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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顏依依]東京來的天敵[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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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6-14 17:49:28 |倒序瀏覽
東京來的天敵 作者:顏依依

天殺的,樓上鄰居是遭小偷了不成?
青天霹靂的一響,嚇得正在熬夜加班的她手指亂亂壓,
咻咻咻一下就把辛苦的成果殺光光,全部蕩然無「存」。
別說她沒敦親睦鄰,這會兒她不就拎著球棒發揮守望相助,
但這賊……會不會長得太帥了點?
而且既不慌張也沒逃跑,還反問她是誰!
哼,要不是看在他那卡哇伊兒子的份上,
憑他將她的熱心評價成一句「魯莽不要命」,
第二天又以花盆想砸她,還說是貓弄倒的裝無辜,
加上吵架吵不贏,竟二話不說的「咬」她……
他們的老鼠仔冤早就結大了!
而她怕委屈了孩子,找他下樓面試僱用,結果他還真敢──
薪水要求十萬塊!吼,老闆他來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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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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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6-14 17:50:02
新的開始! 顏依依

  終於把使用五、六年,後期常故障的電腦汰舊換新,不知這可否叫新的開始?

  雖然我對這個具有嶄新面貌的新朋友,仍存著莫名的不安全感,還是希望它溫馴配合點,最好永遠別有發脾氣使壞的時候,如此老被我叨擾的朋友,耳根會清靜些。

  報上的星座專欄說,射手座今年將有一整年的好運勢,不知這可否叫新的開始?

  迷信嗎?非也。

  實在是去年自己的運勢滿差的,做什麼彷彿都不甚順遂,連提個款芯片卡都會無故毀損,加上對人性有點心寒,去年歎氣的次數我看數都數不清。

  為什麼扯上人性?請容我發一下牢騷,小女子也是打去年才親眼目睹電視上所演,為爭家產那種猙獰難看的嘴臉,活生生在自己生活中映現,對像還是一向高尚,平時難得回鄉下一趟,看來也親切的大伯母一家人。

  唉,人啊,真的不曉得該怎麼說。

  所以,算了,還是跳過這灰暗點別談。

  好久不見的依依總算又有書寶寶問世,這能否算是新的開始?(莞爾一笑)

  說真格的,創作對自己而言,從來都是美麗又折磨的事,沒其它作者厲害的快手速度,書寶寶孵得慢就算了,若稿子不小心再出個意外狀況——

  很好,就像現在這樣,我們很久不見了。

  這麼無奈做啥還寫?

  呆,想多賺點COCO啊!

  而除去最實際層面的因素,想要多擁有幾本自己的書也是一項很要不得的偏執,呃,怎麼覺得自己有點自虐,真正傻的是自己?

  哎呀,管他的,反正依依想下的結論是,莫名其妙又過了一年……唔,是歲月如梭又過了一年,但願新的一年裡,無論在哪方面,自個都有新的開始,也時時都有愉悅的好心情。

  親愛的讀者朋友亦然。

  下個故事打算寫《東京來的天敵》男主角表弟的情事,若無意外的話^^。

  拜。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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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匿名  發表於 2011-6-14 17:51:46
第一章

  日本東京

  薄谷宅邸

  雅致潔淨的和室裡,薄谷少棠與他爺爺相對而坐,告訴他老人家他要到台灣的決定。

  「你要到台灣度假?」薄谷隼人對這個消息有些意外。

  「這一個半月的假期是爸早就答應我的。」他這個薄谷國際集團的副總裁可是好不容易才拗來這次長假,只是這趟到台灣,他得負責視察集團在台的分公司就是。

  「你放假我沒意見,但你確定要帶小齊一塊去?」小齊才三歲哪。

  「他很高興我要帶他出國玩。」

  灰白的眉毛微挑,「說得好像我跟你爸媽從來不帶小傢伙出去一樣。」

  斜飛入鬢的濃眉不遑多讓的挑起,「爺爺當然不會這樣,您老是『好心』的帶他和各家千金見面不是?」

  薄谷隼人差點教入口的菩提養生茶嗆到。難道小齊將他們兩人間的秘密說給少棠聽了?

  他輕咳兩聲說:「什麼和各家千金見面,公司現在全交由你和你父親負責,我多得是含飴弄曾孫,帶他和以前商場的老朋友敘舊的機會,對方又剛好有女兒,小齊自然認識許多阿姨。」

  「我兒子好像一點也不開心爺爺介紹那些阿姨給他認識。」

  「這也是我一直納悶的地方,每次問他喜不喜歡對方他都搖頭,那娃兒到底要挑什麼樣的媽……呃,我是說,你要告訴小齊多認識人好,至少有更多人疼他。」險些說溜嘴,老人家連忙將話轉彎。

  薄谷少棠直覺羌爾。這個活寶爺爺以為他不曉得他在打啥主意,要他兒子幫他挑老婆?虧他想得出來。

  「爺爺最好別操之過急,否則難保小齊以後都不跟您出門。」他意有所指的提點他。

  這倒是,昨天他打算帶小齊上嚴老家,看他是否會喜歡嚴老的女兒,選她當媽咪,他不就說他不要去!

  「我和小齊搭下午的飛機飛台灣。」

  「這麼快?」

  「我的假期明天開始。」

  實話是,避難有人慢吞吞的嗎?小齊到目前為止是尚未幫他挑到老婆,可再讓爺爺密集帶他面見各家名門干金,萬一小傢伙哪天煩了,胡亂說他喜歡爺爺為他找的媽咪人選,只怕他會被逼著娶對方。

  「你這豈非先斬後奏。」今天下午他原本還想帶小齊到嚴老家哩。

  薄谷少棠坦蕩一笑,「基本上是如此,畢竟這是我的假期,小齊是我兒子。」

  「呿,就只有你敢在爺爺面前這樣猖狂。」

  偏偏他就是以這個能力卓絕的孫子為傲,見他遲遲未幫小齊找個媽咪,也沒直接逼他,而采迂迴方式要小齊自己挑。

  「算了,有管家長瀨嬸陪你們一起去,她會照顧你們父子。」改變不了他的先斬後奏,只好妥協。

  薄谷少棠卻給他另項意外答案,「我沒打算帶長瀨嬸同行,爺爺放心,如果有必要,我可以請舅媽幫我照顧小齊,倘若他在台灣待不下去,我會馬上帶他回來。」

  這回薄谷隼人沒再反對,猜想小齊不到兩天就會想家,吵著回日本,到時他就又能帶著他幫孫子挑老婆。就暫時讓這一大一小到台灣逛逛吧!

  ******

  台灣台北

  霓虹閃爍的夜,殷巧然仍在自己的財管顧問暨人力中介公司裡埋首工作,她打算將手上這份棘手的財務報表審核好再回家。

  噹啷——

  「啊!」突然由樓上傳來的奇異巨響嚇了她一大跳,她擱在鍵盤上的手一個錯壓,螢幕上的報表整個消失不見。「天啊,我的資料……」

  她急著救回尚未存檔的報表,豈料耳裡冷不防又闖入砰的一聲巨大聲響,再度被嚇到的她手掌整個壓在鍵盤上,電腦上的資料全被刪除掉。

  「怎麼會這樣!」她傻眼哀號。她忙了好幾個小時處理這個案子,眼看再十來分鐘就能完成,現在整理好的資料全沒了。

  失算,幹麼不先存檔?不,全是剛才那接連的嚇人聲音惹的禍!

  她憤然的仰看天花板,二樓一向安安靜靜,怎會莫名傳來怪聲。

  難道是小偷?!

  「八成就是闖空門的小偷。」這麼下著結論的同時,殷巧然已抓過角落以防萬一準備對付宵小的棍子,沒做多想的開門出去。

  奶奶有說過,做人要敦親睦鄰,何況這個小偷害她失手毀去辛苦半天的資料,更該教訓教訓他。

  來到二樓,她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用力推開門,存心讓那個闖空門的偷兒嚇破膽。

  「你是誰?!」一道沉穩中夾帶凜冽的質問凌空擲向她。

  「呃——」望見發聲的男子,殷巧然無法不意外。這個偷兒好看得不像話,又高又俊,五官立體有型,絕對是當模特兒的料。

  「你到底是誰?」薄谷少棠凝起濃眉問。眼前這名個子嬌小,留著及肩長髮,五官也細緻小巧的女孩為何莫名其妙闖入他家?

  殷巧然總算記起上樓的目的。管他長得再好看,小偷就是小偷。

  將棍子舉向前,她拿出該有的氣勢叱喝,「你這偷兒未免太囂張,擅闖民宅行竊將燈點得通亮已經夠狂妄,看見有人來抓賊沒慌張逃胞,竟還反問對方是誰!」

  「我是偷兒?」深邃的眼射出一道危險。

  她轉頭搜尋他企圖為非作歹的證據,「地上的檯燈碎片和那幅歪倒的壁畫,就是你圖謀不軌的證明。」

  想偷畫,敢情還是個雅賊呢!

  「我若是偷兒,你就是魯莽不要命的糊塗蛋。」

  「你說什麼……你別過來哦,我會敲得你滿頭包。」嘴裡威嚇,她卻教他逐步欺近的壓迫氣息逼得不由自主的迭步後退。

  「有人對歹徒這麼客氣的嗎?」

  「你!可惡!」阻止不了他的進逼,她慢半拍的想用棍子攻擊他,誰知他單手就搶走棍子丟到一旁沙發,「你想做什……啊——」

  話未問完,她整個人已落入他懷裡。

  「現在才知道怕會不會太遲?你以為憑你一個弱女子能隻身對付歹徒?」沒放開鉗制她的雙手,薄谷少棠存心給她凡事不能太衝動的機會教育。

  「全是你惹的禍你還敢怪我!要不是你闖空門發出的驚人聲音害我失手刪掉報表資料,我何必上樓來逮你這個小偷。」她很努力掙扎,可惜徒勞無功。

  「你住樓下?」

  「怎麼,想順便洗劫我的公司?」小臉倔強的仰望他。她知道該冷靜應付這偷兒,可胸口一股不服氣焰硬是讓她不馴的與他槓上。

  薄谷少棠難以恭維的皺眉,「你果真是魯莽又不要命,今天你若遇上別人,沒被劫色只怕也少不了一頓皮肉痛。」

  就算他推論得有理,聽他一而再的損她,就足夠氣得她再逞口舌之利,「要你管!」

  眉梢暗挑,薄谷少棠正考慮是否要來個輕薄之吻,讓這顆小辣椒吃點苦頭受點教訓,一道軟嫩的喚喊忽地傳來——

  「爹地。」

  驚訝有小孩聲音之餘,殷巧然也沒管自己仍教他環鉗在懷裡,挨著他彎身探頭朝他身後望去,和一雙骨碌碌卻有些睡眼惺忪的大眼睛對個正著。

  嘩,好可愛俊俏的小傢伙。

  「你兒子?」她瞅回身前的偷兒問。

  「你有意見?」薄谷少棠好氣也好笑。一個教竊賊制住的人會有心情管他有沒有兒子嘎?

  偏偏殷巧然對他這個偷兒就很有意見。「你有沒有良心啊!自己做賊已經很不應該,居然帶你的兒子當同夥。」

  真是夠了哦她!修長手指沒跟她客氣的輕敲她留著劉海的秀額,「聽清楚了,女人,這裡是我家。」

  「說謊不打草稿,我還這裡是我家哩。」

  「咦?爹地,這裡是我們家又是阿姨家,那我們要一起住嗎?」

  嫩嫩的問話響起,殷巧然低下頭,就見可愛小帥哥不知何時已走到兩人身邊,眼睛看著她,小手拉著他爹地的淡藍休閒外套衣擺。

  鬆開對她的環掃,薄谷少棠正要回答他不認識這個冒冒失失蹦出來的「女俠」,有人已先一步蹲下身子,和他兒子說起話。

  「弟弟乖,阿姨沒有要跟你們住,你告訴阿姨,這裡真的是你們家嗎?」

  「對呀,我們家雖然在東京,但是爹地說這裡也是我們家。」嗯,這個阿姨眼睛大大的,鼻子小小,嘴巴也小小的,比曾爺爺帶他去看過的那些阿姨都漂亮哦!

  日本東京?懷疑的眼神瞟向他爹地,「你從日本來的?」

  「你那是什麼語氣,好像我從日本來犯法一樣。」這女人到底有沒有搞清楚她現在在誰的地盤?小齊也真是的,幹麼跟她講這麼多。

  「日本來的是不犯法,但如果你是日本人,會講這麼地道的國語就有問題。」

  意思也就是她不相信他,仍當他是竊賊?「還真不巧,我剛好是中日混血兒,奶奶和母親剛好都是台灣人,一家人也剛好都會說國語。」

  呃,真有這麼剛好?「你們一家人真的都會說國語?」她向小帥哥求證。

  小小腦袋連點兩下。

  「你叫什麼名字?」她再問。

  「薄谷齊,大家都叫我小齊。」

  「小齊乖。」揉揉他髮頂,殷巧然繼續問:「你爹地也姓薄谷?」

  什麼話!她以為小齊是他兒於是他胡謅誰她的?薄谷少棠突然有想拿棍子敲昏她的衝動。

  只聽他兒子聽話得可以的報上他的大名,「爹地叫薄谷少棠。」

  很好,人家父子倆當真是中日混血兒,這裡也真的是他們家。

  「這下你滿意了嗎?魯莽不要命小姐。」迎上她瞟顱的眸光,薄谷少棠逮著機會將她一軍。

  被他這麼一戲謔,殷巧然忍不住氣的站起身回嗆,「錯仍然在你!如果你別發出像小偷闖空門的聲響,就什麼事都沒有。」

  「凡事都有意外你不懂?我就是不小心讓行李揮到檯燈,壁畫的釘子恰巧在我碰看時掉落,是你硬要認為是宵小出沒,怎麼能怪我。」幸好一向好睡的小齊沒被他弄出的噪音嚇哭,僅只教他吵醒。

  她有點想扁人,「你要是夠小心就不會打破檯燈。」

  「原來檯燈是爹地打破的,我還以為是魯莽不要命阿姨摔破的。」童稚的聲音突地介入相互對峙的爭執中。

  「小齊!」殷巧然的臉上有三條黑線。小帥哥叫她什麼來著?

  「真的呀,爹地從來沒打破過東西。」他天真的追加說明。

  「不是這個,你別聽你爹地胡說,不可以叫我魯莽不要命阿姨。」轉向他,她一本正經的糾正。

  「阿姨偏心,爹地可以那樣叫你,為什麼我就不行?」小嘴嘟嘟的。

  「嗄?」她偏心?

  薄谷少棠嘴角噙著有趣的笑,「我兒子以為魯莽不要命是你的名字。」令他有些訝異的是,小齊似乎對這個冒失莽撞小姐頗有好感。

  聞言,她惡狠狠瞪他一眼,彎身搭著小傢伙的肩膀,慎重澄清,「那是你臭爹地亂喊的,阿姨叫殷巧然,你應該喊的是巧然阿姨,知道嗎?」

  「知道,巧然阿姨。」他喊得甜膩膩。

  「這才乖,很晚了,趕快去睡覺,小心別踩到玻璃,阿姨要回去了。」雖然他很可愛,可惜他爹地教人氣得牙癢癢,她不想再待在這裡跟他吵,資料不見的事她只好自認倒霉。

  「爹地,巧然阿姨人很好。」小齊看著被關上的門說。

  「冒失又倔強的小辣椒一個,哪裡好?」小傢伙沒瞧見她離開前又死命瞪他好幾眼。

  「小辣椒?」兩條小眉毛皺著困惑,無法將他新認識的巧然阿姨與辣椒聯想在一塊。

  薄谷少棠好笑的將他抱到椅子上,避免他踩到玻璃碎片。「不懂沒關係,以後長大你就會知道。肚子餓了吧,爹地把地上碎片清掃好之後就煮東西給你吃。」

  「好。」乖巧的應著,他在心裡想,等下次遇見巧然阿姨,他再問她是什麼椒好了。

  ******

  秋陽輕灑的早晨,一天的忙碌又將展開。

  殷巧然撒嬌的摟抱送她到門口的奶奶,「我去上班嘍,奶奶在家等顧嫂回來,別亂跑。」

  顧嫂是她請來陪伴與照顧奶奶的幫手,上市場買菜去了。

  殷許月蓮笑瞇瞇的拍拍她手臂,「別擔心奶奶,我的身體很硬朗,倒是你,要多注意身體,別老是工作到那麼晚,昨天回到家都十點了。」

  「昨天是例外,要不是突然冒出個可惡的程咬金,我哪會耽擱那麼多時間。」一提到她就想生氣,薄谷少棠那張沉穩又帶點狂狷的臉龐跟著份外清明的浮現她腦中。

  「是不是有人找你麻煩?聽奶奶的,以後別加班,那麼晚公司只有你一個女孩子,奶奶不放心。」

  殷巧然急忙安撫她,「沒事,只是工作上出了點小狀況,我會注意安全。」

  經過一晚,雖然不想承認,她卻無法否認昨晚她未做多想便衝上樓「敦親睦鄰」的舉動,有點衝動,倘若她真遇上歹徒,後果確實不堪設想。

  可是話說回來,薄谷少棠別挑昨晚回台灣不就得了?

  可見,錯全在他。

  向奶奶再三保證她會很平安後,殷巧然開車到公司,她還有一堆公事要處理。將車子停妥走至公司門前,一道黑影從天而降,啪啦一聲碎裂她跟前,她整個人僵住的看著地上破碎的花盆,就差那麼一點,她就被砸中。

  二十分鐘前她才向奶奶保證她會很平安,這會兒她險些就出事,她開始犯太歲嘎?無緣無故花盆居然從天……

  「薄谷少棠!」抬頭往上看的剎那,她愕然驚呼。他站在二樓的陽台上,豈不表示那個花盆是他砸的,她犯的太歲是他!

  怒火勃發的,她直接殺到二樓,想不到他早已開門在那兒等著她。

  「小齊還在睡,你可別嚷嚷吵醒他,否則後果自行負責。」

  算賬的話她都還未出口,他氣人的提點已先落下。

  這簡直是惡人先告狀,她實在沒必要甩他,但他的差勁與他可愛的兒子無關,她只能逼近他該死優雅倚靠門邊的身子,壓低音量控訴,「你怎麼這麼惡劣!竟然用花盆砸我!」

  「別冤枉我,是有隻貓跳過,碰落花盆。」他就是因為上陽台探看怪聲,驚訝的看見貓碰花盆差些砸中她,而後見她發現他滿臉怒火,便知道她又將矛頭指向他。

  果然他才把門打開,她已經上樓興師問罪。

  「聽你在蓋,你肯定對我昨天懷疑你是小偷懷恨在心,刻意砸花盆嚇唬我,做為你的報復手段。」

  「我沒這麼卑鄙。」

  「對,你『君子』得膽大包天,光明正大的使壞。」仰瞪他的小臉因激動而泛紅。他就這麼有把握花盆不會砸中她,還是他本來就想往她頭上砸,只是沒正中目標。

  薄谷少棠不由得瞇起眼。這個今天穿了套黑色亞麻褲裝,將長髮綰在腦後,比起昨天多了幾分幹練氣息的小女人,怎還是這麼沖?

  「怎樣,無話可說了?惡劣的君……子……」她的尾音僵顫的停在他放大的俊顏與貼印上她唇瓣的柔軟唇片下,兩眼大睜。

  他竟然……

  「呃!」唇上傳來的痛意令她輕哼,錯愕的瞅著他,「你竟然咬我!」不是輕薄的吻,而是令她意外的咬痛她。

  「不咬你如何讓你清醒點?別再說些誣蔑我的氣人話,我說花盆是貓弄掉的就是貓,你如果再執意誤會,我保證再多咬你幾下。」

  執拗的眼神與語氣在在顯示他的威脅是真的,可她才不相信他聲稱貓碰落花盆的爛借口,他們的梁子結大了!

  退後一大步,她拉開不會被咬的安全距離反駁,「我告訴你,想還你清白除非讓我親眼看見你說的那隻貓在你家陽台跳,否則兇手就是你。哼!」

  看她鼓著腮幫子撂完話,轉身就下樓的固執倔強背影,薄谷少棠氣笑皆不是的搖頭。那只肇事的貓咪早不知跑哪兒去,他去哪裡叫它來還他清白?

  此時,回到公司的殷巧然拿著掃把出去清掃路上的花盆殘骸,胸口依然氣悶。

  什麼貓闖的禍?!她的公司在這兒開了兩年,也沒見過半隻貓在附近晃,怎麼他一回來就有貓咪出現,分明就是蓄意找她碴,還不認賬。

  「哇啊,老闆,這種掃地工作我來就好,你這樣我會有罪惡感。」來上班的簡心瑤赫然驚見老闆在公司外頭掃地,連忙跑過去接手清掃工作。

  「你要是有罪惡感,就別每次要你加班就落跑。」

  「好心點老闆,白天我已經很賣力工作,晚上再被你操下去,我會死。」

  我每天從早忙到晚,死了嗎?」殷巧然沒好氣的斜睨她。公司裡請了心瑤一位正式職員及另一位工讀生張詠翎,也不知是不是兩人跟她混久了,老跟她沒大沒小。

  她堆上皮皮的笑,「我們美麗的老闆是驍勇的拚命三娘,我哪能跟你比。」

  這個芳齡二十六,大她兩歲的上司是個工作狂,上班總是比職員早到晚退,她和詠翎均甘敗下風。

  「不過老闆,這打破的花盆怎麼回事?我們公司四週一向乾淨,怎麼會有這玩意兒?」

  小臉往上望,氣悶又起,「你說呢?」

  意思就是說,它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老闆,你是不是忙過頭累了,今天心情好像很糟。」跟著進公司,簡心瑤問。

  「有嗎?」坐入辦公椅,殷巧然沒承認自己的心情確實很糟糕。

  「你的臉繃繃的。」平常就算工作再多或她蹺頭沒加班,這位好相處的上司也不會繃著臉,今天一早卻破天荒臭著俏臉。

  殷巧然微怔,她這才發現從以前到現在,向來只有她那薄情寡義的父親以及勢利刻薄的繼母能讓她動怒,可她從未把負面情緒帶到公司,沒想到那個昨晚才從東京來的可惡男人,不但有惹她發火的能耐,更能令她回到工作崗位仍繃著臉。

  「我大概遇上天敵了。」一個敢放肆咬她的頑劣天敵。

  不明白她說什麼天敵,見她歎息的揉捏眉心,簡心瑤由衷勸道:「老闆,人疲累心情也會變差,你就再多請個幫手分擔業務吧。」

  別看他們公司規模小,承接的財管與人力中介案子可是應接不暇,她和詠翎早就建議上司多請個助手,但她老是忙得將這件事拋到腦後。

  難道是她太拚命,壓力過大,才變得容易生氣?「知道了,這兩天我會從委託者中挑看看有沒有適合的助手。」

  「這樣就對了,老闆英明。」

  「少在那裡拍馬屁,趕快工作。」拿著掃把打躬作揖,能看嗎?

  收起掃除用具,簡心瑤正準備回座位辦公,忽瞥見由門口探頭而入的小腦袋。「老闆,我們今天頭一位客人是個小帥哥耶!」

  「什麼小……小齊!」抬頭看清門邊的小人兒,殷巧然訝喊的走向他。

  「巧然阿姨。」咧出一口小白牙,他開心的跑向她。

  只有簡心瑤處在狀況外,不曉得這個抱著根棍子來找上司的可愛小男孩是誰。無奈辦公室裡的電話響起,她忙著應酬客戶,沒空搞清楚狀況。

  「怎麼會來阿姨這兒,爹地呢?」沒看見薄谷少棠,殷巧然疑惑的問。

  「我來還巧然阿姨棍子,爹地看我進阿姨的公司就上樓去了。」昨天他問巧然阿姨住哪裡,爹地說她的公司在他們家樓下,他好高興,早就跟爹地說好早上要來找她。

  將昨天她可惜沒敲到薄谷少棠的棍子放到牆邊,她抱起他坐入沙發。

  「你爹地就這麼放心的走掉,他不怕阿姨把你賣掉?」他們昨天才認識,更結下樑子耶。

  小齊咯咯直笑,「好好玩,我想來找巧然阿姨時,爹地也說我不怕被巧然阿姨抓去賣掉。」

  柳眉抽挑,殷巧然可不覺得好玩。那薄谷少棠擺明藐視她的人品!「你爹地怕阿姨把你賣掉,為什麼又讓你來找我?」

  「我說阿姨才不會賣掉我,然後爹地要我拿巧然阿姨的棍子還你,說阿姨假如要賣我,要我趕緊打電話回家。」

  那個氣人的薄谷少棠,真當她是人口販子啊!

  「你媽咪呢?阿姨好像沒見到她。」突然很想知道什麼樣的女人忍受得了他,敢當他的妻子,她的問話就這麼出口。

  開心的笑臉不見了,「我沒有媽媽,爹地說媽咪到很遠的地方去了。」

  也就是受不了他的狂傲霸氣,和他離婚了?依她看,八九不離十。她疼惜的摟緊小身子,「沒關係,小齊還有爺爺奶奶疼呀。

  骨碌碌的圓眼閃閃發亮,「爹地也這麼說哦,而且我還有個曾爺爺也很疼我。」只是奇怪的常帶他去見很多不同的阿姨就是了。

  「他幹麼老跟我說一樣的話!」含糊咕噥,她忽地又想起一件事,「你跟你爹地為什麼到台灣來?」

  「爹地說要帶我到台灣玩。」小頭顱往右微偏,天真的補充,「爹地好像還有說他要回台灣避難,巧然阿姨,什麼是避難?」

  她有不好的預感,「小齊有沒有聽你爹地說他要去上班?」

  「沒有,爹地好像在放假。」

  放假,這只怕是失業的代名詞,他所謂的避難八成也是為躲避什麼債主才避到台灣來。如此一來,最可憐的不就是小齊,他爹地沒個穩定工作,萬一餓壞他或情緒不穩拿他出氣怎麼辦?!

  眉心皺了又皺,她不是很情願的作下決定,「小齊,打電話請你爹地來阿姨這裡面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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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6-14 17:52:01
第二章

  整個精巧財管顧問暨人力中介公司裡的氣氛,有些詭異。

  「心瑤姐,你能不能解釋一下現在是什麼情況?」張詠翎湊近簡心瑤身邊,指著心型沙發那頭坐著的三人,小聲的跟她咬耳朵。

  她也不過遲到五分鐘,結果就見個好看到爆的帥哥先她一步進公司,老闆手上牽著的卡哇伊小男孩喊他爹地,然後她什麼話都來不及問,老闆就吩咐她和心瑤姐,她暫時不接電話,隨即請陌生帥哥入座。

  這是什麼情形?

  「我哪知道,剛才我和客戶講電話,隱約聽小帥哥打電話叫他爹地來面試什麼的,然後大帥哥就出現了。」基本上她也是一頭霧水。

  兩個面面相覷的人摸不著頭緒,沙發這端有了動靜——

  「你要我來面試?」靜視對面的清麗俏臉,薄谷少棠不確定的問。兒子莫名其妙打電話說殷巧然要他面試,且要他過來再談,他不來弄清情況都不行。

  「小齊說你沒工作,我這裡正好想再僱請一位助手,看在小齊的面子上主動通知你,看你有沒有興趣。」要自己別去想與他從昨晚就牽扯的糾葛,殷巧然勉強維持平和的語氣。

  「對呀,爹地只要下樓就有班可以上,很近ㄟ。」挨著她坐的小齊樂得笑彎小嘴。巧然阿姨有告訴他要介紹爹地來這裡上班,這樣他每天都能見到她哦。

  「樓上什麼時候住了這麼對出色的父子?」張詠翎小聲問簡心瑤。

  「你問我我問誰?我也是剛知道老闆要請的助理是樓上鄰居。」

  「我兒子說我沒工作你就信?」薄谷少棠想笑。不知這一大一小如何做溝通,竟扯到他沒工作上頭。

  「不然請問閣下哪裡高就?」

  知名薄谷國際集團的副總裁,如果他這麼坦白,他懷疑這個昨天將他當賊,早上認定他用花盆砸她,此刻話裡、眼底挑含不認同批判意味的小女人會信。

  不介意他又被誤當無業遊民,只是他忽然興起捉弄反擊的念頭。「想僱用我,月薪起碼要十萬,你確定請得起我?」

  「十萬?!」驚呼的是簡心瑤和張詠翎。這麼離譜的薪資她們有沒有聽錯?

  殷巧然眼裡直冒火,「我公司缺的是助理不是總經理!」竟敢獅子大開口,敲詐啊他!

  「我的能力絕對值得這個價碼。」他已經開價很低了哪。

  「屁啦!」

  「呃——」簡心瑤與張詠翎傻住眼,頭一回聽氣質端莊的上司說出不文雅的話。

  「是放屁的屁嗎?」小齊天真的問得認真。

  殷巧然直教童言童語糗紅臉。「沒有啦,阿姨亂講的。」眼角瞥見那個令她氣得口沒遮攔的罪魁禍首嘴角噙著可惡的笑,她咬牙切齒的嗔視他,「都是你害的,你還敢笑!」

  「我可沒叫你說粗話。」他也沒料到她會冒出不淑女的屁啦,奇怪的是他不覺反感,反而覺得她可愛。

  「你!」

  氣死她了,她敢發誓她絕不是像心瑤說的,因為太過拚命工作壓力大,以致心情容易起伏,完全因為她和薄谷少棠犯沖、八字不合,她才會輕易被惹動氣焰。

  怎料他像存心氣炸她似的又道:「除了十萬的月薪,你還得答應上班時間我可以隨時離開處理私事,並且幫我照看小齊的條件。」

  她好想拿高跟鞋砸他!無奈為了討人喜歡的小齊著想,避免他成為失業父親的出氣簡,她不得不將對他爹地的怒火忍下來。

  「好,就再多這兩項條件。」瞇眼看向他身上該死的適合他的純白運動眼,她沉聲說:「去換套正式點的衣服,你今天就開始上班。」

  她倒要看看,這個自大的男人有什麼值得十萬的過人能耐。

  ******

  站在穿衣鏡前打著領帶,薄谷少棠對事情的演變有些哭笑不得,他原是存著捉弄念頭對殷巧然開出明顯令她發火的僱用條件,豈料她會出乎預料的妥協。

  他可以拒絕她的錄用,但若沒讓她親眼見證他的實力,那個小辣椒不知又要如何奚落他在自我吹噓。

  倒是小齊,渾然不覺殷巧然對自己爹地的意見多多,也不知怎地,好像特別喜歡在她身邊打轉,現在還在人家公司呢!

  莞爾的歎口氣,他只好將原本今早要到薄谷分公司視察的計劃延後,先去殷巧然的公司上班。

  「爹地,你的位子在這裡。」正在另張桌子塗鴉的小齊一看見他,興奮的指著殷巧然右邊的空位向他報告。

  他才落座,一疊卷宗送到他眼前。

  「這些案子交給你負責,有財管咨詢也有人力中介的委託,你處理好再交給我審核,心瑤也有一堆案子做,你別吵她。」

  被點名的簡心瑤一臉抱歉的對他笑笑,幾分鐘前她和詠翎已向上司追問出薄谷少棠是她昨天才認識的鄰居,會僱用他全因為小齊的緣故,上司慎重交代要測試他的能耐,要她不能指點他,她只能照做。

  薄谷少棠豈會不明白殷巧然想探測他實力的心思,沒有異議的,他逕自翻閱起卷宗。

  見狀,殷巧然無法不皺眉。這人到底忙真的假的,怎奈她手邊有成堆公事,沒空一直盯著他瞧。

  看了眼心瑤和詠翎都各自忙著接電話、敲電腦,就連小齊也塗鴉得認真,她亦斂起心神,開始投入工作中。

  直到不知過了多久,客戶上門來——

  「老闆,我想委託你幫我的公司做財管評析。」

  抬起頭,殷巧然愣住眼。上門的中年男子竟站在薄谷少棠面前,把他當老闆!

  就在簡心瑤和張詠翎也發現這個認錯人的誤會,想開口澄清時,中年男子將手中的午皮紙袋放到薄谷少棠的辦公桌上。

  「什麼東西?」始終埋首工作的薄谷少棠總算抬起頭來,疑惑的看著眼前的陌生男子。

  「我想請老闆你幫我的公司做財管評析。」

  老闆?他?

  「先生,你弄錯了,他不是老闆啦!」簡心瑤趕緊出聲,因為他們真正的老闆臉色不太好看說。

  「ㄟ,你不是老闆?」

  「她才是。」薄谷少棠含笑比向殷巧然,瞧見水靈瞳眸裡隱現的慍怒風暴。嘖,她又生氣了。

  中年男子尷尬的抓抓頭,朝她頷首,「抱歉,這位先生看起來很有老闆的架式,所以不好意思。」

  「沒關係,請坐。」儘管心裡嘔得很,殷巧然不失風度的應對。

  哪裡曉得她的兩位好下屬竟然跟著發表意見——

  「聽這位先生一說,薄谷大哥是比老闆更有老闆的架式哩。」

  「嗯,我有同感。」

  她柳眉抽搐的射去要兩人住嘴的警告視線,另一名客戶於此時進入公司。

  「歡迎光臨。」闖禍被嗔瞪的兩人忙不迭歡迎客人。

  就見五十開外的男子走到薄谷少棠桌前說:「聽說你們這兒的中介口碑極獲好評,我想麻煩老闆替我中介內勤的工作。」

  這下,殷巧然連嘴角都抽搐了。原來薄谷少棠所謂的過人能力,就是有令人將他當老闆的本事!

  幸虧她沉得住氣以客為尊,依然微笑的接受第二名客戶的抱歉,大方的接受他們的委託。

  然而等到十一點多,薄谷少棠處理好的兩份財管分析案子交給她審核時,她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情緒又起波動。

  「看你的表情似乎有哪裡弄錯,可是我檢查過,應該沒問題。」見她眉心凝得快打結,薄谷少棠走向她,想看他哪兒出了錯。

  該死的就是半點岔都沒出她才嘔!他完成的兩份案子中,有件正是昨晚因為他製造的嚇人噪音,教她失手刪掉的財管分析案,她花了好幾個鐘頭尚未完成的委託案,他卻在兩個鐘頭內乾淨利落的評估分析好,報告得詳實又完整,這怎麼可能!

  「老闆,要不要我幫忙處理?」簡心瑤好心的問,繼之前客戶錯認老闆的烏籠插曲,上司的臉色再次顯現不對勁,她有不好的預感,可能有事要發生。

  「不用,你通知這兩位委託人來取件。」她將文件交給她。

  「意思不就是薄谷大哥處理的案子沒有錯,可以交件了!好厲害,想不到薄谷大哥真有兩把刷子。」張詠翎打從心裡佩服。

  「有幾分能力說幾分話,這是我的原則,只是有人不相信罷了。」他意有所指的眸光全睞向那個不相信他的清秀佳人。

  她粗氣的由座位上跳站起來,板著臉怒視他,「對,你厲害你高竿,有實力有才能,這些案子全都交給你審核處理!」

  「老闆?」簡心瑤與張詠翎愕愣的看著上司把桌上的成堆卷宗資料,一古腦塞給薄谷少棠。

  「小齊。」沒理兩人的叫喚,殷巧然逕自喊著在沙發那頭玩拼圖的小齊。

  「什麼事,巧然阿姨?」他立刻跑到她身邊。

  「你爹地說他很厲害,工作交給他做就行了,阿姨帶你去逛街。」

  「好!」他開心的摟著她的頸子,不忘跟他爹地揮手,「爹地再見。」

  他敗給這小子了,問也沒問他讓不讓他出去,就跟他莎喲娜啦。不過有人顯然執意「綁架」他的兒子,使命瞪他兩眼就抱著小傢伙離開。

  「等一下,老闆!」簡心瑤的喚喊教她攔斷。

  「有什麼事找薄谷少棠,今天我請假。」

  語畢,一大一小消失在辦公室門外。

  「不是吧!老闆真的走了耶。」張詠翎難以置信的睜圓眼。

  「你們老闆一向這麼多刺,這麼容易發火?」坐回辦公座位,薄谷少棠好笑又納悶的問。

  「不會啊,她人很好,只有今天脾氣大了點。」張詠翎想了想又道:「難道老闆仍然介意客戶錯把薄谷大哥當老闆,讓她沒面子?」

  「老闆既然是因為小齊而決定錄用薄谷大哥,我想應該不會這麼小氣。」

  「因為小齊而錄用我,怎麼說?」薄谷少棠不解的望向簡心瑤。

  她略微猶豫後回答,「老闆怕你失業的日子一久會對小齊動粗、發脾氣,所以當你開出那些令人咋舌的條件,她依舊破天荒的僱用你。」

  「原來如此。」想不到倔強如她,如此軟心腸。

  問題是,他到底有哪點像失業的樣子了?

  張詠翎提醒兩人,「我覺得我們該討論另一件事,公司生意一向好得可以,需要老闆裁決的事很多,她突然說請假就跑出去,現在怎麼辦?」

  「沒關係。」薄谷少棠從容的道,「暫時由我當代理老闆。」

  啥,真的假的?

  ******

  萬家燈火,夜風徐涼。

  清脆的門鈴聲響起,薄谷少棠上前應門,瞧見門外的嬌俏身影時微訝,隨即接抱過趴睡在她肩上的小齊。

  「怎麼不打電話叫我下樓抱小齊?這孩子可不輕。」

  「緊張什麼,我又沒把你兒子摔下樓。」殷巧然沒好氣的開口,本來她沒打算跟他說話,怎料他就是有招惹她的本事。

  「我是怕你抱小齊上樓會吃不消,巧然小姐。」語氣嵌著沒轍,這小女人就會曲解他的好意。

  「會用花盆砸我的人,我才不相信有這麼好心。」見他張口想辯駁,她不想跟他吵的轉移話鋒,「抱小齊到床上,讓他睡得舒服一點吧。」

  今天她帶小齊逛了許多地方,大概把他累壞了,送他回來的途中他跟她說話說著便沉入夢鄉。

  想想,抱著小齊在門邊和她爭論他沒用花盆砸她,確實是不智之舉。「你請進,我先抱小齊回房。」

  她沒必要理他,但她手上有為小齊買的衣服和熊娃娃,只好進屋將提袋放置在沙發上,突然想再看看小齊,她就這麼跟進房裡。

  只見他輕俏的將兒子放落床鋪,為他脫掉鞋子,再細心為他拉妥絲被,神情溫柔又慈愛。

  「我又做了什麼使你有意見的事?」安置好兒子站起身,薄谷少棠就見她佇立門邊蹙眉瞅著他。

  「你很疼你兒子?」她沒頭沒腦的反問。

  他想笑,「我不疼自個的兒子疼誰。」

  「既然疼小齊,你在日本到底幹了什麼壞事,需要帶他逃到台灣來?別否認,你若沒出狀況,小齊不會胡扯曾聽你說要到台灣避難。」

  他恍然大悟,「你聽小齊說我在避難,所以認為我在躲仇人而導致失業的下場?」

  「你的底細是我揭穿的,可別惱羞成怒責怪小齊。」話落,她轉身走往客廳。

  他快步走到她身前,「拜託,我的底細沒那麼糟,你到底為什麼一直對我有成見?」

  「那就問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氣人的事!」

  「那些全是陰錯陽差下的誤會。」

  「我懶得跟你辯,沙發上的衣服是買給小齊的,你再拿給他。」和他說話總需耗費大量氣力,還是趕快離開的好。

  誰知他掏出皮包就要給她錢,「多少錢,我還你。」

  她難以恭維的瞇視他,「你很有錢?」

  「不少。」他的財產多到他也不知確切的數目。

  殷巧然委實有些無力的氣這個死要面子的男人。「是是,你富可敵國,那些衣服和熊寶寶是我送小齊的心意無價,誰要跟你收錢。」

  「有沒有人告訴你,你真的很固執。」聽出她又以為他在強撐面子,當他是很窮的男人,薄谷少棠好氣又好笑,活了三十一個年頭,就只有她認為他是差勁的男人。

  「你才討厭哩!」繼魯莽不要命之後,這會兒又數落她固執。

  「那你還真放心,要簡心瑤和張詠翎有事找我處理,丟下公司就蹺班,不怕討厭的我把你的公司搞垮?」老實說,她會蹺一天班他也很意外。

  可不是,白天教他竟當真有卓越的工作能力一嘔,她賭氣的帶小齊去逛街,壓根未思及公司是否會被他搞垮的問題,潛意識裡她就對他這麼放心?

  才怪!她一定是知道公司若有狀況,心瑤和詠翎會通知她,遂未做多此一舉的擔心。

  「你要是真搞垮我的公司我會要你賠,怕什麼。」思索出理所當然的理由,她挑釁的昂高小下巴。

  他莞爾淺笑,「你忘了到昨天為止,我可還是個『失業人口』哪裡來的錢賠你。」

  「簡單,把你兒子抵押給我就行了。」

  「帶著小傢伙,你不擔心嫁不掉?」

  「與其嫁個狠心自私、無情無義的負心漢,我寧可一輩子不嫁!」她可憐的母親當年若沒嫁給她自私無情的父親,不會被拋棄,不會抑鬱而終……

  「你有點激動。」薄谷少棠若有所思的凝看她激憤的紅顏。

  微抿紅唇,她驀然察覺自己的失控。小手輕揪不泛疼的心口,她撇低與他對望的視線,「沒什麼,我要走了。」

  薄谷少棠卻伸手拉住她。

  「你做什麼?!」

  「你該不是嫁了個混蛋老公吧?」低聲逸出他的猜測,對她可能結婚一事,他心裡不知為何感到介懷。

  「少詛咒我,我才不會這麼倒霉,何況這輩子我沒打算嫁人。」她幹麼跟他講這麼多啊!「放開我——」

  「你身體不舒服?」仍輕扣著她的藕臂,他問得認真,心裡莫名的介懷奇怪的消散,卻湧起新的擔心。

  「胡扯什麼,我好得很!」

  「那麼剛才為何揪著心口,眼裡又為何顯現痛苦眸光?」

  難掩驚愕的望進他篤定的深眸裡,殷巧然沒想到他居然注意到她細微的動作,看透她眼裡的情緒。

  「有任何病痛要講,別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他毋需替她擔心,只是見識過她的倔強指數,從來不好管閒事的他,就是無法放任她拿自己的身體健康逞強。

  誤會了好嗎?她哪有什麼病痛,不過是憶及母親直到過世前都留有遺憾,她心疼罷了,然而這傷心過往她沒必要向他提,也不想提。

  「我沒病也沒痛,只是帶小齊兜逛一整天累了,揪心口是下意識的動作,眼裡顯露的也是疲累而不是痛苦。」這個蹩腳借口搪塞得過去吧?

  「沒騙我?」

  「你好煩,我要回家啦!」推著他仍抓著她的手臂,她無措的跺腳,就算之前她不覺得累,教他難纏的一再逼問實情,此時她也感覺無力招架的疲異。

  見她孩子氣的反應,薄谷少棠淺淺一笑。看她的樣子,身體應該無恙,或許是他過度敏感,錯把她的疲憊看成痛苦。

  輕輕的,他鬆開她的手。

  殷巧然立刻狠狠嗔瞪他一眼,扭頭往門口走,誰知才跨走兩步他突然攬住她。

  「薄谷少棠,你幹什麼!」她直扳著腰際的大手嗔喊,心裡警鐘頓響。這傢伙難不成想對她性騷擾!

  「小聲點,我只是想送你下樓。」他不由分說的攬著她離開。

  「不必你雞婆,我自己會走。」

  「走到公司加班是嗎?」

  烏黑大眼驚訝的望著他。她的確想到公司看看,他怎麼知道?

  「簡心瑤她們說你這個上司是工作狂,會蹺班實在不可思議,昨天你不也加班到那麼晚,要猜中你等會兒的加班意圖並不困難。」彷彿讀得出她的疑問,薄谷少棠主動為她釋疑。

  「就算我是工作狂也不關你的事,你管我加不加班。」心裡叨念著心瑤和詠翎做啥跟他說她是工作狂,她終於記起要掙扎他的環攬,可惜愈想扳開他的手,他摟得愈牢靠,一逕帶她下樓。

  「好像是這樣沒錯,不過你陪小齊一天,累了,不適合再加班。」

  拚工作也要有個限度,這小女人比他這個副總裁拚命加班幹麼,想將公司做得跟薄谷集團一樣大嗎?不逼她早點回家休息,他實在看不過去。

  「你會不會管太多?!」見他當真一路將她鉗制到大樓外,她氣呼呼的指控。

  他笑得很欠揍的回答,「怎麼會,舉手之勞而已。放心,你公司裡的緊急委託案件我已經先做了處理,沒出半點紕漏,不信你可以打電話問簡心瑤。」

  「你最好是沒出半點紕漏!」

  可惡,這個人怎麼能說得這樣瀟灑,活像他才是精巧的老闆。

  「知道。你的車在哪兒?」

  她就偏不回答,怎樣?

  「陪你在這裡吹冷風我是無所謂,就不曉得小齊醒來找不到人會不會哭鬧。」

  該死的,竟用小齊威脅她,而且還打算跟她耗到她開車離雲為止!無奈一提起可愛小齊,她就是沒辦法硬下心腸和他耗下去。

  他已鬆開對她的環扣,她只得心不甘情不願的走向自己的銀白座車,取出遙控解開中控鎖,證明那確實足自己的車。

  薄谷少棠滿意的微勾嘴角,「開車小心點。」

  「就算我出車禍……呃!」唇瓣上驟然襲上的痛意,阻斷她一肚子火回撂「就算我出車禍也不用你管」的氣話。

  她不敢置信的睜大眼,「你居然又咬我!」

  俊顏一臉肅穆,「口沒遮攔胡亂說話,你是該咬,想想你的家人,你就知道有些話不能亂說。」沒事咒什麼自己出車禍,萬一真出事如何是好。

  被他一薄責,原不覺自己說錯話的她頓時想起奶奶。她若出事是不干薄谷少棠的事,可準會讓她老人家傷痛。

  「上車吧,小心慢慢開。」知道她聽進他的話,薄谷少棠緩和臉部線條叮囑。

  殷巧然著實不甘心,只因從頭到尾被氣的都是她,想反擊,到最後反被惹出對奶奶滿懷愧疚感的,也是她。

  深吸口氣,她對他招招小手,「麻煩你彎一下腰。」

  「彎腰?」雖狐疑,他照敞。

  「再低一點……OK——」

  「唔!」薄谷少棠低吟出聲,滿眸錯愕的看著她,萬萬料不到她要他彎腰竟是要咬他的嘴唇。

  「這是要告訴你,別以為我很好咬!」以咬還咬成功,殷巧然皺鼻告誡他,坐進車裡駕車離開。那個日本來的男人以為只有他會咬人啊,她剛剛可是沒跟他客氣的用力咬下去。

  哼,最好痛死他!

  望著銀白轎車揚長而去,薄谷少棠撫著微疼的右下唇,俊灑的輕笑出聲。那個小辣椒還真是倔強得有趣,恐怕也只有她想得出咬還他這招。

  別以為她很好咬是嗎?倘若他告訴她,她的唇瓣柔軟溫潤,更帶著清新甜香,確實相當好咬,觸感更是誘人,不知是否會把她氣得想咬破他的嘴唇?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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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6-14 17:52:19
第三章

  抽了個空,薄谷少棠總算來到薄谷集團台灣分公司視察。

  他的出現引起公司上下一片騷動,所有人莫不對他如此年輕即是薄谷國際集團副總裁的身份感到驚詫,他舅舅關教更始終一臉與有榮焉的笑容。

  「上周我和你爸通電話,並未聽他提起你要來台灣視察,莫非分公司這頭出了什麼狀況,你特地來關切?」回到總經理室,等秘書送來兩杯玫瑰花茶離去,關數問出他的疑惑。

  「沒這回事,我剛好有假,臨時決定到台灣來,順道替我爸視察分公司。」

  「那就好,我還以為公司發生了重大缺失,副總裁都已經跑來調查,我這個總經理仍在狀況外,那就是我的錯了。」

  「舅舅別這麼說,你把分公司打理得很好,我和我爸都很感謝你。」

  關教欣慰而笑。「要不是念在你爸媽恩愛有加的份上,要我扛這麼重的擔子,我實在不願意。」

  當年他極捨不得唯一的妹妹遠嫁日本,幸好薄谷拓一對關鳳真心以待,否則別說幫忙拓展薄谷家的事業,妹妹有任何委屈閃失,他早將她帶回台灣。

  擺出慎重表情,薄谷少棠眨眼回得促狹,「我會把舅舅的意思轉達給我爸知道,要他幫你加薪。」

  他爽朗大笑,「太好了,少棠,將近兩年多不見,你終於又恢復幽默開朗的性子。」

  微怔,性感嘴角勾著坦然的弧度,「念晞活在我心裡。」

  他的妻子千夏念晞三年前死於急性腎臟病變時,他確實消沉過一段日子,然而他還有個年僅四個月大的兒子要照顧,沒資格委靡難過,振作才是他的責任,才是能令他的妻子走得安心的該有作為。

  這幾年他已經釋懷水走過來。

  「這趟回來就住舅舅家吧,你舅媽一定很高興。」擔心他陷入思念亡妻的低落情緒裡,關數岔開話題。

  「我會去拜訪舅媽,但這趟我是和小齊一塊來的,還是住我家好,免得他吵到舅媽的作息。」說起來還得感謝舅媽定時請人打掃他住的屋子,隨時保持整潔,讓他們一家人回台即可住得安心。

  「誰是小齊?」

  「我兒子。」

  關敔恍然想起,「你沒提我都忘了你有個兒子,當年在日本見到他仍是個襁褓中的小娃兒。你將他托給誰帶,怎麼沒見到他?」

  薄谷少棠的笑容裡添入寵溺,「他和他的巧然阿姨……我們樓下的一位鄰居出去了。」

  事實上他長話短說的實情為,殷巧然又把公司丟給他,說要帶他兒子回她家。而讓那個小女人又蹺班的原因則是,簡心瑤和張詠翎無心的向她稱讚他這個代理老闆相當不簡單,把所有事情均處理得妥妥貼貼。

  「哦?既然你這樣不簡單,就再能者多勞一天,我帶小齊回我家休息了,薄谷老闆!」她皮笑肉不笑的恭維,在她兩名部屬瞠目結舌下,再次將他兒子抱走。

  令人沒轍的女人,昨天她都已經用力回咬他,今天又何必跟他嘔氣。

  「妥當嗎?你就這樣讓小齊跟鄰居出去,萬一對方有什麼企圖呢?」

  「我瞭解舅舅的顧慮,只是對方並不知道我的身份,不會利用小齊威脅我。」他若告訴舅舅,殷巧然認定他是逃到台灣躲避債主的窮光蛋,他也許會驚愕得下巴脫臼。

  「你確定沒問題就好,若有需要,你儘管把小齊帶給你舅媽照顧,她巴不得快點有孫子抱,不怕小孩吵。」

  「昊天仍然沒有結婚的打算?」他記起小他一歲,個性如風不羈的表弟。

  關敘歎氣,「那小子說他只想享受一個人的自由,至少目前沒考慮結婚,」

  「再給他一些時間,等他遇到想相守的對象,會定下來的。」

  「我看很難,那孩子我行我素慣了,別提要他結婚,前陣子我好不容易說服他替身體微恙的我管理公司,誰知他竟然將大半工作交給他的秘書處理,結果把優秀的秘書氣得跑到國外,他才說要負責把人追回來,我看八成又跑去逍遙了。」有時他不免要懷疑,那個隨性得過份的小子真是他兒子。

  「舅舅身體不舒服?」薄谷少棠關心的問。

  「肝指數略微偏高,大致上還好,本來是想將工作交給昊天,我退休休息,那小子偏偏到現在仍未回來。」

  他輕挲下顎思索,「這樣吧,我調特助過來代理舅舅的職位,你先休假一個月調養身子,屆時看昊天回來與否,你再決定退休的事。」

  「你不親自到分公司坐鎮?」

  「本來是可以,但是——」他微露苦笑。要他如何向舅舅坦承他這個堂堂薄谷國際集團副總裁,現在是間財管顧問暨人力中介公司的助理,偶爾尚得兼職代理老闆?

  「你這個副總裁難得能偷閒放假,實在不想坐鎮分公司是吧?」關敔很自然做此聯想。

  他乾脆順水推舟的點頭。「我會幫忙注意分公司的大小事,僅是將坐鎮的工作交給特助,慎村跟了我很多年,他的能力舅舅儘管放心。」

  「那當然,既然是你信任的得力助手,我負責休假就是了。」也只有這個敏銳沉穩的外甥能洞悉他的擔憂,他放心將公事交由他發落即可。

  薄谷少棠笑著舉起玫瑰花茶敬他,「我會請慎村盡快到台灣來,辛苦你了,舅舅。」

  ******

  「你是說小齊是簡心瑤的小孩,她還沒結婚不是嗎?」

  殷家樸實的平房裡,響起顧嫂的驚問聲,她陪殷老太太到附近公園散步回來,發現早就去上班的般巧然不知打哪兒帶了個娃兒回家,一問之下才知是她公司職員的孩子。她和老太太認識她請的助手及工讀生,她記得簡心瑤未婚,何時有個三歲的兒子?

  「小齊不是心瑤的小孩。」她就知道顧嫂和奶奶會猜錯。

  顧嫂臉色更顯驚恐,「千萬別說小齊是張詠翎的兒子,她才十九歲哪!」

  「顧奶奶,我不是心瑤阿姨跟詠翎姐姐的小孩,我一直都是爹地的兒子呀。小齊童稚的聲音介入大人的誤會中。

  「婆婆問你,你爹地是不是在巧然阿姨的公司上班?」儘管莞爾小娃兒令人會心一笑的最後一句敘述,殷許月蓮大概也聽出端倪。

  「對呀,婆婆好厲害,一猜就中。」

  「原來是這樣,巧然你也真是的,直接說你僱請新的職員就好了,害我以為小齊是張詠翎的孩子。」顧嫂總算鬆口氣。在她傳統的觀念裡,仍然認為先結婚再生小孩方為理性負責的態度,而且張詠翎若要當媽,年紀是輕了點。

  殷巧然無言的撇撇嘴。她又沒打算提到薄谷少棠!

  她奶奶卻很贊同她多請個幫手。「你老是加班,早該再請個助手減輕你的工作負擔,只是你怎麼把人家的兒子帶回來?」

  「他能力強,公司交給他一個人就夠了。」話微帶賭氣的脫口,望見奶奶和顧嫂詫愕的眼光,她才驚覺話說得太快,小齊卻已落下補充——

  「巧然阿姨說要帶我回來陪婆婆,昨天她也說把工作交給爹地做就好,帶我去逛街哦。」

  「小齊!」小傢伙這算不算扯她後腿?

  「嗄,什麼?啊!對了婆婆,巧然阿姨還有帶我去動物園,我有看到好可愛的無尾熊,巧然阿姨買了一隻也好可愛的熊寶寶送我喲!」

  殷巧然被無邪的小齊打敗了,看著奶奶和顧嫂教可愛得不比無尾熊遜色的他逗出慈藹笑意,她知道自己得對連著兩天將工作交給薄谷少棠處理的行為,給個合理解釋,否則等會兒奶奶一樣會追問。

  「我將工作交給小齊的爹地處理,嚴格來說是一種測試,應徵時他直誇自己有實力,我這個老闆就有資格考驗他,剛好沒人替他帶小孩,我就把小齊帶出來。」

  「做測試可以,可別給人家太大壓力,你這個上司最好能在一旁給予適時的協助,不要反而讓部屬認為你沒責任感,無法信服你。」

  「我知道,奶奶。」

  被奶奶一訓示,她竟覺得自己對薄谷少棠似乎過份了點,天知道惹她生氣的總是他,昨天她更被激得糊塗的回咬他的唇瓣,事後想起,她懊惱斃了!再怎麼說,唇與唇相碰無疑是種接吻,吃虧的都是她。

  早上她帶著懊惱上班去,怎料又聽見心瑤和詠翎大讚他的工作能力卓越,情緒一起,她就又抱著小齊蹺班了。

  這絕對無關嫉妒他的實力,而是面對他,她的冷靜就是會不翼而飛,她該不該請教奶奶,面對天敵要如何保持心平氣和?

  「巧然啊,你說沒人幫忙帶小齊是什麼意思?」顧嫂提問另一個重點。

  「小齊跟著他爹地。」憐惜的摟住小齊,她避重就輕的回答,明白奶奶和顧嫂聽得懂小齊的父母已經離婚的暗示。

  小齊稚氣的點頭附和,「只有我跟爹地從日本來台灣。」

  「沒關係,以後你可以常到婆婆這裡,婆婆跟顧嫂可以陪你。」

  「真的嗎?!婆婆果然是巧然阿姨的奶奶,跟她一樣好好ㄟ。」小齊高興的投入她懷裡撒嬌。

  望著奶奶以及顧嫂與小齊相處融洽,殷巧然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小齊總不能天天跟著薄谷少棠到公司,她沒辦法每天蹺班,專心看著他,而奶奶年紀大了,要她全天候照顧小齊,體力只怕吃不消。

  於是,等小齊午睡起來,她帶他來到好友經營的托兒所,為免解釋起來麻煩,這回她僅簡單介紹小齊是她鄰居的小孩。

  「不得了,小帥哥一個,他老爸一定帥得令人流口水。」會客室裡,陳雪兩眼直盯著小齊瞧。

  「你都有老公的人了,管人家的爹地帥不帥。」打死她也不承認薄谷少棠確實是個有魅力的男人。

  「小姐,誰規定有老公的人不能有性幻想對象。」

  「拜託,在小孩子面前別亂講話。」即使為時已晚,她仍然搗住小齊的耳朵。要是好友又說出什麼大剌剌的限制級句子,小齊追問意思,她如何解釋。

  以為她怕他被陳雪的說話聲嚇到,小齊抓下她的手說:「巧然阿姨放心,這位阿姨講話雖然像打雷,可是小齊沒被嚇到。」

  閨百,殷巧然噗哧一笑。

  陳雪愣住,「我說話像打雷?」

  小齊煞有其事的想了下,「好像有比打雷小聲一點點。」

  忍不住的,殷巧然輕笑出聲。小齊說得真老實呀!

  「喂,還笑,我現在強烈懷疑是你教唆小帥哥貶損我有如天籟的嗓音。」討公道到最後,陳雪亦是滿臉的笑。好吧,她承認她講話是不小聲,他們家三歲的女兒也批評過她嗓門大。

  「別亂栽贓,我是帶小齊來問你這個園長,能不能讓他中途進你的幼兒園?」想來想去,她覺得讓小齊在同儕團體中生活,應該比較好。

  「你鄰居找你來關說?」他們貼心幼兒園風評很好,每學期的入學名額都需預約。

  她搖頭輕揉小齊髮頂,「是我想給單親家庭的他一點協助。」縱使她和薄谷少棠八字不合,半點也未減損她對小齊的疼愛。

  好友雖只是輕描淡寫,陳雪卻明白個性有點倔,從不輕易開口請人幫忙,心腸其實很軟的她動了惻隱之心。她阿莎力的允諾,「沒問題,這小子也很投我的緣,我就安排他和我女兒安安同班。」

  ******

  下午四點,殷巧然回到公司。

  她原想下班後再過來,可是想想,奶奶說的也對,就算她毋需介意薄谷少棠會如何看待她這個上司,總不能讓心瑤與詠翎覺得她不負責任,接連兩天丟下公司不管,遂於下班前回來。

  「心瑤和詠翎呢?」她問向獨留辦公室的薄谷少棠,藏在心底的訝異是,這個人居然沒偷懶,埋首工作得那麼專注,連她進公司都渾然未察。

  他抬起頭,望看她的眼底同樣映著訝然,「今天良心發現,縮短了蹺班時間?」

  「你管我!」這傢伙,隨便一句話就讓她決定面對他要多忍讓的決心破功。

  什麼良心發現?講得她多沒天良似的,她要更正,剛才他肯定在發呆。

  「你還沒回答我,心瑤和詠翎呢?」兩手撐按在他的辦公桌繼續質問。

  「一個到郵局辦事,一個學校晚上有重要考試,請半天假。」張詠翎讀進修部。「我兒子呢?」

  「賣掉了!」存心氣他,誰教他無論何時都從容以對。

  骨節分明的大掌伸向她,「我兒子應該能賣得好價錢,七三分帳,我七你三,夠意思吧。」

  「該死的,你這個爹地說什麼渾話——」嗔罵驟然停住,只因她瞥見他性感唇邊一抹捉弄的笑弧。她被要了!且很洩氣的發現她鬥不過他。

  啪一聲,她將一張紙塞入他掌心,坐回自己的座位。

  「什麼東西?」薄谷少棠納悶的攤開紙,是家幼兒園的簡介單。

  「那是我朋友經營的幼兒園,下午我帶小齊過去請她幫小齊安排班級。」這回她據實以告,免得氣他不成反而自己動怒。

  他微感意外,「你讓小齊上幼兒園?」

  「我只是覺得讓他和同齡小朋友一塊學習、玩耍,對他的身心發展有益,當然,如果你反對或小齊無法適應,可以隨時中斷這項安排。」

  「你把小齊留在幼兒園,他沒吵著跟你回來?」無所謂反不反對,他比較掛心兩人均不在小齊身邊,他不會哭鬧?

  燦然的笑靨點上她嘴角,「小齊和我朋友的女兒一見面就很聊得來,我問他在幼兒園待幾個小時好不好,他抱抱我,回到安安,就是他認識的小美女朋友身旁,說他會乖乖的,安安還說她會罩小齊,不讓人欺負他。呵呵,現在的小朋友真是人小鬼大……呃,你幹麼直勾勾的看著我?」

  終於意識到他一眨不眨的凝視,她略感不自在的停下滔滔敘述。

  「你知道嗎?你笑起來很美。」像清新的山間百合怡人。

  「美你的頭!我跟你談小齊,你能不能正經點?!」

  沒道理的是對他不正經的吹捧,她開心個什麼勁!

  薄谷少棠直覺莞爾,他哪裡不正經了。「晚點去接小齊我再問他想不想上幼兒園。你呀,讚美你也生氣,脾氣實在要改一改。」

  她的脾氣要改?該死的他……不,要忍住,她是回來工作可不是跟他吵架。用力瞪他一眼,她抽過辦公桌上的卷宗審理,這一看,不禁傻眼。

  「這是怎麼回事?!」

  「嗯?」薄谷少棠將掛輪椅子滑向她,查看什麼案子令她瞧得又驚又愕。

  「為什麼會有這種委託?」纖長玉手指著特別用星星符號做注記的三件委託案詰問他。

  那三宗Case赫然全是委託人指名希望當他老婆的委託中介案!

  他無辜的聳肩,「就是你看到的這樣,莫名其妙上公司網站委託的案子,這中介案我當然不會理會,就交給你回復嘍。」

  「我的公司開了兩年,也不見有人要求中介當我老公,怎麼你才上班兩天,就有人希望公司中介她當你老婆,你到底如何招蜂引蝶的啊?」

  他想也沒想的捏她俏鼻,「是你公司的顧客異想天開,與我無關。」

  殷巧然正想回駁,有名成熟嫵媚的女顧客上門,她只得站起身招呼,「你好,有什麼事需要我們公司為你服務的?」

  「我姓劉,想請貴公司幫我介紹一份穩定的長期飯票工作。」女顧客嬌聲說明來意,媚眼直往薄谷少棠瞟。

  殷巧然有不好的預感。這位小姐口中的長期飯票該不是……「劉小姐希望我們公司替你中介的工作莫非是『老婆』?」

  濃眉直皺,薄谷少棠心底也有了譜,在劉小姐開口前他起身冷淡聲明,「劉小姐不用看我,你想嫁人是你的事,假使你希望當的不巧正是我老婆,很抱歉,我沒興趣。」

  「為什麼?我自認條件不差,聽朋友提到精巧來了個相貌堂堂的助理,我毛遂自薦當你老婆,你至少該考慮考慮。」

  說實話,殷巧然頗佩服這位小姐的勇氣,但假使她知道她看上的長期飯票是個帶著三歲兒子、又在避難的窮光蛋,她還敢毛遂自薦當他老婆這份工作嗎?

  「你看著辦吧。」沉渾的嗓音飄入她耳裡。

  「我看著辦?」她轉頭看向他。

  「麻煩的案子,你這個老闆難道不用負責解決?」之前才質問他為何有這種荒唐中介案,此刻她想袖手旁觀?

  也對啊,她這裡雖也經營人力中介生意,可不是婚姻介紹所,不想個一勞永逸的辦法,三天兩頭有人上公司吵著當他老婆還得了。

  「你是老闆,那正好,念在同是女人約份上,這件中介案你一定要幫我。」她還沒說話,劉小姐已經見風轉舵尋求她的幫忙。

  「不好意思,這事我無能為力。」

  「你不想賺這筆生意?!」

  「是沒辦法賺,因為——」深吸口氣,她使出撒手鑭,「他是我老公。」

  出乎意料的答案,劉小姐愣在那兒。

  薄谷少棠眸底亦浮掠一抹驚訝,隨即教笑意取代。居然採取當他假老婆這招驚人的方法解決這宗麻煩委託案,確實像直來直往的她的作風。

  「她真的是你老婆?」瞅向薄谷少棠,劉小姐猶抱一絲希望。

  完了!殷巧然暗自叫慘。她情非得已假扮他老婆,身旁這個天敵不會不識相的扯她後腿,破壞她的犧牲吧?

  才如此忖度,她落入他結實的胸懷裡。

  「老婆,我們可要表現一下我們的恩愛給劉小姐看才行。」親暱的摟著她,他喊老婆喊得自然極了。

  「什麼恩愛?你——」她直覺出口的嗔問全教他的唇瓣封住。

  誤以為他又要咬她,紅唇輕掀就想回咬,他燙熱的靈舌卻探入她口裡,在她抽氣時放肆又紮實的纏吮住她的柔嫩丁香。

  嬌軀一陣輕顫,她虛軟的偎入他胸膛,理智提醒她要反抗,無奈意識像受了催眠般迷亂,不由自主的闔起眼,恍惚的回應他。

  當彷彿一世紀那麼長的擁吻結束,四週一片寂靜,只有兩相應和的喘息聲。

  「完美演出,委託人離開了。」輕撫她的背,薄谷少棠嘎啞低語,整個人仍處在親吻她的感覺竟如此美好的震撼裡,那張總是嗆辣倔強的小嘴,嘗起來出奇的甜美芬芳。

  聽見他的話由他懷裡轉身,殷巧然的確已不見劉小姐的人影。

  他說完美演出?

  「哦!」她懊惱申吟的蹲下身子,只有她知道她是迷迷糊糊教他吻得暈頭轉向。又不是沒接過吻,為何對他的吻毫無招架之力?

  「怎麼啦?」薄谷少棠好笑的隨她蹲下,輕抓開她掩面的手。

  「都是你!我的犧牲大了!」非但被逼下海當他老婆,更在委託人面前與他「恩愛」,以便擺平全因他而起的荒謬中介案。

  「不然這樣,我讓你吻回來好了。」

  噢,她好想Fire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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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6-14 17:53:16
第四章

  「副總裁,我看還是你到公司坐鎮吧!」薄谷國際集團分公司總經理室裡,慎村岡見上司審閱完幾份重要文件欲離去,猶豫一會兒叫住他。

  沒有上司的架子,薄谷少棠像個朋友拍拍他的肩膀,「慎村,我這幾天都來審理公事是怕你剛代理舅舅的職位,一時忙不過來,並非不信任你的工作能力。」

  「我知道副總裁的看重與信任,否則也不會提前銷假,由日本趕來。」

  這次上司休長假,他這個特助也得到兩周假期,但上司一電召,他立刻收假來台灣,就住在分公司頂樓招待貴賓的套房。

  「既然如此,為何要我在分公司坐鎮?」

  他為難的搔搔臉頰,「我還是習慣當個執行副總裁交代任務的特助,少了你這個優秀的上司主持大局,很多時候我忙得手忙腳亂。」

  「熟能生巧,你已經做得很好。」

  「意思是副總裁仍無意到分公司坐鎮?」

  「目前還不行,這幾天我每天來這裡兩小時,已經有人抗議了。」

  「誰敢對副總裁有意見,小齊嗎?」他知道小齊也來台灣,白天副總裁將他托放在幼兒園裡。

  薄谷少棠俊灑一笑,「不是小齊,是我兼差公司的老闆。」

  慎村岡聽得下巴差點掉下來,「副總裁在兼差!」

  「誤打誤撞的結果,我會找機會把這份工作辭掉,到時再來管理分公司,這事別告訴其它人,有事再打電話找我,我去接小齊了。」

  看著說完就定的瀟灑身影,慎村岡傻怔在原地。他本以為度假中的上司之所以將兒子托寄幼兒園,是顧忌需分神處理薄谷分公司事務,豈料他竟跑去兼差。

  他究竟兼什麼差,又是誰有能耐成為堂堂薄谷國際集團副總裁的老闆?

  此時,巍峨的辦公大樓外,薄谷少棠已駕著舅舅關馭為他準備的代步轎車,前往貼心幼兒圍,唇角始終噙著俊笑。

  他能體會慎村的驚愣,然而現在仍不是他向殷巧然坦白真實身份的時機。

  「連幾日或許因工作忙,那個唯一敢對他有意見的小女人對他的態度,難得的平和許多,僅是偶爾被迫以他老婆的身份,回拒想當他老婆的中介委託時,仍會用一雙翦水秋瞳瞪他瞪個夠:他每天下午因要到薄谷分公司指點慎村裁決公事,而提前離開她公司的舉動,也惹來她咬牙切齒的關切——

  「你最好不是去幹壞事!」

  她對他仍有偏見,他若於此時坦白副總裁的身份,她非但不會信,肯定又認為他戲弄她。

  所以嘍,他只好再繼續當她的助理下去。

  其實他大可蹺頭放他的假或打理自家公司,但不知是否和她對峙對上了癮,他每日就是自動到她公司報到,就連她老是不聽勸的加班,他也會自動替她抓帳,讓地早點司家休息。

  「我什麼時候歸你管了!」

  憶起她鼓著俏臉的抱怨,薄谷少棠不由得咧深唇邊笑意。

  他哪有管她,況且他懷疑倔強如她,有誰管得了她。

  正當他發覺自己的心思莫名的全在殷巧然身上,他已來到貼心幼兒園。

  「為什麼是爹地來,巧然阿姨呢?」小齊和同學道別,一坐入車子裡就問。

  「爹地來接你你不高興?」他挑眉看著略顯失望的小臉。

  「高興啊,可是人家很想巧然阿姨ㄟ,平常都是她送我、接我的啊!」

  聽這小傢伙講得他這個爹地多不負責任似的,事實上接送小齊的工作是殷巧然堅持攬下來的,怪只怪他初次來接兒子那天,陳雪一見他就大剌剌的戲譴自個的好友——

  「說實話,你是不是對這個帥得過火的鄰居有私心,才對小齊這麼照顧?」

  結果小齊決定上幼兒園跟小朋友同樂,殷巧然為杜絕陳雪見到他便揶揄她,毅然的搶下接送小齊的工作,更先聲奪人的聲明,他反對無效。

  拗不過固執的她,只好隨她,最樂的倒是小齊,每天都乖巧的等他的巧然阿姨來接他,看見她就膩進她懷裡撒嬌。

  今天下午有客戶約她談委託案,於是他事先知會她由他接小齊放學,想不到兒子那麼不給他面子。

  「每天都見面,還這麼想你的巧然阿姨?」邊幫兒子系安全帶他邊問,頗納悶小齊怎會如此喜歡殷巧然。

  他呵呵笑開。「不知道ㄟ,就是很想啊!爹地不想巧然阿姨嗎?」

  沒事他做啥想她,可剛才來這兒的路上他的思緒不就全繞著她打轉,莫非受小齊的影響?

  莞爾的搖去映現腦海的倔強麗顏,他發動引擎,「你巧然阿姨很凶,亂想她,她會罵人。」

  「爹地亂講,巧然阿姨才不凶,她最好了。」

  這個變節完全跟殷巧然同一國的小子!「是,你的巧然阿姨最好了。我們到殷婆婆家好不好?」

  「好!」小臉笑得燦爛,「我也好想婆婆哦。」

  薄谷少棠並不意外他的答案,早發現只要是殷巧然的親人朋友,小齊都無條件喜歡。殷老太太更常烤些小點心叫孫女拿給小齊,他一直想登門道謝,今天剛好。他曾聽簡心瑤提到殷家的位置,要找人沒問題。

  他專注的開車來到十字路口,小齊的喊聲猛地響起——

  「爹地!婆婆在那裡,她被車車撞到了!」

  ******

  殷巧然倉皇的趕到醫院,怎麼也沒料到與客戶洽談之際,會接到薄谷少棠通知她奶奶被車撞的電話,她驚駭的只問了醫院地址便趕過來。

  下午顧嫂家裡有事,向她請半天假,她原打算今天提前下班回家陪奶奶,怎知還沒回去奶奶就出事。

  一心尋人,她在醫院走廊跑得太急,腳步一個踉蹌,眼看就要仆倒,幸好薄谷少棠及時扶住她。

  「小心點,跌傷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奶奶呢?她在哪兒?」抓住他的手臂,她抬首急問。

  薄谷少棠的心因她慌亂的神情與盈眶的淚霧窒住,頭一回瞧見她的脆弱。「別緊張,你奶奶沒事——」

  「我要見她!她在哪兒?!」

  明白她陷入過於擔憂的狂亂情緒裡,他沒再解釋,攬她走往轉角長廊,這時除非讓她親眼瞧見自己的奶奶,否則無法緩下她的心。

  「奶奶!」終於看見坐在長椅上的奶奶,殷巧然急奔到她跟前,迭串追問:「您哪裡受傷?要不要緊,醫生怎麼說?」

  「沒事,只受點擦傷,奶奶正在等領藥。」稍早前怕孫女找不到她,於是她麻煩薄谷少棠到醫院前頭接她。

  「沒有骨折嗎?頭有沒有撞到?有沒有其它內傷——」

  「巧然,」殷許月蓮慈藹的喊斷她的慌亂問語,輕聲安撫,「奶奶只是想到商店買點東西,不巧教機車騎士擦撞到,幸運的只受點輕傷,不要緊。」

  她卻依然無法平靜的抱住她,眼淚成串滾落,「別嚇我啊奶奶,我就剩您一個親人,您千萬別像媽那樣離開我。」在這世上,她只剩下奶奶一個對她好的親人而已呀!

  輕拍她的背,殷許月蓮歎息的望向薄谷少棠,「你現在知道為什麼聽見你通知巧然我出事,我會說你的好心反招來麻煩了吧!這孩子從小聽到我有什麼事,就是這樣激動。」

  他點點頭,眉心從見到殷巧然落淚即蹙攏起來,他若知道她原來跟奶奶相依為命,聽見老人家發生意外的反應如此激烈,就不會打電話給她。

  跟著低歎口氣,他伸手抹去她兩頰上的淚痕,「別哭了,你這樣反而讓老奶奶擔心。」

  他溫柔的觸碰令她由低落的情緒裡回神,抬頭望見他的俊顏,她咬住下唇,恍然驚覺自己軟弱的一面全教他看去,一句自欺欺人的「我沒哭」硬是反駁不出。

  「你把我兒子弄哭了。」彷彿明白她的困窘,他轉移話鋒提醒她。

  「小齊!」殷巧然這才放開奶奶,瞧見站在一旁的小人兒眼裡蓄滿淚水,她心驚的摟過他,「告訴阿姨,小齊怎麼哭了?」

  「看見巧然阿姨哭哭,小齊難過也想哭。」

  「乖,阿姨不哭了,你也別哭哦。」

  見自個的孫女終於轉移注意力哄起小齊,殷許月蓮感激的望向薄谷少棠。這個年輕人似乎比她更懂得轉化巧然的心情。

  回她一個親切的微笑,薄谷少棠心底有另一項掛懷,那個此刻眼睫猶沾淚濕的小女人,今晚只怕仍會憂心她奶奶的身體。

  果然,當他和小齊陪同回殷家,老奶奶留他們下來用餐,老人家又和小齊說說笑笑好半晌的大段時間裡,他沒忽略她那兩道細緻柳眉間淺蹙的擔心。

  等到老奶奶已經就寢的此刻,她亦靜立床前,眉有愁結。

  探看了下在老奶奶身旁睡得極熟的小齊後,他不由分說的將她帶離房間。

  「你做什麼?」等他帶上房門,進入客廳,殷巧然才掙開他的環扣,放聲質問。

  「難道你打算在老奶奶床邊守上一夜?」

  「我是這麼打算。」他又怎會知道?

  濃眉皺著不認同,「老奶奶沒事,你不必如此折騰自己。」

  「奶奶現在是沒事,可是她年紀大了,你怎麼曉得她沒傷到其它地方,沒留下後遺症?」

  「醫生做過詳細檢查,他保證過。」

  「我怕!」她激動的道出心裡的惶怕,「我怕醫生有沒檢查到的疏忽,怕有什麼萬一,怕——」

  「別怕。」胸中漫過一陣不忍,他憐惜的將她摟入懷裡,「老奶奶不會有萬一,別把自己繃得太緊,如果你倒下了,如何照顧她?」

  也許他的懷抱太溫暖,也或許是他的話說入她心坎裡,她沒推開他,眼眶微濕的倚著他,奇異的感覺自己的驚慌失措逐漸緩和。

  「放輕鬆點,不要自己嚇自己,晚上我會待在這裡幫你留意老奶奶的情況。」

  「你要留下來?」她訝異的仰起小臉。

  「放你一個人照顧老奶奶,今晚若有什麼風吹草動,你大概會像無頭蒼蠅一樣亂闖亂撞,到時老奶奶沒事都會被你嚇出事。」見過她隱藏的脆弱,他實在沒辦法不管她。

  難得未反駁他的調侃,殷巧然只覺胸臆間滑過一股心安,緊繃的心神鬆懈了,下意識又埋首他懷中,低細輕語,「八歲起我就和奶奶相依為命,她含辛茹苦把我撫養長大,在我終於有能力讓她享清福時,我希望她……一直平平安安的……」

  「她會的,現在你該做的就是什麼都別想,好好的睡一覺,嗯?」

  沒聽見她的回應,薄谷少棠低下頭,只見她密長眼睫垂閉出一彎迷人陰影,安靜的偎著他。

  「巧然?」

  回應他的是她輕淺勻和的呼息。

  寬慰一笑,他輕柔的攔腰抱她回她的臥房,將她安置床上。一放鬆心情便睡著,可見之前她的神經繃得有多緊,多麼勉強自己硬撐,他可以想見打從八歲起,分明無助的她是如何強裝堅強的照顧老奶奶偶爾會發生的小病小痛。

  「逞強呵你,偶爾的脆弱是被允許的,傻瓜。」拂開她散落眼角的髮絲,他薄責的語氣含帶疼惜。若非今天的意外狀況令她亂了方寸,她恐怕不會在他面前顯現脆弱。

  他小心的為她拉好絲被。

  「不要!別走——」夢中的她忽地發出囈語,眉頭緊皺。

  她作噩夢了?

  「媽,別離開我……奶奶,小心!」她持續說著夢話,小手在空中揮抓。

  他彎下身子握住她的手,她像抓住浮木般回握住他,緊緊擱放心口。「不要……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輕歎了聲,薄谷少棠滑入被窩裡,摟著她,在她耳畔徐柔低哄,「你不是一個人,我會陪你,安心的睡吧。」

  奇跡的,他的安撫彷彿透入她的夢魘裡,她不再不安的囈語,無意識的偎進他懷裡,安穩恬然的沉睡。

  見狀,他鬆口氣攬緊她一些,突然間心弦一動的發現,他似乎一併將她攬進了懷裡……

  ******

  清晨,殷巧然於溫和的晨曦中醒轉,她戀棧的摟摟今早感覺格外溫暖的被子,正覺得有哪裡不對勁,一道稚嫩的指控清亮傳來——

  「哦,巧然阿姨偏心,只抱爹地睡覺都沒抱我!」

  「小齊?」混沌的睡意瞬間全部退去,她一骨碌翻坐而起,就見小齊由床尾爬上床,她張開雙臂抱過他,「怎麼這麼早來阿姨家?」

  「我昨天住這裡啊!」小嘴嘟嘟的抗議,「巧然阿姨怎麼能偏心,只跟爹地睡。」

  「我哪有跟你爹地睡。」她尚在回溯小齊昨晚住這裡的記憶,冷不防教他的控訴嚇到,連忙澄清。

  「爹地在床上啊。」

  嗄?薄谷少棠在她床……嚇!隨著小齊的視線瞥去,她倒抽口氣的愣望著映入眼簾、慵懶又俊魅的側躺在她床位旁的人影,「你為什麼在這裡?!」

  「昨天抱了我一夜,早上就忘了,你很不負責任哦,女人。」揚高嘴角弧度,薄谷少棠故意曖昧的糗她。

  「你別亂講,誰、誰抱你一夜。」反駁得有點沒氣勢,她突然想起乍醒時所抱那格外溫暖,不太像絲被的「被子」,難不成正是他!

  「婆婆,你看,巧然阿姨偏心……」

  「天啊,奶奶!」沒等小齊告完狀,殷巧然瞟見自個的奶奶出現在房門口,她驚呼的將小齊抱到一邊,反射性彎身拉高絲被蒙住薄谷少棠,打哈哈的招呼,「奶奶早。」

  「早,別把少棠悶壞了。」

  「呃——」

  「你這根本叫欲蓋彌彰。」被蒙住的那個人索性攬著她爬坐起來。哪有人像她這樣「湮滅證據」的,想悶死他呀。

  沒空回嘴也沒時間理會自己正被攬坐在他大腿上,殷巧然只顧向奶奶解釋她的清白,「奶奶,您可別誤會我胡來,我跟他沒怎樣,我一醒來他就在我床上了。」

  「我知道,爹地偷跑來給巧然阿姨抱。」所以不是巧然阿姨偏心嘍。

  「你這小子,就會抹黑你爹地。」薄谷少棠好氣也好笑的輕按小傢伙頭頂,再輕捏睜大眼瞅他的佳人俏鼻一下,轉向殷許月蓮說:「昨天巧然擔心老奶奶的身體仍有狀況,打算守在您床邊,我要她先休息,結果她在我懷裡睡著,我抱她回房她又剛好作噩夢,所以陪在她身邊,可不是存心占您孫女便宜的登徒子。」

  經他一提,殷巧然記起昨夜的確向他低吼出心裡的惶怕,他說要留下來,之後她迷迷糊糊埋首他懷裡,再然後,她沒了印象。

  她竟那麼放心的在他懷裡睡著!

  「奶奶沒那樣想。」殷許月蓮笑著定進房裡,「我反而要謝謝你昨晚說服巧然休息,否則這丫頭真會徹夜下睡的守在我身邊。」

  「奶奶,他沒經過我的同意就睡我的床,您應該幫我討伐他才對!」什麼謝謝池。

  「少棠昨天可是起來巡看奶奶兩次,你還要我責備他?」

  殷巧然既驚且訝,沒想到他真說到做到的替她留意奶奶的情況,彆扭的說不出對他的感謝,她沒忘要問自個奶奶重要的問題,「奶奶沒哪裡不舒服吧!」

  「放心,全身上下都無恙。」

  「原來老奶奶知道我進去您房裡,不好意思,吵醒您了,還是……小齊不好睡,踢了您?」

  「我很乖,才不會踢奶奶哩。」聽爹地提到他,小齊為自己申冤。雖然他希望巧然阿姨也能抱他睡,可是他也很高興能跟婆婆睡呀。

  「小齊確實沒妨礙我的睡眠,老人家上了年紀有時比較淺眠,所以知道你進我房裡,而且不想你以為我有哪裡不舒服醒著,也就沒和你說話。」這孩子很細心哪,兩次均輕探她額頭,看她有無發燒。

  「既然醒來兩次,為什麼你又回我床上睡?」殷巧然瞅著他問。感動他代她注意奶奶的情況是一回事,他擅自上她的床這點非追究不可。

  他專注的凝視她,「不睡你身邊,你再作噩夢時我如何將你摟在懷裡哄?」

  沒料到他會這樣回答,她的心怦然悸動,問題是他幹麼這樣教人忸怩的看她,她又做啥一顆心像打鼓一樣卜通直跳?

  而她究竟作了什麼噩夢需要他摟哄她?還有該死的她居然到現在才發覺她被他親暱的攬坐在他大腿上!

  窘促的挪離他,她抱著小齊下床,臉頰微熱的回駁,「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作噩夢頂多被嚇醒,誰需要你哄。小齊,我們去洗臉,別理你爹地。」

  「好,巧然阿姨以後別抱爹地睡覺,抱我就好。」

  「阿姨沒抱你爹地啦!」

  「你發誓?」薄谷少棠涼涼的湊上一句。

  可惡,他就是存心找她碴就對了?「你又敢發誓你昨晚沒對我怎樣?」

  「除了摟你一整夜,我是沒對你怎樣。」他說得好坦蕩。

  天啊,他說他摟下她一整夜!他……該死的,她的心跳得好快。

  「爹地,巧然阿姨的臉好紅,像蘋果一樣ㄟ。」不明白兩人間的你來我往,小齊發出稚氣言語。

  偏偏他爹地接得煞有其事,「嗯,讓人想咬她幾口。」

  這個大色狼!「奶奶,轟他出去啦!」

  又窘又無措的討完救兵再嗔他兩眼,她快步抱著小齊離開臥房,再待下去,難保那個有數次「咬」她前科的天敵,不會大膽的當著奶奶的面咬她幾口。

  見狀,已經下床的薄谷少棠含笑望向始終笑吟吟靜立一旁的老人家,「老奶奶,我說的全是實話。」

  「所以我沒轟你呀。」殷許月蓮回得幽默,早在昨天即看出他的磊然與軒昂。

  「老奶奶比巧然可愛多了。」

  被逗得笑出聲,她不忘欣慰的道:「我這個孫女脾氣是倔了點,但奶奶保證她是個難得的好女孩。」

  「我知道。」她的軟心腸全藏在倔氣的外表下。

  灰眉微挑,矍鑠的老眼裡閃過一道精光,「你說你摟了巧然一整夜是吧。」

  「老奶奶有話請直說無妨。」他察覺得出老人家話中有話。

  這孩子果然敏銳。她似真還假的試探,「如果我要你對巧然負責呢?」

  微訝,他揚唇淺笑,親切的摟摟她的肩膀,「再給我一點時間,等我更確定自己對巧然的心意,到時就算老奶奶不讓我負責,我也會堅持負責到底。」

  昨天察覺她進駐他心底,今早見到恢復倔強活力的她,對她的愛憐情懷有增無減,可見他並非對她昨夜的柔弱產生男人的保護欲,而是真的喜歡她。

  只是這份感情來得太快,他從未於如此短的時間心繫任何人,就連他妻子,他也是認識她半年後才產生情愫,這些年更沒再為誰心動過,唯獨巧然例外。

  這樣教自己意外的情感,他的心難免有絲不確定,怕對巧然僅是一時的迷戀,因此他想給自己多一些時間考驗,看他是否真那麼愛她,再向她表白情意,

  「可別被我們家固執難馴的丫頭嚇跑哪。」活了這麼大把歲數,她相信自己的眼光,少棠沉穩有魄力,心思也細膩,絕對可以當巧然的依靠。

  「我盡量。」

  「你應該說全力以赴……」

  房裡的一老一少沒有隔閡的聊得好不開心,房門外,在盥洗室聽見隱約笑聲跑出來偷瞧的殷巧然,忍不住蹙眉睨向那個笑得瀟灑至極的男人,心裡直犯嘀咕。

  有沒有搞錯啊,他做啥跟奶奶聊得那樣高興,那又不是他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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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6-14 17:54:02
第五章

  經過兩天,遭車擦撞跌倒的奶奶健康完全無礙,殷巧然心中的隱憂總算消除,怎奈這兩天她的心底卻新增另一項煩惱。

  這世上有因與某個人和衣而眠一夜即滋長的愛情嗎?為何迷迷糊糊與薄谷少棠同眠一夜之後,她赫然發現自己的心似乎還落在他身上?

  她沒敢問陳雪這個問題,不想她揶揄她果然從一開始就對薄谷少棠有私心,她也沒問心瑤或詠翎有無這樣的情愛經驗,以防兩人轉問薄谷少棠,令他有機會對號入座,奚落她原來對他有意思。

  沒道理呀,他是總讓她氣得跳腳的可惡天敵,她怎會喜歡他。

  可這兩天每每與他視線交會,她心底那份怦然心悸的感覺,強烈得騙不了自己。

  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怎麼直皺眉頭,不喜歡這裡的蓋飯嗎?」

  沉穩好聽的聲音忽由耳畔響起,殷巧然轉頭望進一雙深邃如海的瞳眸,心口一跳,剎那間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薄谷大哥真愛說笑,這裡的縑倉蓋飯一級棒,老闆哪可能不喜歡。」

  「就是說嘛,這裡的炭烤鮪魚咖哩定食也歐噫夕ㄋㄟ。」

  張詠翎與簡心瑤相繼而起的說話聲,令她記起他們四人正在日式料理店裡吃午餐,因為薄谷少棠突然心血來潮請吃和風料理。

  「別告訴我這兒的料理美味得令你捨不得動筷,你根本沒吃幾口。」薄谷少棠暗示她有事相瞞,認識她以來幾時見她用餐如此心不在焉過。

  輕抿紅唇,她委實沒勇氣說出她在思索為何會喜歡上他的實話。

  「我當然吃得不安心,這家店可是高消費的店,你又還沒領薪水,居然充闊請吃這裡的料理,你忘記你還有兒子要養?」她隨口搪塞個理由給他。

  「嘩,老闆愈來愈有薄谷大哥老婆的樣子了。」

  「詠翎,你胡說什麼!」她低斥突爆驚人之語的張詠翎。

  「我瞭解詠翎的意思。」簡心瑤接話,「之前為了應付那些想當薄谷大哥老婆的中介案,老闆不是親自下海充當他的另一半,現在又像個會替丈夫省錢的妻子,擔心薄谷大哥花了冤枉錢,真的像極賢慧的老婆。」

  嘴裡塞了鮮嫩鮭魚的張詠翎連連點頭應和。想當初她們聽見老闆向委託人聲稱她是薄谷大哥的老婆,兩人驚愕得險些問出令老闆穿幫的疑問,之後愈看愈覺得郎才女貌的兩人登對,有時不免要把他們當成了真夫妻,就像剛才那樣。

  「知道我充當他老婆是情非得已,你們兩個還起哄!」殷巧然忍不住再薄責兩人一句。

  「說實話,你對這樣的情非得已難道不覺得幸運和高興?」

  「薄谷少棠!」粉拳槌向他肩頭,「事情都是因你而起,你還好意思跟著鬧!」

  「好,不逗你,趕快用餐,想吃什麼再點沒關係。」語氣是完全的寵溺。

  「還點,這裡的消費是真的不便宜,你——」未完的話全教他餵入口的香甜鮪魚堵上。

  「這一餐吃不垮我,我也絕不會讓小齊餓著,你只要負責填飽肚子,別讓我擔心就好。」

  她直覺小臉隱隱發熱。沒事他擔哪門子的心,又做啥凝視得她心跳加速。

  嚥下嘴裡的食物她正想數落他無聊,左側以木製隔板隔間的包廂忽地傳來高分貝的嘩嚷——

  「李副董是說那間精巧什麼顧問公司的,專門以下流的手段招攬生意?!」

  「精巧公司?」簡心瑤含著竹筷抬起頭,「是我們公司嗎?」

  她的話才問完,左側包廂傳來另一道尖銳女聲,「不下流你以為憑一個沒身份沒背景的黃毛丫頭,有辦法經營一家財管顧問暨人力中介公司兩年仍未倒閉。」

  殷巧然渾身一僵。這諷刺的聲音不是她那個拋妻棄女的父親再娶的李韻芝是誰!

  沒忽略她冷繃的神色,薄谷少棠輕撫她僵硬的背脊,要她別在意。

  豈料適才那道女聲又落下刻薄的傷人字符串,「我看那個殷巧然不曉得和多少男人睡過。」

  聞言,張詠翎與簡心瑤倒抽了口冷氣。

  「這個人的嘴巴怎麼這麼毒!居然這樣誣蔑老闆的清白。」簡心瑤憤慨抗議。

  「該死,我去找她理論!」沒料到對方會說出如此傷人的話,薄谷少棠決定為佳人討個公道。

  「不用了。」他才起身,佳人漠然的阻止他。

  「什麼不用,那個人把老闆講得這麼難聽耶!」張詠翎同樣氣憤填膺,和簡心瑤也準備去找隔壁那兩個說話絲毫不知降低聲音,已經改聊起娛樂八卦的大嘴婆興師問罪。

  殷巧然由座位站起來,「說話貶損我本來就是她的本事,沒什麼好奇怪,再說在這種公共場所你們去找她算賬,只會讓她把事情渲染得更大,沒必要。」

  「你認識那個大放厥辭的女人?」薄谷少棠猜問。

  「如果可以,我寧願不認識。」垂睫掩去眼底像恨又像痛的眸光,她將幾張大鈔遞向他,「你們慢慢用餐,我先回公司。」

  沒理她傻氣的付賬舉動,薄谷少棠逕自取出皮夾裡的鈔票給簡心瑤,「這給你們買單,你和詠翎想再吃什麼自己點,我送巧然回去。」

  語畢,未給殷巧然回絕的機會,他堅持的攬她離開。

  和室包廂裡,張詠翎使命瞪著左側的隔間,「心瑤姐,我們要不要去罵罵那個老闆倒霉認識的長舌婦?」

  「我是很想,但萬一像老闆說的,對方把事情鬧大,對老闆以及我們公司反而不利。」

  「那怎麼辦?」

  簡心瑤認真的想了想說:「我們換個清靜點的包廂,繼續吃午餐。」

  ******

  殷巧然很訝異薄谷少棠並未追問在日本料理店譭謗她的人與她的關係,也未問她兩人之間有何嫌隙。

  他只是於上車後低問她,「想說話嗎?」

  「不想。」心情教繼母的詆毀搞得糟糕透頂的她回了這麼一句。

  於是,車廂裡迴盪起淡柔悠揚的爵士樂,舒緩的沉澱她的壞心情,直到他載她回到公司。

  「你難道沒有話問我?」走到公司門前,她忍不住問。

  「你想說自然會告訴我,否則就算問了也是白問。」他確實好奇她和那位誣蔑她的李副董有何瓜葛,然而她若無意提及,他又何需逼問。

  「你是真瞭解我,還是心裡對我有懷疑?」

  「我不懂你的意思。」

  微抿紅唇,她豁出去的道出心裡的介意,「聽見那些批評我的話,你對我沒有任何懷疑?」

  薄谷少棠明白的一笑,牽她往二樓走。「我一點也不懷疑你的清白,以你倔強要強的性子,要你做出出賣自己的行徑,不如要你的命比較快。」

  他是真的信任她!可他的話是誇獎還是貶損啊?「什麼倔強要強,你要不要再加上固執難馴又逞強?」

  「看來你滿清楚自己的脾氣。」她確實是他見過最逞強的女子。

  「對啦!反正我就是一點也不溫柔可愛……等一下,你幹麼帶我來你家?」氣話回到一半,她方才遲鈍的發現自己正被帶進他住處的客廳裡。

  「你說呢?」瞧她露出疑惑神情,他壞心的逗弄她。

  一道難堪的念頭撞入心間,她凜著俏臉退離開他,「你對我的信任是假的,其實你早就懷疑我的人格,認為我就是那種會出賣自己的女人,既然底細被揭,絕不會拒絕與你溫存。」

  他若如此看待她,喜歡他的自己情何以堪?

  「老天,你想到哪裡去?」薄谷少棠心驚的上前拍碰她顯露受傷的小臉,卻教她格開。

  「我不是那樣隨便低級的女人!」

  「你以為我又是多齷齪下流的男人?」

  殷巧然教他問愣住。他若心存不軌,這段時間他有太多機會設計佔有她,何需等到今天。

  「我……抱歉,我也不曉得自己怎會那麼多心。」是因為太在意他嗎?

  薄谷少棠輕歎的扳住她雙肩,「今天實在不該請你到日式料理店,讓你聽見影響你心情的渾話,相信我,我是見你中午沒吃什麼東西,想下點面給你吃,壓根沒懷疑你的人格。」

  點點頭,她相信他眼裡的清澄,有個疑問卻跑入她腦中,「你到底因為什麼原因和你老婆離婚?」除去他總在無意問惹她生氣這點不談,他算是不錯的男人,她很好奇他和妻子為何會分手。

  怔了下,他放開輕扳她的手,「誰說我和我老婆離婚的?」

  怔愕換到她臉上,「小齊說他媽咪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沒和他住在一起,不是表示你們離婚了。」

  「要是這麼單純就好了。」

  「你所謂的複雜是什麼?」

  定視著她,他深吸口氣後道;「我妻子三年前死於急性腎臟病變,那時小齊才四個月大。」

  細聲驚喘,她捕捉到他眸中閃過的惆悵黯然,心中跟著一扯。「對不起,我一直以為你和你老婆離婚,不是故意提起她令你難過。」

  「傻瓜,我沒怪你提起她,對這事也已能釋懷,至少我妻子留了個可愛的兒子給我。」他窩心的輕撫她看來比他還要難過的小臉。

  「你一定很愛你妻子吧!」她突然羨慕起他的妻子來。

  「這輩子我不可能忘了她,你介意嗎?」

  「你問得好奇怪,我為什麼要介意,她是你的妻子,在你的心裡留有位置天經地義,你要是那種不論妻子死活皆棄她不顧的薄情人,我才看不起你。」

  他若像她父親一樣薄倖寡義,她絕不允許自己喜歡他!

  「怎麼辦,你讓我直想吻你。」他似乎又多愛這個善體人意的小女人一些。

  「你……扯到哪裡去。」

  偏偏她像被催眠一樣無法移開與他對望的眼,任他溫熱的指腹在她唇上輕撫,任他將地攬入陵中。

  柔笑俊顏吋吋俯近她,「我是說真的,真的想吻你。」

  四片唇瓣相貼之際,一道噹啷聲響猛地傳來,殷巧然總算回神的推開他,瞥見一隻灰色的貓咪由他住處陽台跳過,一個綠色小花盆應聲破碎在陽台上。

  「這裡怎麼會有貓?」她愣愣的問。

  「現在你總該相信上次弄落花盆差點砸到你的兇手,是貓了吧。」薄谷少棠實在不知該感謝那只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貓洗刷他的冤情,還是怪它破壞他與美人的親密纏綿。

  「你確定它不是你事先安排的?」

  「喂,別因為我想吻你就栽贓我。」語氣好笑又沒轍。

  「你還敢提!冒犯上司,小心我扣你薪水。」想起方才險些就發生的親吻,小臉染上薄暈。

  「沒關係,我讓你扣。」魅惑的朝她欺近,他素吻的意圖明顯。

  「你想得美!大色狼!」嬌嗔完,她反身奪門而出。他又沒說喜歡她,怎麼能隨便讓他吻,不過他沒頭沒腦的想吻她,到底是怎樣?

  沒有阻止她,薄谷少棠縱容的由她下樓,沒吻嘗到她甜美的滋味是有些可惜,但至少他感覺得出她對他也有好感,否則依她的個性,剛才應該在他懷裡拳打腳踢,不會那樣溫馴。

  欲速則不達,要讓她喜歡他也得慢慢來,先下碗面讓她填飽肚子要緊。

  ******

  思量一夜,殷巧然決定找薄谷少棠好好談談,問清楚昨天他想吻她、煮面給她吃,下班要到他舅舅家做客前更千叮萬囑她別加班,早點回家休息這一連串的曖昧與慇勤,究竟是何意思。

  倘若他對她有意,她會考慮坦白自己的情意,假使他無心,她將結束自己的自作多情。

  未料她的決定全教一場突發狀況打亂。

  「這是怎麼回事?!」

  踏入公司,她直教眼前的景象震駭住,椅子斷了、玻璃破了,卷宗文件灑落一地,滿室的凌亂,簡直不忍卒睹。

  「老天,怎麼會這樣?」薄谷少棠沉渾的驚噫在她身後響起,同樣教滿屋子的毀壞情形震懾住。

  她微轉過身,他已滿臉焦急的摟過她。

  「你沒事吧!有沒有哪裡受傷?」公司遭小偷的念頭滑過腦際,他擔心的拂撫她的小臉問。

  她抓著他的手臂搖頭,「我來辦公室就變成這樣,發生什麼事,昨天我離開公司還好好的。」

  「昨天我和小齊住我舅舅家,剛送小齊到幼兒園再過來這兒,不知道這裡何時遭竊賊入侵。」慶幸的是她沒事,他總算安下心。

  「是小偷嗎?公司裡最重要的就是委託案子的資料——」她打開自己的抽屜,取出幾宗大公司的財管評析案,疑惑的看他,「可是這幾宗大案子並沒被偷走。」

  他抽屜裡負責的幾份case亦原封不動,被掃落的全是桌上的文件物品。「重要的案子均未被搶,應該不是同業眼紅的挑釁破壞,會是誰搗的亂?」

  「難道是你的債主找上你了!」

  「我的債主?」薄谷少棠一臉莫名。

  「你因為躲避債主到台灣避難不是嗎?那些債主肯定查到你在這裡上班,趁夜來這兒破壞,給你警告,要你趕快還債。」

  對於她的誤解,他錯愕又好笑,「沒錯,我的確可以算是到台灣來避難——」

  「你到底欠人家多少錢?」沒讓他把話說完,她難以恭維的詰問。

  「巧然……」

  「天啊!發生什麼事啦?!」

  簡心瑤與張詠翎的齊聲驚問,打斷他對佳人無奈又莞爾的喚喊。

  「我跟巧然正在過濾鬧事者的身份,這兩天你們有沒有接到什麼奇怪電話?」避免那個瞇眼質疑他的小女人再蹦出其它勁爆的問題,他改而詢問兩人。

  「我沒有,心瑤姐呢?」

  「沒有啊。」她停頓了下,陡地大嚷,「啊!老闆,會不會是那些當不成薄谷大哥老婆中的某個委託人挾怨報復,給我們公司好看?」

  「有可能哦。」張詠翎附議。

  「別亂猜。」薄谷少棠苦笑抗議。巧然已經在瞪他了,這兩個人還在那兒認真的討論會是哪個肖想他的花癡委託人幹的好事。

  「搞不好就是這樣。」埋怨的嗔他兩眼,電話鈴聲響起,殷巧然接起她辦公桌上唯一未被掃落的電話,「精巧公司,你好。」

  「真不簡單,公司被砸還能這麼鎮定的接電話。」

  犀利的嘲諷劈頭傳人她耳裡,她俏臉倏凝。

  「你怎麼知道……」話未問完,她眼裡竄起恍然的怒焰,「是你叫人砸我的公司的!」

  一聽,薄谷少棠與簡心瑤她們全凝起心神,不知她口中叫人砸公司的禍首是誰。

  「那是對你的回敬,殷巧然。」李韻芝在電話那頭嗤哼。

  「我又沒惹你,哪來的回敬!」

  「你獵走我們李氏企業生產部經理,挖我李氏企業的牆角,叫沒惹我!你根本衝著我來的。」她與這個名義上的繼女向來是死對頭。

  「我沒有!我們公司從來不接獵人頭的case,更沒那個美國時間獵你公司的任何主管。」

  獵人頭的case?薄谷少棠微瞇起眼。莫非公司被砸與那件委託案有關?

  他以唇語示意由他與對方交涉,她卻堅決搖頭,他隱約嗅聞到不尋常的風暴味道。

  「狡辯,何經理昨天下午辭職時已經供出一切,就是你的精巧公司挖他到別家公司,你還想賴!」

  「怎麼不說你存心誣賴我,昨天你不就在日式料理店狂妄無禮的損我名節,李副董。」

  辦公室其它三人總算弄清點眉目。砸公司之人,競就是昨日那個長舌婦!

  李韻芝愣了下,隨即冷笑,「原來如此,你不巧聽見我精彩言論,就用獵人頭這招反擊,你的動作還真快,但是你最好先掂掂自己的斤兩,若敢再動李氏企業的腦筋,我會叫人砸得你那間爛公司關門大吉!」

  撂完話,她啪的一聲甩上電話。

  雖然她嫁給殷耀中,但跟殷許月蓮與殷巧然可沒感情,尤其是那個八歲就曾說她是搶人父親、搶人老公的壞女人的殷巧然,更是礙她的眼。

  是她母親沒本事留住她父親的心,怎麼能怪她當第三者霸佔她父親,由情婦竄位成正宮夫人。

  幸虧她不必與這個拖油瓶生活,只是久久一次才隨丈夫回殷家采看殷許月蓮,她總教倔傲不把她放在眼裡的殷巧然惹得滿肚子不爽,如今她翅膀稍微長硬便想跟她鬥?

  哼,她殷巧然再修練個十年也沒那個能耐!

  精巧財管顧問暨人力中介公司這頭——

  「你們到底是誰接了獵人頭的案子?!」憤然掛上電話,殷巧然盛怒質問。

  簡心瑤與張詠翎被嚇一大跳,第一次見老闆發這麼大的脾氣。

  「如果你指的是獵走李氏企業公司主管的委託案,是我接的。」薄谷少棠走至她跟前,沉穩的坦承,「抱歉,我不知道你的公司不接獵人頭的案子。」

  「不知道可以問,誰教你這麼自作主張!」

  「老闆,是你允許薄谷大哥在工作上全權作主的。」簡心瑤小聲提醒她。老闆早就讓能力卓絕的薄谷大哥,獨立負責財管及人力中介案。

  怨懟的瞳眸依舊利視他,「就算這樣,為什麼你哪家公司的人才不挖,偏偏獵走李韻芝的人?你知不知道我努力經營公司是要讓勢利的她刮目相看,不是讓她有機會砸我公司、找我麻煩!」

  「那個李韻芝和你什麼關係?」不怪她的責難,見她大動肝火,這個問題他無法不問。

  「什麼關係都沒有!縱使她在法律上是我的繼母,也永遠與我無關。」

  激昂的聲明之後,屋裡陷入一陣驚訝的靜默。

  「那個說話污辱老闆,叫人砸我們公司的人原來是老闆的繼母!」

  聽見張詠翎的訝然低語,殷巧然這才驚覺自己激動下說得太多。

  「我出去走走,你們把公司整理一下,今天暫停營業。」她迴避的交代幾句後就住門口走。

  薄谷少棠擔心的拉住她,「我陪你出去。」

  她卻撥開他的手。「我想一個人靜靜。」再談論李韻芝下去,勢必提及她可憐的母親,她會想哭,而她不想再次在他面前顯現脆弱,只好避開。

  看著她低頭離開公司,薄谷少棠懊惱又後悔。今天的風波終究是因他而起,那宗獵人頭的委託案,他實在不該接呀!

  ******

  心情起伏不定的定在路上,殷巧然再次覺得薄谷少棠或許真是她的天敵,否則怎會發生他唯一接的獵人頭中介案,恰好和李氏企業扯上關係,招來李韻芝的尋釁報復這種該死的巧合。

  又耍她如何不怨他、氣他?

  「巧然!」

  一道喊聲迎面而來,她下意識抬頭,看清喊她之人時俏臉頓斂,腳跟一踅就要閃開。

  殷耀中連忙關上車門跑上前擋住她,「你沒聽見我喊你嗎?」他可是專程來找她的。

  「這位先生,我該聽見你喊我嗎?」她不馴的昂起下巴回視他。

  「你這是什麼態度,我是你爸。」

  一句他是她父親,引爆她體內所有燃點,恨怒交加的嗔吼,「你不配!」

  「你——」

  「我的父親不會背著妻子跟外面女人搞外遇,不會拋妻棄女在外頭享樂,不會在他的妻子日夜盼望等他回頭等得重病時仍對她不聞不問,不會在他妻子嚥下最後一口氣前,仍狠心的不回來見她最後一面!」

  一聲高過一聲的指控逼得殷耀中心虛的迭退數步,無法理直氣壯回駁,他確實負了髮妻,對這個女兒也未盡到父親該有的責任。

  兩人的爭執引來路人的側目,這其中包括無論如何都對殷巧然放不下心,隨後找她而來的薄谷少棠,他遠遠的就瞧見她與一名中年男子怒目相向,不禁加快腳步走向麗人。

  「我有事跟你說,到我車裡談。」發現路人投來八卦眼光,殷耀中想拉她進車裡說話,她一逕甩開他。

  「我跟你沒什麼好談。」

  「給爸一點面子好嗎?」為了面子,他只好要自己低聲下氣點,畢竟他這個李氏企業董事長可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他不想跟女兒在路上吵嚷下去,被有心人士大做文章。

  正走近兩人的薄谷少棠微訝的停下腳步。沒想到這名中年男子是巧然的父親,他一直以為她父母均已不在世上。

  「那是你的事,我說過別再跟我提爸這個字!」她冷硬回絕。當年媽身為他妻子的面子,他又何曾為她顧及了。

  「你!算了,你獵走李氏企業主管這件事,改天再給我個交代。」顧忌成為路人指點的目標,殷耀中拂袖駕車離去。

  殷巧然嘴角泛起淒涼諷刺的弧度。二十幾年來從未關心她過得好不好的父親突然前來找她,竟是為了獵人頭那件事。

  給他交代?敢情他也認同他那有錢老婆砸她公司的作為。

  這就是她的父親,她感覺好悲哀。

  轉過身子,她猛地教映入眼簾的人影怔住。他什麼時候來的,看見她與父親的爭執了嗎?

  薄谷少棠定定的看著她,「你剛剛的態度有點不敬,再怎麼說他都是你父親。」

  背脊一顫,她吼得心酸,「你懂什麼!」

  「巧然——」他直教她眼裡濃稠的哀傷震驚住。

  往後拉開兩人的距離,她咬咬牙道:「你被開除了,薄谷少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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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6-14 17:54:33
第六章

  原本晴朗的天空罩上一層陰霾,似是要下雨。

  站在十七層樓高的落地窗前眺看變得灰暗的台北城,薄谷少棠揉捏著眉心沉沉歎息。

  「辛苦了副總裁,喝杯咖啡提提神。」慎村岡為上司端來他慣喝的黑咖啡。今天分公司有幾件上億的重要投資案需評估審核,他臨時請上司回公司掌理,幾場研討分析會議王持下來,夠他累了。

  薄谷少棠微抬眼看著氤氳熱氣的咖啡,知道特助弄錯他歎氣的原因,未多做解釋,他伸手接過咖啡。「謝謝。」

  「呃,副總裁,你今天都待在這裡沒關係嗎?」稍做猶豫,慎村岡問。

  啜飲著咖啡,他以眼回問他的意思。

  「之前副總裁每天抽空來分公司兩小時都顯勉強,今天你從早上就過來這兒,現在已經下午三點,你兼差那間公司的老闆不會介意?還是你請了假?」

  「我被fire了。」

  啥?!慎村岡愕愣得張大嘴,「副總裁被fire?」

  「就在你打電話叫我來分公司之前。」眺眼望回陰暗的窗外,他眉心的皺折又蹙攏起來。

  全是他的錯呵,他壓根不明白巧然與她父親有何芥蒂疙瘩,有什麼資格批評她對父親的態度,也難怪她要氣得開除他,轉身攔了計程車就離開。

  他並未追上她,知道她需要時間平靜跌宕起伏的心情。現在呢,她是否仍在氣他?

  腦裡浮現她吼問他懂什麼的淒楚小臉,他忍不住心疼,看來他也許該找個時間問問老奶奶,逞強又倔強的她心底究竟埋藏了什麼沉重的傷心過往。

  慎村岡很想問那個敢開除上司的人是誰,然而見上司若有所思的凝重神情,他未再打擾,悄聲離開總經理室。

  上司等會兒還得和韓國方面的代表洽談合作案,就讓他安靜的休息會兒吧!

  ******

  四點三十分,灰濛濛的天空飄落毛毛細雨,殷巧然佇立在人來人往的騎樓下,眼神空洞又沉重的望著遠方。

  一整天她就這樣漫無目的的遊走,無助倦累得好想有個厚實的肩膀讓她靠,怎奈那個她渴望偎倚的胸膛主人,教她開除了。

  他以為對自己的父親不敬,她心裡好過嗎?問題是,她父親從來就不值得她尊敬,要她如何以禮相待。

  搖搖頭,她努力將霸佔她思維的俊影趕出腦際。她的心已教他亂得夠徹底,再想下去,她不知又要在街上發呆多久。

  她決定提前去接小齊,看見可愛的他,想必能幫她踢走低迷一天的情緒。

  未料小齊早在四點就被人接走了。

  「你說不是他爹地,而是一位戴眼鏡的斯文男子接走小齊的?」她問著招呼她的助理老師,好友陳雪帶女兒安安去醫院看病了。

  「薄谷齊喊他叔叔,很高興的跟他離開。」

  小齊在台灣有叔叔?怎麼她從未聽他們父子倆提過?

  走出幼兒園,她愈想愈難安,這回該不是薄谷少棠的債主真追到台灣來,拐走小齊當人質,逼他爹地還債吧!

  慌急的打電話給薄谷少棠,怎知他的手機關機,家裡的電話也沒人接,她改打到公司,遲遲未等到心瑤她們的接聽,方才記起她說過公司今天暫停營業,沒人在公司。

  匆匆攔車趕往薄谷少棠的住處,抱著他也許會和小齊安然無恙出現她眼前的希望,可惜她在門外拍喚許久,屋裡沒有任何動靜。

  她立即再衝回公司,一屋子的凌亂已收拾整齊,唯獨仍不見令她惦念的一大一小人影。

  撫著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胸口,小齊真被壞人捉走的惶恐仍盤據心中,另一道可能猜疑緊接著竄入她腦海。會是李韻芝派人抓走小齊嗎?因為早上兩人激烈的交鋒過,她不甘心,再派人抓走小齊對付她?

  不對,李韻芝若曉得小齊的存在,知道她疼小齊,早上對她的威脅應該會提到他,而非叫人砸得她公司關門大吉。

  那麼到底是誰帶走小齊?

  心慌得六神無主,殷巧然就這麼開著車在曾經載小齊經過的街頭巷弄,一遍遍繞找,直到她找得快發瘋仍未發現小齊的蹤影,她再次回到薄谷少棠的住處前。

  「薄谷少棠,你回來了沒有?」門鈴與敲喚一併落下,她直覺得自己快虛脫。

  「巧然,你怎麼了?!」打開門,倚著門扉的嬌軀直往他懷裡跌,薄谷少棠來不及驚喜她前來找他,心驚的扶攬住她。

  聽見再熟悉不過的嗓音,她抬起頭倉皇急語,「你到底跑哪兒去了?小齊不見了,我怎麼都找不到他——」

  「冷靜點巧然,小齊在房間裡睡覺,沒有不見。」

  她愣愣的瞅他,「小齊在睡覺?」

  「我們剛回來不久,他在車裡睡著了,我沒喊醒他讓他繼續睡。」大手輕柔撥弄她微亂的劉海及鬢邊垂落的髮絲。

  她依然愣望他,「幼兒園的助理老師說是一位戴眼鏡的斯文男子接走小齊,不是你呀!」

  「那個人是我的特助慎村岡。」

  隨著他比指的修長手指望去,殷巧然終於發現客廳裡有其它人在,高瘦的他戴著副銀邊眼鏡,看起來相當溫文有禮。

  「你好,副總裁忙著處理公事,擔心忘記去接小齊,要我提前將他接到分公司。」慎村岡朝她點頭致意,極好奇這位讓上司親暱摟護的麗女於是誰。

  「副總裁?分公司?」她的注意力全教這奇怪的字眼攫住。剛才薄谷少棠好似也提到特助兩個字。

  「咦,你不知道日本薄谷國際集團是副總裁家的事業?」

  她震驚的怔望身旁男人,「你是薄谷國際集團的副總裁?」

  是那個在國際問赫赫有名、在台灣亦成立聞名遐邇分公司的集團繼承人?!

  「我一直都是。」本就欲向她坦白身份,薄谷少棠照實回答。

  很好,他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副總裁!

  她用力推開他。

  「巧然?」薄谷少棠錯愕的喊。

  「你在耍我嗎?!」她難堪的叱喝,「明明是知名集團的副總裁,為什麼不說?看著我可笑的把你當無業遊民,僱用你當助理,你覺得很有趣、很好玩是嗎?」

  慎村岡恍然頓悟。那名令副總裁破天荒放下身段兼差的人,即是眼前這名巧然小姐,可是她不是fire掉副總裁了,兩人此刻的糾葛又是怎麼一回事?

  「你誤會了,聽我說……」

  「說我是天下第一號大笨蛋、大白癡,有眼不識你這位尊貴的副總裁?」

  「不是這樣!」

  「你可惡!就算要著我玩,今天提前接走小齊至少通知我一聲,而不是讓我聯絡不到你,以為小齊被壞人拐走,在街上找他找得差點瘋了!你這個大混蛋,我再也不想見你!」

  氣極、亂極,她將手上的手機朝他扔去,紅著眼眶奔出他家。

  「巧然!」險險的接住她丟砸來的手機,薄谷少棠正欲追出去,房間裡傳來小齊的哭聲。

  「副總裁,小齊哭了。」看得出上司心繫負氣離去的巧然小姐,然而小齊突然啼哭,恐怕需上司親自哄他。不過說真的,那位巧然小姐竟敢罵副總裁混蛋,更朝他丟東西,實在是……叫她第一名!

  咬牙掙扎片刻,薄谷少棠進房間抱起從不曾子睡醒哭鬧的兒子。「是不是作噩夢了?」

  小臉掛著兩串眼淚點頭,「我看到巧然阿姨,一直喊她,可是她都不理我,爹地,巧然阿姨是不是不要我了?」

  他該怎麼跟兒子說,他的巧然阿姨氣怨、不想要的,是他呀!

  「乖,那只是夢,巧然阿姨最疼你了,不會不要你。」

  「那爹地可不可以叫她來,我今天都沒看到她。」

  濃眉緊蹙起來。雖覺得希望渺茫,他仍對靜立門邊的特助說;「慎村,麻煩你下樓看巧然在不在她的公司裡。」

  ******

  殷巧然跑到好友陳雪家。

  「你這是幹什麼?」陳雪愕訝的看著她拎上桌子的袋子裡,赫然全是啤酒。

  「喝酒啊,不然我買酒幹麼。」說話問她已拉開一瓶酒大口灌飲。

  「喂!」陳雪連忙搶過它,「你從不喝酒的。」

  「今天我想喝,而且要喝個痛快。」抓過另一罐啤酒,她坐進沙發又喝起來。

  「巧然——」

  「陳雪,你到底是不是我朋友?」她格開她又想搶酒的手問。

  「廢話。」兩人的姐妹情誼豈是搏假的。

  「那就坐下來陪我喝。」

  「嗄?我是偶爾會和老公小酌兩杯,但那是為增進夫妻生活情趣,哪像你這樣喝酒像灌開水似的。」

  「我心情糟透了,難道你要我找奶奶陪我喝。」入喉的酒味實在下怎麼樣,殷巧然卻一口接著一口灌,希望麻痺自己的意識,以便忘了他……

  一個閃神,她喝得嗆咳連連。

  陳雪幫忙拍她的背順氣,直覺事有蹊蹺。「到底發生什麼事,你心情糟透的原因是什麼?你眼睛紅紅的,哭過了?」

  「沒有!我才不會為他哭。」辯駁著,她丟掉空酒瓶,存心將自己灌醉般繼續進攻另一瓶。

  陳雪勸阻不了,問她誰是「他」,只引來她喝得更猛更凶。拿這個有心事總往心裡藏的好友沒辦法,索性隨她喝去,打算等她有醉意再套話。

  「過份!以為你了不起啊,臭雞蛋,一斤兩塊半。」突地,殷巧然站起身叱罵。

  「媽媽,阿姨罵誰臭雞蛋?」一道稚嫩的問語拋入客廳中。

  是安安,有點小感冒的她剛睡醒。

  「除了那個可惡的傢伙還有誰!」殷巧然先陳雪一步回話,身子微晃的走近映入眼中的矇矓影子,彎身道:「奇怪,小美女安安怎麼變這麼多個,沒關係,阿姨有帶很多飲料來,你要不要喝?」

  「拜託,別殘害民族幼苗。」陳雪被她打敗的將女兒抱開,免得已顯現醉意的好友真餵她喝啤酒。

  「阿姨怪怪的ㄟ。」安安疑惑的看著殷巧然步伐不穩的走向長沙發,咚的一聲坐下。

  「她喝醉了。」今天才曉得巧然只有兩瓶啤酒的遜酒量。

  她偏偏還要喝,嘴上更吐著醉話,「誰醉了,那個人一定不是我。」

  要女兒乖乖坐著,陳雪搖頭走向她,進行套話工作。「對,你沒醉,是你剛剛罵的那個可惡的傢伙醉了。」

  瞇起微醺的眼,她彷彿瞧見熟悉的俊顏在她眼前晃動,使勁揮手驅趕,「走開,薄谷少棠,我說過不想再看到你!」

  薄谷少棠,那個好看到下行的極品帥哥。「你心情不好的原因和小齊的爹地有關?」

  「可惡蛋,就會耍我、惹我生氣,我欠你的啊!」她一逕數落她的。

  「薄谷少棠怎麼惹你生氣的?」

  這回像聽進她再接再厲的追問,殷巧然張嘴嚅動了下,卻是醉倒在沙發上。

  這下怎麼辦,她老公加班,沒辦法幫她送醉癱的巧然回去,她亦著實好奇薄谷少棠如何將滴酒不沾的好友嘔到上她家買醉的地步。

  「找薄谷少棠來問明原委好了,可是我又沒他家的電話。」陳雪傷腦筋的喃喃自語。

  「媽媽要打電話找小齊的爹地嗎?我知道小齊家的電話哦。」乖乖坐著的安安適時插話。

  「真的嗎?!」

  「小齊是我男朋友,我當然知道他的電話。」

  赫,小齊那個俊小子何時成為他們家小美女的男朋友了,這件事暫緩研究,先解決巧然的事要緊。

  就這樣,憑著安安準確的記憶,陳雪順利聯絡上薄谷少棠。

  十五分鐘後,他已來到她家。而為了方便大人談話,她先請女兒回房玩玩具。

  「巧然,怎麼喝得這麼醉?」進入屋裡,看見醉臥椅上的人兒,薄谷少棠落坐她身邊,小心的將她摟入懷裡。

  他打過電話給老奶奶,得知巧然尚未回家他便懸著心,不知負氣離去的她跑到哪兒去。當他正猶豫是否要查看她的手機,問她朋友她的去處,湊巧接到陳雪的來電,一聽她喝醉,請慎村照顧小齊後,他立即趕過來,沒料到她醉得不省人事。

  「這就要問你如何氣她的,竟讓從不喝酒的她買了一袋啤酒上我家,說她要喝個痛快。」陳雪心中的另一道疑問是。這位帥哥會不會摟巧然摟得自然順手了些?

  這要他從何說起?「今天發生很多事,我不確定她最氣我哪一件。」

  「不是吧,你居然比巧然的繼母和父親有本事,能夠一次氣她許多件事!」

  「你知道巧然與她父親及繼母問的糾葛,能告訴我嗎?」

  「為什麼要告訴你?」她質疑的審視他的急切樣。

  俊眸歉疚的瞥望懷中人兒,「早上巧然和她父親在路上發生爭執,我沒弄清情況就指責她對父親的態度不佳。」

  「我的天,你沒站在她那邊就算了,竟然指責她!」陳雪可以想見好友受了怎樣的委屈。

  宛如教她的嚷嚷驚動,殷巧然子醉睡中揮動手臂嬌叱,「你這個東京來的天敵,就只會欺負我……你被開、開除了!」

  扭動身子趴在他腿上,尋得舒適的枕靠後,她再次陷入安靜中。

  「你被巧然開除了?」小齊說過他爹地在巧然的公司上班。

  「嗯,早上的事。」他溫柔的拉起滑落她身上的緹花披毯為她蓋上。

  「活該!竟替巧然那個無情無義大搞婚外情,拋棄妻子另娶他人,對女兒也未盡到為人父責任的差勁父親說話,你被開除罪有應得,巧然氣你也很正常。」

  薄谷少棠無法不驚訝,「巧然的父親這麼糟糕?」

  「連自己的妻子抑鬱而終都不肯回去見她最後一面,將女兒丟給母親帶,只管跟外遇對像逍遙快活的負心漢,簡直糟糕斃了。」

  他心疼的摟緊趴睡他腿上的人兒,「我只知道巧然和老奶奶相依為命,並不曉得這些內情。」

  難怪她那樣哀傷的嘶吼他懂什麼,她一定相當心疼自己母親可憐的處境,怨恨父親的無情……這一路走來,她究竟獨自隱忍多少的心酸無奈?

  「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哩,她那個勢利的繼母不檢討自己勾引別人的丈夫,專用自以為高貴的神情脾睨巧然,讓人直想掐昏她。」她曾在殷家遇過李韻芝,瞧見她那副欠扁的跩樣,差點拿掃把轟她。

  「你是說李韻芝?」

  「你知道她?」

  「昨天晚上她派人砸巧然的公司。」

  「什麼?這麼重要的事巧然怎麼沒告訴我。」

  「薄谷少棠,你好吵,可不可以安靜點!」醉倒的殷巧然忽地又翻坐而起,眼眸半瞇的朝陳雪的方向抗議。

  陳雪認真的注視她,「巧然,你醒了嗎?我不是薄谷少棠。」

  「騙鬼哦,有誰比你更混蛋,對不對,陳雪?」迷迷濛濛的望向旁邊,看不清影像的她本能的往溫暖的懷抱偎靠。

  陳雪傻眼。巧然根本仍醉得一場糊塗嘛,連她和薄谷少棠都分不清。

  薄谷少棠唇邊有抹苦笑。懷中的小女人又罵他混蛋了。

  他輕柔的抱起她,「我送她回去,讓她好好睡一覺。」

  「你確定?巧然好像還很氣你,我可不敢保證她等會兒不會發酒瘋的拿高跟鞋敲你。」

  「無所謂,我會小心別被她敲到。」

  他都這樣講,自己又有女兒要照顧,陳雪只好讓他帶好友離開。只是,是她的錯覺嗎,為何她覺得薄谷少棠凝視巧然的眸底滿是柔情?

  屋外,薄谷少棠將車開上馬路前,貼心的調整副駕駛座的角度,讓殷巧然睡得舒服點。

  「……為什麼騙我?」她忽地囈語出聲。

  他低低歎息。她果然仍在氣他哪!

  見她柔唇再次掀動,他俯近她一些,聽見另一串輕細囈語——

  「討厭,我怎麼會愛上這種可惡傢伙……」

  怔怔的凝望她半晌,而後,薄谷少棠笑了。

  ******

  黎明輕降。

  殷巧然由床上坐起,額際一陣難捱的抽疼竄上,她撫額申吟,尚未弄懂自己犯頭疼的原因,一道醇厚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把這杯茶喝了,你會舒服點。」

  她猛然抬起頭,驚愕的看著坐在床沿的倜儻人影,想問他為何出現在她房裡,但喉嚨乾啞得難受,只得接過杯子,一口氣喝下半杯茶。

  「你怎麼會在我房裡?」潤過喉,沒理額際隱約浮泛的抽疼,她只管追問。

  「這裡是我的房間,昨天你喝醉了,記得嗎?」將她手中的杯子放置床頭櫃上,薄谷少棠體貼的為她披上一件薄外套。稍早前她在他懷中蹙眉蠕動,有醒來的跡象,他遂下床為她沖泡醒酒茶,再進房裡她已經起來。

  她喝醉了?

  對,她記得昨天離開他住處後既氣嘔又難過,她拎了啤酒到陳雪家……「不對,我應該在陳雪那裡才對。」

  「是陳雪打電話告訴我你醉倒她家的。」

  她難以置信的睜圓眼。老天,她就是被他嘔得到陳雪家喝得酩酊大醉,陳雪居然通知他前去收拾善後,看她的窘狀!

  「抱歉,如果知道你父親辜負你一家的經過,我不會指責你的態度不當。」

  錯愕未過,她直教他緊接著落下的道歉驚住。他的意思足,他知道了他們家的家醜。

  「陳雪告訴你的?」她求證的問。

  薄谷少棠輕輕頷首。

  她倒抽口氣,慌亂的由床鋪另一頭翻身下床。

  「巧然!」他跨步攔住欲逃開的她。

  嬌小身子輕盈的往後跳開,受傷的迎視他,「你就是不放過我是嗎?沒錯,我的父親就是那麼差勁,母親就是那樣可憐,你想嘲笑就盡量嘲笑。」

  「傻瓜。」他一把拉她入懷,緊緊擁著她,「我心疼你都來不及,怎麼會嘲笑你。」

  她一時無法反應。他說他心疼她?

  「人無法選擇父母,有那樣的成長背景是你的痛,你的遺憾,再說你堅強的走過來了,在任何人面前都不必感到難堪。」

  「席如風徐柔的安慰輕易觸動她心底的脆弱,眼裡淚光閃現。

  「你到底想怎樣?」不願他瞧見她眼中的濕濡,她埋首他懷裡問得無助。他隱瞞真實身份耍弄她,偏又像能看透她心思般的瞭解她,她該拿他怎麼辦?

  聽出她聲音裡的哽咽,他憐惜的拍撫她的背,「我們得先解開誤會。接下獵走李氏企業主管的委託案以及當街指責你的事,全是我無心的錯,至於我的真實身份也並非存心隱瞞。」

  「只是故意欺騙?」

  「公平點,巧然,你自從認識我就對我有成見,更認為我是無業遊民,倘若我一開始就告訴你,我是薄谷國際集團副總裁,你會信?」

  不會!她很清楚當時他若如此表示,她百分百認定他說大話誆她。怎奈她咬著紅唇,坦承下出這個答案。

  輕吁口氣,她有點不甘的仰起小臉,跟他算另一筆帳,「就算你並非存心隱瞞副總裁的身份,昨天你叫你的特助接走小齊,為什麼沒跟我說?」

  他歉疚的輕撫她的小臉,「我承認這是我的疏忽,昨天你在街上那樣生氣的離開,我想你大概不會去接小齊,於是請慎村將他接回薄谷分公司,結果事情一忙就忘了通知你,沒想到害你心急如焚的找他,對不起。」

  「對不起就算啦!」心裡諒解他的無心之過,嘴上偏要逞強。

  他魅笑的提出他的誠意,「那麼請以結婚為前提,跟我交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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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6-14 17:55:23
第七章

  等、等一下,他說什麼?

  「麻煩你再說一次,你要我怎樣?」瞅著眼前迷人的英挺臉龐,殷巧然不確定她剛才聽見什麼驚人的話。

  薄谷少棠在她眉心落下一吻,「我要你以結婚為前提跟我交往。」

  他要她以結婚為前提跟他交往!他……她心悸卻慌忙的離開他的懷抱。

  「你這是什麼反應?」他錯愕又不滿的看著她退開好幾步遠。

  「站住,別再往前走,你沒把話說清楚不准再抱我。」背抵住壁櫥,她跺腳嬌喝,阻止他的逐步靠近。之前是她情緒低迷,任他摟在懷裡解釋誤會,此時情況混沌末明,豈能由著他亂抱她。

  「我已經把話講得那麼白,還不夠清楚?」

  「哪裡夠!突然要我以結婚為前提和你交往,你到底什麼意思?」

  「切的誤會雖已澄清,但她沒忘記昨天原欲打算追問他,究竟對她抱持何種心思的決定,難道就像那天他想吻她一樣,他又在捉弄她?

  「不許你胡思亂想我在戲弄你。」見她皺眉,薄谷少棠跟著兜緊眉心聲明,「我對你動了心,要你跟我交往理所當然。」

  她登時教他突落的告白呆愣住,絲毫未注意自己又教他環抱住。

  「人家說酒後吐真言是吧。」他猛地又丟出一句。

  「什麼啊?」她跟不上他跳躍式的問句。

  他笑笑的點指她的心口,「昨天你親口承認你愛我。」

  腦際轟的一聲,她酡紅整張臉。「我……說了……」說了她愛他?

  「你說了。」

  「所以你勉強自己喜歡我、同情我……呃!」唇上一陣刺痛,她不敢置信的槌他,「可惡。你老是喜歡咬我!」

  「你要是再胡言亂語,我會多咬你幾下。你當我吃飽撐著還是慈善家,勉強自己喜歡、同情你?早在你家擁著你入眠那晚,我便發現自己對你動心,只是想更確定自己對你的心意,因而未貿然向你坦白,懂嗎?多心又敏感的傢伙。」他懲罰的輕捏她俏鼻。

  她抗議的抓下他的手。「誰說我多心敏感,你從來沒有表示,就算……就算我確實喜歡上你,難道就該厚臉皮認為你也會中意我。」

  「不該說我完全沒表示,我一直對你很好。」

  「屁啦,你根本只會惹我生氣。」

  他直教她不覺冒出的可愛粗話惹笑,愛寵的揉揉她的髮。「如果你仍懷疑我的心意,可以回家問老奶奶,她早看出我對你的特別情感,我們第一次同床那夜,她已經要我對你負責過。」

  天哪!「奶奶要你對我負責?!等等,老天,我昨天沒回去,奶奶一定急死了,我得趕快回去。」猛然想起奶奶的著急牽掛,她像無頭蒼蠅直往門口沖。

  薄谷少棠伸臂攔住她,「別慌,昨晚我告訴老奶奶你加班太累睡著了,我讓你在我這裡過夜,她老人家很放心。」

  知道他並未提及她醉酒的事令奶奶擔心,殷巧然由衷道謝,「謝謝你。」

  「跟我用不著這麼客氣,現在你能安心與我交往了吧!

  怎奈她臉有為難,「倘若我說有問題呢?」

  他眉頭皺得死緊,「你仍然質疑我對你的情意?」

  「不是——」

  「那還能有什麼問題?」納悶的托拾起她的下巴,讓她直視他,「你說過不介意我心裡保留一小塊位置給死去的妻子,現在你介意了?」

  「不是這樣,這輩子我壓根沒結婚的打算,如何以結婚為前提和你交往!」

  望著她浮現憂鬱的水靈瞳眸,他記起她的確曾說過這輩子寧可不嫁人,很快聯想到癥結所在——

  「你對婚姻沒信心,因為你父親正是個感情的背叛者。」

  她就知道他能看透她。輕歎一聲,她轉身踱往窗邊,「假使連神聖的婚姻都無法約束一個人的心,何必結婚?」

  「巧然,你不能因為自己的父親外遇就一桿子打翻一船男人,否則你又何需愛我。」轉過她的身子,他柔聲糾正她偏頗的觀念。

  「我就是情不自禁的愛了嘛。」比起以往幾段可有可無的戀情,她清楚這回陷得有多深。「可是又沒人規定相愛就得結婚。」

  薄谷少棠怨言以對。確實沒人規定相愛就得結婚,然而他已相當確定想娶她,與她廝守下半輩子的心意,豈能容她對兩人的感情沒信心,不嫁他當老婆。

  「我們的感情不會在相互坦訴情衷這天……就觸礁吧?」望著他凝斂的俊顏,她忐忑難安的問。她有恐婚症,他是否決定收回對她的愛了?

  他的回答是將她摟進懷裡,密密實實的吻住她。

  「就依你,我們先純粹的交往,但你必須有心理準備,你這個老婆我娶定了。」纏綿的一吻既罷,他輕娑她的鼻尖,在她唇上呢噥無悔的決心。

  嬌喘著,殷巧然芳心如搗的與他對望,儘管他所說的無疑是變相的以結婚為前提交往,她也沒辦法不教他眼裡的深情撼動。

  「我答應你對我們的感情拿出信心,試著做結婚的心理建設。」她作出了決定,因為是他,她願意給自己突破心防,與他牽手未來的機會。

  「別讓我等太久哪,老婆。」

  「不要亂喊,我們才開始交往。」

  「我在幫你加強心理建設。」邊說邊朝她俯近,眼看就要吻上她誘人紅唇。

  房門外傳來小齊的敲門聲。

  「爹地,我進來嘍!」

  「這個壞事的小傢伙,什麼時候不挑偏偏挑我要吻你的時候來,真該吊起來打屁股。」與佳人的親暱被擾,薄谷少棠忍不住抱怨。

  「小齊很乖,不准你打他。」紅著臉輕啐,殷巧然微笑的迎上開門進來的小齊。

  「媽咪!」他開心的撲抱住她。

  「呃,小齊,你喊我什麼?」她抱起他問。這孩子該不是做夢夢見媽媽,誤把地當他嗎咪吧?

  兩隻小手高興的圈摟住她的頸子,「小齊喊你媽咪呀!爹地說,我今天一起來看見巧然阿姨就可以喊媽咪。」

  螓首轉向噙著笑優雅倚靠書桌的男人,「你說的?」

  「昨天你氣得跑出去時,小齊剛好作了個你不理他的噩夢,我到陳雪家接你回來,他怕你真像夢中那樣不理他,緊張的守在你身邊不肯睡,我只好告訴他,若乖乖約睡覺,從今天開始便可以喊你媽咪。」

  昨晚顧忌醉酒的巧然會與他起爭執,他請慎村帶小齊回他住的地方過一夜,無奈小齊不跟他回去,幸好巧然的酒品還不錯,除了偶爾囈語罵他,一個晚上在他懷裡睡得頗安穩,否則她若大吵大鬧的發酒瘋,吵醒小齊嚇哭他,那時他要安撫一大一小,勢必手忙腳亂。

  「對呀,我終於有媽咪可以喊了ㄟ,媽咪!」小齊興奮的再喊,笑彎了眼睛。有他超喜歡的巧然阿姨當他的媽咪,以後他每一天都會好開心。

  話是這麼說,但是她不是小齊的媽咪啊!

  「少棠——」無論如何都說不出潑小齊冷水的話,殷巧然無措的討救兵。

  「沒關係,多聽小齊喊你幾次你就習慣了。」他揚著俊灑笑容這麼回答。

  「媽咪,媽咪。」小齊配合的連喊她兩聲,末了更樂得咯咯直笑。

  嗯,為何她有種被這對父子聯手設計的感覺啊?

  ******

  適逢假日,薄谷少棠帶著兒子與殷巧然一起回殷家。

  「婆婆、顧奶奶,我有媽咪可以喊了哦!」小齊率先跑進屋裡,蹦跳到殷許月蓮與顧嫂跟前,報告他喊他的巧然阿姨媽咪的大事。

  「真的啊。」殷許月蓮疼愛的將他抱坐到身旁,慈藹的望向連袂進門的一對璧人,「看來同住一夜,你們的關係躍進一大步了。」

  「奶奶,我們兩個很清白,是小齊說他想喊我媽咪啦!」殷巧然彆扭的說明狀況。奶奶口中的關係兩字,委實引人遐思。

  「可不是,同床共枕兩次居然什麼事都沒發生,別人不知道還以為我有什麼問題。」

  「你胡說什麼呀!」她窘促嗔睇胡亂落話的帥哥。哪有人澄清清白講得如此曖昧可惜,豈不讓人更加想入非非。

  「巧然,你不用害羞,少棠的人品可是連顧嫂都滿意,就算你們昨晚有怎麼樣也沒關係。」

  「老天,怎麼顧嫂你也消遣我,別人聽到會以為我很隨便,我是很潔身自愛,到現在仍是——」一句處女在薄谷少棠愛戀又促狹的凝視下,羞紅耳根的嚥回肚裡,微鼓小臉瞪他,「可惡,你一天不欺負我吃不下飯哦?」

  她怎會愛上這個男人?

  「小齊,你陪婆婆,媽咪去沖個澡。」她轉向小齊道。早上她原想在少棠住處沐完浴再回來,因無替換衣物而作罷。

  小齊乖乖的應聲好之後,冷不防再加上一句天真的童言童語,「爹地要不要跟媽咪一起洗澎澎?」

  她糗得滿臉通紅,「小齊,小孩子不能亂說話知道嗎?」

  「可是安安說。她的爸爸媽媽有時候也會一起洗澡ㄋㄟ。」那他的爹地、媽咪也可以啊。

  噢,小美女安安怎會跟小齊聊到這個問題,改天她得提醒陳雪安安會爆她料,要她注意隱私外洩問題。現在比較重要的是,小齊的爹地不跳出來替她解圍,竟和奶奶以及顧嫂在那裡笑。

  「你還笑,你……你們來做什麼?!」話裡的嬌嗔忽地轉為冷凝的詰問,雙眸亦失溫的利視他的身後。

  察覺有異的轉過身,薄谷少棠瞧見殷耀中與一位姿態高傲、渾身透著犀利幹練氣息的中年女人相偕進屋裡。他想,這個女的八成即是李韻芝。

  看見兩人,殷許月蓮與顧嫂同時皺眉,沒料到他們會來。

  李韻芝唯恐天不下亂的尖細嗓音已然落下,「笑話!這棟不起眼的平房若你爸想要,將來他可是第一順位繼承人,他愛幾時回來就回來,你管得著。」

  「那還真是抱歉,就是曉得你們不屑我這棟老房子,我早就打算將它過戶給巧然,等手續辦妥,你們夫妻要回來前可得先經過巧然的同意。」站起身,殷許月蓮板著臉反將兒子再娶、半點也沒有為人媳婦該有樣子的強勢女人一軍。

  「奶奶,您坐著,別把身子氣壞了。」殷巧然連忙扶她坐下。

  她並且請顧嫂把小齊帶到廚房,弄些小點心給他吃,不想他捲入大人的是非,不願他教繼母的任何苛刻話語一污染心智。

  「媽,韻芝一向心直口快,你別和她計較。」暗向妻子使個忍耐的眼色,殷耀中出聲圓場,比向靜站一旁的薄谷少棠問:「這位是媽的客人?」

  聞言,李韻芝這才注意到除了剛剛那個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小鬼,客廳裡尚有個軒昂出眾的男人。他是誰?

  「他是巧然的朋友,少棠,你過來這裡坐。」殷許月蓮拍拍她另一邊的空位道。

  見他瀟灑入座,殷巧然卻想請他也避到廚房去,擔心看她不順眼的繼母連他一起刁難。

  彷彿洞悉她的擔憂,薄谷少棠怨言的輕握一下她扶在奶奶背後的右手,客套的與對面的兩人招呼,「伯父、李副董,我是薄少谷棠,幸會了。」

  「你認識我?」李韻芝驚詫的審視他,她尚在狐疑殷巧然哪來如此體面俊帥的朋友,未料他就先喊出她的頭銜。

  「臭名昭彰的成語你沒聽過?」

  「殷巧然,你想氣死我是不是?!」顧不得形象,她指著出言挖苦她的死丫頭謾罵。

  她兀自回嘴,「怕被我氣,幹麼回來。」

  「你以為我想,我跟你爸是專程來叫你奶奶管好你,別再讓你放肆的獵走我們李氏企業的任何主管幹部。」

  她嗤笑的看向自己的父親,「總算說出你們來的目的了,我還在納悶離過年還那麼久,怎麼你們會突然良心發現,回來探望奶奶,原來是專門來找我算賬的。」

  殷耀中微顯侷促,他一年確實難得回來一趟。

  「巧然,她說的是真的?」殷許月蓮向孫女求證李韻芝的指控。

  回答的是薄谷少棠,「老奶奶,那件事和巧然無關。」

  「關係可大了!殷巧然的公司接下獵人頭的case,挖走我們公司的幹部是千真萬確的事。」這個狀況外的傢伙在這瞎攬和個什麼勁?

  「李副董耍黑道手段,派人砸巧然的公司也是千真萬確的事。」斂起眼,薄谷少棠回以旗鼓相當的氣勢反擊。

  李韻芝與殷耀中一臉震愕。這個人竟連這件事也知情!

  「少棠,你答應過不在奶奶面前提這事的。」殷巧然嗔怪的睇他。他們明明說好的,他怎能洩露口風。

  「傻孩子,你是怕奶奶擔心,所以隱瞞這麼重要的事是吧。」殷許月蓮疼惜的輕拍她的手。

  見她咬唇點頭,薄谷少棠不捨的解釋,「我的確答應過你,不向奶奶提這件事,但我若猜得沒錯,你父親他們想必也料準,你不會告訴奶奶他們派人砸你公司的事,才會又跑來這裡向奶奶告狀,要她對你施壓,以確保你真不會再獵走李氏企業任何人員,這種情形下我不認為該再繼續隱瞞事情真相。」

  「就算我們打著如你所料的主意,那又如何,以殷巧然的反骨性子,即使我再如何威脅她,只怕她仍會想辦法對付李氏企業。」李韻芝盛氣凌人的反咬殷巧然」

  「想不到我這麼有能耐,能讓李副董如此大費周章的防範我。」壓抑胸中的怒火,殷巧然笑笑的接招。

  「你就不能有個晚輩該有的樣子,非要跟韻芝頂嘴不可?」殷耀中替被氣得臉一陣青一陣白的妻子訓示女兒。

  「你沒資格說巧然,居然同意自己的老婆砸女兒的公司!權勢與金錢難道真的永遠比你的女兒重要,殷董事長。」心寒的看著兒子,殷許月蓮斥責得痛心。

  只因李家的事業能助他飛黃騰達,他便連妻女的死活都不管,一心和也看上他的李韻芝大談不倫戀,娶了她之後更儼然成為李家人的住在李家……她怎會生出這樣失敗的兒子!

  殷耀中無話可說,能享有權勢威望的身份,過著榮華富貴的生活對他而言,是勝過一切。

  殷巧然同樣抿唇無語,很早即清楚對她父親來說,他們的父女關係充其量僅是她身上流有他的血液而已。

  「人往高處爬,耀中向權位利祿看齊沒啥不對,再說今天整件事的起因是殷巧然先獵走我們公司的主管,錯全在她。」無論如何,李韻芝就是要將帳算在殷巧然頭上。

  薄谷少棠實在對她極為感冒。「李副董,我說過這件事與巧然無關,無意間接下獵走你們公司主管委託案的,是我。」

  「別以為你是殷巧然的朋友就一而再為她脫罪,憑你也敢挖我李氏企業的人才,我看你這個無名小卒連跟我說話的資格都沒有。」

  「哦,是嗎?我這個無名小卒很不湊巧剛好是日本薄谷國際集團的副總裁,不知道我夠格跟你說話了沒有?」

  ******

  靜倚窗邊看著奶奶和顧嫂、小齊在庭院的桂花樹下笑鬧得開心,殷巧然唇邊有抹安心的笑意。

  「在看什麼?」薄谷少棠由身後輕攬過她,窗台上擺著兩杯他剛泡好的咖啡。

  她放任自己靠向他胸膛。「在看奶奶,幸虧有可愛的小齊逗她,奶奶的心情好像沒受到影響,笑得很愉快。」

  他懂她的意有所指,殷耀中畢竟是老奶奶的兒子,可惜他的心不在殷家,每回見他,老奶奶的心情想必也是一番起伏。

  「奶奶的人生閱歷豐富,更有你這個貼心的孫女陪伴,我想她比你想像的容易釋懷。」他在她耳畔軟言安撫。

  「嗯!」她轉身面向他,「不過今天多虧有你這個副總裁在,否則那個李副董不知要在這裡亂多久。」

  半個小時前,當他公開他□赫的身份,他父親與李韻芝驚得瞠目結舌,李韻芝更是馬上改變嘴臉,逢迎的欲與他攀談。

  「很抱歉,我現在沒心情跟李副董再說任何話,兩位請回吧!」

  他酷酷的下逐客令,奇跡的是兩人竟當真聽話的離開。

  憶及這點,殷巧然不禁蹙起眉心。

  「人都走了,你還不開心。」薄谷少棠柔柔推撫她眉間的糾結。

  「你注意到了嗎?李韻芝離開前神色怪怪的,那雙精明的眼似乎閃爍著什麼算計光芒。」

  「我不會讓她傷害你。」

  「我擔心她會把出氣的目標轉移到你身上。」

  「要是她敢叫人砸薄谷分公司,肯定有吃不完的牢飯。」

  「跟砸公司無關,而是……我也說不上來,總覺得心裡有股悶悶的預感,好像有事即將發生。」依李韻芝只許她犯人,不許人犯她的蠻橫個性,她會如何對付少棠?

  他重重吻她小嘴一下,「和我獨處時請專心點,只想我一個人就好。」

  「你!」飛快的瞟眼窗外,發現奶奶他們並未注意屋裡,她這才鬆口氣發著嬌嗔,「奶奶他們都在屋外,你還敢這麼放肆。」

  薄谷少棠從容的端起咖啡啜飲,「外面那兩大一小相當支持我和你在一起,不會介意我吻你。」

  該死的他說得對極了,不提小齊是他兒子,奶奶和顧嫂對他的滿意度,今天兩人剛踏進家門不就已經印證過了?

  尤其是奶奶,對他身為薄谷國際集團副總裁的身份絲毫未感驚訝,只是讚賞的說第一眼見他即覺得他是人中之龍,在她公司當助理著實委屈了,事實證明,他果然是個難能可貴的將才,對他喜愛的程度簡直勝過她這個正牌的孫女。

  敢情他現在是有恃無恐嗎?

  她不馴的仰起小下巴,「哼,你以為奶奶他們支持你就臭屁啊,告訴你,和你交往的是我,你要是太肆無忌憚,小心我把你三振出……唔——」

  威嚇未完,薄谷少棠已再次放肆的吻住她,將口裡的香醇咖啡餵入她嘴裡,等她吞下咖啡,靈舌更纏捲住她的丁香小舌,熾熱的索嘗她的甜蜜。

  想把他三振出局,這個倔強不服輸的小女人等下輩子看有沒有可能。

  完全沒有反抗的機會,她心悸虛軟的癱入他懷裡。早該明瞭威脅對這個男人不管用,這個可惡的天敵真的好壞,然而她卻只能情難自禁的攀摟住他的頸項,意亂情迷的回應他……

  屋外桂花樹下,陳雪十足驚訝的瞪看兩人的親密擁吻。

  「奶奶,巧然和薄谷少棠,他們兩個?」她指著窗內追問兩人的關係。

  她特地來看昨天醉酒的好友今天好嗎,順道問明她繼母找她碴的事,未料會瞧見令她意外的這一幕纏綿。

  殷許月蓮瞭解的含笑點頭,「他們兩個很登對吧。」

  「嘿,昨天我才覺得薄谷少棠對巧然那佔有又多情的態度古怪,沒想到原來是這樣,巧然也真不夠意思,和他來電也沒告訴我。」迭串抱怨著,陳雪笑嘻嘻的看回屋內結束擁吻,親暱相依偎的兩人。

  說真的,那兩人還真是登對。

  「阿姨,我現在喊巧然阿姨媽咪哦!」小齊終於有機會報告這件事。剛才陳雪阿姨不知道為什麼把他的眼睛蒙住,這時候才放開。

  陳雪又是一訝,見殷許月蓮與顧嫂笑著頷首證實他的話,她拍拍小齊的頭,「恭喜你可以喊巧然阿姨媽咪。」

  但願不久,她就能喝到始終抱持不婚主意好友的喜酒呵!

  ******

  正當殷家一片和樂融融之際,李家別墅客廳裡,有股詭譎的氛圍正在醞釀。

  「王董怎麼說?」見丈夫掛上電話,李韻芝急切追問。

  「薄谷國際集團的副總裁的確前陣子就回台灣,由於分公司的總經理告假調養身子,現在由他們的副總裁與特助掌理公司。」殷耀中盡數轉告托商場朋友打聽的消息。

  「這麼說,薄谷少棠真是身份尊貴的副總裁嘍!」狹長的眼裡精光閃爍。

  「關於這點在媽那裡你應該就已經確定,何必再叫我向朋友打聽。」

  薄谷國際集團的知名程度恐怕非商界人士皆有聽聞,若非屬實,誰有膽假冒集團裡的高階人員,更遑論一人之下,千萬人之上的副總裁,加上薄谷少棠渾身上下顯露的王者氣勢,更增添他的下凡風采,這樣的人絕非簡單人物。

  他們夫妻倆即是明白這點,才未當面質疑他的身份,他不懂妻子為何還要他向朋友探聽其中虛實。

  「我當然明白薄谷少棠的身份百分之九十假不了,但為了擒龍計劃,我們得百分百確定才行。」

  「擒龍計劃?」什麼玩意兒。

  精銳的眼裡映現貪婪光芒,「要想得到薄谷家的權勢,壯大我們公司,自然得馴服薄谷少棠這條龍。」

  殷耀中恍然大悟,嘴角跟著揚起貪心弧度,「你打算怎麼做,依薄谷少棠對我們的印象,要馴服他只怕不容易。」

  「那有什麼問題,只要我們手上的王牌一出,包準能扭轉乾坤。」

  王牌?韻芝指的莫非是……敏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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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6-14 17:55:40
第八章

  微涼的夜,小齊正由他爹地抱著,與遠在日本東京的家人講網路視訊電話。

  「小齊,你都不想曾爺爺,這麼久才主動打電話回來。」薄谷隼人抱怨著,心裡因見到許久未見的曾孫樂著呢!

  他身旁站著薄谷拓一與已入藉薄谷家的關鳳夫妻倆。

  「我有想曾爺爺,也有想爺爺、奶奶,可是我很忙,沒時間打電話呀。」小齊煞有其事的回答。

  「你兒子很忙?」炯亮有神的老眼望向孫子,大有你兒子在做啥大事的質問意味。

  薄谷少棠微笑以對,「爺爺忘記我跟您提過,小齊白天要上幼兒園,晚上又睡得早,是滿忙的。」

  「你也真是,既然要代你舅舅注意薄谷分公司,為什麼不把小齊帶回日本,反而讓他在台灣上什麼幼兒園。」他又嚴選出好幾位名門千金,小齊不趕快回來,如何盡快為他爹地挑老婆。

  「幼兒園裡的小朋友我都很喜歡ㄟ,而且媽咪在這裡,我不想回日本。」

  「你媽咪在台灣?!」不僅薄谷隼人,薄谷拓一與妻子亦對著小齊驚問。

  「對呀,媽咪很漂亮又很疼我,第一次見到她我就好喜歡她哦!」小齊笑得燦爛。他最喜歡他的巧然媽咪了。

  「少棠,小齊說的媽咪是誰?」薄谷鳳問出丈夫與公公的疑惑。他們不曾聽小齊喊過誰媽咪。

  性感唇邊的笑容變得溫柔,「是巧然,讓我動了再娶念頭的女孩。」

  網路視訊裡的三人全教這意外消息驚怔住。少棠找到心儀的對象了!

  「對方是怎樣的女孩?」

  「人品沒問題吧?」

  「會不會有目的的接近你?」

  「爸、媽、爺爺,」薄谷少棠好笑的喊著像接力賽提問的三人,「我的眼光難道你們信不過?」

  教他一反問,三人總算冷靜下來。倘若對方是品性差或膚淺的女孩,少棠豈會中意,又怎會讓兒子喊她媽咪。

  「但是你到台灣才一個月,這份感情未免發生得太快。」薄谷鳳相信自己兒子的眼光,然而這幾年均未見他對誰心動,她擔心這份感情他決定得太倉卒。

  「媽放心,愛情的發生本來就沒有道理可循,我相當明瞭自己的心意,不會拿自己的感情開玩笑。」

  薄谷拓一摟摟妻子的肩膀,要她放寬心,兒子向來有主見,他既已如此表示,就會對自己的感情負責,毋需他們操心。

  薄谷隼人心裡倒是有些疑慮。那位叫巧然的丫頭,真比他精挑細選要給少棠當老婆的那些對像優秀?

  「小齊,你真的決定你的媽咪是誰了?等你回日本,曾爺爺還可以帶你去見更多的阿姨,也許會有你更喜歡、更想喊她媽咪的阿姨哦。」他迂迴的試探小傢伙,提醒他爹地日本有許多現成的擇偶機會,事情都到這個地步,他也不必忌諱自己過去帶小齊出去替孫子挑老婆的真相曝光。

  可惜小齊半點都不領情,「不要!我只要巧然阿姨當我的媽咪,以後也不要再跟曾爺爺去見那些奇奇怪怪的阿姨。」

  灰白眉毛挑動好幾下。他帶小齊去見的可都是大家閨秀,人家哪裡奇怪了。

  薄谷拓一與妻子相視而笑,兩人對老人家帶小齊明為拜訪,實則為替兒子挑老婆的作為早就知情,只是沒說破而已。小齊口中的奇怪阿姨,大概是他不特別喜歡那些千金小姐的統稱吧。

  「爺爺,我向您保證,等您見過巧然一定也會喜歡她。」薄谷少棠笑著打包票,同樣丟回他的暗示,要他挑其它對象,免談。

  「那就找個時間帶她回日本讓我跟你爸媽看看。」看看這個能在短短時間內便將這對父子的心收服的女孩,究竟有多討人喜愛。

  經爺爺一提,薄谷少棠方才想到,他尚未和巧然提及,再半個月他便需收假回日本,明天他該要和她談談,問問她嫁他的心理建設做得如何了。

  未料隔天他帶她到薄谷分公司參觀,才到總經理室,話都未說上幾句,麻煩已找上他!

  「副總裁,秘書處的人通報,有位李氏企業的李副董表示有重要事要見你。」慎村岡恭敬稟告,對於殷巧然與上司相偕到公司並不意外,見過上司對醉酒的她那股關心樣,並將她留宿家裡,他已明白上司情陷她的事實。

  老實說,他到現在仍很佩服她罵副總裁混蛋的勇氣,這樣有氣魄的女孩與同樣魄力十足的副總裁,絕對匹配。

  「她來找你做什麼?」殷巧然一雙好看的黛眉全兜在一起。李韻芝果真將出氣的目標轉移到少棠身上,來找他的碴?

  「我也好奇她的來意。慎村,你帶那位李副董過來。」

  「等一下,少棠,你要見她?!」

  「這樣才能弄清楚她想搞什麼鬼。」

  「可是——」

  「別擔心。」他輕拍她的小臉安撫她的下安,「薄谷國際集團可不是隨便人能使壞的地方,慎村會在一旁注意狀況,至於你,在弄清她的來意之前,要請你先待在休息室裡,我不想她一來就將矛頭指向你,又出言下遜的攻擊你。」

  他都這麼說了,縱使她心裡仍覺不安,也只能點頭同意。

  「抱歉,副總裁,我能知道那位李副董是誰嗎?」聽起來那位李副董好似與上司兩人有啥牽扯,先瞭解對方的底細,有狀況他也好做出適當回應。

  「她是巧然的繼母,品性有缺失,前兩天才惡劣的派人砸了巧然的公司。你帶她上來吧!」

  ******

  出乎薄谷少棠意外的,李韻芝並非單獨前來,她身邊尚有位長髮披肩的年輕女子。

  「李副董今天來有何指教?」等秘書送來咖啡退下,他立即詢問她的來意。

  「可否私下跟薄谷副總裁談。」瞥了眼靜立一隅的慎村岡,李韻芝一改於殷家的苛刻跋扈,顯得一副笑容可掬。

  「慎村是我的特助,李副董有事儘管說。」

  「我想和副總裁談的是私事。」這樣總能令他辭退閒雜人等吧。

  怎奈薄谷少棠不賣帳。「非常抱歉,我與李副董似乎沒有談私事的交情。」

  言下之意她愛說就說,不說請便?李韻芝心口有火苗跳竄,卻僅能要自己沉住氣,依舊笑臉迎人。「我是特地帶我女兒敏珊來拜訪薄谷副總裁的。」

  聽見她的話,在休息室裡注意門外動靜的殷巧然愣了下。他父親何時和李韻芝生了個女兒?

  「你女兒?」薄谷少棠同樣狐疑。他沒聽巧然提過她有姐妹。

  「敏珊是我與前夫生的女兒。」李韻芝連忙做解釋,免得他認為她譴他。「敏珊,還不跟薄谷副總裁打招呼。」她推推坐在身旁,始終安靜無語的女兒。

  「你好。」魏敏珊抬起頭簡短問候,再次低頭撫弄皮包上的小豬吊飾。

  「要你打招呼你就當真只說句你好,難道不會稱讚人家副總裁幾句。」李韻芝不滿的在女兒耳邊低斥。敏珊就不能機伶點,把握機會盡量引起薄谷少棠的注意?

  「李副董,我還有事忙,你來究竟為了什麼事,麻煩盡快說清楚。」他實在沒耐心和她打啞謎。

  殷巧然亦努力思索李韻芝的意圖。她莫名其妙帶女兒來拜訪少棠做啥?

  「是這樣的,我這個女兒文靜害羞了點,但向來獨立乖巧,絕對會是家庭裡的賢內助與事業上的好幫手,今年二十三歲,人又長得標緻——」

  「媽,你扯到哪裡去?!」魏敏珊聽不下去的打斷她的敘述。媽只告訴她很久沒見她,要她由台中回台北一趟,然後硬拖她來拜訪一位生意上的朋友,但為何奇怪的把話題兜到她身上?

  休息室裡的殷巧然咬唇握起雙拳,明白了李韻芝的目的。原來她是上門向少棠推銷自己的女兒,企圖拉攏李氏企業與薄谷國際集團的關係。

  「傻孩子,媽可是為你的未來著想,不怕薄谷副總裁笑話,專程帶你來和他認識,薄谷副總裁是難得的人中豪傑,你如果能嫁給他,媽就下必為你操心遇人下淑的問題,你說是吧,薄谷副總裁。」

  唱作俱佳,李韻芝把憂心女兒未來的慈母角色演得入木三分。

  沒錯,敏珊正是她擒龍計劃的王牌。她這女兒是個標準的美女,加上文靜又古典的氣質,保證是男人的傾慕對象,薄谷少棠身份再尊貴,畢竟也是個靠下半身思考的男人,她就不信他過得了敏珊這個美人關。

  果然如她所料!殷巧然大口喘氣以平息心中怒火,考慮是否這時候衝出去揭穿繼母的心懷下軌。

  同時間,休息室外的辦公室裡陷入片刻的寂靜無聲。

  魏敏珊震愕的看著自己的母親,萬萬沒料到她競如此設計她。

  慎村岡則是一副難以恭維的神情瞇視李韻芝。這女人要上薄谷國際集團推銷自己的女兒前,起碼先調查清楚他的上司的好惡,再衡量是否該定這一趟。

  只見他的上司皮笑肉不笑的開口,「李副董想將女兒嫁給我?」

  「那當然,我希望我女兒覓得好歸宿,你正是那位不可多得的人選。」

  「就算少棠是不可多得的人選,也不關你的事!」

  一道忍無可忍的氣喝,在魏敏珊張口欲反抗自己的母親前凌空撂下。

  「殷巧然!」李韻芝吃驚的看著由休息室定出來的她,「你怎麼會在這裡?!」

  「巧然享有唯一的特權,愛什麼時候來公司就什麼時候來,對吧,老婆。」薄谷少棠柔笑的上前攬住她,知道她察覺李韻芝不單純的心思,氣壞了。

  「你喊她什麼?」李韻芝唯恐聽錯的跳站起來。

  「你聽到什麼就是什麼,這位薄谷先生是我殷巧然的老公,你想要他當你的女婿,門都沒有!」非常時期,管他們婚事還沒半撇,她也要捍衛他的歸屬權。

  「騙誰啊!前天他不過是你朋友,今天就變成你老公?」這個說謊不打草稿的死丫頭。

  「我們副總裁與巧然小姐確實是一對,兩人雖未結婚,但巧然小姐成為副總裁夫人是遲早的事。」慎村岡出聲佐證。跟在上司身邊多年,他明瞭以上司的專情,他既然在眾人面前喊殷巧然老婆,就表示除了她沒人能再入他的眼。

  聽著慎村岡的證言,再看著薄谷少棠摟攬殷巧然那股喬裝不來的佔有勁,由不得李韻芝再質疑兩人匪淺的關係。

  儘管如此,她仍有應對招數。「如果薄谷副總裁堅持娶個伶牙俐齒的女人當老婆,我也不便有意見,不過你的情婦人選可就非我們家敏珊莫屬。」

  空氣中頓時響起包括魏敏珊在內的四道抽氣聲,怎麼也料不到她會說出如此厚顏無恥的話。

  「媽!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魏敏珊的嗔吼憤然落下。

  殷巧然這才仔細打量她。相當文靜秀氣的女孩,和她母親強勢驕傲的氣質截然不同,瞧她痛心的表情,莫非她對自己母親的如意算盤完全不知情,被利用了。

  「安靜點,別破壞薄谷副總裁對你的印象。」利視女兒,李韻芝要她閉嘴別壞她好事。

  「李韻芝,你真的沒救了。」

  「殷巧然,你說什麼?!」

  「說你和現任丈夫簡直是最差勁的絕配,一個為享有富貴生活,連自己的女兒都不要,一個為了得到更大的權勢,竟然出賣自己的女兒,即使要她當情婦亦在所不惜,你根本不是人。」

  「該死的你討打!」

  李韻芝衝上前就想甩她耳光,揚起的手卻教薄谷少棠硬生生扣住。

  「這巴掌你要是甩下,我保證兩天之內整垮李氏企業。」

  如極地寒冰的眼神和語氣,令她背脊直打冷顫,心底暗叫不妙,她好像把薄谷少棠惹毛了。

  退後兩步,她力挽狂瀾的賠笑,「你誤會了,我沒有要對殷巧然動粗——」

  「聽好了李韻芝,」薄谷少棠冷冷的截斷她的強辯,「我向來最厭惡妄想以聯姻或美人計圖謀薄谷家權勢、坐大自己財勢威望的投機份子,未對我做全盤瞭解便自以為是來找我,是你最大的敗筆,薄谷國際集團將對你下禁制令,以後你若敢踏進集團半步,只有被扭送警局的份。」

  「等一下,你聽我說——」

  「該再聽清楚的是你,麻煩你轉告殷耀中,我雖然和巧然在一起,這一切卻和他無關,你們夫妻倆不用想回頭巴結巧然,覬覦由她這裡圖利。」

  胸中旋起一陣窩心,殷巧然悄悄將手滑入他的掌心。他這一席聲明正是她想表白的心聲,她相信自己的父親若得知她與他交往,勢必把腦筋動到她頭上,事先把話挑明,省得屆時還得耗費心神與這貪心的兩人應對。

  李韻芝氣得牙癢癢。薄谷少棠這豈非一口氣把她和耀中的後路斬斷。

  「敏珊,你就不會幫媽說說話。」絞盡腦汁思索不出反敗為勝的方法,她惱怒的走回去拉冷眼旁觀的女兒衣袖,希望她幫她一把。

  怎料魏敏珊竟說:「聰明的話,你就該馬上離開,別在這裡丟人現眼,自取其辱。」

  她錯愕得說不出話。這個從沒違抗過她的女兒,居然跟她說這種話!

  「我是你的女兒,不是你攀附權貴的棋子!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選擇跟爸住?因為我實在受不了你處處算計別人的勢利嘴臉,以後你不用再打電話給我,為防止你又想把我推入哪個火坑,我不會再聽你的話回台北。」

  聽她一番話,殷巧然忍不住想為她鼓掌。要反抗像李韻芝這樣的母親,需要極大的勇氣。

  她讚賞的望向她,未料魏敏珊也將視線轉向她,她微覺尷尬的朝她頷首。

  魏敏珊回以友善的一笑。「其實我很早就聽過你的名字,一直很佩服你敢跟我媽對峙的勇氣,謝謝你為我仗義墊言,也讓我終於有決心吶喊出這些年始終隱忍的心裡話。很抱歉今天打擾了你們,我衷心祝你和薄谷副總裁幸福。」

  再向薄谷少棠與慎村岡點頭道別,她略過自己的母親,毅然離去。說出心裡話後她整個人飛揚不少,往後在台中她將過得更自在,也會努力維持自己的戀情,媽休想再打她主意。

  「敏珊!」李韻芝大喝,無奈喊不回女兒,局勢在她意料之外持續失控。

  「這就是你連親生女兒都出賣利用的下場。」

  「你想要我撕爛你的嘴是嗎?」她惡狠狠的瞪視殷巧然。

  薄谷少棠豈容得她撒野,「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我忘了提醒你,之前我表示能整垮李氏企業的警告並非說著玩的,你應該很清楚薄谷國際集團的能耐與影響力,今後你和殷董事長若再做出任何傷害巧然的行為,李氏企業絕對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從商界中消失。」

  臉色泛白,李韻芝一顆心全涼了。她當然清楚薄谷國際集團有著怎樣令人咋舌的影響力,擒龍不成反落得需輿殷巧然保持距離,無法再動她分毫的下場,甚至連自個的女兒也與她翻臉,她李韻芝怎會踢到如此倒霉的鐵板!

  「李副董,你聽明白了嗎?」沉冷的嗓音宛若催魂曲朝她逼降。

  能不明白嗎?她可不想由高高在上的貴夫人,一夕之間成為沒身份沒地位的黃臉婆。生平第一次沒了張狂氣焰,她沮喪回答,「明白了。」

  薄谷少棠總算滿意的點頭。「很好。慎村,送客。」

  ******

  偌大的辦公室終於恢復僅有兩人世界的寧靜。

  「呼,好累。」殷巧然吐著大氣,整個人癱坐進柔軟的沙發,「每次跟那個人針鋒相對完,渾身的力氣彷彿被抽掉大半。」

  薄谷少棠憐惜的擁她入懷。「這是最後一次,為了李氏企業的存亡著想,我想李韻芝和你父親從今以後會與你保持距離。」

  「我想也是,他們都是崇尚名利地位之人,眼見我成為危及李氏企業存在與否的引爆彈,最明哲保身的做法即是離我遠遠的。」小臉舒適的枕靠上他厚實胸膛,她輕輕環抱住他的腰。

  「往後你與父親的接觸機會恐將少之又少,你介意嗎?」像怕傷到她似的,他問得極輕極柔。

  她在他懷裡搖頭,「以前需要父愛關懷的時候,他回來的機率便微乎其微,與其每次見面均鬧得不歡而散,還是別見面比較好。」

  「不懂得珍惜你這麼優秀的女兒,是他的損失,也會是他的遺憾。」

  「事實證明你比他有眼光,我是很優秀。」抬起頭,她說得認真又促狹,與他相視一笑後道:「那個叫敏珊的女孩其實也不錯。」

  薄谷少棠明瞭的點點頭,「幸好她沒還傳到她母親的頑劣因子。」

  「如果真有個這麼美麗、品性又端正的女孩願意當你的情婦,你會不會要?」

  「喂,你問這什麼爛問題!」他不敢恭維的瞇眼看她。

  「人家好奇嘛,大家不都說十個男人九個壞,有金屋藏嬌的機會,男人會心動很正常。」李韻芝也是憑借她過來人的經歷,認定男人見獵心喜的劣根性,才會連自己的女兒都想出賣。

  「我就是那十個男人中唯一的一個好男人,只愛我該愛,要我該要的另一半,懂嗎?」敢說不懂,看他怎麼「咬」她。

  「懂。」一本正經的迎望他,她猛然再補一句,「你果然是個笨男人。」

  「殷巧然!」

  他低喝的箍緊她纖腰,她咯咯嬌笑的倚進他胸懷,「開玩笑的啦,誰敢說你笨,你當然和我一樣優秀嘍。」

  是哦,沒人敢說他笨,她不就連講兩次,今天才發現她除了倔強固執,還很調皮,竟然尋他開心。

  「笑夠了嗎?聰明的女人,如果笑夠,我有正事跟你談。」他語帶寵溺的滑撫她柔細髮絲。

  「什麼正事?」殷巧然由他懷裡坐正身子。

  「再半個月我就要回日本。」

  一怔,她眸心驚顫著,「你要回日本?」

  「這趟來台灣主要因為我有一個半月的假期,加上要避免我爺爺再帶小齊四處和他一些朋友的女性親戚見面,讓小傢伙挑他喜歡的媽咪,所以我把小齊也一塊帶來台灣。」

  她頓有所悟,「這就是你曾解釋過,你確實在避難的原因。」

  「是啊,可惜有人偏當我欠債跑路,帶著兒子到台灣躲避討債的仇家。」他莞爾的取笑她。

  「我又不是故意誤會你。」嗔他一眼,她在意的問:「你真的要回日本?」

  「薄谷分公司這邊,再過幾天我表弟若未回台灣掌理,舅舅會回來負責,總公司那頭的事務目前暫時全交由我爸處理,等這次的假期結束,我勢必要回去幫忙。」

  小臉罩上一層愁緒,「那我豈不是得靠網路與電話才能看見你和小齊,聽見你們的聲音。」

  這種遠距離的戀愛能維持多久?

  薄谷少棠俯身吻印她微噘的小嘴,「趕快嫁給我。」

  她驚愕的與他對望。他要她趕快嫁給他?

  大手輕捧她的小臉低聲道:「等你嫁給我成為我老婆,我要為你住在台灣、以網路連線處理薄谷國際集團的事業才有名正言順的理由,也才不會讓人說閒話,是吧。」

  的確,他們若是夫妻,無論他與她定居台灣或當空中飛人兩地跑,理由絕對正當,倘若她只是他女友,要他做這種犧牲是有些強人所難,也容易惹人非議。

  可是,嫁給他,他們的感情真能長長久久維繫嗎?

  「我……再給我點時間考慮好不好?」她的心理建設仍然淺薄呀!

  深黑瞳眸定定的凝視她,「明天給我答覆。」

  「明天?!哪有這麼快的。」

  「否則你要多久的時間考慮?」

  「我不知道,你答應讓我做結婚的心理準備,怎麼能逼我!」被逼問急了,她嬌聲反控他耍賴。

  「我是答應過你,然而若不逼你,我怕還沒等到你點頭下嫁,我就被你甩了。」他要自己狠下心別對她眼裡的猶豫為難心軟,信心有時是逼出來的,給她點壓力,或許她會對兩人的感情更具信心。

  「亂講,我才不會負你。」

  「那就證明給我看,明天我會在家,只要你考慮清楚,隨時上樓找我。現在暫時什麼都別想,我帶你去參觀公司。」說著他已帶她離開辦公室。

  教他霸道又呵護的牽著走,殷巧然委實不知該氣還是該罵。丟了個令她無措為難的難題給她,居然叫她暫時什麼都別想!

  也許她該考慮的是,要不要繼續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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