沒頭沒腦的一番話出自五歲小男孩的嘴巴,對因身體不適而提早下班的男人而言,還真有點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可是乾淨小臉上異常認真,煞有其事似的,非常用心地提醒有件他不知道的事正在發生,而且覺得他已經沒希望了,順便安慰他。

被個小孩子安慰,感覺倒是挺新鮮的,教人哭笑不得。

如果不是胃痛得厲害,他大慨會笑出來吧!

「你是承承還是堂堂?」

相處了好一段日子,周顯天還是分不出誰是哥哥.誰是弟弟。

「堂堂。」管堂坐在比他高的大石頭上,兩隻小腳停不住的動來動去。

「叔叔很慎重的告訴你,我沒有自殺的念頭,而且我也不笨。」他沒事幹麼自殺,這小傢伙看了什麼亂七八糟的電視節目,有樣學樣的學得很徹底。

若去當童星肯定紅透半邊天。

「就算木蘭姐姐喜歡別人也不會嗎?」他偏過頭,模樣天真可人。

周顯天愣了下,失笑地搖搖頭。「木蘭姐姐只愛叔叔,她不會喜歡其他人。」

「如果那個人長得很高很帥,又很風趣,還會講笑話逗大姐姐笑,她一定會變心。」管堂特別強調「變心」倆個字,還用瞧不起笨蛋的眼神歪著脖子看他。

「會有這個人嗎?」他當是小孩子的淘氣話,又想離間他們夫妻感情。

現在的小孩比鬼還精,從小接觸的層面廣,又是電視.電腦之類的高科技,一個個磨得不像孩子,失去最寶貴的童真。

尤其是管家這兩位小少爺,說話口氣跟大人沒兩樣,動不動就說兩句令人傻眼的超齡言語,要不就頑皮的惡作劇,搞得人仰馬翻。

而他們最熱中的是和他搶人,而且樂此不疲每每他抱著老婆做些親密事,兩個小鬼就突然冒出來攪和,不放兩人獨處。

「當然有啦!不然你以為我在說誰。」管堂噘起嘴,大聲地說著。

「喔!不是你假想出來的唐尼或米花。」他的幻想朋友。

為了加重話中的真實性,他的聲音更大了。「沒有唐尼跟米花啦!我有看到一個帥帥的叔叔來接姐姐,然後姐姐穿得很漂亮很漂亮,還化妝喔!很高興地坐上率叔叔的車。」

「帥叔叔?」堂堂會不會看走眼?有時他也會交代大為接送他妻子。

「嗯!他開了一輛藍寶堅尼跑車。」管堂用力一點頭,表示沒看錯。

「你知道什麼叫藍寶堅尼……」想起什麼,周顯天唇畔笑意一凝。

藍寶堅尼……他記得重鴻有一輛九八年出產的寶藍色藍寶堅尼跑車。

「叔叔呀,不要小看小孩子的智商,我們在臺北的家有三輛賓士,兩輛蓮花,五輛法拉利,還有奧迪跑車……」他曲起手指數,十跟手指頭家十跟腳指頭也不夠數,好多好多的車。

「等一下,你說的那個帥叔叔,是不是很愛甩頭髮,走路時老把手插在口袋裝帥?」他現在不想聽車子的事,只想知道是誰背著他招惹他的妻子。

管堂很認真地想了一下,「嗯!是那位帥叔叔,他還送我和哥哥一人一台掌上型遊戲機。」

收買小孩。周顯天的臉色變得很難看,陰晴不定。「木蘭姐姐今天也是跟他出去嗎?」

他想了想,搖頭。「不是。

周顯天一聽,稍微放心,但是……「不是今天,是天天,帥叔叔說他順路,姐姐就說:麻煩你了。」他學得唯妙唯肖,小腳併攏一鞠躬

「順什麼路?他根本住在天母……」是完全相反的方向,他上演什麼溫馨接送情!

周顯天覺得胃更痛了,一雙黑幽深眸陰得駭人。

「叔叔,你很生氣嗎?」好好笑呀!他的臉會變來變去,一下是青色,一下是紫色。

「不,我、不、生、氣。」他磨著牙,胸腔漲滿十噸黃色炸藥。

「所以你也不會打姐姐嘍!」會打人的大人最壞了,他不喜歡。

「我為什麼要打姐姐?」要揍也是揍明知朋友妻不可欺的混蛋。

「因為她拋棄你,跟別人走了。」叔叔應該會哭吧!上次阿胖跟一隻黑狗搶輸一根雞骨頭時,也嗚嗚嗚的哭了好久。

「拋棄……」他心口忽地一怞,差點喘不過氣來。

「叔叔,你現在想自殺了嗎?我房間有童軍繩喔!可以借你用,我拋繩很強,一下就拋過橫樑,你死了以後要記得把繩子還給我。」

人死了怎麼還?真是童言童語。

小孩子的個性就是反反覆覆,前一刻還安慰大人不要尋死,一轉眼,他又要拿出繩索助人一死,還得意揚揚炫耀拋繩技巧。

令人莞爾的小東西。

可惜此時周顯天神情凝重,心思複雜得教人看不透,他眉宇打結,透著憂心,始終無法纖解心頭越積越高的鬱悶。

因為他這幾天太忙,冷落了妻子,才讓旁人有機可乘嗎?

還是重鴻幽默風趣的談吐終於打動蘭兒的心,他們有相同的話題,都熱愛鞋子設計,讓她不知不覺和他越走越近,然後……砰地,外頭傳來關起車門的聲音。

將越想越偏的可怕想法硬生生的拉回,周顯天一手按著胃,人站在樹叢旁往外看,他看見好友和妻子有說有笑的並行,還伸手碰了碰她的發……「蘭兒,下班了嗎?」

沒想到會看到平常忙得比她還晚的前夫,鐵木蘭意外不已。

但這一怔,被想太多的前夫誤以為是心虛。

「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不用加班嗎?」是出了什麼事,還是他真聽進去她的話,減少工作量,免得累出病。

「妨礙你們了。」一出口,他比誰都愕然,很想收回含酸帶澀的諷言。

「咦!什麼?」她聽不懂。

鐵木蘭沒發現前夫滿嘴酸意,只覺得他的話很奇怪,讓人聽得迷糊。

可是對情場老手來說,柳重鴻一聽就聽出端倪,眼角微挑地笑得有些欠扁,故意將手往人家前妻肩上一擱。

「他是說你太晚回來了,他等你等了很久,要你以後別忙得忘了回家。」嘖!

醋勁真大,他快被萬把眼刀給砍了。

「是這麼嗎?我怎麼聽不出來。」她滿臉狐疑。

「因為你滿腦子想著鞋子設計的事,當然擠不出空間放其他的事。」還好她沒什麼心機,不然有人真要抱著棉被獨眠了。

「也對,我正想著如何設計出好穿又耐用的運動童鞋,讓小孩一見就喜歡。」

一談到鞋子,她兩眼熠熠發光,散發動人的自信。

鐵木蘭生性單純,無法一心二用,她全心在鞋子的設計上,一點也沒感覺到肩上多了重量,侃侃而談設計理念。

但是看得刺目的周顯天可不像她那般漫不經心,他若無其事地走到她身邊,趁她沒瞧見時,用力扭轉那只該死的手,再狠狠地甩開。

接著,他自己取而代之,攬著她的腰,再以眼神警告第三者。

「……我一直滿喜歡酢漿草的外形,看起來很幸福,若是做成我個人……咦!顯天,你的臉怎麼臭臭的,誰惹你生氣?」

即使身邊偷偷換了個人,她仍一無所覺,還是開懷地談論著,直到不經意抬頭才發現周顯天難看的臉色。

「我……我胃痛。」他悶著聲回答,狠瞪在背後嗤笑的傢伙。

是心痛才是,醋飲多了所引發的後遺症。柳重鴻的心裏快笑翻了,他第一次看八風吹不動的好友大吃飛醋,而且還一副想殺人的樣子。

「什麼?胃痛,你怎麼不早說,還聽我拉拉雜雜說一堆廢話,你站得穩嗎?要不要我扶你……」鐵木蘭慌忙的攙扶著他走進蘭室,唯恐他痛得無法支撐。

「你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是廢話,我最愛看你神采飛揚的講話……」胃痛不假,但不至於痛到難以站立,但是他假裝虛弱,樂於享受妻子的體貼。

虛偽。柳重鴻的嘴形如是說著。

但他也識相,沒跟進蘭屋逗弄兩隻小笨貓,他此時不走還待何時,要是那個大醋桶又想到什麼,沖出來侮扁他一頓,他豈不是得不償失。

真是的,下手這麼重,幫他照顧老婆還被當姦夫看待,他何苦來哉。

甩著發疼的手腕,他轉身離開。

與此同時,聽了周顯天的話,鐵木主動容地露出絲絲柔情。

「你躺好,胃藥吃了沒?」

「還沒!我想早點看到你。」其實他吃了一顆胃約,但為博取妻子的關注而佯稱未吃。

多吃一顆胃藥應該不會有事吧?畢竟是整腸健胃,保護胃壁。他想。

「天天看還沒看膩呀!你身體不照顧好,我會擔心的。」她撫著他的頭,喂他吃藥。

「一輩子也不膩,下輩子.下下輩子,我都要看著你。」緣定三生。

鐵木蘭戀慕地看著他,將頭枕在他胸前。「一輩子很長的,你不累嗎?」

「那麼你會累嗎?」他反問。

她輕輕搖頭,「我很懶隋,一生只能愛一個人,不會覺得累。」

「我也一樣,只要你在我身邊,再累也值得。」修長指頭撫著如瀑發絲,他愛憐地一吻。

「我不要你太累,答應我,感到疲倦一定要休息,賺再多錢也賺不回健康。」

沒她盯著,他總是忘記三餐要定時定量。

鐵木蘭心裏想著,要如何怞出時間,為他打理三餐飲食。像以前她還是他的妻子時,便煮幾樣家常菜裝入便當,送到公司給他,不然每回一見他犯胃疾,她就心疼不已。

「我知道,我會多訓練幾個副手分擔公事,這樣我也能常陪陪你。」他就是太輕忽婚姻需要經營,以為她會一直都在,。因此才全神貫注在事業上,忽略了她的寂寥。

她臉色微赧,但不免為他這番話心生暗喜。「我才不需要人陪,你要以自己的身體為重。」

「可我想要你陪我怎麼辦?」他大掌包覆著她雙手,擱放在心臟跳動的位置。

鐵木蘭沒有回答,把話題轉回他的身體上。「你的胃還痛嗎?」真要不舒服就得去看醫生。

「好多了,疼得不厲害。」吃了兩顆胃藥還痛,問題就大了,「對了,你怎會搭柳先生的車子回來?」

他問得不著痕跡,像是平時的閒聊,怕她察覺他骯髒的想法。

「因為台南的廠商打電話來,要訂購兩萬雙男女童鞋,所以老闆載我南下先看看廠房,和廠商商討一下他們想要的款式。」

一來一住也夠累了。

「你化妝是為了給廠商好印象?」原來不是一同出遊,而是工作。

她俏皮地一吐舌,「是呀!這幾天太忙了,痘痘都出來,不用粉遮一下,我怕會嚇到人。」

「不會,你的痘痘很可愛,你化不化妝我都愛。」他愛她的真.她的不做作。

「才怪!你就愛說好聽話哄我。」也只有他不嫌她美醜,當她是寶。

他輕笑出聲,「以後不用天天麻煩柳先生順路載你,我買部車讓你代步。」

「哪有天天,你想嚇死我呀!老闆開車像在飛,我才坐一、兩次就快嚇掉一半魂了,而且你知道他多可惡嗎?居然要我付洗車費,因為他開快害我暈車,結果吐在他的車上……」

聽著她一臉憤慨的形容老闆的惡形惡狀,還發誓再也不坐他的車子,周顯天的胃不疼了,嘴角也越揚越高,含笑地吻住妻子喋喋不休的香唇。

「我可不可以……不要去?」

一想到雲集的名門淑女,鐵木蘭心生膽怯,為之卻步。

如果有盞神燈許願,她希望一輩子再也不要遇到表面高雅,私底下言語傷人的大家閨秀。

「……沒關係,我不想勉強你,我的胃已經好多了,沒那麼疼,應該能撐上半小時。」

這種話一說,讓人還能拒絕嗎?

至少穿上剪裁合宜.落落大方領禮服的鐵木蘭做不到,她再怎麼怯場,也不能放身體不適的前夫不管,讓他獨自面對獻籌交錯的宴會。

只能咬著牙,硬著頭皮上了,把流言蜚語擋在耳外,當作沒聽見。

這麼一想,她的心情放鬆許多,用不是周夫人的眼光看待這場晚宴,她身邊是來來去去高談闊論的企業家,以及言談自若的商界名媛,忽然間,她覺得他們並非高不可攀。

因為她聽到有人提到臭豆腐,還有海綿寶寶,感覺距離一下拉近了。

以前她認為自己和這群精英份子格格不入,他們是站在雲層頂端,而她不過是地面的人,所以從不敢主動與之交談。

現在,她也該改變一下,不要再當沒有聲音的人。

「蘭兒,待會若有什麼不愉快的地方就告訴我,我們馬上離開,不用擔心得罪人。」這是她重入社交界的第一步,他必須讓她安心。

還有些緊張的鐵木蘭做了幾次深呼吸,才展顏一笑。「不要擔心我,做你該做的事,我能適應的。」

「真的?」他仍有很深的疑慮,無法真正地放下心。

「真的。這些日子我因鞋子設計而接觸不少人,他們或多或少了我一些啟發,我不會像過去那樣怯弱地想逃,我會勇敢迎戰。」她在心裏為自己加油,笑容滿面。

周顯天欣慰地輕笑道:「穿上你的盔甲吧,我的女戰士,為我打一場光榮的勝仗。」

「我會的。」她很想振作,但是一看到黑壓壓的一片,氣勢又弱了。「不過不要給我太多的壓力,我想盔甲太重了,我穿自己設計的高跟鞋上場就好。」

聞言,他笑得更大聲,低視她鑲鑽系帶晚宴鞋,不吝嗇給予讚美。「沒有比穿在你的腳上更美了。

「謝謝,你的吹捧讓我好過多了,我覺得自己像個英國皇室的公主。」在他眼中,她永遠是最美的,那便足夠了。

他伸出臂彎,「請挽著我的手,公主殿下,我們要進去了。」

「嗯!上斷頭臺。」她自我解嘲。

「斷頭臺?」他忍俊不禁,認為她的形容詞很妙。

周顯天離婚一事,不時有些風風雨雨的是非傳出,不少人有所耳聞,也鬧得沸沸揚揚,紛紛引頸眺望,他下一個春天何時到來。

可是等呀等的,自從他恢復單身的那一天起,他所出席的每一場宴會總是形單影隻,身邊沒有女伴相陪,引起眾多議論。

但是,卻也給其他女人躍躍欲試的機會,她們自認才貌和學識都比他前妻優,一定能獲得青睞,因此想盡辦法接近。

誰不想嫁入豪門呢?即使是豪門女子也想要多個保障,一要多金,二要人品出眾,三要專情,有此條件,每個人都搶著要。

可惜到目前為止,接近他的千金小姐全在海灘擱淺了,她們像漲潮的海浪,一波一波往岸上送,卻誰也入不了他的眼。

因為得不到,大家更是爭破頭,爭奇鬥豔地妝點出豔麗姿顏,妄想在眾女中奪魁。

不過人家都要失望了,一身白馬王子打扮的周顯天一現身,所有目光全移到他身上,同時也注意到他不再是一個人赴宴,他眼神溫柔地凝視懷中人。

「咦那不是他的前妻嗎?」

「不是離婚了,怎麼又一起出席?」

「該不會複合了吧!瞧他小心翼翼地呵護……」太令人羡慕了,真想成為他寵愛的女人。

乍見鐵木蘭的出現,眾人的反應大都是訝異,不解她為何和前大走在一塊,兩人親密的程度不像是離了婚。

也有一些人是震驚,不敢相信已經消失的人又再一次露面,而且神情洋溢著自信和光彩,仿佛帶著陽光而來的光明天使。

她變亮眼了。

「挺起胸,露出微笑,你是最美的,不要害怕別人的眼光。」

鼓勵的話語近在耳畔,讓自己發光的鐵木蘭笑得更甜美,擄獲在場人的視線。

「表哥,你怎麼又帶她出來丟人現眼,我們的臉被她丟得還不夠多嗎?非要雪上加霜讓我們家難堪?」

溫如玉鄙夷的語氣讓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的鐵木蘭眼神一黯,笑意變淡,她最怕遇到的就是這種情況。

「你的臉關我什麼事?你姓溫,我姓周,沒有所謂的我們。」

妻子的退縮,她是主謀。

一聽他瞥清的字眼,她驕橫的跺腳。「表哥,我們是一家人耶!你幹麼替一個外人說話?她根本不配和我們站在同一塊土地上。」

周顯天面容溫煦如日,但眼底冰冷無溫。「睡在同一張床上才叫內人,所以你才是名副其實的外人。」

也許是他太縱容她了,她才不知收斂,一再得寸進尺,這次他不會再任由她傷害他的女人。

「你在說什麼鬼話?我們是表兄妹,當然不可能睡在一起呀。」表兄妹不得通婚,不然她怎會讓肥水落外人田,便宜別人。

其實溫如玉從小就暗戀樣樣傑出的表哥,可是礙於法令規定,她才深埋心底,不敢說出口。

因此不管是誰,只要是表哥身邊的女人她一概不喜歡,還想盡辦法羞辱人家,讓對方知難而退,不再纏住她心愛的表哥。

所以當他毫無預警宣佈婚訊時,她震驚得快要死掉,連帶著也恨起未謀面的女人,她還曾釘草人詛咒,要人家早日橫死。

「親兄妹都不能管到我頭上,何況你只是表妹,未免太多事了,周家的事幾時輪到姓溫的人來管。」他這話說得很重,將兩家分得清清楚楚。

「我……我是關心……」她氣弱地嗓嚅。

「你還是多關心自家的生意,聽說姨丈的資金卡在大陸那邊,若是我不伸援手增資,溫家就等著破產吧!」他不想說得太白,免得傷了和氣。

「你是什麼意思?」她心驚地捂著胸口。

「很簡單,看要當路邊行乞的乞丐,還是溫家的公主,你自行選擇。」不嚇嚇她,她永遠也不會學乖。

周顯天自然不會不對溫家伸出援手,畢竟是姨母的夫家,看在母親的份上,他還是會投注資金。

這番話純粹是嚇唬任性的表妹,讓她受一次震憾教育,學著體諒別人。

「你……你……」她很想破口大駡他無清,可是又擔心家中財務真的有困難,除了他,還真沒人拿得出大筆資金援助。

再刁橫也得低頭,溫如玉被困住了。

「周大哥,你何必欺負在家表妹,她一向心直口快,有什麼說什麼,你不能因為她一時口快就怪罪她,鬧來鬧去,血緣是不變的。」為人出頭的歐婉玲看似為朋友說好話,實則暗諷外人再親也親不過血緣至親,表兄妹鬧得再凶也是自家人。

也就是說,溫如玉說的是實情,只是個性太直,不懂得拐彎抹角,容易遭人陷妒。

「就是嘛!表哥,我們幹麼為了她吵架啊?瞧,我最近買了一雙新鞋子,你看好不好看?」拔了牙就忘了疼,溫如玉又故態復萌,故意排擠前表嫂。

一說到鞋子,鐵木蘭的精神就來了,她低頭一看,訝然一呼。

那不是她上個月限量推出的新鞋嗎?

不只是她,歐婉玲的皮須綁帶蛇紋飾高跟鞋也是她的設計,不過晚了兩個禮拜推出,售價比較先前高了兩倍,質感也較好。

這兩個看不起她,視她為草包的千金小姐,居然也穿上她設計的鞋子,那表示她的品味並未低人一等,足以和她們平起平坐。

這麼一想,她勇氣百增,臉上流露前所未有的驕傲。她的作品是獲得肯定的!

「周大哥,既然來了就陪我跳一曲舞吧我想你的女伴不會介意的,識大體的女人該知進退,不做妨礙男人前途的絆腳石。」借著我,我才是最適合你的人。歐宛玲抿嘴一笑,得體大方,眼神帶著一絲勾人的媚態。

「我……」

正想拒絕的周顯天才一掀唇,一隻柔白小手就堅定地握住他的厚實大掌。

「不,我很介意,我才是他的女伴,而你不是。像你這樣受過良好教育的女人怎麼這麼不懂事,光明正大的搶起別人的男人。」她不會退讓,因為她夠資格站在所愛之人的身邊。

「你說什麼,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誰說話?」歐蜿玲高傲地揚起下顎。

鐵木蘭露出憐憫的神情,「你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呀!難怪一點教養都也沒有,見到男人就像沒人要的花癡,直接撲過來,你沒羞恥心嗎?對了,你們很喜歡我設計的新鞋子是吧!改天我送你們,不用擠破頭跟一群女人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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