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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韓媛]殤印[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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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6-15 06:53:25 |倒序瀏覽
殤印 作者:韓媛

可惡!為什麽愛一個人是這麽的難?
她不惜逆天而行,一世又一世不停的追尋
卻一再面臨失望的結局,錯過與他廝守的機會
這回她更加努力積極,成為他不可或缺的得力秘書
不但心甘情願的為他分憂解勞,還得忠心耿耿的效勞
期許他能夠明了她的認真和執著,兩人再續前緣
沒想到換來的是他的婚期,而她依舊不是新娘……
天可憐見,她寧願犧牲一切也要得到他
管他相不相信愛情,是否會原諒她的背叛和設計
不惜將靈魂賣給惡魔,化身為有沈重心機的壞女人
施謀用計的得到他的人,再來就是想辦法擄獲他的心
即使落得遍體鱗傷的地步,她也要拉他一起沈淪
只是這樣的一意孤行,似乎只會帶給他傷害和痛苦
既然註定他們有緣無分,她只好松開抓住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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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6-15 06:53:52
楔子

  寒風颼颼,細雨綿綿,雷電閃爍,劃破天際,轟隆聲不絕於耳,大地間流蕩著駭人的氣焰。

  前方煙霧茫茫,路面泥濘,步步難行,一個不註意,便可能被路面的窟窿絆倒。

  昆蟲噤聲,藏身在葉片之下,穿梭林間的飛鳥也躲藏在樹上,以翼驅寒,躍於樹林間的動物瑟縮於樹叢間,靜待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歇止。

  陰森的氛圍彌漫,隨著淅瀝的雨水,更顯得詭譎,令人驚駭。

  前方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葉枝隨風吹動,發出駭人的摩擦聲。

  倏地,尖銳的鳴叫聲劃破幽寂的氣息,樹上的鳥兒不知為何亂竄四飛,使得林間的氣氛更加幽詭。

  駭人的騷動聲不時的響起,枝葉隨風狂烈舞動,窸窸窣窣,宛若催命符,漫天漫地的煙霧愈顯濃烈。

  霧境之中,隱隱約約有一抹形影緩緩移動,像人又不像人,難以辨識,所到之處皆引起一陣驚慌騷亂。

  盡處,同樣是陰冷的氣息,不若眾所認知的是,幽林深處竟是深不見底的大海。

  天際陰暗,隨著狂風吹送,波濤洶湧,浪花無情的拍打山壁,一陣又一陣,仿佛妄想沖上天,愈飛愈高。

  濕鹹的海水打上崖邊,濕漉漉的道路成了一踩即下陷的泥道。

  彌漫濃霧的林間,緩緩傳來踉蹌的腳步聲,一道小小的身影由遠而近,以極緩慢的速度,逐漸變得清晰。

  還以為是駭人的鬼魅遊魂,直到那影子離開了樹林,朝著山崖移動,女子的影像終於清晰的顯現。

  蒼白的面頰,淚濕的雙眼流露出絕望,女子的步伐歪斜不穩,身著沾染了汙泥的大紅嫁衣,身子單薄纖弱,好像隨時可能昏厥,烏亮的發絲淩亂,神情憔悴疲憊。

  冷颼颼的風吹過,她仍然朝著斷崖走去,因為心死、哀傷、絕望,對於周遭的浪聲和景色,都充耳不聞,也視若無睹。

  虛弱的身子佇立山崖邊,她神情哀慟,淚眼凝望著大海。

  望不盡的大海,遠得讓她伸出手也碰觸不到遙遠的另一方,淚水流個不停,心痛得無以複加。

  “嶽哥哥……”

  不知流了多少時日的淚水,她的雙眼布滿血絲,有著刺目血跡的唇瓣微微顫抖,隱忍著心中的悲切。

  “嶽哥哥……”

  她的心好疼,喉嚨像是被緊緊揪著,每一次的呼吸都顯得困難。

  見不著人,她再也見不著他……

  無力的跪伏在泥濘的地上,她悲絕的了望遠處。

  她不是天上的鳥兒,不能飛越這廣闊無垠的大海,到他的身旁,陪伴著一塊離逝;她不是優遊自在的魚兒,無法遊過這深不見底的大海,否則就算賠上性命,也要奔至他的身旁,將他的屍首帶回來,讓他尋得家的方向。

  “你說會回來的……你答應過月痕……會回來……”

  回歸之時,將是迎娶你之日……

  那要好久好久……聽爹爹說,這場戰事沒個一年半載成不了。

  不!只要想到回來後你將成為蒼家媳婦,成為我的妻子,這短短的等待,值得。

  哪值得?!我說,最好你要離開前先娶了我,說不定你回返之日,將有我、婆婆,還有一個小娃娃迎接你呢!

  小傻瓜!沐將軍要是得知你有這打算,肯定會氣得揪你的耳朵。

  才不!爹爹最疼月痕了,哪舍得傷我。

  你啊!就要成為我的妻子了,性子卻還是像個長不大的女娃,真不知屆時我將有多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成為嶽哥哥的妻子之後,月痕會努力持家,孝順婆婆,成為你的賢內助。

  別幫倒忙就得了!

  才不會呢!爹爹說了,這場戰爭如果打得好,勝利了,不只百姓將安逸的度過數十年,他更會在皇上面前參奏你的功績,屆時你將成為副將,而月痕我呢,就是副將夫人,這身分行為可是不能丟臉的。

  所以你應該快快學好詩書詞禮和女紅,別趁我不在時,又溜到後山捉蛐蛐兒,玩瘋了。

  才不會,月痕才不會這麽貪玩。

  好好,等年兒個我軍凱旋歸返,可得好好的瞧瞧我的小娘子改了何模樣……

  “你騙我,你說會回來的……”可年後的結果,戰事失敗了。

  她的爹爹為了救全軍被鍘,沐家上上下下全被抓了,只剩她……她因為貪玩,跑到後山而幸免,她的僕女小菊為了救她的性命,偽裝她的身分,幫助她逃到蒼府,蒼姨為了救她這個沐家僅存的血脈,又因為嶽哥哥的身分也被抄,而她在逃亡的途中,餐餐尋不得溫飽,長途跋涉,無助盲目的躲躲藏藏……

  “你說會回來的,為什麽只留下我?”女子痛哭失聲,好不甘心、好怨、好恨這一切。

  “嶽哥哥……”原以為她能盼得他歸來,誰知……誰知早在爹爹被抓時,嶽哥哥也同樣被帶走。

  聽說為了做到與她的約定,他每日忍受嚴刑拷打,承受淩虐;聽說他的皮被活活的扒了一層,但是忍下了;聽說因為他和爹爹殺了對方的大將軍,所以他們承受著極刑;聽說最後他病了,病得好嚴重,即使痛苦,仍然硬撐著,終於撐得舊朝投降新朝,他卻病入膏肓,離開人間。

  “嶽哥哥,你回來月痕的身邊……回來……”

  她失去親人,失去一切,失去心愛的人,只剩下她一人,什麽也沒有了。

  “老天!為何這麽不公平?月痕不服,月痕不甘心,月痕好恨。”

  泥濘沾染衣裳,她視若無睹,滿腹的怨恨和滿心的不甘,無法向天傾訴,也無處可發泄。

  沐家做錯了什麽?她的爹爹做錯了什麽?憂民憂心又為了什麽?蒼家做錯了什麽?樂善好施有何用?親民親心又有何意義?

  常言道:人在做,天在看。天看了些什麽?天瞧見了什麽?天睜眼了嗎?天是否感受到她的痛苦和怨恨?

  “嶽哥哥……”緩緩的站起來,眺望遠方,空洞的雙眼少了冀望與渴求,虛弱的身子顫動著,累到絕望了。

  “快找,沐家逃走的那娘兒們聽說躲在這里。”

  “快把她抓了,衙門說了,抓到她就能得到獎賞,只要抓到她,咱們今年的冬天就有好日子過了。”

  後頭的嚷嚷聲愈來愈多,音量愈來愈大,連那急促的腳步聲都顯得興奮。

  親民親心、憂民憂心……呵!好一個親民親心,憂民憂心。

  直到最後一刻,那些曾經受惠她爹爹、嶽哥哥的百姓,仍為己利而自私。

  做了這麽多,到底為了什麽?為了什麽?

  唇瓣淌出鮮血,她不甘心的緊握雙拳,冷冷的笑著,苦澀的滋味在心底蔓延。

  “上天不公,月痕不服……聽到了嗎?月痕不服!”

  “在這里,沐月痕在這里。”衣衫粗俗的男子出現在她的身後,急切的大吼。

  不!緩緩的回過神來,慢慢的轉過身子,女人冷冷的雙眼含怨帶恨的瞪著那名男子,幽幽慘慘的笑了,“想我可是堂堂沐將軍之女,怎麽容許你們為了一己之私而抓我回去?想抓我回去領賞,也得看抓不抓得住我。”

  這一切的悲傷和痛苦,是誰帶給她的?

  是那不公的天!

  是啊!是天啊!

  她無力對抗命運,無力對抗眼前這些狼心狗肺、忘恩負義的百姓,但是至少……她寧可死得有尊嚴,也不願為了讓某人過好日子而白白的犧牲。

  不!

  她揚起嘴角,神情駭人。

  轉身,在眾人來不及反應之際,她縱身跳下山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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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6-15 06:54:36
第一章
  
  明末,爭戰不斷,宦官專政,政府為了應付女真族的侵略和鎮壓流寇,不斷的加稅,遼餉、剿餉、練餉加深百姓的負擔,即將走上滅亡一途。
  
  在這荒亂時期,離京遙遠的一個小城鎮,由於位於三不管地帶,因此沒有受到戰事的影響,百姓自給自足,雖然稱不上富裕,但是不至於挨餓。
  
  月兒高高掛在天空,周遭人煙稀少,顯得孤寂。
  
  破舊的老廟前,刺骨的寒風卷起地面上的枯葉殘枝。
  
  女娃兒身穿破舊的衣衫,臟兮兮的,看得到淩亂的縫補痕跡,瑟縮著小小身子,面頰枯黃,唇瓣蒼白,睜著一雙無神的大眼睛,徑自走在大街上,偶爾由遠處傳來犬吠聲,伴隨著冷風的吹送,顯得更加駭人。
  
  “餓……”雖然覺得寒冷,她瘦弱的身軀微微顫動,體內卻異常的火熱。
  
  撫著餓了好幾天、隱隱作痛的肚子,她露出渴望的神情,看著兩旁自窗縫透露出微微光芒的屋宅。
  
  伸出小手,她使出吃奶的力氣用力敲門,稚嫩的嗓音哀求道:“大爺,夫人,求求你們行行好,舍點小餅,我已經好久沒有吃東西了。”
  
  “去去去!哪兒來的小乞丐?咱們都快養不活自個兒了,哪來的餅可以分給你?”屋內的女子不悅的斥喝,隨即吹熄燭火。
  
  霎時,女娃兒的希望也滅了,虛弱的彎著身子,心頭感覺疼疼酸酸的,幾乎喘不過氣。
  
  拖著腳步,她繼續走在毫無人煙的街道上。
  
  肚子好疼……
  
  咬著牙,她全身難受,像是被針紮。
  
  走了好一段路,看見前方懸掛著一盞盞明亮的花燈,散發出刺眼的光芒,她再次浮現一絲絲期望。
  
  艱困的移動腳步,她慢慢的走向名為“醉煙樓”的酒樓。
  
  好不容易來到酒棧門前,她發現一名身著華麗衣裳的男子,趕緊低聲下氣的請求道:“小哥哥,求求你行行好,分我一塊餅,好嗎?我好幾天沒有吃東西了。”
  
  “滾開!哪來的乞丐?別臟了咱們醉煙樓。瞧瞧你,渾身又臭又臟,走開!”男子露出鄙夷、厭惡的神情,不客氣的用力推了下女娃兒。
  
  “求求你,分一塊……不,一點也好,我真的好餓……”
  
  男子不耐煩的再次用力一推,隨即揚起嘴角,上前招呼客人,“楊公子,稀客……”
  
  女娃兒跌倒在地上,額頭受了傷,伸手捂住,強忍著不落淚,想要起身,卻無能為力,咬著唇,擡起頭,看著前方耀眼的光芒。
  
  好漂亮啊!這里真的好美……
  
  這時,酒樓側邊的窄門被打開,一名身形孱弱的老嫗捧著一盤剩食,毫不猶豫的向外潑出。
  
  回過神來,女娃兒看著地上沾了泥漬的雞膀子,心中大喜,吞了口唾沫,拖著身子爬過去。
  
  是雞膀子呢!
  
  她笑了,眼中閃爍著燦亮的光芒,臟灰的臉頰浮現可愛的酒窩,汗水不斷的滴落。
  
  太好了,有吃的東西了。
  
  伸手拿起雞膀子,她幾乎喘不過氣,身子劇烈的顫抖,一股寒意在她的體內亂竄。
  
  “不!活下去,我得活下去,有雞膀子了……”她不會餓著了。
  
  胸口梗著一口氣,她就是吐不出來,痛苦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臉上的神情既成熟又堅定,是她這年紀不該有的。
  
  她努力的連做幾個深呼吸,企圖穩定氣息。
  
  但是,她還沒有找到他,得要活下去……想活下去,她絕不甘心就這麽死去。
  
  嶽哥哥,你在哪兒?月痕一直在找你,即使轉了世,投了胎,仍然記著你,尋著你,念著你,你在哪兒?為何不來與月痕相遇?
  
  嶽哥哥,咱們說好的,要一塊生活,要一塊到老,要有好多的小娃兒……
  
  有著成群的子子孫孫……
  
  不知道過了多久,晶亮的眼眸黯然,女娃兒緊抓著雞膀子,躺臥在寒冷的地上。
  
  “慕容公子,真是稀客,什麽風把你吹來了?”門口的男子瞧見慢步而來的斯文男子,心下一驚,身子微微顫抖。
  
  “怎麽?你的酒樓做了壞事,怕被我知道?”慕容嶽冷冷的揚了揚嘴角。
  
  他一身華麗昂貴的袍服,斯文的臉龐此刻卻布滿冷漠的氣息。
  
  “不,我怎麽敢?誰不知道今日咱們這里之所以這麽平和、安逸,全是慕容公子的功勞,我要是敢做壞事,別說會遭到眾人的撻伐,說不定明天便會被丟出去呢!”男子緊張不已,不停的巴結、奉承。
  
  “諒你也沒膽作惡,放心,我今天不查事,純粹是與朋友約在此處見面。”慕容嶽的神色淡漠,撇開頭,無視那諂媚的嘴臉。
  
  突然,他瞧見酒樓側邊的巷子里有一道似人的身影,於是走了過去。
  
  “咦?慕容公子?”男子不解的看著他。
  
  “女娃兒?”慕容嶽瞧清楚躺在地上的是個約莫十歲的女孩,她瘦瘦幹幹的,稚氣的臉蛋布滿憔悴。
  
  他的神情變得有些怪異,蹲下身子,將她抱起來,渾然不在意她身上的臟汙與酸臭味。
  
  隨從上前,探了探她的脈搏。“少爺,這女娃兒死了。她肯定是那天衙衛提起的,那名從他鄉流浪而來的小孤女。”
  
  “怎麽沒把她帶到慈院去照顧?”慕容嶽低下頭,看著懷中的女娃兒,她瘦弱得令人心疼,兩頰凹陷,顯然死前的生活過得非常不好。
  
  “她才來數日,這些天衙衛們正忙著發放米糧給百姓,所以耽擱了。”沒想到這一耽擱,竟害死了一條寶貴的性命。
  
  “同李公子說,今天的事改天再談。”伸出手,慕容嶽輕輕的合上女娃兒的眼皮,然後轉身朝馬車走去。
  
  “是。”
  
  坐在緩緩移動的馬車內,懷抱著失去性命的女娃兒,他凝望著窗外,不知怎地,心底有一股陌生的寂寞滋味,難掩的痛楚自胸口慢慢的浮現……
  
  清初,寒冬。
  
  沐家大宅內,僕役們在長廊間忙碌,丫鬟們盡責的忙進忙出,將溫熱的水端進沐家小姐的閨房,又將冷卻的水盆端出來。
  
  街道上響起打更聲、犬吠聲,在這夜半時刻更顯得淒寒。
  
  “大夫,月兒的情況如何?”沐員外擔憂心急的追問。
  
  大夫替躺在床上、痛苦呻吟的姑娘把過脈後,神情沈重,搖了搖頭,嘆口氣,“沐員外,令千金的心疾難醫啊!恐怕……撐不過今夜。”
  
  沐員外神色丕變,難掩哀傷,雙眼泛紅,著急的喃喃,“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昨天她的精神明明很好,丫鬟們也按時餵她吃你開的藥,怎麽會……怎麽會這樣?”
  
  “沐員外,令千金一生即有心疾,當年我判斷她只能活到七歲,而今已一十有六,這是老天垂憐啊!”大夫語重心長的說,看著床上身形孱弱、病入膏肓的姑娘,即使一直以來他都負責醫治她,也著實感到不忍。
  
  “大夫,我求求你,月兒明天就要成婚了,不該這麽薄命啊!”沐員外的雙眼濕潤,躺在床上的女兒是他年長時得到的,是祈求菩薩憐惜得到的,是她娘賠了性命生下來的,他怎麽也不忍心就這麽輕易的放棄。
  
  “爹……爹……”床榻上的姑娘氣若遊絲,面容慘白。
  
  明明生得一張漂亮的臉蛋,沒想到……紅顏薄命啊!
  
  “月兒……我的女兒,你可得堅持下去啊!別丟下爹爹一人,就這麽離去……”沐員外仿佛在這一夜更加蒼老,眼看心愛的女兒即將離開,好不心疼。
  
  “爹……別難過,是月兒對不起你……”床榻上的姑娘神情痛苦,額頭冒出汗水,勉強擠出甜美的笑靨。
  
  “別說話,你好好的養病,說不定明天就沒事了。”沐員外老淚縱橫,看著她那痛苦的模樣,一顆心揪疼。
  
  “不……爹,我得說……得把話說完,再不說,怕……怕是再也沒有機會了。”姑娘輕輕的搖頭,連這小小的動作都令她痛苦不已,急促的喘息。“女兒……很快樂,能遇上爹,就像……回到了過去的生活,女兒對不起你,仗著你……你疼我,硬是要你喚……喚我月痕……感覺你喚我月痕,就像過……過去一般……爹,女兒不孝……讓你替我擔憂……又堅持著請求你替我尋找……尋找畫像中的男子,女兒給你帶來好多的……麻煩……”一陣劇烈的咳嗽讓她停止說話。
  
  “好了,別再說了,這些都是小事,只要你能把病養好,再多的要求,爹都會答應你。”沐員外哽咽的說,難忍哀傷。
  
  “爹,對不起……女兒知道……知道你一直希望我能夠嫁個好人家,可是因為我的堅持,你……你才勉強答應我的要求,嫁……嫁給……”
  
  “別說了,瞧你連氣都快提不上來了。對了,說到那小子,月痕,你可得堅持下去,別忘了爹已經替你找到畫像上的那名公子,明天可是你的大喜之日,你想嫁人家,就得把身子養好……”沐員外泣不成聲。
  
  是啊!她終於等到嶽哥哥了……這一次,她找到他,終於要與他成親了。
  
  “成……成婚……”眼前一片霧茫茫,淚水緩緩的從她的眼角滑落。
  
  “是啊!雖然在成親前見面不合禮俗,但是爹已經請人去把展嶽找來了,為了與他成親,你做了那麽多的努力,別在……別在這時離開。”
  
  “嶽……嶽哥哥……”盡管雙眼無神,不過她的嘴角微微揚起,仿佛曾經有過的快樂時光浮現她的腦海。
  
  沒錯,她已經努力這麽久了,怎麽可以……怎麽可以就這麽死去?不!她想要見到嶽哥哥,想要見到尋找多時的嶽哥哥,要與他成為夫妻,相伴一輩子……
  
  待在房間外面的僕役敲了下門,“老爺,展公子到了。”
  
  “快,快讓他進來。”情況緊急,沐員外也顧不得男女有別的規矩,急忙大喊。
  
  “是”僕役應了一聲,緩緩的打開房門。
  
  一名男子站在房門口,粗袍粗衣,生活看似困苦,深夜時分被僕役帶到沐府,斯文沈穩的面容流露出疑惑和不確定。
  
  “沐員外。”
  
  “嶽兒,快點進來。”沐員外急急呼喚。
  
  展嶽一瞧便知道這是姑娘的閨房,房里的人全都神色凝重,氣氛哀傷,遲疑了一會兒,隨即緩緩的踏進去。
  
  沐員外的眼眶泛著淚水,趕緊將他拉到床畔。
  
  展嶽低下頭,看著躺在床榻上的女子,她很美麗,白皙的瓜子臉配上一雙大眼,只不過此刻毫無焦距。
  
  不知為何,他的腦海閃過陌生的影像,好像曾經見過這雙眼眸……用力甩了甩頭,他不得不承認,對這名女子莫名的感到熟悉。
  
  “沐員外,這位是……”
  
  “她就是月痕……堅持嫁給你,明日要與你拜堂的未過門妻子。”抹著淚,沐員外苦澀的說。
  
  “月……月痕?”展嶽一臉震愕,難以置信。
  
  她就是那個即使他一貧如洗,仍堅持要嫁給他,同時無條件替他家償還所有債務的姑娘沐月痕?
  
  他以為沐家千金像外界的傳聞,是個長相極為可怕的醜姑娘;他以為她之所以不顧門不當戶不對,也要委身成為他的妻子,是因為她身有殘疾……
  
  而今看見她,這個躺在床榻上的女子,真的是沐月痕?
  
  展嶽迷惑了,他身無分文又目不識丁,家中更沒有大富大貴,勉強只能做些粗活,之所以願意入贅,只是認定了她其貌不揚,娶了她,能改善家境,所以才勉強點頭……她堂堂員外的千金,到底為何要嫁給他?
  
  “月痕,嶽兒來了,你聽到了嗎?嶽兒來看你了。”沐員外彎腰,輕聲的說。
  
  沒有焦距的眼眸緩緩的移動,沐月痕試圖讓急促的喘息恢複平穩,卻是徒勞無功。
  
  眨了眨眼睛,她吃力的轉動頭顱,看著怔楞的站在她身旁的年輕男子的臉孔。
  
  好一會兒,揚起嘴角,她露出笑靨,勉強伸出手,渴望能碰觸他,淚水不停的自眼角滑落。
  
  “嶽……嶽哥哥……”她終於找到他,終於看到他。
  
  展嶽緊鎖眉頭,無法理解的看著眼前的女子,一顆心揪疼。
  
  蹲下身子,他伸出手,緊緊握住她的小手。
  
  好冷、好冰的小手……她病了嗎?
  
  他感覺胸口隱隱刺痛,心跳狂亂,難忍又難受。
  
  “我終於見到你了……”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咬著唇瓣,她努力的想止住淚水,想好好的瞧瞧眼前的男人,想仔細的看著他的面容。
  
  “沐姑……月痕……”瞧著她虛弱的模樣,望著她過於纖細的身子,展嶽突然發現自己竟然感到害怕,害怕失去她。
  
  “嶽哥哥……讓我好好的瞧瞧你。”淚水奔流,沐月痕激動不已,眼中盈滿喜悅。
  
  他湧現無法言語的恐慌,心頭的震動一次比一次更為虛弱,酸苦的疼痛感不住的冒出來,眼底不知為何湧現燙人的液體,紮痛他的眼。
  
  “嶽哥哥沒有變,一點都沒變,我好高興……”正在喜悅的當頭,一股氣梗在她的喉嚨,五官扭曲,痛苦的喘息著。
  
  “月痕?”瞧著她愈來愈蒼白的臉色,展嶽心急的出聲。
  
  “沒……沒事。”沐月痕佯裝頑皮的微微一笑,事實上,正難受、痛苦得不斷冒冷汗。“嶽哥哥,別擔心,我還要與你拜堂呢!這點小病,我根本沒放在心上……咱們說好了,成了親,我要為你生好多小娃兒,男的像嶽哥哥你,女的像月痕……咱們要白頭到老,要快樂的生活,我……我等了好久,一直在找你……”
  
  加重握住她的柔荑的力道,展嶽刻意隱藏哀傷的情緒,露出有些僵硬的笑容,“是啊!你答應過我的,別食言了,快點把病治好,好好的照顧身子,我還等著與你成親。”
  
  她所說的話,他全都聽不懂,但是心抽痛著,無法理解這種痛徹心肺的感覺從何而來,只是瞧著她的模樣,他好難受。
  
  “好,咱們可以像過去說好的一樣,孝順爹和蒼姨,別再憂民憂心,找個地方躲起來,過著恬淡的生活,你可以陪我一塊去捉蛐蛐兒,咱們說好了,相伴一輩子……”沐月痕笑說,說話的聲音愈來愈小,淚水依然流個不停。
  
  “等你好了,我一定天天帶你去捉蛐蛐兒,咱們帶著爹和蒼……蒼姨一塊遊山玩水,咱們過著和樂融融的日子,咱們……咱們……”
  
  “下輩子月痕也要和嶽哥哥在一塊,我……我會再找到你,咱們生……生生世世……都別分開……”她的嘴角溢出鮮血,眼神渙散,但是始終面帶笑容,一副幸福的模樣。
  
  淚水不聽使喚的滑落臉頰,展嶽閉上眼,不斷的點頭,應許她的要求。
  
  “嶽哥哥,爹,我好高興……好高興呢!”吃力的吸氣,難受的吐氣,沐月痕疲倦的合上眼睛,嘴角微揚,眼角溢出喜悅的淚水,然後斷了氣。
  
  感覺她的小手無力的自他的手上滑落,他心痛又驚愕的睜開眼,唇瓣顫動,氣息急促,“月痕……月痕?不……月痕……”咬著牙,哀吼變成沙啞的低泣聲。
  
  心碎的陌生感受湧現,他不懂,為何與她才一面之緣,竟然感到如此心痛,好像自己等待她許久,久到讓人難熬?
  
  “月兒?我的女兒……”沐員外泣不成聲,身子顫動。
  
  “沐員外……”展嶽心痛的瞧著再也無法睜開眼睛的沐月痕,語帶哽咽的喃喃,“我還是要娶她,就算她離開了,還是我展嶽的妻子。”
  
  他祈求上蒼,讓她下輩子與他相遇,再續今世之緣……
  
  民國初年,夏至。
  
  傍晚時分,夕陽余暉襯得天空美不勝收。
  
  老嫗拿著拐杖,長長的影子倒映在地上,以極緩慢的速度朝著前方破舊的木屋移動。
  
  來到屋前,她打開門,踩著無力的步伐進入屋里。
  
  垂老的她有些虛弱,畢竟走了數里的路程,想不累也難。
  
  老嫗環顧大廳,確定無人存在後,再度慢慢的走向後面的小屋,里頭依然空無一人,只有一張搖搖欲墜的簡陋木床,躺在上頭是很危險的事。
  
  “該不會搞錯了?”她低聲呢喃,布滿皺紋的臉龐浮現質疑,搖搖頭,緩緩的走到屋外,關上門,又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她身穿質料不錯的旗袍,雖然算不上大富人家,但是至少家境看來還不錯。
  
  打開另一扇大門,映入她的眼簾的是荒蕪的後院,雜草叢生,老樹枯萎,魚池幹涸,可見住在這里的人生活困苦,連照料院子的能力都沒有。
  
  原以為後院無人,老嫗轉身,正打算離去,卻聽到興奮的歡呼聲自叢生的雜草堆里傳出。
  
  她疑惑的轉頭,目光盯著聲音的來源。
  
  “找到了,這兒竟然有幹芋,不會餓著了,等等就有晚餐可以吃了。”略顯稚氣的男孩聲音響起。
  
  老嫗驚訝的睜大眼睛,拄著拐杖,一步步的走上前。
  
  年約十二歲的小男孩臉上臟兮兮的,用力抹了抹鼻子,露出喜悅的笑容。
  
  “還好這兒有幹芋,雖然小了點,但是夠了,今天不用餓肚子睡覺了。”
  
  他手上的幹芋,是只有手掌一半大的芋頭,幹幹扁扁,營養不良,看起來不太像能吃的樣子。.
  
  一般人肯定想也不想就丟棄,對他而言,卻好像是恩賜的美食,喜孜孜的將幹芋放進破舊衣服口袋里,又拿起一旁的木枝,準備生火。
  
  一擡頭,他瞧見一名陌生的老嫗不知何時出現在身旁,毫無畏懼的睜大眼。
  
  “老奶奶,請問你是誰?”
  
  瞧著小男孩的臉蛋,老嫗手上的拐杖硬生生的掉到地上,不敢置信的瞪大眼,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唇瓣顫動,幾乎承受不住打擊,向後退了數步。
  
  “老奶奶?”小男孩不疑有他,蹲下身子,撿起拐杖,即便不知道她的身分,仍然乖巧的伸手攙扶她。
  
  太早了……她來得太早了……淚水忍不住滑落她的臉頰。
  
  小男孩扶著腳步踉蹌的她踏進屋內,讓她在木椅上坐下後,又急忙轉身,取了些水。
  
  “老奶奶,你還好嗎?喝點水吧!”他眼神天真,關心又著急的詢問。
  
  老嫗伸出顫抖的手,始終瞅著他的臉。
  
  這一次……她和他又無緣了。
  
  老天爺!何苦這麽折磨我?
  
  “老奶奶,你真的很不舒服嗎?嶽兒為你找大夫來,好嗎?”
  
  小男孩似乎忘了自己家徒四壁,根本沒有能力請大夫,擔心的頻頻瞧著她,心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免……免了……”她這病,連大夫都治不了。
  
  “那……那你是餓了嗎?我剛好找到一個芋頭,我烤給你吃好嗎?”盡管他餓了好幾天,不過依舊好意的掏出衣袋內幹扁的芋頭,遞到她的眼前。
  
  哀傷的擡起頭,老嫗瞧著眼前的小男孩,心中滿是絕望的苦澀。
  
  她來得太早,而他來得太慢,她與他錯過數十年,這樣的他們……又是無緣啊!成不了他的妻,更無法與他相伴一世……她到底還要努力多久?
  
  她只是想要和嶽哥哥在一塊啊!為何老天爺要這麽折磨她?
  
  因為她逆天的關系嗎?因為她忘不了過往,才會遭到這樣的懲罰嗎?她和他之間永遠沒有緣分嗎?還是老天爺在暗示她,自始至終所做的一切都是徒然?
  
  “老奶奶……老奶奶?”
  
  老嫗抹去眼角的淚水,擠出牽強的笑容。“謝謝你,我覺得好多了。”
  
  心底的苦澀和傷痛,除了壓抑、隱藏之外,她想不到其他的方法,因為無力對抗上天。
  
  “你叫什麽名字?”她邊說邊擦拭小男孩臟汙的臉龐。
  
  “我叫楊嶽。老奶奶,你為什麽會來這里?”看見老嫗恢複神色,他安心的笑了。
  
  “我……我來這里找你的父親,我……我是他從前的奶娘,聽說他與妻子舉家搬到這里,十分想念他,所以我就來了。”
  
  一說到親人,小男孩傷心的垂下眼,“我的父親和母親……生病離開了。”他的家很貧窮,父親和母親生病時,沒有錢請大夫,直到他們相繼過世,是在附近的居民幫助下,草草的下葬。
  
  失去雙親,沒有人願意撫養他,更不知道何去何從,只好繼續待在這間破屋內,過著刻苦的生活。
  
  “是嗎?這里只剩你一個人?”這麽一個小孩子,要如何生活?如何照顧自己?她既心疼又擔心,拍了拍他的頭,不假思索的開口,“孩子,願不願意和我一塊離開這里?”
  
  “離……離開?”要到哪里?小男孩睜著哀傷又不解的眼眸,直盯著她。
  
  “是啊!我想你的父母若是知道你一個人待在這個破屋內,肯定不放心,既然我是你父親的奶娘,就算是你的奶娘,我擔心你的安全,不如與我一塊住吧!我也是一個人,身邊沒有親人,有時也會寂寞,如果有你陪著我,那是最好的。”老嫗想了個好理由,這一刻,她心意已定。
  
  無緣做夫妻又如何?他仍是她的嶽哥哥,她無法放任他獨自在這里刻苦的生活,既然如此,不如帶著他一塊走。
  
  “和老奶奶一塊住?這樣嶽兒就不會寂寞了。”小男孩瞧著老嫗,想了好一會兒,不再那麽哀傷,反而有些害羞。“好,嶽兒和老奶奶一塊住,這樣我不會寂寞,老奶奶也不會寂寞。”
  
  “你喚我月痕婆婆吧!直叫我老奶奶,都把我叫老了。”
  
  “月痕婆婆。”小男孩眼中泛著淚水,想到從今以後將不用孤獨的生活,愈笑愈開心。
  
  “乖。”又拍了拍他的頭,老嫗也笑了。
  
  月痕婆婆就月痕婆婆,至少她能陪著他,在她有生之年,即將離開人世前,要好好的陪他,她會好好的照顧他,這是長久以來第一次與他有相處的機會,雖然結果令人失望,但她還是要把握與他相處的時光。
  
  她會看著他長大,看著他成人,看著他……好久好久……
  
  下一次,她會記得別太早來到這世上,她會等他,慢慢的、慢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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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漆黑的地帶,放眼望去,伸手不見五指,寒風呼嘯,冷意彌漫,哀泣的聲音此起彼落。
  
  淡白霧影緩緩的朝著同一個方向移動,仔細一看,那不是白茫茫的霧,而是亡靈的影體。
  
  他們要往哪兒去?最後的終點在哪兒?無人知曉,只是本能的向前飄移,一步一步,一點一點,慢慢的、緩緩的、吃力的、不甘心的持續向前。
  
  腳鐐手銬的尖銳聲響,不絕於耳。
  
  仔細的聽,嘶吼聲、低哺聲、絕望聲、哭泣聲、祈求聲,在四周回蕩。
  
  淡薄的靈影,忽白,忽暗,忽清,忽逝,很難看得出到底生得什麽模樣。
  
  “快一點,今天的冥魂可真是多。”說話者身形高長,骨瘦如柴,面色慘綠。
  
  不斷聚增的冥魂走過一個又多一個,不斷的減少,又不停的增加,一點也沒有短少的跡象。
  
  顯然,此時的天下仍未到達太平之日。
  
  “終年戰事不斷,人世間為了無意義的領土、錢財和自由相互殘殺,也莫怪咱們這里有成群的幽魂等著轉世。”站在另一處的是個瞧起來很胖,形體卻瘦弱,像是骨外架了件皮制衣裳,硬生生的將整個身子撐起鼓鼓胖胖的鬼面使者。
  
  “別嚷嚷,快幹活,再晚,這些冥魂可要誤了轉世時機。”手持著一卷長及地的冊子,站在橋上的幽魅形影發出刺耳的尖銳嗓音。
  
  密密麻麻的冥魂一步一步踩上了橋,而那所謂的橋,除了依稀瞧得出點點影像外,事實上只是一縷薄似紙的塵煙。
  
  踏過橋之後,哀號聲愈來愈大,也愈來愈嘈雜,連哭泣聲也愈來愈多。
  
  白透的靈影陸陸續續的往前移動,偶爾有些冥魂不甘心的停下腳步,偶爾有些冥魂懼怯承受輪回之罪,妄想趁著紛亂的時機,轉身逃離,再躍入人界,做一抹孤魂野鬼,卻在下一刻被猙獰駭人的勾魂使者拖回來。
  
  過橋,下橋,成群的亡靈來到更顯陰森的沼澤,踩在上面,緩緩浮動。
  
  一名陰邪的老婆婆靜靜的佇止在上頭,因為駝背的關系,無法看清楚她的模樣,只見她的頭發略白帶灰,渾身散發出陰沈的氣息,不像鬼魅魍魎那般駭人,然而由她操控的東西卻讓無數的轉世者感到害怕不安。
  
  一抹亡魂怯怯的來到她的跟前,一只帶水的杯影硬生生的出現眼前。
  
  瞧著浮動的杯影,亡魂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放聲大哭,同時不斷的向後退。
  
  若非心有不甘,否則怎麽會不願意喝下忘世湯,重新轉世?
  
  然而即便向後退,那一碗忘世湯仍然飄在眼前。
  
  半晌,身後愈來愈多等著飲湯轉世的冥魂全都停下腳步等待著,那不斷退卻、哭泣的冥魂突然開始緩緩沈落沼澤。
  
  “不喝忘世婆婆的湯,不打緊,只怕要是不喝下,做不了人,成不了鬼,就待在冥界湖底投不了胎,像里頭的那些家夥一樣吧!”老婆婆逸出無情冷冽的邪笑聲,令人毛骨悚然。“不飲,那麽就下去吧!和那些幽冥的魂待在澤地內,一塊哀號、後悔。這兒無時無日,你就盡情的待在下頭哭。”
  
  聽著陰森的笑聲,正在向下陷落的亡靈瞧清楚了沼澤底下,那使勁伸長雙手,不斷哭號的鬼影,數也數不清,那是含怨、心有不甘、不願拋下前世記憶,拒絕喝下忘世湯的孤魂鬼最終得到的下場。
  
  只要待在沼澤底下久了永生永世無法投胎,最終將成為沼澤的一部分,成為如溪流般的鬼水,別說是不甘心轉世,連後悔祈求再一次的機會都沒有。
  
  “不,我喝……”哭泣的亡靈害怕的嚷嚷,極欲拿起眼前的忘世湯,但身子已沒入沼澤底下。
  
  “來不及了,下去吧!少一條冥魂轉世,後頭多的是等著離開的亡靈,愈多留下愈好,待在底下陪我一塊快活啊!誰不想喝,就自動下去吧!”瞧著前者沈入沼澤的下場,後方無數等待的冥魂就算有任何的不甘願,這下也駭然的抹除妄想逃避喝下忘世湯的打算了。
  
  哀號聲不斷,隨著一條又一條的冥魂飲了湯,等待在後頭的冥魂仍然不減反增。
  
  亂世害人,生死不斷,枉戰爭的年代,多少條剛轉世的生命不到一日的光景便再次出現在冥界,又有多少條的生命輾轉輪回了無數次,重生的機會多到數不清,無論生為人還是畜生,一次又一次,不斷的循環。
  
  “慢!”渾身散發出詭譎氣息的忘世婆婆不知從哪里伸出一只手,阻止正從身旁經過,準備喝下忘世湯的冥魂。
  
  被她揪住的淡薄亡靈突然變得十分清銳,那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嫗,約莫九十高齡,有一頭銀發,如果不是待在這幽暗的冥界,那頭銀發被太陽照射,耀眼無比。
  
  “有事嗎?”老嫗嗓音沙啞的開口。
  
  她的雙眼炯炯有神,不同一般等待轉世的冥魂,蒼白凹陷的臉上沒有哀傷,嘴角揚起喜悅的弧度,舉動與行為都顯得毫不猶豫,沒有半點割舍不下的戀世憂愁。
  
  忘世婆婆緩緩的打直身子,拾起頭,銳利冰冷的雙眼直盯著她,“你又要喝湯?”
  
  “是啊!不該是如此嗎?我要到下一世。”老嫗笑了笑,眼中散發出期待的光芒。
  
  “哼哼。”忘世婆婆逸出若有似無的尖銳笑聲。
  
  看著眼前浮在半空中的杯影,銀發老嫗笑著伸出手,毫不猶豫的喝下忘世湯。
  
  “有了一次、兩次、三次,可不會有第四次。哼哼,這數以千計的幽魂中,總有幾條像你一般的亡靈,固執妄為,喝下了我的忘世湯,仍忘不了一切。這路可難走啊!帶著無數的記憶轉世,到頭來終究得不到好下場,你以為自己可以再做些什麽?做再多的努力也是徒勞無功,不如放下一切,重新開始。”目光銳利的忘世婆婆仿佛洞悉所有的事。
  
  “老婆婆,我不懂你在說什麽。”等待轉世的老嫗偏著頭,故作迷惑的瞧著眼前的冥界使者,似乎毫無畏懼。
  
  “你忘了一切嗎?”
  
  “忘?忘了,全忘了,你的忘世湯可是讓人遺忘所有事物的轉世之物,喝下了它,當然忘了。”盡管外表一副老態,老嫗的動作卻像個年輕的女娃兒,頑皮的眨了眨依舊有神的雙眼。
  
  “哼哼,別得意,一連喝了四次,你的記憶將在第四次開始轉變,別以為自己能不斷的逃過,你逆天,無論多少世,你的堅持終將替你自己帶來苦難的命運。”那雙陰邪的眼眸詭異的轉動,仿佛這麽看著她,就輕易的看透她的下一世。
  
  “是嗎?又是苦難啊!”早知道自己的一切根本瞞不過忘世婆婆,老嫗不以為意。
  
  有道是:飲下忘世湯,一生一次,絕不歷二。既然她的堅定執著讓她忘不了過往,即便喝下忘世湯,仍記得一切,那麽只能說是她心甘情願,心有所想,怪得了誰呢?只能怪她對那人的堅持啊!
  
  “如果又是一場苦難,老婆婆,你好心,不如就在我下一世痛苦之時,拉我一把吧!”銀發老嫗開玩笑的說。
  
  “哼哼,倒也是個麻煩,這是你的最後一次。”這條冥魂,逆天逆得慘。
  
  最後一次?
  
  “也就是說,再不好好的把握,我沒有機會了嗎?”
  
  “哼哼,我沒說,這件事,你自個兒想。”忘世婆婆低下頭,放開她的手腕,不再出聲。
  
  “謝謝你,忘世婆婆,月痕感謝你的提醒。”老嫗笑了,臉上浮現無數的皺紋。
  
  即將轉世的魂體開始向下沈,愈來愈深,愈來愈遠,越過那些被困在沼澤底下的冥魂,持續向下沈落,直到最後,形影消失,再也看不到半點光芒。
  
  “真是傻啊!何苦折磨自己?這麽做,是徒勞無功,一次、兩次、三次、四次,最終的結果都一樣,忘憂忘世豈不是更好?傻啊!到頭來還是一樣。”
  
  忘世婆婆嗓音尖銳的說,再次低下頭。“下一個,喝下我的湯,轉入下一世。不想喝,就給我滾下去。”
  
  駭人的聲音不曾停止,不會消逝,持續不斷……
  

  炎熱的夏季,位於二十五樓的幽靜辦公室內,回蕩著清晰又快速的敲打鍵盤聲,傳真機持續運作,印表機也從早上開始便不曾停止。

  三十坪大的空間里只有一名女子,她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面,四面全是擺滿了書籍、資料和文件的櫃子。

  空氣中彌漫著誘人的咖啡香,她桌上的咖啡杯卻已經見底。

  從早上八點半一到公司開始,她的雙手不曾停歇,始終盯著電腦螢幕。

  偶爾她的註意力會分散到桌上的報表資料,然後移動座椅,快速滑向櫃子,抽出幾份文件,再次滑回辦公桌。

  買來的早餐被擺在一邊,早就冷了,但她還是忙,忙到肚子餓得發出抗議聲,都沒時間填飽。

  當螢幕上顯示十一點整時,她終於有了其他動作。

  敲下最後一個鍵,她迅速轉身,取出印表機上的資料,又將熱騰騰、剛出爐的資料瀏覽一次,放入早已準備好的資料夾,站起身,順了順身上的套裝,走到與她的辦公室相連的另一扇門前。

  輕敲兩下,她不需要等門里的主人應答,逕自開門走進去。

  看著眼前的景象,她扯了扯唇。很好,她已經很忙了,有人比她更忙。

  一名帥氣俊美的男人坐在辦公桌後,一頭黑發整齊的梳往腦後,眼眸深邃有神,此刻綻放充滿自信的光芒,鼻梁高挺,雙唇單薄,當他對事情有意見時,習慣微微挑起濃眉,嘴角揚起淡淡的弧度,然後自他口中吐出的話語,絕對讓對方啞口無言。

  他說話的語調和口吻沈穩有力,有條有理,帶著不容人置疑的強者氣息,總是從容不迫,面對任何困難或挫折,都不畏縮,懂得在錯誤中求成長,當事情成功時,他從不隱瞞愉快的心情,相對的,他也從不過於囂張狂妄。

  他是個成功的領導者,二十二歲正式接觸家族事業,雖然不算事事平順,但是在經過磨練後,他以獨特的見解、理念和手法將家族事業拉上高峰。

  他是個心思細密的男人,對任何人事物總是認真看待,矛盾的是,對於事業方面,他又懂得大膽向前沖,將對的人放在對的地方,懂得珍惜人才,愛護羽毛。

  他有顆聰明的腦袋,是這間企業的主宰,擁有為數可觀的財富、數千名的員工,和數十間分布於海外的分公司。

  他是蒼嶽,蒼家第四代繼承者,蒼氏集團新一任的領導者。

  放眼望去,有一面電視墻,目前全被開啟,因為這是他開會的方式,以這種方法和位在海外各地的分公司的高級幹部開會。

  他則是夾著話筒,輪流看著桌上三臺電腦的螢幕。

  他很忙,忙著用英文討論會議內容,忙著用日文與電話另一頭的某人商談合作機會,又忙著分神聽來自各分公司的幹部談論的話題。

  那個很忙的男人又分心了,發現站在門口,很有耐心的等待他察覺她的存在的女人,沐月痕,他的私人秘書。

  他伸出手,對她招了招。

  沐月痕點點頭,從他那不算暗示的暗示中,輕易的了解他對她下的指令。

  她來到他的身旁,將手上的資料夾擺放在他的面前,打開他辦公桌的抽屜,拿出另一只資料夾,里頭擺放的是空白的紙張。

  她擡頭看向電視墻,快速的將幹部們的談話內容在腦海里整理一遍,然後抄寫在紙上。

  當她正在忙碌時,身旁又傳來暗示的敲桌聲。

  她轉頭,對上男人幽深的雙眼,看著他微微的擺頭,她疑惑的挑了挑眉,然後得到非常肯定的點頭,隨即認命的再次打開抽屜,又拿出空白的紙張。

  她的目光停留在他辦公桌上的那三臺電腦,耳朵聽著電視墻的會議內容,雙手又開始忙碌,而且一心二用,手動的速度快到令人傻眼,既要寫下開會的重點,又得分心記錄電腦螢幕上的資金數據。

  她身旁的男人一邊用日文和電話另一頭的某人談論合作的開會時間、方案、金額和利潤,一邊審閱方才她帶進來的文件,兩人都很認真,認真到連理對方的時間都沒有。

  三十分鐘過去,沐月痕站到腿酸,開始分散雙腿的力量……對,這是她的弱點,不喜歡久站。

  蒼嶽發現了,拍了拍她的肩膀,指著擺放在另一頭的辦公椅。

  沐月痕放下筆,走過去,不客氣的將那張看了就讓人覺得好舒服的辦公椅推到他的身旁,然後坐下來。

  寬敞的辦公室內,除了男人的說話聲,電視墻上幹部們開會的討論聲外,沒有多余的聲音。

  十二點左右,蒼嶽掛斷電話,沒有喘氣休息的機會,順勢將她正在寫的會議資料接過來,仔細的瞧著。

  正在速寫的會議資料被抽走,沐月痕的心神專註在電腦螢幕上,讓他安心的與電視墻上的幹部們開會。

  直到會議結束,電腦螢幕上的資金數據不再更動後,幾乎忙翻的兩人終於得以喘一口氣,而這時也已經下午一點十分。

  “王部長提出的開發案,我看到你在上頭附註的疑問,把問題全都告訴他,要他三天內重新審理,再交出來。”蒼嶽靠在椅背上,口氣嚴肅卻緩和了些。

  “梁部長的資金申請,我在上頭發現有不少的矛盾點,多報了近兩百萬。”沐月痕輕聲提醒。

  “那老家夥仗恃著自己資深,即將退休,有意將公司的錢留作個人的退休金?點他一下,讓他知道所有的資料全在總公司的掌握中,如果他打算貪小便宜,我可以裝作沒看見,但要是貪得無厭,我隨時讓他卷鋪蓋走人,到時別說退休金,我讓他一毛都帶不走。”蒼嶽瞇起眼,冷笑的說。

  “廣怡集團對於上一次奪下他們建案一事似乎頗有微詞,我想可能得多加註意後續動作,怕是又有人被收買,竊取公司標案的金額。”

  “所以你才會決定將總部大樓內的電腦數據一周統合一次,避免資料外泄,或被盜取?”他露出贊賞的笑容。

  “其實有心的話,想偷也不是這麽難,只要接連總裁的電腦,連未來兩年內的開發計劃案都能偷到。”是啊!只要有心,有什麽事做不到……如果那些被收買的家夥進得了總裁辦公室的話。

  “別忘了,除了我的電腦外,你那里的資料與我的相連結。”蒼嶽一雙眼犀利,但沒有散發出令人害怕的兇狠,有的只是就事論事的提醒,還有強調無論如何都不能掉以輕心的嚴肅態度。

  揚起眉頭,沐月痕怔楞住,很快又恢複冷靜。

  “總裁認為我會接受任何人的賄賂?”

  “防人之心不可無。”他似笑非笑的說,眼底閃動著笑意。

  “總裁說得對,如果那些人夠聰明,找我合作絕對是最好的方法,我手上的資料百分之百正確。”面對故意調侃她的老板,沐月痕忍不住興起挑釁的玩心。

  瞧她正經八百的面容,嚴肅卻有條理的詳加解釋出賣公司的評論行為,蒼嶽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嘴角的弧度更加明顯,整個人不禁放松,“說不定能為你賺得不少利潤。”

  “肯定比當個二十年的秘書加上退休金還要多上幾百倍……不,至少可以少工作十年,好好運用的話,也許明年就可以退休了。”還要玩啊?她挑了挑眉頭,眼神充滿無奈的審問。

  “嗯,沐秘書的回答真是讓人傷心,你可是我親手調教出來的得力秘書,要是沒有你,等於斷了我的右臂。”雖然知道他這個秘書和他一樣是個一板一眼的人,但是在針鋒相對時,她從來都不會對他客氣。

  “感謝總裁這麽看得起我,你培育的大恩大德,我無以回報。”沐月痕知道他是如何的看重、信任自己,她在公司內的地位,確實是總裁之下,眾人之上。

  “呵……你還真敢說。”因為他的放任,也只有她敢如此沒大沒小。

  誰教她確實夠優秀,同時是他最器重的職員,怕是連副經理都比不上她的一句話。

  誰教她與他一塊上任,他是總裁,她是他的秘書,這幾年她的忠心耿耿,他都看在眼底。

  全世界的人都有可能背叛他,唯獨眼前的女人,他的秘書沐月痕,絕對不可能。

  “如果有人與你交涉,記得獅子大開口,沒個上億,也要千萬,這樣才能顯示公司的機密夠值錢。”

  “我知道了,如果有哪個識相的家夥與我接頭,我一定第一個通知你,同時和你討論到底該出多少價格才算是值錢。”老板愛玩,那她就一塊玩。

  她不容置疑的答案,讓蒼嶽斂下眼,“下午的會議改兩點進行,打電話給楊老板,告訴他,我一會兒就過去。”

  “我了解了,那麽我先出去。”沐月痕始終一本正經,因為她就是這樣的人。

  傳言中不茍言笑、難以相處的男人,此刻望著她的背影,面帶微笑。

  關於他的傳聞,至少此時此刻差異甚大,那是另一個蒼嶽,另一個帶有情緒和溫度、會笑、有些柔軟的蒼嶽……只有針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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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6-15 06:58:44
第三章
  
  沐月痕難以置信的瞪著桌上的報紙,上頭的標題明顯又巨大,氣息梗在喉嚨,耳朵隆隆作響,心跳急促狂亂,身子微微顫抖,幾乎承受不住打擊,行為本能全都喪失了。

  搞錯了嗎?這是怎麽回事?

  莫名的影像不斷的閃過她的腦海,感覺有些昏眩。

  過往的沐月痕,陌生卻又矛盾的熟悉,身著嫁衣、面色哀戚的女子,那個來不及長大的小女娃,那個生命即將走到盡頭、連後悔、惋惜的機會都沒有的病姑娘,那個白發蒼蒼、怨恨一切都太早的老婦人……這些不知從何時開始自她的記憶中消失,又在此時此刻硬生生的竄進她的腦海。

  她……她已經忘了這些?老天!她為何將這些記憶遺忘了?

  不!她曾經記得這些往事的……在她年紀好輕的時候,她曾經記起來,就是因為她想起一切,所以努力提升自己的能力,成為優秀的佼佼者。

  努力後得到的成果,是她十八歲的時候,終於如願以償的進入蒼氏企業,成為蒼嶽的秘書,終於待在他的身邊。

  但是踏入蒼氏後的她,那段過往的回憶卻又消失了……她又把他忘了……她浪費好多時間,浪費待在他身邊的許多時光,直到看見眼前這令人心碎的新聞報導後,才又恍然的想起一切……

  老天!為何要如此的折騰她?到底要她再承受多少次的心碎才甘心?

  她的男人,她尋找了好久的男人……她到底在做什麽?

  心頭冒出寒氣,酸澀的滋味一點一滴侵蝕她的心,一連串的問題在腦中轉啊轉,找不到出口。

  眼前的世界不停的旋轉,她泫然欲泣,但是無法動作、無法反應、無法堅強起來,甚至不知道此刻的她到底是靈魂操控身軀,抑或是身軀控制靈魂。

  從進入公司至今整整半個小時,她的皮包還掛在肩頭上,早餐不知何時掉落在地面,她只是靜靜的瞪著報紙,感到不知所措,心冷、害怕、恐懼……

  “沐秘書?”

  耳邊傳來低沈的呼喚,那聲音是這麽熟悉,這麽穩重,這麽輕而易舉的流進她瞬間封閉的耳中、腦內。

  但是茫然的雙眼流露出不安、焦急和恐慌,沐月痕無神的擡起頭。

  當她看見前方男人的身影時,眼眸瞬間睜得更大,想要對他露出笑容,可是她笑不出來,一點也不想笑。

  “蒼……嶽……”她見到他了,終於又來到他的身邊。

  蒼嶽看著自己的秘書,發現她不太正常,不曾看見她露出那種幾近脆弱的神色,不禁心生疑惑,而且有些擔心。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還有這種憂心的情緒。

  一直以來,他是如此的冷酷,拒眾人於千里之外,不在乎眾人的看法,不在意別人的眼光,更不曾設身處地的替人著想。

  關心?他卻對他的秘書有了微微淡淡的擔憂。

  她怎麽了?為何露出如此無助的神色?為何看著她失神的眼眸,他感覺得到隱含其中的絕望?

  沒來由的,蒼嶽的心頭有著悶悶的疼痛感,看著她晦暗的神色,感到些許刺眼,他的秘書有如此脆弱、讓人憐惜的哀傷神色,讓他不喜歡、不習慣、不適應。

  “沐秘書,你還好嗎?”

  一向精明的秘書緊盯著他的臉孔,她的眼底正毫不隱藏的散發出傷心,有著難以置信的怨懟、不諒解和心碎般的苦楚,她對他投射出的訊息,是不滿、是絕望、是……好像他做錯了什麽事。

  蒼嶽轉移視線,蹲下身,撿起掉落在地上的三明治。

  “你不舒服嗎?”

  一句好簡單的問話,輕易的拉回她飄遠的思緒,低下頭,沐月痕憶起自己有多麽的不正常。

  對了!工作五年,他記憶中的沐月痕不該是這樣的,她忘了應該如何扮演現在的自己,應該如何扮演沐月痕,兩道格格不入的記憶充滿她的腦海,她忘了如何掩飾雙眼,如何將眼中對他的依戀抹殺,甚至不知道應該如何正視他,如何把屬於她的嶽哥哥奪回來……

  她亟欲隱藏自己的脆弱,但是出不了聲,視線再次停留在報紙上,身子有些顫抖,心神又一次飄移。

  這一點也不像他認識的沐月痕。

  蒼嶽蹙起眉頭,瞧見她又不正常的神遊後,依循著她的視線,看見她桌上的報紙,上頭的標題十分聳動。

  王子與公主,終結連理。

  “蒼……總裁,這……這個是……”沐月痕緊盯著報上的照片,那是一男一女的合照。

  王子?是指他?那麽公主呢?

  是……是那個女人,她知道那女人是誰,成為他的秘書後,她看過好多次那個女人來找他,找她的嶽哥哥……他這一世的青梅竹馬?那個從小與他一起長大的女子,那個與他的長輩有著濃烈情誼的女子,白耀集團負責人的女兒,白羽潔?

  難得顯現的關心因為她越界的問題而消逝,蒼嶽瞇起眼,神色變得嚴冷,冷冷的揚起嘴角,淡淡的說:“一場婚禮。”他不只是說給她聽,也是說給自己聽。

  他倒是忘了,昨天確實有發生這麽一件事,而這件事還是他自己決定的,為了蒼氏的利益,與白家人結親絕對有益無害。

  “婚……婚禮?”他……她的嶽哥哥要結婚了?和……別的女人?

  沐月痕的心仿佛凍住,整個人好像沈浸在冰水里動彈不得,瞪大的雙眼發酸、刺疼。

  心臟鼓動的速度很快,她幾乎承受不住,寧可它完全停擺。

  她的態度很不正常,明眼人一瞧便知道,蒼嶽專註的瞅著她神情的變化,總覺得現在的她給他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那是五年前,他第一次遇到她時,她面對他的態度。

  當時的她一瞧見他,顯得激昂、激烈和喜悅。

  剛開始她的目光焦點總是停在他的身上,但是並不讓他感到討厭,她毫不掩飾的快樂神態,像是在對他訴說她好高興見到他。

  雖然她這樣的表現有些脫軌,但是事實證明,她有令他認同、賞識的才能,所以他能勉強忍受自己被她的目光追著跑。

  然而有一天,當他已經習慣她總是跟在他的身旁時,她卻毫無預警的變了,她開始一板一眼,認真做好分內的工作,不再輕易的顯現情緒,成為一個內斂的秘書,然後直到現在,五年了,她成為他最信任的助手,他所有的一切,她了若指掌,她……卻在這時又變了?

  “你……你愛她嗎?我是說,你對白小姐有愛情嗎?”回過神來,將心情沈澱,沐月痕僵硬卻有些激動的出聲。

  她的情緒完全脫軌,變得慌亂、不知所措,她快失去他了。

  “愛?這只是一種意象的形容詞。愛有多重要?愛能支撐一切?”他不相信那種東西,曾經出現在他身旁的女人,愛的是他的錢、他的身分、他的外貌,但絕對不是愛他這個人。

  他不在意有沒有女人愛他,只有蒼氏的勢力如日中天,才是他最在意的。

  愛?一文不值。

  “可是白小姐她……”

  “沐秘書,你問太多了,我的事情和你毫不相幹,你只要做好分內的事,不需要越界管到我的情感和婚姻問題。”這是他的私事,就算他信任她、看重她,把她視為公司重要的核心人物,她也沒有資格打探他的私事。

  他無情的話語傷了沐月痕,所有的疑問硬生生的卡住,吐不出來,紮疼她的胸口。

  “二十分鐘後開會,如果你的身體有任何不適,至少等這場會議結束後再請假。還有,那些八卦報導少看。”看了眼手表,蒼嶽的語氣平板,毫不留戀的轉身,進入辦公室。

  看著他的不同,感受著前所未有的惆悵滋味,她第一次想哭,痛苦得好想哭。

  她以為只要努力,就能待在他的身旁,沒想到造化弄人,她忘了他,喪失寶貴的五年,他即將娶其他女人,她和他之間連開始的機會都沒有……

  難道她得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男人成為別人的丈夫?她到底為了什麽做這麽多的努力?她何苦癡癡的堅持著?

  她要怎麽做?

  放棄,讓他與那個女人結婚?

  不!她做不到,她的心、她的執著讓她無法作出放棄的決定,但是,她要怎麽做?她要如何讓她的嶽哥哥回到身旁?

  你逆天,無論多少世,你的堅持終將替你自己帶來苦難的命運……

  不!她不相信,不相信這種結果,她的命運操控在自己的手上,就算要傷害任何人,她也不要放棄嶽哥哥。

  她等了這麽久,如果這次再不把握,已經沒有機會了,圖個未完成的夢,很難嗎?這算錯誤嗎?堅持有錯嗎?愛一個人有錯嗎?

  你逆天,無論多少世,你的堅持終將替你自己帶來苦難的命運……

  不!她沒有錯,只是無法放開手,只是全心全意的愛著這個男人。

  她沒有錯,她不能放棄,就算從現在開始,就算將傷害全世界的人,她也要她的男人回到她的身邊。

  心中作下決定,沐月痕的眼眸閃耀著苦澀卻堅定的光芒,為達目的,不惜犧牲一切,她要把握這一次最後的機會。

  做?還是不做?
  
  沐月痕咬著唇,十分掙紮,她的心跳速度不正常,她的心情很複雜,連她此刻盯著躺在床上的男人的眼神都充滿矛盾和畏懼的光芒。
  
  她從沒有想過自己也有做出這種事的一刻,但此刻她還是下定決心走到這一步。
  
  她設計他了,只因為他對她的信任,信任她會將酒醉的他安然無恙的送回家,所以他放任自己沈醉在酒精發酵的情緒中,安心的熟睡。
  
  沐月痕一身浴袍,浴袍內空無一物,她的眼中存在著猶豫。
  
  做?還是不做?
  
  做了,有什麽後果,她知道的。
  
  但是不做……如何讓她與他之間有連結?如何讓他正視她的存在?
  
  她的身子顫抖,想起這一世她的嶽哥哥的個性,想起他的行事作風,想起他不茍言笑、難以親近的態度,想起他對於敵人的冷酷態度……她咬著唇,理智不斷的掙紮著。
  
  做?還是不做?
  
  關於這個問題,她已經問自己不下數十次了。
  
  做了,她有足夠的時間留在他的身邊,以四個月時間去賭這一輩子的幸福,這場賭局,她沒有輸的本錢,必須使出一切手段,爭取夢想了整整四世的幸福……但是他會痛恨她,竟然使出這樣的手段。
  
  不做,她這輩子就完全失去他了,沒有下一次的機會,將從此忘了曾經有過的遺憾,忘了曾經如此深受著一個人,曾經為了他,她一世又一世的尋著他的蹤影,一次又一次的與他有緣無分,最終無法結為連理。
  
  不!咬緊牙,沐月痕怯怯的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她無法輕易的說放棄就放棄,無法眼睜睜的看著心愛的男人娶別的女人為妻。
  
  什麽青梅竹馬?什麽商業聯姻?誰說從小一塊長大就該在一塊?誰說拜把兄弟的孩子理所當然應該親上加親?
  
  一切都是狗屁,眼前這個男人是她的,誰也不能從她的身邊將他奪走。
  
  不安的情緒消逝,她拋開所有的猶豫,除了堅定的決心和意識外,拒絕讓任何的不安定停留在心房。
  
  是的,她要奪走一切,為了這個男人,哪怕被他怨恨、被他討厭,成為眾人口中的壞女人,她也毫不在意。
  
  
  他在哪里?
  
  感覺自己像是在雲端上載沈載浮,雙腿踏在不平穩的地面,腦袋無法拼湊完整的思緒,他好累,累得快要無法喘息。
  
  他在幻境中嗎?否則為何有種茫茫然的感覺?
  
  他在哪里?為何吸入鼻腔的氣息帶著一股芳香,令他感到安心?
  
  他的胸口在發燙,熾烈的溫度從胸口開始蔓延,一路向下擴散。
  
  他口幹舌燥,氣息急促,身子似乎著火了,迫切需要冰水來澆熄自體內湧現的渴望和欲望。
  
  輕聲喟嘆,有一雙冰冷的手掌正若有似無的在他的身上遊移,緩緩的來到他的胸口,輕輕撫觸著他的腰桿……
  
  不夠,他以為自己已經滿足於那種冰冰涼涼的溫度,以為身子逐漸在降溫,以為身在幻境,因為鼻間竄入的清香味是他所熟悉的女人……
  
  睜開茫茫然的雙眼,在瞧見隱隱約約顯現的身影時,蒼嶽揚起安心又充滿信任的笑容。
  
  “月痕……”雖然看得不算太清楚,但是他知道是她,他太熟悉她的存在。
  
  “嶽……嶽哥哥?”沐月痕驚詫得慌了手腳,沒想到應該沈睡的蒼嶽竟然會驚醒。
  
  她的驚慌讓他感到疑惑,以為自己出現幻覺。她做了什麽事嗎?否則怎麽會有這種受到驚嚇的神情?
  
  她是他最信任的秘書,真要說的話,她是他唯一信任的異性……是啊!信任。
  
  對,她不可能出現驚慌失措的心虛神色,更不可能做出任何背叛他的事,他對她有多麽重視,她不可能不知道,所以是他看錯了,誤以為她心慌,是的……
  
  醒了?他……竟然醒了?
  
  沐月痕全身僵硬,心跳幾乎停止,勇氣消失殆盡,本來就不是做這種事的好手,所以他一睜開眼睛,她瞬間感到不知所措,甚至退卻了。
  
  下一秒,不安定的心房恢複正常,她看到他再次閉上眼,似乎不是真的醒來。
  
  她在自己嚇自己,明明確定方才的酒會上他喝了很多灑。
  
  “別慌,沐月痕,你何時變得這麽膽小了?”松了一口氣,她用力拍撫胸口,努力給自己打氣,僵白的小臉終於恢複些許溫度。
  
  確定蒼嶽再次熟睡,她終於安心了。
  
  伸出發顫的手,再一次鼓足勇氣,她松開浴袍上的系帶,任由浴袍落在地上,赤裸的身子觸及寒冷的空氣,不住的打哆嗦,僵硬躺在床上,輕輕貼靠他的身子。
  
  她的雙眼充滿不安,她不自在的感受到他身子散發出的熱度,她……怯怯的伸出冰冷的小手,撫摸他寬厚的背脊,再滑向他的胸口……
  
  那雙冰冷的小手還在,仍然在他的胸口間遊移,
  
  蒼嶽的思緒變得混沌,理智拋到腦後,欲望猛烈的燒了起來,燒掉他的意誌力,燒掉他的沈穩,也燒掉他引以為傲的冷酷氣焰。
  
  翻個身,他在不受控制的欲望中,任由激情支配自己的行動。
  
  鼻息間滾動著撩人的馨香氣息,忽濃忽淡,令他心緒大亂。
  
  他感覺自己的唇不由自主的貼上沾染這股香氣的頸子,輕輕的啃吮,大掌覆上誘人的溫暖位置,軟嫩的觸感令他難以自持的撫揉,不甚滿足的氣息愈來愈急促。
  
  他的唇瓣緩緩的往下移動,睜開迷蒙的雙眼,一時之間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當他的雙手無意識的揉觸身下令人興奮的豐挺時,他的唇也緩緩的貼近,感受到迷人的滋味,輕咬吮啃,愛不釋手的將渴望發泄在她身上。
  
  一陣陣令人迷惑的呻吟傳進他的耳中,他在恍惚中不住的揚起嘴角,露出充滿自信、高傲和自以為是的神情。
  
  身子不斷的顫動,體內燃燒著大火,冷空氣卻令沐月痕感到寒冷。
  
  當他的身子毫不猶豫的覆在她發抖的身子上時,他火燙的熱度霎時溫暖了她,他的大掌觸及她的胸口,體內有一種莫名的騷動不斷的侵襲著她。
  
  低吟輕哺,她不知所措,只能緊緊揪著枕套,放空思緒,在欲望的邊緣載沈載浮。
  
  熱暖的薄唇開始不滿足停留在她的胸口,持續在她身上的每個部位遊移,他喜歡這種滑嫩的觸感,喜歡這種清香的味道,愛極了此刻的感官碰觸,放任自己的安心擴散,讓情緒到達無法壓抑的地帶。
  
  大掌滑過她的身子,她纖細的腰肢、渾圓的臀部、修長的雙腿,然後他觸到溫熱的濕境。
  
  驚悚的喘口氣,沐月痕克制不住的呻吟出聲,腹部湧現陌生的酸澀感,似乎陷入大火中,羞澀的並攏雙腿,伸手環抱暴露在冷空氣中的身子,無助、怯懼,不知道應該往哪兒逃、更不確定此刻的自己還有沒有氣力逃跑。
  
  太久了……她有多久未曾感受到他的疼愛和呵護?
  
  不!她只是有些膽怯,無法鼓起勇氣,其實一點也不想從他的身邊逃開。
  
  伸出雙手,她撫上他寬厚的胸膛,撫上他結實的腰際,撫上他堅挺的背脊,她的身子變得不是自己的了,任由體內燃燒著熊熊大火,任由自己吟哦不止,她感受他的愛撫,感受他的愛,哪怕今晚過後,一切將變了樣,她的人生會變得不同,她……義無反顧。
  
  嬌羞的喘息聲在他的耳邊回蕩,他的欲望一觸即發,早已沖出理智的防線,變得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沖動,他伏下身,一次又一次追隨渴望,他的手指滑過她身下的濕潤,感覺被令人屏息的緊窒緊緊包圍著。
  
  蒼嶽的神智狂亂,在混沌的地帶,攀附在她的身上,忘情的吻上她的唇,將她無可自拔的呻吟全數吞入自己的口中。
  
  兩人的唇舌嬉戲著,將彼此的氣味全都烙印在自己的記憶中。
  
  “蒼嶽……”她的嶽哥哥。
  
  悸動像潮水一般不斷的侵襲她的理智、她的神經,她身子的每個細胞不停的呼喚著他的名字。
  
  火燙的溫度將她的身心全都點燃,她忘情的紅了眼,腦中、心中閃過的每一句話,全是深深愛著這個男人……她的男人。
  
  當灼燙的欲望抵著她羞潤的幽口時,當他捧著她的臀部,將自己的欲望毫不保留的探入她的體內時,當陣陣紮人的疼痛感蔓延她的身子時,沐月痕難忍的叫喊出聲。
  
  她的身子被撐得難受,卻又是如此的感到滿足,她的眼中聚集淚水,但是努力的不讓它們滑落。
  
  她不退讓,任由刺痛擴散、蔓延,那是他愛她的印記,是他烙在她身上的痕跡,她愛極了這酸澀的疼痛感,那是他曾經在她體內的證明。
  
  思緒躍上天際,蒼嶽吐出滿足的嘶吟,緊閉的雙眼正在顫動,他的心中激起狂野的沖動。
  
  不顧一切,他深入她的體內,感受緊窒感將他的身心全都包圍,他的心在顫抖,狂喜的情潮不顧他是否能承受,不斷的在他體內發酵,咬緊牙關,在困窒的欲望中律動。
  
  夾帶著濕潤,絲絲血紅隨著他的欲望浮現,他失去控制,一味的埋進她的身子,感受美好的快感浮現,喘著氣,睜大迷蒙的雙眼,看不清身下女人的身影,又仿佛看清她難耐的神態。
  
  伏下身,吻住她的唇,他吞下她痛楚的呻吟,陽剛的體魄覆蓋嬌柔的身軀,相伴相融,將彼此的欲望拉得好高,兩人的身子像是浸入滾燙的熱水里。
  
  空氣中彌漫著曖昧的氣味,淫浪的樂章響個不停,溫暖的房內,除了兩個清晰的呻吟外,還有讓人臉紅心跳的擊擦聲。
  
  不再感覺疼痛,她的身子適應了他的火燙,適應了他的侵略,腹部湧現難以自拔的欲望。
  
  熱流在她的體內翻騰,她的雙腿不由自主的緊緊纏繞他的腰際,她的眼眸閃爍著沈醉的幽芒,喘息急促,難以壓抑的呻吟出聲,她的雙手貼上他的臀部,催促他加速侵略。
  
  他的欲望高漲,有如脫韁的野馬,再也不受控制,將所有的欲望不斷的埋進她的體內,一次又一次的將自己的快感逼到極限。
  
  蒼嶽不曾有過這種驚顫的悸動感,思緒茫然,只是順著自己的渴望,一遍又一遍的占有她。
  
  也許他仍然保留一丁點思緒,也許他不是真的那麽醉,但是愛極了這種滋味,這種在他有著極大的自制力和理智時,不曾有過的狂野,那是現實生活中,他不曾有過的沖動和發狂。
  
  他愛極了感受這欲望占領的快感,這種從來沒有人能操控他,逼得他發狂的野性沖動。
  
  也許他真的醉了,而且醉得不輕;也許是他的渴望;也許是身下這陌生的女人引發的……他忘了自己是誰,不在意自己為何變得如此豪邁,他比野馬更瘋狂,在他的人生中,不曾有過激烈到令人失去意識的快意,只有這一次,他被挑起的不只是欲望,還有連他自己都不曾感受過的失心欲火。
  
  是她嗎?是身下的女人帶給他的?還是……這一切只是夢?
  
  因為只有夢境,才能讓他感受到不曾有過的激昂,其他……沒有人可以。
  
  是夢嗎?是吧!這一切只是夢……
  
  沐月痕緊緊的擁抱他,讓他無法離開她,就像一條剪不斷的線,將兩人緊緊相連,密不可分。
  
  她太過甜蜜、太過誘人,他的欲望停留在她的體內,再狠狠的退出,一進一退,深深湧入,瘋狂探出,伴隨著她的濕意,以及誘人發狂的吟哦,他發出低吼聲,身子變得不是自己的,不斷的疼愛著她,直到她激烈的喊叫,逸出哀求。
  
  氣息急促,他要不夠她,不願就這麽結束兩人的激情,伸出手,將她提起,讓她與他更加貼近,兩人的身子密不可分,兩人的親密更加相纏,他的胸口湧現無法理解的饑渴,心知肚明這麽做是不夠的。
  
  即使他仍然迷茫,思緒一片混沌,但是渴望將她融入骨血內的沖動依然持續,他要的是完完全全得到她,好像已經等待了好久……只有這樣的歡愛不夠,卻又不知道應該如何讓那種深沈的渴望得到滿足。
  
  “嶽……”吃力的攀在他的身上,沐月痕筋疲力盡,身子布滿汗水,露出難耐的神色,渴望得到滿足,但是她無法自己動作,只能哀求他給予,咬著他的肩頭,將無法得到的滿足傳達給他。
  
  她渴望得到解放,渴望擁有令人心悸的快感,渴望沈醉在發狂的欲望高峰,然而他殘忍的只想將兩人的歡愛時刻拉長,她的身子疲累不已,無力承受他的欲望,她只是個稚嫩的生手,只能低泣,長指不斷的陷入他的肩膀,渴望他給予快感。
  
  緊緊擁抱著懷中哭泣哀求的女人,蒼嶽揚起迷惑的笑容,親吻著她的唇,身下的欲望快速的抽送,他感受到她的無力和欲望,不禁為她感到心疼。
  
  但,她是誰?
  
  睜大眼睛,他想看清楚懷中的女人,可是他的思緒混沌,雙眼對不準焦距,只知道她的聲音讓他安心又信任。
  
  他瘋狂的抽送,讓兩人的欲望高漲,火熱的身子幾乎要將兩人燃燒殆盡。
  
  她感受突如其來的沖動,身子不斷的收縮、悸顫,激烈的叫喊,再也忍耐不住,無力承受一波又一波麻烈的快感疾竄四肢百骸,她的眼中閃過無數光芒,腦袋空白一片。
  
  一陣陣令人抽氣的緊窒讓他頻頻打哆嗦,咬著牙,欲望無法克制的在她濕潤的體內沖刺,他無法停止的低沈嘶吼著,情緒幾近瘋狂,身子不停的顫抖……
  
  兩人的氣息依舊急促,無法平緩。
  
  沐月痕無力的依偎在他的懷中,感覺他的心跳紊亂卻有力,連她的心跳都仿佛跟著躍動。
  
  蒼嶽的欲望仍然停留在她的體內深處,不舍得離開她,如同他的雙手,依然緊緊的擁著她火燙的身子。
  
  酒精不斷的侵襲,不一會兒,他便沈入夢鄉,發出沈穩的呼吸聲。
  
  聽著那令人安心的律調,她也疲累的閉上眼,雙手占有的環繞他腰際,兩人的身子緊緊相貼。
  
  在這寧靜的夜晚,只是擁抱在一塊,只是不分彼此的相纏,溫暖的協調感卻是這麽的令人感受到幸福……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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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6-15 06:59:18
第四章
  
  耀眼的陽光透過窗簾,照射在床上。
  
  蒼嶽緩緩的睜開雙眼,前一晚的溫柔早已消逝,取而代之的是充滿威勢的深沈和銳利。
  
  他的頭微微抽痛,身子卻不可思議的舒暢,輕蹙眉頭,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疑惑的轉動視線。
  
  天花板是陌生的,房內的色彩也不是他所熟悉的偏暗色調,宿醉令他頭痛,但不算激烈,他很懂得自我控制,再如何的難熬,仍然能讓自己看起來沒有任何不對勁。
  
  坐起身,他環顧四周,發現這是一間充滿溫暖氣息的臥房,讓人感到安心,窗外的風緩緩的吹動窗簾,隱隱約約,他看到擺放在窗口的鮮綠盆栽。
  
  白色的衣櫃、白色的墻面、白色的書桌、淡藍色的沙發……白色床上有個肌膚白皙的……女人?
  
  她是誰?
  
  蒼嶽冷冷的瞇起眼,開始轉動腦袋,目光緊鎖著依偎在他身旁的女人,有一點點熟悉,又有一些些陌生。
  
  那是一個長得十分美麗的女子,有一張無瑕的臉孔,瀑布般的黑發披泄在大床和她白皙纖細的身子上,柳眉下的雙眼緊閉,鼻梁高挺,唇瓣小巧嫣紅。
  
  纖細的身子緊貼著他,豐腴的柔軟胸口抵在他的腰邊,覆蓋著柔軟絲被的身軀若隱若現,讓人瞧著全身發燙,修長的雙腿暴露在空氣與陽光中,十分誘人……
  
  她是誰?
  
  即使在腦中閃過無數的疑問,蒼嶽還是想不到答案,更別說對眼前這熟悉的陌生人有印象……等等!
  
  他的視線自女人的身上轉移到桌上,那里放著一個熟悉的皮包,腦中閃過一個令他震驚的答案,難以置信的轉頭,再次看著身旁女人的臉蛋……
  
  “下次的酒會邀請都直接推掉。”蒼嶽望著秘書沐月痕,低沈的語調有些慵懶,缺少以往的氣勢和威嚴,那不正常的和善笑容,一瞧便知道是喝多了。
  
  “總裁,別擔心,我會平安的把你送回住處。”坐在駕駛座上的女人直視著前方,身子挺得好直,說話的語氣十分沈穩,讓人充滿安心。
  
  “我知道,就是因為今天你和我來酒會,所以我才能放膽喝多一點。”他親手調教的秘書,最了解了。
  
  “總裁,休息吧!等到了,我再叫你。”專心開車的女人從頭到尾沒有任何異常,神態嚴謹,口吻不冷不熱,就像她的個性,少話認真,敬業負責。
  
  他放心的閉上眼,放心的讓體內的酒精麻醉自己的理智……
  
  在閉上眼的那一刻,他瞄見她眼中的驚慌,當時的她緊握方向盤的雙手微微顫動著。
  
  是的,他確實有發現異常的狀態,卻沒有當成一回事……
  
  他被設計了?
  
  腦中竄出的答案和認知,讓蒼嶽瞬間心情浮動。
  
  他的雙眼變得冷冽,眉頭緊皺,神情充滿危險的氣焰,盯著這個跟了他整整五年,得到他完全信賴的秘書。
  
  他不否認,除了家人,不曾如此相信一個人,她是他第一個信任的對象,在公事上的決策,她除了是他的秘書外,還擁有他不在公司時,能夠做主的權力。
  
  這樣讓他堅信的秘書,會設計他?
  
  她該理解自己的存在對他來說是多麽的重要,她會設計他?
  
  盡管腦中莫名的閃過無數否定的答案,不過事實擺在眼前,昨晚他也許是醉了,但是並沒有醉到腦袋完全不清醒的地步,她昨晚展現出來的態度,那飽含深濃情意的眼眸,火苗一般烙印在他的腦海。
  
  是,他必須承認,他被酒精麻醉後,松懈了所有的意誌力,放任欲望主宰自己的理智,但這些全是在她撩撥之下所發生的事。
  
  她是故意的,她有心這麽做,她早在兩人回家的路上時就已經決定要這麽做,她……該死的!
  
  經過一夜的休息,沐月痕被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和額頭擾醒。
  
  真糟,似乎睡得太久,她整個人好不舒服,腦袋昏昏脹脹的。
  
  她睡眼惺忪,勉強坐起身,伸手揉了揉發酸的頸子,總覺得全身酸痛得像是被坦克車壓過,就連雙腿都無法擡起來。
  
  這是怎麽一回事?
  
  突然,她停下所有遲鈍的動作,仿佛被潑了一桶冷水,睜在眼眸。
  
  應該躺在她身旁的男人……為何不見蹤影?
  
  對了!昨天晚上她和他上床了。
  
  腦中閃過無數抹不去的記憶,沐月痕拉起絲被,覆蓋住胸口,然後輕撫著一旁早已沒有溫度的床鋪。
  
  隱隱感覺不安,那莫名的心悸騷動,像是在斥責她做了壞事。
  
  雖然她有些內疚,有些不安,有些擔憂,但是不後悔。
  
  在不後悔的心情中,又多了複雜的情緒,因為該在她身旁的男人竟然不見了。
  
  他會怎麽想?當他清醒時,發現躺在他身旁的她,會有什麽樣的舉動和想法?
  
  心情頓時松懈,沐月痕心虛的發現自己竟然松了一口氣,因為現在不需要面對他,她的思緒混沌,還沒想到事情發生過後,到底該怎麽做?該如何向他解釋她為何這麽做?
  
  很快的,她又有些傷愁,以及濃濃的失落感,因為他不在身邊,也許他清醒後發現她的存在,已經憤怒的離去;也許他很氣她昨晚做的那些行徑;也許他將不再信任她,對她充滿敵意;也許他會辭退她;也許……
  
  “醒了?”
  
  以為房里只有她一人,突如其來的冒出這麽一聲冷冽的男性嗓音,沐月痕忍不住嚇了一跳。
  
  迅速的轉頭,她的眼中閃爍著驚慌,看見坐在一旁沙發上,衣著整齊,神色慵懶卻帶著一股犀利氣焰的蒼嶽。
  
  他……留下來,沒有走?
  
  她震驚到忘了動作,全身僵硬,直瞅著他。
  
  他……他沒有走?
  
  她垂下眼,不敢再看他。
  
  他沒有記得任何事吧?
  
  昨晚的那件事,是在他喝酒醉時發生的,就算他醒來之後發現兩人躺在床上、發現她和他之間發生了任何事,他……也不會記得是她特地把他帶回來,是她誘使他和她發生關系,更不可能發現她心里的真正秘密才是。他不應該會記得全部的事,只會發現和她發生關系,其他的……別想起……
  
  “這里是你的家?”蒼嶽的口吻很冷,面無表情。
  
  沐月痕無法看出他真正的想法,只覺得好冷,盡管陽光普照,她卻冷得猛打哆嗦。
  
  他渾身散發出比冷冽還要冰冷的氣息,雙眼陰鷙,鄙夷的看著她。
  
  她連擡起頭的勇氣都沒有,腦袋快速運轉。
  
  不能承認,不管他問什麽,她絕對不能承認這一切全是她的計劃,除非她打算放棄他……不,她不會放棄他。
  
  暗暗作了決定,加強她的意識力和勇氣,深吸一口氣,她不承認此刻自己被他的強勢氣息打敗,咬牙硬逼自己擡起頭,毫不畏懼又堅定的與他四目相對。
  
  “是,這里是我的家。”壓緊被子,她努力替自己打氣。
  
  “為什麽我會出現在這里?”蒼嶽邪魅一笑,眼中迸射出危險、陰寒的光芒,口吻嚴厲,且不容置疑。
  
  仿佛所有的思緒都被他看透,沐月痕屏住氣息,選擇沈默以對。
  
  “是你把我帶回來的?”他又冷冷的諷笑,始終盯著故作堅強的女人,將她的神情瞧得一清二楚。
  
  咬著唇,她思考了好久,終於緩緩的點頭。
  
  “把我帶上床?”白色的床罩上,那刺目的鮮紅血漬,就算是傻瓜,也知道那是什麽情況,更何況他是當事人,不可能感受不到發生過什麽事。
  
  莫名的寒意竄過背脊,沐月痕心虛不已,再次點頭。
  
  “為什麽?”
  
  為什麽?
  
  她的情緒好複雜,腦中閃著無數的記憶與畫面,想起了好多的為什麽,但是想到他從頭到尾只有她是他的秘書的記憶,而在這之前,她什麽也不是,要她如何解釋?如何告訴他原因?就算說了,他會相信嗎?
  
  “因為我想,所以這麽做。”思緒慌亂的她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含糊的帶過。
  
  “因為想?所以做?你把我當傻瓜?你在我的手下工作了這麽久,我會不了解你這個人?沒有確切的原因,你不可能做這種事。”蒼嶽冷冷的盯著她,不相信他認識、熟悉的秘書會做出這種不理智的異常舉動。
  
  他在等,等待她解釋清楚。
  
  雖然對她的莫名行為感到憤怒,但是對她的信任仍然讓他忍不住想替她找理由。
  
  “就算有確切的理由,你也不可能相信。”沐月痕苦笑。
  
  “你不說,怎麽可以確定我不相信?”
  
  “不用說,任何人聽了,都會覺得不可能。”以前世今生的緣由來解釋,不曾發生過怪誕事件的人,絕對會將她的話當成胡言亂語。
  
  “既然你覺得不可能,那麽請你說一個有可能並讓人接受的答案。”
  
  是,他痛恨被人設計,更痛恨和員工發生任何糾纏的關系,但是面對沐月痕,他不想將她當作毫不相幹、一點也不重要的員工。
  
  想了好久,快要想破頭了,她終於深吸一口氣,決定吐實。
  
  “我……我愛你,希望擁有你。”
  
  “你在開玩笑嗎?”愛他?他的秘書說愛他?
  
  “我是認真的。”
  
  “我一點也看不出來你的認真。”因為認真,所以設計?這不足以成為讓人理解的理由。
  
  “我只能想到這個辦法,讓你正視我的存在。”她嚴肅的說。
  
  “就算不用這種方法,你早已經得到我的正視,你的存在對我而言十分重要,這一點,你最清楚。”
  
  “但那不是愛。你並不愛我。”她要的是愛情,是一輩子,是兩人能相伴相依,而不是秘書和老板,不是毫不相幹的兩人。
  
  “愛?”再次聽到她說出可笑的字眼,蒼嶽蹙起眉頭,狠狠的瞪著她。
  
  “是,愛。”她為了愛他,連靈魂都可以賣給惡魔。
  
  “愛?你要我相信你做這件事只是因為愛?”他嗤之以鼻。
  
  “只是?不,不能用只是來形容,我愛你……很久。”沐月痕的眼底流露出祈望,祈望他能理解她說的話。
  
  “你把我當傻瓜?你在說謊。”她愛他?他們相處五年,她對他除了必恭必敬外,她的眼神、態度和行為,哪里稱得上愛情?
  
  “我沒有,我是真的愛你,從……”
  
  “如果愛一個人,會這麽設計對方?”
  
  “我……我……”
  
  “你跟了我五年,我完全感受不到你對我有任何愛情的成分。”
  
  “那是因為我……”遺忘了。她咬著唇,不知道如何解釋。
  
  “如果你真的愛我,應該知道我最討厭被設計,尤其是我重視的人,我的秘書。愛?哼,說得理直氣壯,你以為我會在乎這種東西?愛情?對我來說,這種東西既廉價又不真實。”蒼嶽將她鼓起勇氣說出口的答案踩在腳底下,眼中閃爍著狂灼的風暴。
  
  接近他的人有很多種,為名為利,但是絕對不可能有愛情這種東西。
  
  他還不了解她嗎?她的性情與他一樣冰冷,他曾經看見幾名男職員對她示好,最終得到的結果是她無情的拒絕。
  
  愛?難道他看走眼了?難道她愛的是他的身份、他的聲望,她待在他身邊這五年,是故意掩飾、偽裝的?
  
  “你要什麽?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麽東西?為什麽你不惜作踐自己,要跟我上床?”他淡冷的嘲諷。
  
  她這麽做,無疑是背叛了他,背叛他對她的信任,背叛他對她的重視,他恨這種人,更恨她讓他失望。
  
  一顆心揪痛著,沐月痕咬著唇,眼神不若以往那般堅強,顫動的雙手緊緊抓著絲被,怎麽也開不了口,從以前到現在,他不曾對她說過如此傷人的話,不曾讓她感到如此的受傷。
  
  作踐自己?她是嗎?
  
  她不是啊!她只是想要回他,只是想阻止他娶其他的女人。
  
  她是慌了,為了即將失去他而慌亂,只能想到這種辦法,這是作踐自己嗎?
  
  蒼嶽將她的沈默當作心虛的默認,她承認自己別有心機,承認自己做錯事,承認自己背叛他……無法解釋的失望情緒在他的體內流竄,他看錯人了,就算是忠心耿耿的部屬,只要犯了一次錯,他也絕不原諒。
  
  站起身,他連多待一會兒的心情都沒有。
  
  這件事不是他的錯,是她心甘情願,是她做出來的行為,是她設計好的,他無需對自己做過的事感到內疚。
  
  更何況他一點也不內疚,只有難以言喻的憤怒。
  
  上了床又如何?難道她天真的以為,因為和他睡過了,就可以掌握他的一切?難道她認定只要是她,他就會接受,自願承擔一切?
  
  “我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滾出蒼氏。”就算他在工作上多麽需要、就算她是不可或缺的助手,當信任感消失後,她什麽也不是。
  
  他為她的背叛感到難過,為她即將離去感到不舍,但他向來決定後就不再更改,絕對不留她。
  
  “等……等一下。”眼看他絕情的轉身,打算離去,沐月痕慌張的出聲,還有好多話要說。
  
  他繼續往前走,一點也不在乎她。
  
  蒼白的小臉布滿哀傷,她不要他走,不要他離開,如果他就這麽走了,那麽……她真的再也沒有機會了。
  
  “你……你……”她陷入掙紮,天使與惡魔在她的胸口徘徊,理智與沖動交錯,她的心開始發冷、胸口劇烈的疼痛。
  
  蒼嶽打開房門,踏出房間。
  
  沐月痕壓抑心中苦澀的滋味,將心碎的情緒完全隱藏,露出堅定的神情,說出讓人震驚的話,“別忘了,我的手上握有蒼氏所有重要的數據,如果你這麽走了,我想……那些與你為敵的競爭對手會非常樂意與我合作。”
  
  恨她吧!
  
  蒼嶽終於停下腳步,眼底閃動著陰寒的光芒,不敢相信自己到底聽到了什麽。
  
  空氣變得稀薄凝結,氣氛靜謐得仿佛連根針掉落地上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他的神情震愕,緩緩的轉身,看著床上神色鎮定,宛若另一個陌生的女人,不禁怒火中燒。
  
  她在威脅他、嘲笑他、諷刺他對她曾有的信賴?她把他曾對她付出的重視拿來脅迫他?
  
  “你說什麽?”
  
  “就算為了防止我泄露蒼氏的機密,你打算將秘書室的計算機全收回,也沒有用,別忘了,我是你親手調教的,記憶力絕佳,更何況我習慣做文件備份的動作,我手上的數據絕對和你的一樣完整……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當初敵對的競爭對手刻意收購公司的股票,你拿了一筆錢給我,要求我以自己的名義將蒼氏在外流動的股票全數買回來,再加上這五年來你陸陸續續給我的紅利,我的名下已經有蒼氏百分之十八的股票,如果我把這些全都交給有意與你競爭的對手,這對蒼氏、對你,絕對是一大傷害……是不是?”身子仿佛被劈成兩半,沐月痕無視痛徹心扉的難受感覺,無視劇烈起伏的情緒,雙手緊握成拳,硬是讓自己的口氣顯得冷情。
  
  這得最笨的方法,但是只有這個辦法可以暫時留下他,她要更多的時間,需要更多的機會,如果可以,她願意不計一切後果,不想後悔,不想惋惜,不想什麽也沒有,讓機會從自己的手上溜走。
  
  她只剩下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不努力,她不敢確定自己能從頭來過,更無法眼睜睜的看著他生活在沒有她的日子中。
  
  她好壞、好殘忍,是嗎?前方有一座湖,她要踏進去,還要拖著他一塊下水……這是她愛人的方式,是她的堅持,明知前頭的路十分危險,她要他作陪。
  
  蒼嶽冷笑的搖搖頭。他看錯人了,如果之前還有那麽一絲不舍,這一秒、這一瞬間,他已將那可笑的情緒完全抹殺。
  
  她竟然拿他最重視、最在乎的蒼氏命運脅迫他?這一腳,她踩得很重,不只讓他看清楚她的真面目,也看穿她虛偽的態度。
  
  “你想和我玩到底?”
  
  他有意放她一條生路,但是她呢?
  
  眼底的陰霾愈來愈濃烈,他不走了,冷冷的盯著她,嗓音無情無溫的說:“說出你的條件。”說出可以讓他決心置她於死地的方法,說出可以讓他折磨、傷害她的理由,只要她說得出口,他會完全實行,讓她痛不欲生。
  
  他露出殘酷的微笑,眼底浮現殘暴的氣焰,宛如一只被吵醒的嗜血怪獸,而吵醒他的人得承擔後果。
  
  “你。”沐月痕的眼神堅定,口齒清晰的說,“我要你,陪在我的身邊;我要你,必須屬於我,沒有任何人介入;我要……”完完全全與他在一塊,彌補她浪費的五年時光,要在這段時間內,將他奪回來。
  
  “你別忘了,四個月後我要結婚了。怎麽?你想成為我的地下情人?想成為不被公開的女人?你知道這種女人被眾人發現時,會被冠上什麽稱號嗎?”
  
  她是別有目的的,要他相信她做出這麽多小動作只因為他,鬼才相信!
  
  “那就四個月。”
  
  她好不安,才四個月啊!她只有四個月的時間可以將情況扭轉過來,做得到嗎?
  
  “這四個月,請你陪在我的身邊。”
  
  她做得到的,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四個月,就算只有短暫的時間,她也要賭一賭。
  
  蒼嶽看著神情堅定的她,卻在她的眼中莫名的發現苦澀和哀傷。
  
  她為何要這麽做?到底有什麽重要的事,讓她不惜拋棄他對她的信任?她在急什麽?她在恐懼什麽?
  
  他不想思考這些問題,一點也不想在意她到底有什麽心思和煩惱。
  
  然而她眼里顯露的哀感是這麽的清晰,這些日子以來性情的轉變是這麽的顯著,不再不疾不徐,不像這五年來他所認識的那名沈穩秘書,她宛如在和時間賽跑……她快沒時間了?
  
  什麽時間?她到底在急什麽?
  
  腦中閃過種種問題,蒼嶽發現自己莫名的湧現關心,並暗暗的咒罵著,隨即想也不想的將這些突然浮現、令他感到困擾的問題全都拋到腦後。
  
  這種關心的行為,不是他會做的,以前是,現在也是,眼前的女人是他的敵人,是背叛者,他何必為她多費心思?
  
  一定是因為她與什麽人有勾結,一定是因為她各某人掛勾企圖對他不利,而隨著與那人交易的時間快到了,她找不到所要的數據,所以慌了、急了。
  
  不過,既然是與蒼氏有關,她為何從他身上下手?所有的文件和數據,她這個秘書都有,而且負責保管,不可能找不到想要的東西才對,她到底要的是……
  
  該死!蒼嶽再次暗暗咒罵,自己又不知不覺的想到她的身上。
  
  “四個月過後,包含你手中所有的蒼氏股票、所有的文件數據,都會一並歸還?”他轉移心思,再次與沐月痕對上眼。
  
  “是。”沐月痕幽幽的笑著,也許現在他對她的評介,只剩下不信任的背叛者吧!他再也不會依賴她了,她將這一盤棋全部打散,一切將從頭開始。
  
  “你的行為,真是讓我看了厭惡,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打什麽鬼主意,不過你該知道惹上我的代價。”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就夠了。”即使遍體鱗傷,她也要賭一把,已經沒有機會了,這樣難得的契機……她不要讓它輕易的溜走,不想重來一次等待。
  
  那雙無情的眼眸迸射出令人膽寒的光芒,即便如此陰冷,充滿鄙視的射向她,她卻毫無畏懼,比他他充滿更加堅定的決心。
  
  胸口蔓延著極欲置人於死地的狂狠,蒼嶽冷戾的睨視沐月痕,許久之後,他逸出淡淡冷冷的笑聲,轉過身子,毫無眷戀的離開。
  
  他在嘲笑自己,嘲笑自己看錯人。
  
  他一點也不想留在這里,這里有她的氣味,有她生活的顏色,他厭惡這種被團團包圍的氛圍,討厭待在有她存在的空間。
  
  她想要他,是嗎?她,他就讓她嘗嘗被他重視的後果,極欲憎恨的重視。
  
  被複雜的心情幹擾,又被她那不假思索的答案惹火,冷酷的臉龐帶有惡意的不滿,蒼嶽的笑容轉為陰冷詭異,連他都不清楚,當他發現自己竟然沈淪在她的誘惑後,心情為何變得這麽陌生?
  
  
  她記得,過去的他喜歡她展顏歡笑,喜歡她無憂無慮,喜歡她將視線停留在他的身上,眼中只有他一人……那是在過去。
  
  看著冰冷又空蕩蕩的屋子,它高級華麗、寬敞豪華,不過宛如無人空間。
  
  除了她之外,現在還有另一個男人,那個在早晨起床時發現她竟然出現在他的私人領域,對她憎惡、鄙夷的男人。
  
  沐月痕看著緊閉的書房,微微嘆息。
  
  身為他的秘書,她有他家中的鑰匙是正常的事,但是現在她用它來做最不應該做的事,私自進入他的領域。
  
  離開沙發,她走到書房門口,猶豫了一會兒,終於敲了敲門。
  
  “蒼……蒼嶽,我幫你把晚餐做她了。”她的嗓音不確定又遲疑,忐忑不安。
  
  從踏進這間屋子開始,她和他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明明共處一室,明明她努力的希望他能接受她,明明她一直在他的身旁……但是她找不到任何機會和他交談,他無視她的存在、她的聲音、她的討好,她完完全全被漠視……多麽難受的忽略!
  
  兩人談判至今,也才不過短短的七天,她卻不知道應該如何走下一步。
  
  是因為她做錯了嗎?是因為她讓他失望了嗎?她把他惹火了,所以他再也不願意理她了?
  
  眼神逐漸暗淡,沐月痕絞盡腦汁,想要打破兩人之間這層結了冰的關系,然而卻不知從何做起。
  
  雖然她依舊是蒼氏總裁的專屬秘書,但是失去了所有的工作權限,就連屬於她的計算機數據文件也全被清除,因為他不再相信她,認為她會再耍什麽花樣。
  
  這時,她不知又想起什麽,揚起僵硬的嘴角,露出苦澀的笑容。
  
  不!其實他一點也不擔心她能耍什麽花樣,根本不是擔心她到底想偷公司內的什麽文件,他只是想讓她難看,讓她得到懲罰,把她困在有他的世界,完成兩人說好的條件,讓她因為自己的要求而動彈不得,他的答案其實很簡單,就是讓她切切實實的感受到她的無能和對她極盡所能的完全漠視,仿佛她不存在。
  
  就算她說過愛他,但是他在向她證明,她對他來說毫無影響,更別說共處後能擦出什麽火花。
  
  為了這個原因,為了打破僵局,她才會在今天鼓起勇氣私自進入他的領域,結果仍然一樣,她完全被他排除。
  
  等了好久,等不到書房內的男人有任何動靜,沐月痕嘆了口氣,肩頭無力的垮下,孤獨又失望的坐回到沙發上,繼續無止盡的等待和期望。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當夜幕低垂之際,書房的門終於被打開了。
  
  她心喜的擡起頭,急忙站起身,討好的揚起笑顏,“忙完了嗎?餓了嗎?我幫你把晚餐再熱一次,馬上就可以吃了。”
  
  蒼嶽冷冷的掃了她一眼,徑自走進浴室,一貫的冷漠,一貫的沈默。
  
  盡管沒有得到他的響應,沐月痕依舊不放棄,進入廚房,將早已冷卻的晚餐再次放到火爐上。
  
  她忙著熱菜的同時,不忘將剛收進來的衣物放在浴室門口,像個賢慧的妻子,渴望和他擁有夫妻一般的生活,希望能夠為他做好多事,就算他態度冷淡,不理睬她,她仍然不氣餒,總是一次又一次的告訴自己,沒有關系,她不會喪氣。
  
  過去的他老是抱怨她沒有即將為人妻的賢淑,他希望他的小娘子可以溫柔,懂得順從自己的相公,當時的她不懂,頑皮又愛玩,讓他苦惱不已,但是現在不同了。
  
  在一世又一世的徘徊與成長後,她變了,以往好動不學好的月痕不再古靈精怪,學會成為配得上嶽哥哥的好女人、好娘子,她一世又一世的等待,就是為了讓自己的男人看到她的改變和努力……
  
  蒼嶽一頭濕發的走出浴室,對放置門口的幹凈衣物視若無睹,他的模樣不若在公司時那樣嚴厲、難以靠近,但是面對沐月痕,他仍然選擇完全的忽視。
  
  “可以吃了,你先坐著,湯等一下就……”
  
  明明她努力的想要討好他,明明她這麽渴望和他在一塊,明明桌上的菜肴美味可口,但是……他根本不領情。
  
  他冷眼看著她自以為是的賢慧,露出不齒輕視的神情,伸出手,仿佛桌上的食物有多麽令人感到作嘔,當著她喜孜孜的面,毫不留情的將它們全倒進垃圾桶。
  
  沐月痕手上捧著的碗,在這一瞬間,諷刺的冒著熱呼呼的煙。
  
  他越過她,拿起她為他準備的衣物,嫌惡的將它們丟進垃圾桶,然後朝書房移動。
  
  “把鑰匙留下來,然後滾出去,我的家不容許外人進入,尤其是不知恥的女人。”
  
  打開書房的門,他走進去,再度的關上門。
  
  室內再次變得空蕩蕩,靜得連根針掉落地上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看著緊閉的門,她的胸口隱隱作痛。
  
  難道是她記錯了嗎?她明明記得這些都是他愛吃的東西啊!
  
  還是只要是她碰過的東西,都令他感到厭惡?
  
  轉過身子,看著熱滾滾的湯,她將碗內的飯倒回鍋里,關上火爐。
  
  “沒關系,月痕,別被他一點點小小的傷害打敗。”只要你再用點心,再努力一點,他會感受到你的真心。她深吸一口氣,幫自己加油。
  
  用力拍了拍臉蛋,她勉強揚起嘴角,然後再次走向冰箱,重新準備晚餐。
  
  也許晚一點他真的餓了,會願意吃一點。
  
  一樣的動作,無論書房內的男人到底領不領情,她持續的做,這只是一點點的打擊而已,不算什麽,他還在生氣,還在氣她,她會等,等他氣消為止。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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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6-15 06:59:38
第五章
  
  幽暗的房間,回蕩著激情的嬌喘和狂浪的呻吟,寬敞的大床上,男女交纏,體會快感。
  
  纖細的雙手攀附著蒼嶽的臂膀,沐月痕緊閉雙眼,逸出令人酥軟的呢喃。
  
  熾熱的欲望隨著理智的抽離而狂野的擺送,毫不留情、不帶憐惜的將所有被挑起的欲望狠狠的送入她的體內,再殘忍的退出。
  
  不若她激情妖嬌的神色,他的臉龐始終嚴峻無情,緊盯著她。
  
  盡管她的呢喃流露出對他的濃烈情感和眷戀,但是他不為所動,僅僅任由欲望感受她的濕潤和緊窒,將自己的快感推向飆竄的高峰。
  
  曖昧的氣息充斥,令人昏眩的暖和讓兩人流汗,直到許久之後,蒼嶽加速欲望的擺動,隨著她嬌吟急喘不止,激情的高潮覆蓋了兩人所有的理智……
  
  欲望得到滿足,蒼嶽毫不留戀的翻身下床,離開沐月痕,踏入浴室。
  
  清晰的水聲傳入耳中,床上的沐月痕恢複理智,睜開眼,看著浴室,輕抿的唇瓣流露出哀傷,她不著痕跡的斂起眼中的傷痛,緩緩坐起身,靜靜的下床,撿起衣裳,穿戴整齊。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數十分鐘後,芬嶽穿著浴袍,走出浴室。
  
  看著還未離去的沐月痕,他毫無笑意,刻意忽視她,走向一旁的沙發。凝望著對她視若無睹的男人,她佯裝不在意,打開自己的皮包,將東西拿出來,放在他眼前的桌上。
  
  “這是公司所有的備份文件和數據,你檢查一下。”她淡淡的笑說。
  
  蒼嶽瞧都不瞧她一眼,徑自拿起桌上的數據。
  
  “我知道你已經換了個人計算機的密碼,連同我的聯機數據也一並拔除,我保證,這些是我手上唯一也是最後的東西。”
  
  他擡起眼,揚起嘴角,笑意盡達眼底,“這些是你可以控制我的籌碼,四個月的時間都還沒有到,你確定把它們還給我之後,我還會接受你的條件嗎?”
  
  難得的,在過了數十天之後,他第一次願意對她開口。
  
  看著眼前的男人,沐月痕淡淡的笑了,“無論你會不會遵守約定,這些東西本來就是你的,從頭到尾我都沒有想要拿這些東西來威脅你的意思……那時候會這麽說,也只是在情急之下作出的沖動決定。”
  
  “你以為這麽解釋可以讓自己變得高尚?就算將這些東西還給我,你手上還有公司的股票,以它們的價值來說,這些東西根本微不足道。”她故作溫柔、假裝微笑,以為做這些事可以讓他對她卸下心防?
  
  “蒼嶽,不要對我敵意。我知道我的行為很過分,也知道你討厭被設計,但是不這麽做,我沒有機會。”她來到他的身邊,蹲下身,真誠的凝望著他。
  
  她沒有傷害他的意思,也不是心機沈重的壞女人,只是想要得到他的註意,想要挽回他,想要把屬於自己的男人留在身邊……這樣做,有錯嗎?
  
  “就算你做這麽多,也同樣沒有機會,你怎麽會以為我會接受一個只懂得以卑劣手段設計我的女人?”他撥開她置於他腿上的雙手,仿佛她的碰觸讓他感覺嫌惡。
  
  他的話打擊不了她,露出苦澀的微笑,一點也不痛,真的,只是有點心酸。
  
  “我相信自己。”更相信在人海茫茫的世界再次與他相遇,全是因為他和她之間未了的情感與緣分。
  
  “相信?你相信什麽?相信只要這麽做,我就會愛上你?還是讓你待在我的身邊?老實說,你半點資格都沒有。說難聽一點,除了威脅之外,你憑什麽以為我會心甘情願的接受你?”
  
  蒼嶽不懂,她的自信從何而來?為何她的眸子充滿堅定的光芒?到底她為什麽如此堅持於他?她到底為何如此肯定,在他對她嫌惡、冷嘲熱諷後,仍然不受影響?
  
  他瞪著她,對她,他充滿無數的疑惑。
  
  他仿佛認識她,卻又覺得她陌生,他真的認識她五年之久嗎?
  
  柔情的臉龐,深情的眼眸,愛戀的笑容,沐月痕毫不畏懼他傷害的言語,“從過去到現在,我相信自己的選擇,相信自己不會看錯人,就算現在的你不同了,可是……可是你仍然是我的蒼現。”
  
  她到底為什麽招惹他?難道真的如她一直強調的,只是因為愛他?她說得如此堅持,他感到莫名的煩躁。
  
  這世上,誰的愛情可以如此肯定?即便愛了,僅利於己的自私想法仍然存在,根本不可能有全心專一、獨一無二的情感。
  
  可是,她呢?她為什麽做到這些?為什麽?
  
  無數的疑問閃過腦海,蒼嶽無法否認,這一刻,他對自己故意傷害她的舉動和言語頗有微詞。
  
  明知他是故意的,她仍然默默的接受?她為何把自己搞得一身傷?
  
  “我也相信自己,你完全不在我的考慮範圍,不論你多麽努力的付出,也是徒勞無功,我不愛就是不愛,就算你為了表達對我的感情而犧牲生命,我也不會感動。”他的愛情是廉價的,只是利益的籌碼,就像他的婚姻,只要對事業和公司有利,即使和不愛的女人結婚也無所謂。
  
  沐月痕的眸子微微發熱,“我還是得試,事情不到最後,沒有一定的答案。”
  
  “你……”蒼嶽皺起眉頭,胸口冒出火團,“當一個男人直截了當的拒絕你,把你所謂的愛情踩在腳下,你還要厚著臉皮死纏著對方?沐月痕,你到底在想什麽?”看著她一副完全承受的柔順神態,他更加痛恨。
  
  “蒼嶽,我對你的感情,你……不會懂的。”她苦澀的低喃。
  
  沒辦法啊!她愛了就是愛了,堅持了就得繼續下去,沒有濃厚的情感,沒有深情的依戀,她怎麽會如此執著於他呢?
  
  他不會懂的,因為他忘了她,可是她沒有……她的愛情、她的深情、她的執戀,一世又一世,只為了他,也只有他。
  
  
  接連下了好幾天的大雨,天空的烏雲陰沈厚重。
  
  七點二十分,沐月痕提著裝了早點的保溫盒,趕到蒼嶽的住處,等待他出門的時刻,將早點送到他的面前。
  
  她的頭發和衣服都沾上了雨水,但是小心的保護著早點,不因為外頭的風雨而變得冰冷。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早該出門的男人卻在過了二十分鐘後仍然沒有出現,她疑惑的看了眼手表。
  
  “難道早就出門了?”
  
  就算這些日子以來,她每天早上都到他的家門口報到,卻也每天被他當成影子一般忽略,可是她一點也不氣餒。
  
  她不甚確定的伸手按了門鈴,可是屋內的主人始終沒有出現。
  
  “也許真的已經出門了。”
  
  為了不想見到她,所以他刻意提早出門了吧!她苦澀的想著。
  
  看著手上的保溫盒,她顯得孤單落寞,怕是到了最後,他仍然拒絕正視她,仍然將她當作可惡的壞女人。
  
  轉過身子,沐月痕打算離去,可是不知為何,隱隱浮現不好的預感,好像有什麽事發生。
  
  站在電梯前,當電梯門打開時,她卻沒有動作。
  
  不對!一顆心莫名的沈重、冷凝,她霎時睜大眼,轉頭看向緊閉的大門。
  
  以蒼嶽的個性,就算再如何討厭一個人,也不會選擇刻意回避,他會正面迎擊,以自己的方式來表達對對方的不滿,不可能做出事先離開的行為。
  
  那麽……他沒有開門,就代表……出事了?
  
  她急忙來到他家門口,再次按下門鈴。
  
  “蒼嶽,請你開門,我是月痕。”不安的感覺愈來愈強烈,她的臉上布滿擔憂。“蒼嶽,你在家嗎?”
  
  得不到屋內的響應,念頭一轉,她放下手上的東西,趕緊下樓。
  
  數分鐘後,保全人員帶著備份鑰匙與沐月痕一塊出現在蒼嶽的家門口。
  
  “你確定蒼先生沒有出聲嗎?我今天還沒有看到他出門。”保全人員一臉狐疑。
  
  她著急的搖搖頭。
  
  等保全人員一打開門,她想也不想的沖進屋內。
  
  “蒼嶽?蒼嶽?”
  
  她急忙環顧屋內,確定沒有看見他的身影,隨即奔向他的臥房。
  
  當房門被打開時,她看到他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心下一驚,她趕忙大叫,“他在這里,幫我叫救護車。”
  
  保全人員嚇一跳,立刻打電話。
  
  沐月痕快速沖到蒼嶽的身邊,“蒼嶽,聽得到我的聲音嗎?”
  
  他依然像是沈睡一般,絲毫沒有動作。
  
  她不停的著急呼喚,不安又擔憂。
  
  老天!他到底怎麽了?為什麽沒有任何反應?為什麽會突然發生這種事?
  
  “蒼嶽,我好不容易找到你,求求你,別離開我……別再讓我心痛,求你,一定要沒事……”
  
  很快的,救護車來了。
  
  沐月痕扶起昏迷不醒的蒼嶽,不斷的喃喃祈求,並責備自己,她不該離開他身邊,如果她能厚臉皮一些,堅持待在他身邊,一刻也不離去,也許當他發生事情時,便能馬上幫助他。
  
  老天!別這麽殘忍的對待她,她願意代替他承受一切,拜托,別讓她再次錯失他。
  
  數分鐘後,救護車載著憂心仲仲的沐月痕,以及持續昏迷的蒼嶽,疾速奔向醫院。
  
  
  蒼嶽緩緩的睜開眼睛,聞到刺鼻的藥水味,眼中一片白色,慢慢的轉動視線,然後看到自己正在打點滴。
  
  “醫院?”他在醫院?為什麽?
  
  “你醒了?”值班醫生正好進來查房。
  
  “我……怎麽在這里?”
  
  “你過勞,在家里昏倒,你沒有半點印象嗎?”醫生替他檢查身體狀況。
  
  瞇起眼,緩緩的搖頭,他對自己昏倒的事沒有任何印象。
  
  “是嗎?不過我得提醒你,工作再忙,也要記得休息,你之所以會過勞而昏倒,代表身體疲勞是長期累積的,如果不適當的調整,接下來可就不一定能這麽幸運了,年紀輕輕,我想你也不想死在辦公椅上吧!”
  
  “我……既然昏倒,是怎麽來醫院的?”蒼嶽發現無法連接的盲點。
  
  “是那位小姐送你來的。”醫生指了指一旁的長椅,“還好她警覺性夠高,一察覺不對勁,馬上讓人打開你家的大門,才能及時發現你的情況,要是再晚個半天,我看你也沒機會再睜開眼了。”
  
  依循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蒼嶽忍不住皺起眉頭,那個他一點也不想再見到的女人,此刻正躺在長椅上睡覺。
  
  “你的女人非常擔心你的情況,你剛送來醫院時,她哭著一直求我要救你,在我將你的問題告訴她之後,她又為了照顧你,已經四天沒有睡了,今天早上我發現她的精神很不好,才嚴厲的要求她休息,否則等你醒來,就換她累倒了,不過她還是不聽我的勸,剛才她有昏眩的情況,所以我替她打了一針鎮定劑,讓她好好的休息,誰知道她堅持不待在為她安排的病床上,寧可躺在這里陪你。”醫生拍了拍蒼嶽的肩,露出溫和的笑容。
  
  “她不是……”我的女人。他忍不住想解釋。
  
  “等她醒來,你記得提醒她要吃點東西,護士小姐說她這四天很少進食,除了陪著你之外,她幾乎沒有其他動作,這樣下去,身體狀況可不是休息就能恢複。”
  
  聽了醫生的勸說,蒼嶽吞下到嘴邊的話。
  
  這四天,她不眠不休的陪在他的身邊,而且沒有吃東西?
  
  不滿的皺起眉頭,他再次轉移視線,看著睡得極不安穩的沐月痕,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醫生這麽說,所以他才有這種錯覺,總覺得她的臉頰似乎消瘦了些。
  
  “嗯,狀況不錯,如果餓了的話,我建議你先吃點稀飯,如果五個小時後沒有任何問題,可以改吃點硬質食物。”醫生轉身離去。
  
  直到病房內只剩他們兩人,蒼嶽坐起身,確定沒有任何昏眩感後,緩緩的下床,來到沐月痕的身旁。
  
  低下頭,緊蹙眉頭,他凝望著她。
  
  即便睡著了,她看起來仍然不安穩,臉上有深刻的疲倦痕跡。呼吸十分淺薄,好像一個不註意,就會忘了呼吸,令人感到擔憂……
  
  擔憂?誰?
  
  蒼嶽忍不住向後退幾步。
  
  他在搞什麽?竟然為了她感到憂心?
  
  太可笑了。
  
  微微瞇起眼,他不再看她,感到有些憤怒,氣自己竟然被醫生的話影響了。
  
  像她這種心機深沈的壞女人,他一點也不會替她憂心。
  
  
  房門無聲的開啟,沐月痕輕緩的移動腳步,小心翼翼的放下保溫鍋,戀戀不舍的凝望著躺在床上閉目休息的蒼嶽。
  
  過了一會兒,她暗暗的嘆息,又轉過身子,準備悄悄的離開。
  
  “既然來了,為什麽不出聲?”蒼嶽沈冷的聲音響起。
  
  她受驚的顫了顫,不甚確定的停下腳步,怯怯不安的轉頭,揚起僵澀的笑容,輕輕的出聲,“我知道你不想見到我……你在養病,我不想讓你心情不好。”她很有自知之明。
  
  他緩緩的睜開眼,看著沐月痕,“既然知道我不想見到你,又為何出現?”
  
  他知道她每天都來,幫他送三餐,原以為她將食物放下後就離開了,沒想到她都沒有走,只是靜靜的坐在病房外,直到需要準備下一餐時才會離開。
  
  知道他吃不習慣醫院的夥食,也認為以他的情況必須進補,更了解以他的個性,發生這種事,一點也不打算聯系在國外定居的母親,所以她自作主張的攬下所有的工作。
  
  這些事,蒼嶽不否認,也是方才才聽到護士小姐說的。
  
  “我……我馬上就離開,你別生氣,好好的休息,我不在這里打擾你……我煮了一鍋魚湯,如果你餓了,可以多吃一些,我……我知道你一點也不想吃我做的東西,但是為了身體的狀況,你……你就多將就。”舔了舔唇,她溫柔的微笑,“我……我先出去了。”
  
  瞪著站在門口的沐月痕,蒼嶽不知發現什麽而皺起眉頭。
  
  是因為……他看到了她臉上的疲累痕跡愈來愈清晰,她根本沒有好好的休息,氣色很糟,好像在這幾天內又變得更糟糕了,她……根本沒有好好的照顧自己,她是故意的嗎?
  
  他一想到這里,不滿的怒火毫無預警的燃燒起來。
  
  她想借由這種故作虛弱的模樣,引起他的同情和註意嗎?她該不會以為把自己搞成這副樣子,他對她的態度就會好一點?
  
  哼,他根本不可能對她有任何心軟的行為。心中才這麽想,下一秒,連反應都來不及,他發現自己竟然沖動的開口。
  
  “等一下,你就這麽走了,誰幫我把湯拿過來?”
  
  該死!他在說什麽?他該叫她快滾,帶著她虛偽的好心滾離他的視線範圍;他該看到她就覺得礙眼,怎麽……怎麽會開口留下她?
  
  “嗯?”驚訝的瞪大眼,沐月痕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他……要她留下嗎?他看了她不會覺得好討厭嗎?她……可以待在他的旁邊照顧他嗎?
  
  應該覺得反感的蒼嶽,當第一句話說出口後,第二句也變得順口,竟然沒有他想象的別扭和排斥。“既然沒有走,為什麽不待在房內?外頭……如果你想繼續待在門外,隨便你。”
  
  外頭的長廊雖然不冷,但是比起待在病房內,還是後者比較好,不是嗎?
  
  “不,我要待在這里,一點也不想待在門外,我……我留在這里陪你、照顧你……”明明很激動,說到後來,她又不甚確定的怯怯望著他。
  
  “隨便你。”蒼嶽別開臉,拒絕看她那因為得到小小的接納而興奮的模樣。
  
  這根本沒有什麽,她為什麽這麽容易滿足?為什麽驚喜得像是得到大禮?
  
  沐月痕緩緩的笑了,咬著唇,覺得好愉快。
  
  “我幫你盛湯,這魚很新鮮,我早上去市場買的……”發現自己逾矩了,她心下一驚,語調不再輕松,小心翼翼的詢問,“你要喝一點嗎?”
  
  當他冷漠的看著她一臉期待的捧著保溫鍋時,幾次想要嘲諷她,卻又硬生生的吞下到嘴邊的話,勉強點頭,以勉為其難的態度面對她。
  
  “我馬上幫你倒,等……等一下,我把碗洗一洗,等一下喔!”這是第一次他願意吃她做的食物,她高興得手忙腳亂。
  
  瞧著她忙碌的身影、揚起的笑容,蒼嶽發現自己竟然莫名的也跟著感到……愉快。
  
  
  坐在車里,看著窗外的街景,蒼嶽覺得心情煩躁,一點也搞不懂自己。
  
  到底是什麽地方不對勁?
  
  他的胸口浮現奇怪的火氣,有股揮抹不去的悶氣在體內竄燒。
  
  對了,他知道是什麽事情令他感到心煩氣躁。
  
  不著痕跡的移動視線,他的目光停留在身邊那個女人的身上。
  
  他是發什麽神經,竟然特地讓司機去接她。
  
  沐月痕靜靜的坐在一旁,暗自竊喜,習慣性的轉頭望向蒼嶽,兩人的視線就這麽毫無預警的對上了。
  
  “怎麽了?不舒服嗎?”發現他皺著眉頭,她關心的問。
  
  對,就是她讓他感到煩躁。
  
  自從他上次昏倒過後,他和她之間的關系似乎開始改變,而那種改變居然是在他莫名其妙的默許下發生的。
  
  先前他為了防止她做出任何出賣公司的行為,所以命令她必須跟在他身邊上下班,盡量不給她與任何公司的敵人接頭的機會。
  
  雖然這是他要求的,但是有大部分的成分是想借此把她擺在身邊,同時好好的羞辱、教訓她。
  
  然而經過在醫院里相處的那段時間,情況似乎變得有些模糊。
  
  就像此刻,他竟然因為她沒有原因的遲到,該出門的時間到了,沒有看見她送早點的身影,感到微微憂心,而去接她。
  
  結果她只是因為不小心睡太晚,又來不及準備早點,所以遲到了。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他到底在做什麽?這根本不是他的作風。
  
  蒼嶽沒有開口,沐月痕露出憂心的神情,伸手覆上他的額頭,以確定體溫。
  
  他反射動作的拍開她的手,“不要碰我。”
  
  她的臉色瞬間蒼白,眼中閃過受傷的光芒,手仍停留在半空中,“對……對不起,我以為……我只是以為你不舒服,我不是故意的。”
  
  僵硬的收回手,她緩緩的垂下頭,用發絲掩藏哀傷的小臉,刻意表現出沒事的樣子。
  
  該死!他看到了,看到自己對她做出的行為後,她震驚、受傷的神情,忍不住暗暗咒罵,心情更糟了。
  
  她被傷害,本來就是他打算要做的事,根本沒有什麽,為何他的胸口浮現刺痛感?為何她的臉上布滿哀傷時,他會覺得有一點點內疚?
  
  這一點也不像他。
  
  車內彌漫著詭譎清冷的氣息,沐月痕挪了挪身子,靠向車門,視線轉向窗外,一副在看街景的模樣。
  
  蒼嶽還是發現了,她不著痕跡的伸出手,悄悄的抹去眼角滑落的淚水,又像沒事一般,手肘靠在窗上,故意撐著下巴,一切的行為似乎理所當然。
  
  該死!為什麽要一直註意她?
  
  他快不認識這種不正常的自己,用力吸了一口氣,舒緩悶在胸口的煩躁。
  
  這種讓人悶痛的感覺,心口傳來的刺痛感……煩死了,真是爛透了。
  
  
  隱密的私人聚會,昏黃的包廂,眾人飲酒作樂,數名業界名氣響叮當的大佬在接待員溫柔的服侍下,烈酒一杯接一杯的喝,氣氛愈來愈熱鬧。
  
  “嶽小子,既然你這麽有誠意,那麽我也幹脆一點,咱們合作,五五拆分,有得賺,大家一塊享福;賠了,我這個老大哥擔七分,如何?夠意思了吧!”中年男子左擁右抱,好不快活,面帶醉意的笑嚷,還不忘有義氣的拍胸口。
  
  “楊哥,你都這麽幫助小弟了,我哪有說不的道理?”蒼嶽輕啜一口酒,微微一笑。他手上的這杯酒,從進包廂到現在,不曾喝盡。
  
  “好,既然你這麽幹脆,我也不啰嗦,明天就派人過去把合約簽一簽,只要目前的業務結束,馬上接續你要求的那批貨。”中年男子轉動微醺的面容,註意力全落在身旁的兩個女人身上。
  
  “我就先向你說聲謝謝了。”眼中閃動著深沈的心機和滿意,蒼嶽將杯中的酒全數灌進嘴里,然後將酒杯交給身旁的女人。
  
  幽暗的室內,數名男子的身邊最少擁有兩個女人的陪伴,又是倒酒,又是水果,偶爾還能聽到女子故作嬌嗔的嘻笑和曖昧的呢喃。
  
  在這重視隱密的高級酒店,這些令人眼紅的畫面隨時可見。
  
  蒼嶽是唯一不讓包廂內任何接待員靠近的男性,同時也是唯一在出席酒店聚會時,還帶著女人的男性。
  
  接過他遞來的酒杯,沐月痕拿起酒瓶,註滿杯子,再交到他的手上。
  
  “嶽弟,真有你的,連參加咱們這種私人聚會,也要帶著秘書,多掃興。”一名知名的企業家發現坐在蒼嶽身旁的熟悉面孔的女人,忍不住調侃。
  
  蒼嶽毫不在意的挑起眉頭,揚起邪肆的笑容,“沐秘書盡忠職守,連下班和放假也隨傳隨到,可不是每個老板都能遇得到。”
  
  “既然有這麽好的秘書,我想你一定非常器重她。沐秘書,你遇到一個十分賞識你的老板。”這人聽不出蒼嶽語帶嘲諷的口吻,煞有介事的附和。
  
  沐月痕臉色僵硬的扯動嘴角,看到蒼嶽不善的眼底流露出惡意的光芒,心頭一凜,低下頭,刻意回避他。
  
  原以為他已經開始接受她了,誰知……這全是她的一廂情願。
  
  “當然十分賞識她,與其說她忠心耿耿,不如說她比跟在身旁的狗還要忠誠,要她往東,她不敢向西,叫她坐下,她連反抗的意識都沒有。”
  
  他這麽說,不就代表沐秘書連只狗都不如嗎?狗生氣了,還會吠兩聲呢!
  
  “哎呀!嶽弟,你怎麽可以這麽形容女孩子家?一點也不懂得憐香惜玉。”
  
  憐香惜玉?蒼嶽冷冷的掃了沐月痕一眼,發出不齒的笑聲。
  
  以言語嘲諷,這個女人根本不痛不癢。有自知之明的人都知道,當自己被辱罵到一個地步時,就懂得要放手,可是這個女人呢?無論他如何的譏笑、謾罵,她還是不為所動。
  
  什麽對他執著?什麽叫做對他的感情,他不會懂?
  
  他為什麽要懂?他為什麽要理解一個毫不在乎的路人甲?她還不配有資格得到他的註意。
  
  既然對他這麽堅持,那麽他何必對她客氣?是她心甘情願的接受他的侮辱,不是嗎?有什麽好手下留情的?
  
  是,蒼嶽不否認,他對待她的惡意變本加厲。
  
  兩人之間的關系開始有了微妙的轉變,他憎恨自己怪異的態度。
  
  為什麽突然想要對她好?為什麽愈來愈註意她?
  
  他厭惡這種轉變,討厭無法控制的自己,只有讓自己更壞,不斷的欺負她,才能得到平衡,他一點也不想落入她設下的陷阱。
  
  沐月痕的眼底閃動暗淡的光芒,雖然微笑,但是嘴角僵硬,挺直身子,不斷的安慰自己,這點小小的嘲諷不足以傷害她,她一點也不難過,一點也不痛。
  
  “忠誠?蒼總裁,不知道是不是我聽錯了,你似乎有點言不由衷。”年輕男子坐在離眾人最遠的角落,若有所思的開口,始終註意著臉色蒼白的沐月痕。
  
  “呵……梁總裁,你想太多了。”蒼嶽緩緩的瞇起眼,從方才一進包廂開始,他就發現了,遠近馳名,在韓國金融界擁有一定聲勢、權力與地位的梁雍,視線完全停留在沐月痕的身上。
  
  “我想太多了嗎?可能真的是吧!不過我倒是很羨慕你,畢竟沐秘書十分優秀。”這一年來,每回出席酒會,只要看見蒼嶽,就會看見沐月痕,她這個秘書難能可貴的盡忠,伴隨在上司的身旁,他曾經與她說過幾句話,她謙和溫柔的態度讓人不由自主的印象深刻。
  
  “你喜歡?”蒼嶽的眼神冰冷,冷冷的輕笑。
  
  “你願意割愛?”梁雍淡淡的笑問。
  
  “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秘書,有何不可?”可惜這個在韓國有名氣的男人竟然也是個不識貨的家夥,如果他知道口中的優秀秘書,其實擁有深沈的心機,不知做何感想?
  
  無法否認的,蒼嶽發現自己的心情十分惡劣,從另一個男人的口中聽到稱贊沐月痕的話語,賞識這種城府極深的惡女,他就是感覺不舒服。
  
  “既然你不太重視她,那麽就讓給我吧!我正巧需要一名能力極強的秘書幫助。”不管蒼嶽是否在開玩笑,梁雍可樂意得很。
  
  “如果她點頭,願意跟你一塊走,我絕對不阻止。”蒼嶽冷淡的睨向坐在身旁、全身緊繃的沐月痕,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
  
  一時之間,自己成為兩個男人談論的對象,又聽到蒼嶽完全不在意她的去留與否,把她當作貨品一般,沐月痕發現自己再也笑不出來了,置於腿上的雙手緊握,胸口的酸泡泡不斷的冒出、蔓延。
  
  有那麽一刻,她覺得自己好悲哀。
  
  “沐秘書,你的回答呢?我向你保證,只要你願意到我的手下工作,支付給你的薪水比蒼總裁給你的多兩倍。”梁雍十分期待與她共事,毫不猶豫的釋放誘惑。
  
  “我……”她隱含著苦澀的眸子此刻正強忍著淚意。
  
  “特休同樣多兩倍,如果你有其他的要求,我們可以從長計議。”
  
  轉移視線,沐月痕望著不再開口說話的蒼嶽。
  
  他連看她一眼都不願意,仿佛這件事與他毫不相幹……是啊!確實是毫不相幹,雖然她名義上仍是他的秘書,但他只是故意把她綁在他的身邊,防止她做出任何設計的伎倆。
  
  今天之所以與他一塊出席這場私人聚會,也是她自己要跟的,她只是……
  
  只是想和他多點相處的時間,如此而已。
  
  斂下哀傷的眼眸,她搖搖頭,露出充滿歉意的笑容,看著梁雍,“謝謝梁總裁的擡愛,我……我恐怕無法接受你的邀請,我還是習慣待在總裁的身邊工作。”
  
  “習慣待在蒼總裁的身邊?真是可惜。”梁雍早就知道會有這種結果,一臉的惋惜。
  
  仿佛事不關己、徑自喝酒的蒼嶽,在聽到她的回答後,銳利的眸子瞬間流露出安心的光芒,卻又在下一秒發現自己竟然莫名其妙的有這種想法後,心情更加惡劣。
  
  將杯內的酒一飲而盡,刺辣感灼燒他的喉嚨,燒燙他的胸口,他刻意忽略痛苦的滋味,不客氣的又將空酒杯遞給沐月痕,打斷了她與梁雍的四目相接。
  
  “看吧!蒼總裁,我說羨慕你,就是這個原因,你可以故作大方的割愛,可是你的秘書依然不願意跟著我。”唉,這種好秘書,難找啊!
  
  聽到梁雍又誇獎沐月痕,蒼嶽覺得好刺耳。
  
  誰稀罕她的忠心?誰又說她忠心?這個女人太做作,只有他一個人看清她的真面目。
  
  還說什麽愛他?還說什麽對他的感情有多深?屁話!
  
  看看她,她看那個男人的眼神多專註,還對著他笑呢!別以為他沒有註意她的一舉一動,包括她的眼神,他可是瞧得一清二楚。
  
  既然她說愛他,又為什麽要對別的男人笑?
  
  冷嗤一聲,蒼嶽毫不在乎的看向梁雍,腦海浮現一個惡劣的主意。
  
  “梁總裁,既然你這麽喜歡我的秘書,不如和我合作,只要我們有合作的機會,你還怕見不到她嗎?又或者……你不只是欣賞她的能力和工作態度,如果你喜歡的是她這個人,我可以讓她陪你。”
  
  沐月痕暗沈的眼眸瞬間瞪大,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他說……讓她陪……陪梁總裁?
  
  她的胸口不住的變冷,就像狠狠的灌進冷風,連打顫的機會都沒有,直接結凍成冰,雙眼冒出熱液,難以置信的看著蒼嶽。
  
  梁雍瞠大雙眼,也被蒼嶽的話嚇到。“蒼總裁,這種話可不能亂說,就算只是玩笑,但是對女人家來說,可是會讓她很受傷。”
  
  直到這一刻,他似乎也理解為何沐月痕不願意到他的手下工作,原來她和蒼嶽不只是上司和屬下的關系。
  
  但就算不是單純的工作關系,蒼嶽的這種行為……
  
  “誰說我在開玩笑?”蒼嶽冷笑著,笑意不達眼底,靠向沐月痕的耳朵,以只有兩人才聽得到的音量說道:“你不是說愛我嗎?不是說對我的堅持很深嗎?想要我相信,可以,證明給我看。”
  
  他一點也不相信,她真的能為他做到這種地步。
  
  是,他是故意傷害她,想要摘下她虛偽的面具。
  
  聽著他殘忍的話語,沐月痕的雙眼忍不住發紅,緊咬著唇瓣,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證明給他看?
  
  她知道他的事業心有多重,知道他有多麽希望能接上韓國這條線,知道他現在說的話不是在和她開玩笑,知道……
  
  她胸口的疼痛愈來愈明顯,黑眸一片死寂,緩緩的轉頭,扯動嘴角,露出隱含著悲傷的微笑。
  
  震耳欲聾的包廂內充斥著淫浪的嘻笑聲,其他人的註意力全都沒有放在他們的身上,更不可能聽到方才的談話,但是沐月痕不由自主的認為大家都聽到了,她就像個廉價的女人,她的感情和對他的堅持,毫不留情的被踩上腳底下。
  
  “如果這是你的希望……”如果這麽做能對有幫助,她絕對不會說不。
  
  那雙仿佛失去光芒的眸子,此刻正流露出哀傷。
  
  有那麽一刻,蒼嶽出不了聲。
  
  他看到她眼底的堅定和認真,也看清楚其中隱含的苦澀與悲傷,拒絕理解胸口突然湧現的陌生酸痛感到底是什麽,故作冷淡的點點頭。
  
  “我了解了……我做。”如果這真的是他的希望,她無話可說,即便傷痕累累的心正在淌血,她也會選擇刻意遺忘。
  
  因為這是他的希望、他的要求,她……無所謂,一點也不痛。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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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6-15 07:00:29
第六章
  
  深夜時分,轎車在高速公路上疾駛。
  
  蒼嶽坐在駕駛座上,緊握著方向盤,直視著前方,對周遭的景致視若無睹,腦中浮現一張悲哀傷絕的蒼白面容,在昏暗的燈光下,僵硬的唇瓣微微揚起,對他露出苦澀心碎的笑容。
  
  他的雙手加重力道,陰沈森冷的臉龐此刻流露出慍怒。
  
  不該想到她,不該……那張臉孔,無論如何抹殺,都拒絕自他的腦中散去。
  
  如果這是你的希望……我做……
  
  用力捶了下方向盤,蒼嶽緊抿著薄唇,神情愈來愈陰冷。
  
  可惡!他就是無法揮去她那張絕望哭泣的臉龐。
  
  那雙令人看了厭惡的深邃眸子,從方才開始一直浮現他的腦海、他的眼前……該死的讓他不斷想起。
  
  油門已經催到底,狂飆的車速早已經到了極限,但是無論他如何的刻意告訴自己,那是她心甘情願,她那哀傷的神情仍舊清晰得仿佛她正在他的前方。
  
  像她那種善於設計的女人,他一點也不在意;像她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女人,他一點也不需要感到重視。
  
  他一點也不內疚,一點也不緊張,一點也不……胸口的那抹疼痛,絕對不是為了她,而是被她氣得發痛。
  
  是了,他的胸口會疼痛,當然是被她氣的,氣她不自量力,故意想拿這種事來測驗自己在他的心中占有多大的分量。
  
  連百分之一的重量都顯得太多,他才不在乎她有什麽想法,才不在乎她到底陪哪個男人,她以為接受他的要求,就能讓他理解她對他的在意和重視?
  
  他不過是隨便說說,她竟然傻傻的當真?她這麽做,是想對他表達什麽?
  
  表達她對他的愛有多深、多強、多厚、多濃?
  
  這一切都是她心甘情願的,他沒有逼她,更不在乎她現在到底在做什麽……
  
  在做什麽……她陪那個該死的男人回飯店了,她……她一臉慘淡,顯現不安和驚恐,明明強烈的散發出抗拒和害怕……該死!她為什麽還要和那個男人走?
  
  證明給他看,有這麽重要嗎?
  
  讓他相信她對他的感情,有這麽重要嗎?
  
  疾速行駛的車子逐漸慢了下來,蒼嶽的臉龐僵硬,情緒愈來愈複雜,腦海中的那張臉龐不斷的放大,幾乎烙印下來。
  
  突然,車子向右邊行駛,他原本是雙手緊握方向盤,現在變成一只手操控,空出來的那只手拿起被丟在一旁的手機,毫不猶豫的按下一組號碼。
  
  “張老板,我是蒼嶽,我想請問你,知道梁總裁住在哪間飯店嗎?”
  
  他努力保持鎮定與冷靜,壓抑焦慮,絕不承認自己開始有些後悔了。
  
  “王總裁,我是蒼嶽,想請問你,有聽說梁總裁這次下榻哪間飯店嗎?”
  
  是的,他才沒有在意那個女人到底去陪誰了,一點也沒有,只是……只是突然有點事想找梁雍,想了解到底韓國那條線有沒有辦法從他的手上牽起。
  
  “衛先生,我是蒼嶽,你知道梁雍住在哪間飯店嗎?”
  
  他只是……只是該死的一點也不喜歡梁雍,就算有辦法從他手上牽到韓國的經濟市場,也不要和那家夥合作。
  
  “楊哥,我是蒼嶽,你知道梁雍住在哪間飯店嗎?”
  
  他只是……
  
  他用力的將手機丟到一旁的座位上,神情變得駭人,雙眼燃燒著憂煩的火花,再次踩足油門,駛向交流道,緊急的快速回轉,又加速在高速公路上飆馳。
  
  該死!到底有誰知道那個該死的梁雍住在哪間飯店?
  
  
  淩晨兩點半,蒼嶽停好車,疲倦的面容難掩憂郁煩躁的情緒。
  
  最後他還是沒有找到梁雍,更別說阻止那可笑的提議。
  
  後悔?
  
  是的,不論如何說服自己,他並不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後悔,但是依然十分郁悶,腦中浮現的仍然是沐月痕那慘淡、苦澀的臉蛋。
  
  他知道她一點也不願意接受那可笑的提議,她其實對他說出的話感覺很受傷,而他該死的後悔賭氣說出那種提議。
  
  他無法否認,自己的心情糟得很。
  
  想到現在她與另一個男人在一塊,想到她正與另一個男人沈淪在歡欲中,憤怒又嫉妒的滋味正不斷的由他的心頭竄燒,怎麽也無法壓抑。
  
  他竟然對於自己放手將她交給另一個男人,感受無比的恐慌。
  
  後悔了,他承認自己不該這麽做,現在承受的痛苦比他能承受的還要強烈。
  
  他無法忍受她陪伴另一個男人,無法接受她對著別的男人展現嬌媚神態,更別說此時心頭湧現渴求殺人的沖動全是因為自己一時幼稚的行徑所造成的。
  
  結果,他折返酒店時,祈求他們尚未離去的期望破碎,店內也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他們的去向。
  
  可惡!明明才離開二十分鐘而已,他離開時,他們明明尚未散場,怎麽這麽快就走得不見蹤影?
  
  有這麽迫不及待嗎?有這麽爭著想享受兩個人的世界嗎?
  
  嫉妒,對,他就是嫉妒,如何?不能嗎?
  
  他不該把她交給那個男人,為什麽傻得用這種逞強的行為來表達對她的不在乎?
  
  他真的對她不在乎嗎?他真的認定她的存在連一丁點都不如嗎?
  
  如果他真的不在意,那麽現在胸口燃燒的火焰到底是什麽?
  
  這時,電梯門緩緩的開啟。
  
  蒼嶽的臉龐愈來愈陰沈,隱約流泄出躁郁的情緒。
  
  就算如何強調自己不在乎她,可笑的是,他心中叫囂的卻是無法不在意。
  
  他不知道著了什麽魔,明明告訴自己,她的存在沒有任何重要價值,她只是個心機沈重、城府極深的女人,偏偏該死的在意極了。
  
  踏出電梯,蒼嶽拿出鑰匙。
  
  看來今天將要失眠了,他有自知之明。
  
  發生這種事情,想到不知道她到底在何處,他如何能安心?如何能佯裝無事?畢竟他已經習慣在家里的時候有她的陪伴,習慣她每晚在自己的身旁,習慣看到她那滿是柔情和濃情的臉龐……
  
  低咒一聲,蒼嶽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壓抑湧現的郁悶和恐慌。
  
  雖然他騙得了別人,但是騙不了自己,他無法平靜,心情無法松懈……該死!為什麽覺得後悔的情緒快要淹沒他的理智?
  
  擡起頭,用力抹抹臉,他睜開眼,突然,一道小小的身影出現在眼簾。
  
  有個人……坐在他家門口。
  
  皺起眉頭,瞇起眼,他努力的想要看清楚。
  
  那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瞪大眼,不確定自己看到了什麽……
  
  小小的身子蜷縮成一團,雙手緊緊的環抱雙腿,窩在門口,低垂著頭,臉蛋埋在雙腿之間,她正在發抖……不,正在啜泣。
  
  是沐月痕……是那個讓他感到後悔,找了一整夜的女人。
  
  霎時,他郁悶的情緒一掃而空,沈重的心情莫名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法克制的心喜和松了一口氣。
  
  她在這里,在他家門口……她沒有和那個男人走?她竟然在他為了彌補自己的混賬行為,忙著尋找她時,已經在他家門口……等他?
  
  嘴角不自覺的揚起,當蒼嶽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竟然快速來到她的面前。
  
  聽到急快的腳步聲,沐月痕無暇抹去眼角的淚水,怯怯的擡起頭,先看到一雙熟悉的黑色皮鞋,接著是黑色的西裝褲,是她挑選的,再緩緩的擡高頭,她看到了神情嚴肅的蒼嶽。
  
  他看起來有一點驚訝,驚訝她竟然出現在這里,出現在他家門口。
  
  雖然他沒有對她露出嫌惡的神情,但是依然冷漠,她無助的咬著唇,僵硬的扯出充滿歉意的苦笑。
  
  無視發酸、發疼的雙腿,她緩緩的站起身。
  
  “蒼……蒼嶽……”身子不住的顫抖,她愧疚的開口,“很抱歉,我……我無法陪他,沒有辦法……”
  
  她很想證明自己對他的執著和重要性,真的,她真的很希望能夠在事業上幫助他,可是……可是……
  
  “我沒有辦法接受另一個男人,我對不起,我逃跑了。”她真的很在乎他,真的不是故意離開,可是一想到要陪另一個男人,一想到……她無法忍受被他以外的男人碰觸。“我真的很抱歉。”
  
  而他,也不相信她了吧!
  
  他不會相信她對他有多在意,不會相信她對他有多執著,不會相信她對他的愛情和愛戀有多麽的強烈和不受控制了,她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到,如何能向他證明自己對他是全心全意的?
  
  想到方才的情景,想到她和梁雍一塊踏進飯店,站在他的房門口,那種無助的恐懼和突如其來的不安害怕,她……她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跑,連梁雍都被她嚇了一跳而大聲呼喚,她覺得好像有一只可怕的猛獸在後頭追趕著她,她……好抱歉。
  
  “除了陪其他的人之外,我什麽都能做,你要我如何證明都可以,能不能不要不相信我?”沐月痕泛紅的雙眼流露出無法掩飾的恐慌,努力壓抑淚水,纖細的身子不斷的顫抖,伸出手想要拉他,卻又在下一秒遲疑了,不敢碰觸他。
  
  她知道他不喜歡她碰他,只是仍然感覺不安,仍然覺得恐懼,想要感受他的溫暖,想要得到安撫。
  
  為什麽?蒼嶽真的不懂,他的想法有這麽重要嗎?對她來說,他如何看待她,有這麽重要嗎?他是不是相信她,能不能相信她,她在他心中存在的分量有多少,對她來說,真的這麽重要嗎?
  
  到底為了什麽?為什麽這一刻他真切的感受到她的深情和重視?為什麽現在他連一句嘲諷的話都想不出來?
  
  她看起來是這麽的脆弱,這麽的需要安慰,他有了憐惜和心疼的沖動。
  
  當反應過來時,蒼嶽發現自己竟然已經伸出手,將她擁進自己的懷里。
  
  他的雙手不願意放開,仿佛她有多麽的重要,不舍、不忍、不住的將她緊緊的擁抱著。
  
  感受到她的存在,他不禁松了一口氣,安心了。
  
  還好她逃走了,還好她沒有因為他一時的沖動而做出那件事,還好……
  
  依偎在令人心悸的溫暖懷抱中,沐月痕對他的行為感到好驚訝。
  
  他正抱著她,這一刻,不是她強求來的,不是她自己貼上去的,他沒有用嫌惡的眼光鄙視她,不是迫於無奈,不是迫於她的威脅,這是一個心甘情願的溫暖擁抱。
  
  心里冒出酸泡泡,咬著唇瓣,她一點也不懂,他為何突然對她這麽溫柔?
  
  為何不再嘲諷她?但是她好喜歡他突如其來的舉動,他不會知道她多麽懷念他的擁抱,多麽思念他的胸膛。
  
  哪怕沖動的行為只有這麽一瞬間,明天他又會開始嘲笑她、諷刺她,無所謂,至少現在她從他的懷抱里得到安慰,得到堅持下去的動力。
  
  “蒼嶽……”她緩緩的擡起雙手,怯顫的抓住他的衣服,隨著安心和短暫的滿足而逐漸加重力道。
  
  她的蒼嶽……她的。
  
  重重的嘆息聲,從他的口中吐出。
  
  矛盾,是他此刻的心境。
  
  他的心境正在改變,他知道,知道自己對她的看法開始變得不同了。
  
  女人對於他顯得不重要,也不需要太重視,感情這玩意,對他來說,只有利益關系,更不可能為此而浪費時間。
  
  但是有一種喚為情花的東西,不知為何,竟然埋在他的胸口,它開始發芽,開始有了感覺,開始變得柔軟……而這一切竟然是為了她,此刻他懷中的女人,他認為城府極深的沐月痕。
  
  迷惘,疑惑,思緒變得混沌,蒼嶽緩緩的閉上眼,即使知道此刻的行為脫軌了,卻不願意放手,不願意將在胸口發芽的情苗連根拔除……連他都不懂,為何自己會中了名為『沐月痕』的劇毒?
  
  
  早晨,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咖啡香。
  
  蒼嶽伸出手,摸向床的另一邊,沒人。
  
  睜開眼睛,他的身旁空無一人,緩緩的坐起身。
  
  原來是因為有人不見了,所以即便房里很溫暖,他仍然感到一絲寒意;原來是那溫熱的身子不知何時從他的身邊離開,所以他才會睡得不安穩。
  
  正疑惑著應該躺在身邊的女人跑到哪里去,下一秒,他因為咖啡香而想到什麽,跳下床,套上褲子,赤裸著胸膛,走出臥房,依循著咖啡香,朝樓下走去。
  
  站在樓梯口,不需要尋找,他已經看見正在尋找的身影。
  
  她正在忙,忙著準備早餐,在廚房內穿梭。
  
  看著她忙碌的身影,蒼嶽站在原地,視線無法自她的身上離開。
  
  這好像是第一次他選擇正視她的存在,也是第一次如此專註的打量她。
  
  她的神情十分恬靜,露出淡淡的笑容。
  
  柔和、安逸、溫暖,是他此刻對她的看法。
  
  他從來沒有發現,原來撇開對她的排斥後,他對她竟然有一種安心的信任感……不,不對,其實他對她本來就有信任,在她背叛他,做出那些威脅他的事之前,其實他一直對她是充滿信任的。
  
  因為相信她,所以在工作上她能成為他不可或缺的秘書;因為對她信任,所以公司內大大小小的政策,她是在他之後,第一個知道所有規劃的機要人員;因為對她感到放心,所以當他在公事上忙不過來時,理所當然的想到她能夠替他負擔一些;也因為看重她,所以他才會以她的名義買下公司的股票,讓她擁有多數的股票。
  
  其實他本來就十分重視她,她的存在給了他許多的重要輔助,所以當她背叛他,拿公司的事威脅他時,他才會對她這麽憤怒、憎恨。
  
  換一個角度來想,蒼嶽開始迷惑,對於沐月痕,他發現自己竟然想要搞懂她,想要了解她,到底為什麽她會做出這些事?
  
  她總是說對他執著,但是有必要拿自己努力多年的工作來做賭註嗎?她不覺得這一切都是虧本的行為嗎?他有這麽值得她拿一切來當籌碼嗎?
  
  明知道最終的結果一定是輸,她為什麽可以選擇放棄一切,也要他作陪?
  
  “蒼……蒼嶽?你……你醒了?”準備好早餐,沐月痕一走出廚房,便發現站在樓梯口的男人,隨即露出不知所措的笑容,顯得小心翼翼,有些不安的輕聲呼喚。
  
  望著她那不確定又不安的神情,蒼嶽緩緩的皺起眉頭。
  
  他感覺得到,她正對他的行為,以及他接下來的態度,感到無所適從。
  
  她是怕他又會對她冷嘲熱諷吧?她是擔心他又會對她冷言相向吧?
  
  沒來由的,他的心情變得有些糟,想到自己先前傷害她的行為。
  
  “抱……抱歉,我知道你不喜歡我碰你的東西,我只是想要替你做早餐,我……如果你不想吃,沒……沒關系,我等會兒就把它們收掉。”看見他嚴銳的眼眸,她以為他生氣了。
  
  瞇起眼,瞧著她不安、無辜的神色,蒼嶽緊抿唇瓣,緩緩的下樓,來到她的身旁,發現她正絞扭著雙手。
  
  再次邁步,他在餐桌旁坐下,拿起她準備的早餐,吃了起來,以行動表達此刻的想法。
  
  他一點也不想打破溫和的氣氛,甚至覺得她做的早餐充滿溫馨幸福的滋味。
  
  瞧著他的舉動,沐月痕驚訝不已,然後無聲的笑了,臉上浮現幸福的神色。
  
  蒼嶽毫無預警的擡起頭,瞧見她正對自己傻笑。
  
  來不及掩飾滿足的笑容,她與他四目相接,心下一驚,趕緊低下頭。
  
  再次皺起眉頭,他看著她身上的衣服。
  
  昨天晚上她留下來,是他讓她累得連離開的氣力都沒有,所以現在她還是穿著那套略顯單薄的洋裝。
  
  小心的擡起頭,她發現他的視線停留在自己的身上,而且再次皺起眉頭,大概了解他在看什麽。
  
  “我……抱歉,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待在這里,昨天……昨天我太累了……”
  
  她眼里恐慌不安。
  
  如果撇開對她的排斥,對她的反感,以及她的背叛……他發現自己討厭她那小心翼翼和壓抑的態度。
  
  “我沒有不高興你留在這里,也沒有不滿意你動用這個家的任何東西。”
  
  事實上,他現在連一點點的排斥和抗拒都沒有,反而因為早上醒來能看到她在廚房里忙碌的身影,令他覺得有一種……滿足的感覺。
  
  “嗯?”沐月痕驚訝的瞪大眼,不確定自己聽到了什麽。
  
  他說……沒有不高興她留在這里?
  
  用力的搖了搖頭,她暗暗告誡自己,不能想太多,他的話沒有任何意思,她不要想偏了,一定是因為昨天真的太晚了,所以他才讓她留下來,他雖然沒有不高興她留在這里,但是也沒有高興她留下來,他對她的存在,沒有所謂的喜悅或不滿,因為他根本不在意她。
  
  “嗯。”她壓下酸酸的泡泡,重新整理心情,點了點頭。
  
  “你要繼續站在這里?”看著她與他刻意保持距離,蒼嶽有些不滿。
  
  明明是他討厭她的靠近,這會兒竟然有些受不了她與他之間的距離。
  
  “我……我現在就走。”他連讓她待在身邊些微時間也不願意,可見他有多麽討厭她。
  
  心頭浮現的酸痛愈來愈強烈,沐月痕苦澀的微笑。
  
  蒼嶽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怪異眼神,緊盯著她的臉龐。
  
  她……真的教人忍不住生氣。
  
  難道在她的認知中,他真的惡劣到了極點?難道他給她的感覺,就是這麽糟糕和惡質?
  
  是,他確實是如此,想到這些日子以來對待她的惡劣態度和行為,也難怪她會一點也聽不出他的善意。
  
  是他逼得她得對他如此小心翼翼,不是嗎?是他讓她在面對自己時,必須繃緊神經,不是嗎?
  
  那麽,現在他有什麽資格要她別誤會?有什麽資格生氣?
  
  “坐下來一塊吃,昨天你沒有吃什麽東西。”再加上昨夜的體力耗盡,她肯定很累。
  
  蒼嶽的雙眼暗沈,即便她仍然疲倦,卻在一大早爬起來替他張羅一切,又急忙的想要離開……
  
  “和……和你一塊吃?”沐月痕震驚的瞪大眼,總覺得從昨天晚上開始,蒼嶽變得好奇怪。
  
  她的表情很可愛,像是得到大驚喜,眼中閃動著渴望又喜悅的光芒……他沒來由的有些內疚。
  
  “坐在那。”他指著自己對面的位子。
  
  “真……真的可以?”咬著唇,她不確定的望著他。會不會等一下她吃完後,他又突然生氣?
  
  “除非你想早點離開,或者你一點也不想陪我用餐。”明明他是善意的提出邀請,但是面對她,就是拉不下臉讓自己變得親和一些。
  
  “想,我想。”沐月痕急忙點頭,拿了一副碗筷,坐在他指定的座位。
  
  瞧她心急的模樣,隨即又欣喜若狂,這一刻,蒼嶽忍不住有了微笑的沖動。
  
  她的要求其實很少,她的期望其實不多,她的欲望其實一點也不貪心,只是希望他能對她好一點,常給她微笑……
  
  他突然瞪大眼,好像發現什麽事實,好像從頭到尾迷惑不解的極大難題在這一瞬間搞懂了。
  
  緩緩的、僵硬的、驚訝的,他以頓悟一切的目光凝望著她。
  
  察覺他的視線,沐月痕擡起頭,揚起清亮深情的笑靨。
  
  她的雙眼流露出連他都無法理解的執著深情光芒,眷戀的看著他。
  
  其實……他懂了。
  
  她看上的不是他的金錢,不是他的身份,不是他的名聲,更不是他的地位。
  
  她愛他,因為他是蒼嶽,所以她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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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6-15 07:01:15
第七章
  
  烈日當空,站在甲板上,吹著海風,看著驚心動魄的海浪,聞著濕鹹的空氣,沐月痕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愉悅。
  
  她非常喜歡坐船,因為船可以載著她在海上移動,不論想到哪里,只要有船,就無需擔心因為大海的阻擋而寸步難行。
  
  看著耀眼的藍天白雲,享受陽光的洗禮,她揚起滿足的微笑,然後轉頭,看著不遠處的蒼嶽。
  
  因為義賣酒會在船上舉辦,所以此刻他正忙著與業界的友人交談。
  
  像是察覺她的註視,蒼嶽也緩緩的轉頭,與她四目相接,不需要言語,單純以眼神交流,仍然感受得到對方的心境和對對方的註意。
  
  露出燦爛甜蜜的笑容,沐月痕發現自己竟然因為這小小的舉動而高興。
  
  他微笑的挑起眉頭,像是在對她發出詢問。
  
  她搖搖頭,咬著唇,示意他繼續忙碌,而她繼續吹海風,感受著有他陪伴的快樂心情。
  
  他有一點點的改變,最近對她不錯。
  
  她和他之間,沒有冷嘲熱諷的惡劣關系,雖然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讓蒼嶽不再敵視她,但是這樣子很好,真的很好,她很滿足,這就是她期望的幸福。
  
  他們無法在一起的歲月,一段一段的熬,不很慢、很苦、很痛,不過得到現在的幸福果實,值得、滿足,令她更加珍惜。
  
  如果所有的一切從頭再來,她願意再做一次,更願意完全承受,只為了換取此刻的快樂。
  
  “不是你的東西,你不該強求。”一道嚴厲的呢喃突然響起。
  
  沐月痕聽到了,笑容消逝,疑惑的轉頭,看見一個陌生的男子。
  
  他身穿沈穩的黑色唐裝,身材修長高大,一頭黑色長發被紮成辮子,置於腦後,宛如烏雲籠罩在她的眼前,隨著她的目光緩緩上移,更能感受到他充滿壓迫感的氣勢。
  
  他戴著黑框眼鏡,銳利的目光太過幽冷,緊瞅著沐月痕。
  
  她不寒而栗,忍不住想要逃離,勉強揚起禮貌卻笑意不達眼底的微笑,不甚確定的開口,“對不起,請問剛才是你在說話嗎?”
  
  身著唐裝的男子依然面無表情,“不論你如何的努力,最後的結局都是一樣,難道你還看不出結果?”
  
  “這位先生,你說的話,我不……”
  
  “他不會屬於你,不管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你不斷的堅持,不斷的追尋,到最後仍然兩敗俱傷,你孤獨一世,同樣也會害得他孤獨一世,你和他之間,有緣無分。”
  
  “有緣……無分?”笑容消逝,沐月痕頓悟,“你……”
  
  “我想這些告誡的話,你並不是第一次聽到,不是嗎?”
  
  “我可以認定……你知道我所有的事?”
  
  “不需要認定,我可以直接告訴你,我完全清楚。”指著自己銳利的雙眼,男子點點頭。
  
  “為什麽知道?你又怎麽能夠肯定我和蒼嶽有緣無分呢?”
  
  “因為我看到你和他最終的結果,何不放手,不再執著?”男子淡淡的扯起嘴角,靠近她,兩人並肩望向海面。
  
  “如果我不再執著,那麽……要做什麽呢?”身旁的男子似乎沒有惡意,但是他的話令她的心情變得沈重。
  
  單憑他一句簡單的話就要她放手,何其難?
  
  “他因為戰役而病逝,你跳崖相伴,無緣;你活活餓死,是他替你送終,最後換得的結果是他孤死在病床上,沒有任何親人送他最後一程,無緣;你因病過世,他因你而決定終生不娶,直到死時,除了僕役替他送終之外,他還是孤老一人,無緣;你年邁辭世,雖然當時他已經成年,但是仍然因為你的介入,讓他終生未娶,直到死前的一刻,他還是和前兩世的命運一樣,孤老而逝,無人陪伴,你和他同樣無緣……經過這麽多的經歷,你還看不清楚嗎?你覺得自己這麽對待他,不殘忍嗎?其實他本來可以擁有更好的人生,兒孫滿堂,但是你破壞了一切。”
  
  “因為我……破壞了一切?因為我的關系,所以他孤老一生,這……為何說是因為我?為何不說是老天在捉弄我們?為何不給我們幸福?為什麽要讓我們一世又一世不斷的錯過?我只是想要擁有他,有錯嗎?”
  
  “錯,每個人的命運已經註定,是你強拉他作陪,是你執著過往,你忘不了過去,他的生命本來就不該因為你而受到牽連,如果沒有你這麽執著,你和他會過得更好,你該學會遺忘,執著一事非正確,唯有放下心、放開手,才能得到最好的結果。”
  
  “學會遺忘?如果真的學得會遺忘,現在我不會仍然記得一切。”記得所有她與蒼嶽的過往。
  
  “你確定自己真的完全記得一切嗎?你逆天,難道感覺不出來有些事情已經在改變了?”男子深沈的笑了,眼底綻放冷情又詭異的光芒。
  
  “我當然記得,如果沒有記得一切,那麽現在就不可能仍然尋找他,待在他的身邊……和他在一塊的數百年歲月,我當然都記……”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原來自信滿滿的她突然變得有些遲疑和不確定,神色變得僵硬和凝重,驚訝的擡起頭,不安又恐懼的望著他。
  
  “你忘了,不是嗎?你忘了某些事情,雖然記得一世又一世與他相伴的短暫記憶,但是這些記憶時有時無,你對他就算再如何的執著,與過去牽連本來就是不正確的事,這是逆天的結果。”
  
  “你的意思是……直到最後,我會完全的……將蒼嶽遺忘?”
  
  不可能,她記得第一世見到蒼嶽的情景,雖然在哪里見到的,為什麽相遇,她忘了,但是愛他的心,那種感覺,仍然不變。
  
  不會的,她記得第二世……第二世她好小的時候就死了,沒有遇上蒼嶽。
  
  第三世,她病了,而且好年輕的時候就死了,可是……她有找到蒼嶽嗎?
  
  剛剛身旁的男子說了,蒼嶽為了她而終生未娶,但是她不記得臨死的那一刻,她與他是否相見,連他第三世的模樣都不甚清楚。
  
  至於第四世,對了,她記得那時的蒼嶽是個小孩子,而她的年紀已經好大了,然後她把孤苦無依的他帶回家照顧,然後……然後呢?
  
  忘了,她真的忘了那些記憶,除了對他的執著和愛戀之外,為了什麽而愛、為了什麽而執著,她…她全忘了。
  
  “你……能幫我嗎?把我所有的記憶全找回來。”沐月痕的臉色變得蒼白,流露出不安的眼神。
  
  她不要忘了所有的蒼嶽,她不要把嶽哥哥遺忘,她要……所有的完整。
  
  “你逆天,忘了嗎?直到這一世仍留有過去的記憶,已經很不可思議了,放下吧!給自己更好的人生。”男子的笑容親和卻沒有溫度,搖搖頭。就算能幫,他也不會出手幹預已經註定的命運。
  
  “如果忘了,我會如何?會忘了自己愛他嗎?”她的堅持,她的執著,她不要失去,她要所有,如果全忘了,那麽她就什麽都沒有了。

  “你寧可在受傷的時候,拉著他一塊沈淪嗎?我說了,你和他沒有未來。”也就是說,她和蒼嶽的關系也將到此為止。
  
  本來就不該有,因為她的堅持而強迫拉上關系,到頭來,所有的一切都將回歸正向。
  
  心頭更加寒冷,恐慌不斷的蔓延、發酵,沐月痕瞪大眼,心底的空洞愈來愈大。
  
  雙手緊緊抓著胸口,冷意從中穿透,無法暖和,她無力的靠著欄桿,微晃的船身就像她此刻的腦袋,天旋地轉。
  
  “你有沒有想過,自己很殘忍,拉著他一塊痛苦,一生一世的命運全都被你玩弄。”男子嗓音低沈的喃喃。
  
  他的話好刺耳,紮痛人心,她完全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只是想要與蒼嶽擁有一個圓,只是希望兩人能夠完成前世的惋惜,從來沒有想過要傷任何一個人,更不可能想要傷害他。
  
  “你一個人的執著,換來的是自己的幸福和他的痛苦,這麽做真的沒有意思。”
  
  有嗎?她真的這麽做了嗎?拿愛來當作堅持的盾牌,真的太自私嗎?
  
  因為她愛,所以他受傷;因為她愛,所以他孤老一生;因為她愛……他卻永遠得不到愛嗎?
  
  不要,不要在現在告訴她這些事實,她和他才正要快樂啊!她好不容易讓兩人的關系改變了,好不容易要開始幸福了,她不要知道這些答案,不要知道這些事實。
  
  誰來救她?她不要被內疚席卷,只是想要她的男人而已,為什麽這麽難?
  
  “你在做什麽?”
  
  一股令人震撼的暖意在她感到最寒冷的時刻緊緊的將她包覆,燙熱的溫度在心口慢慢的擴散、蔓延,哀傷的沐月痕轉頭,看著蒼嶽高大的身影。
  
  他緊緊的擁著她,將她護在懷中,好像也感受到她的痛苦,小心翼翼的讓她與那名陌生男子保持適當的距離。
  
  嗅聞著令人安心的熟悉氣味,尋得避風港,她緊緊揪著他,臉埋進他的懷里,掩藏所有的傷痛。
  
  蒼嶽充滿敵意的瞪著陌生男子,從剛才他就註意到她與這個男人在談話,原來以為只是不相識的兩人隨意聊聊,可是男子不知道說了些什麽,她的神色變得哀感和憂傷,絕望又苦澀,狠狠的沖擊他的心頭。
  
  他知道當她露出這種表情時,代表她正感到難過,正受到言語的打擊和摧毀。
  
  為什麽他會這麽了解?因為他也曾經對她做過這種事,看過好幾次她為了他不善的嘲諷而顯露出如此哀絕的神情。
  
  這個男子在和她說什麽?為什麽讓她露出這種脆弱的神色?
  
  “蒼先生,久仰大名。”身穿唐裝的男子面對蒼嶽顯而易見的敵意,溫和的笑了。
  
  蒼嶽冷冷的瞇起眼,感覺得到懷中的她不住的瑟縮、顫抖。
  
  “紀大師,我一直在找你……喔!原來紀大師與蒼總裁相識啊!我還想將你介紹給蒼總裁。”一名體態微胖的男人笑瞇瞇的走過來。
  
  “紀大師?”蒼嶽皺起眉頭。
  
  “蒼總裁,你先前不是問過我,關於我辦公室里那幅貔獸圖是從哪里來的?那就是紀大師送給我的,聽說它有鎮邪的作用,我看你似乎非常喜歡,所以今天才要將紀大師介紹給你。你可別因為紀大師年紀輕輕就小看了他,聽說不少企業老板也是經過紀大師的指點,公司業務才會蒸蒸日上。”
  
  冷戾的雙眼直瞅著身穿唐裝的男子,蒼嶽想起自己確實曾經十分欣賞微胖男人辦公室里的那幅畫,事實上,他對於東西很少有喜愛到無法忘懷的情況,但是那幅畫確實令他愛不釋手。
  
  “我是紀紹,蒼總裁,你好。”唐裝男子伸出手,不著痕跡的掃過蒼嶽緊緊擁著沐月痕的手。
  
  面對和善的他,蒼嶽緩緩的伸出手。
  
  兩人的手交握的瞬間,紀紹不知為何微微蹙起眉頭,若有所思的斂下笑容。
  
  “能夠請問你方才對我的女人說些什麽嗎?我看她似乎對你非常恐懼。”
  
  回過神來,紀紹笑了笑,“恐懼?不,我想你搞錯了,我只是和這位小姐閑聊,因為我對命理有些研究,所以給了她一些誠懇的忠告。”
  
  “喔!我倒想聽聽,大師你所謂的忠告到底是何事?”蒼嶽露出客套的微笑,好整以暇的等著他給答案。
  
  “蒼……蒼嶽,我們走了好不好?我不舒服,我們離開這里,回艙房休息,好不好?”沐月痕聽到蒼嶽好奇的問題,緊張不安的拉扯他的衣袖。
  
  “看來小姐身體微恙,我想一定是因為待在甲板上太久的關系,女人總是比較嬌弱,海風強烈,船身搖晃太大,確實容易讓人感到不舒服,如果蒼總裁對於我有任何問題或誤解,紀紹先在這里和你說聲抱歉,不過如果你有任何事情需要解惑,也歡迎你晚點一塊用餐談談。”紀紹表現得正大光明,一點也沒有心虛,也不刻意隱藏。
  
  蒼嶽瞇起眼,盯著他好一會兒,然後因為沐月痕不斷的顫抖,情況似乎不太好,毅然決然選擇擔憂她。“如果有時間的話,一定。”
  
  他將她擁得更緊,急忙離開。
  
  當他們兩人經過身旁時,紀紹再次流露出意味深長的目光,這一次,他凝望的對象不是沐月痕,而是高大的蒼嶽。
  
  
  “你還好嗎?”將臉色蒼白的沐月痕安置在床上,蒼嶽皺起眉頭,憂心不已。
  
  她牽強的扯了扯嘴角,露出安慰的笑靨,“我沒事,可能……可能是船搖晃得太厲害,所以才會覺得不舒服。”
  
  “我找醫生過來替你看看。”他伸出手,想要打電話。
  
  她白皙的小手覆蓋在他的手背上,制止了他,搖搖頭,“不用了,我躺一下就好,因為不太習慣而暈船就要讓醫生看,那很糗的。”
  
  “可是你的臉色看起來很糟。”蒼嶽不贊同她的逃避。
  
  “你很忙嗎?如果忙的話,別管我了,我只要睡一下就好。”她不會讓他知道,讓她臉色變糟的原因不是為了暈船,而是得到的答案太震撼。
  
  “不忙,你睡,我坐在這里陪你。”他放不下她,即便方才正和一名企業大老在談論公司合作,但是和她的問題一比,哪一個重要,答案立刻揭曉。
  
  在不知不覺間,他對於她的態度已經改變了。
  
  當他驚覺時,才發現自己的目光總是停留在她的身上,隨著拋棄對她的成見,以另一種目光來看待她,他發現其實她是個十分簡單、很好捉摸的女人。
  
  她所有的行為總是圍繞著他打轉,所有的決定總是以他為優先,甚至所有被認定為城府惡質的行徑,到頭來,她求的只有一個,就是他。
  
  她愛的是他的人,不在乎他的名利,對他的金錢沒有貪圖的欲望,甚至當他選擇購買價值昂貴的物品想要送給她時,她臉上沒有貪婪的跡象,只因為是他送的,所以心喜,對她來說,金錢的多寡不是這麽重要。
  
  想想,他到底何德何能,能讓一個女人如此深愛他?
  
  “蒼嶽……”沐月痕原來已經閉上眼,現在無辜又無奈的緩緩睜開眼,眼里閃動著羞怯的光芒,表情有些困窘。
  
  “嗯?”蒼嶽坐在床邊,他的手不知何時撫摸著她的額頭、她的頭發和她的臉蛋,舉動似乎愈來愈順手,順手到沒有感覺,也未曾發覺自己的行為已經造成對方的困擾。
  
  “你一直盯著我,我沒有辦法睡。”而且她一直感覺到他的手,教她如何安然入睡?
  
  “你只要閉上眼睛,就感覺不到我在看你了。”蒼嶽理直氣壯的說。
  
  就是她連閉上眼都感覺得到他專註的目光緊緊鎖在她的身上,所以她才會這麽告訴他的嘛!
  
  沐月痕一臉困擾,“蒼嶽……”
  
  “乖,快睡,閉上眼。”他輕笑的說,假裝忽略她嬌嗔不滿的表情,伸出手,覆在她的眼睛上。
  
  “不……不然,如果你真的沒事,能不能陪我一塊躺?”她退而求其次。
  
  “陪你一塊躺?”
  
  “嗯,否則你在這里一直看著我,我很難睡。”被他一直盯著,她想不在意都難。
  
  “要我陪睡?你確定?我躺下去,你可不一定真能入睡。”蒼嶽頭一次發現自己可以在面對哪個人時,有這種開玩笑的好心情。
  
  “你……你……”沐月痕的臉蛋忍不住泛紅,困窘得不知道該看向哪里。
  
  她不是笨蛋,當然聽得懂他在暗示些什麽。
  
  她從來沒有在他的臉上看過這種痞痞的神色,更遑論他會故意說出這種曖昧的話語。
  
  對,就是她現在這不知所措的羞澀態度,要他如何相信她是個壞女人?
  
  “不逗你了,我知道你身子不適,來,我陪你一塊躺。”蒼嶽在她的身邊躺下。
  
  依偎著溫暖的懷抱,她的臉龐持續赧紅,耳邊傳來強而有力的心跳聲,不禁安心,且全身放松。
  
  “蒼嶽。”伸出手,環抱他的腰,聞著屬於他的氣味,沐月痕滿足又內疚的輕嘆一聲,低聲喃喃,“對不起……”
  
  “什麽?”用力擁了擁她,蒼嶽緩緩閉上眼。
  
  “沒有,沒什麽事,只是想叫你的名字。”
  
  “快睡,距離晚上的義賣酒會還有幾個小時。”
  
  “好。”她閉上眼,更加用力的抱著他的腰。
  
  蒼嶽,害你不斷的孤老一生,真的對不起,我無法放開你,希望待在你的身邊,對不起…咬著唇,她不斷的暗忖,將臉埋進他的胸口。
  
  大床上,一男一女緊緊相擁,即便熟睡了,懷抱彼此的舉動仍然持續。
  
  如同親密珍愛彼此,如同愛戀緊密不分,如同鐘情的伴侶,緊緊將對彼此的在乎,以行動表達所有的千言萬語,這一刻,甜蜜、簡單又溫馨。
  
  
  明亮寬敞的辦公室里,忙碌的交談聲從電話被接起開始,沒有間斷的持續著。
  
  蒼嶽盯著墻上的視頻會議,手上拿著另一份開發企劃書,夾著話筒,不時以流利的英語與另一頭的人熱烈的交談。
  
  這是每天工作時都會上演的情形,習慣性的上班情況。
  
  但是,此刻有一種不同的情景發生。
  
  電話由他負責說是理所當然的,因為會將電話轉接給他,絕對都是知名企業老板打來的,而他們討論的事情,無非是已經定案的合作項目。
  
  他得全程觀看會議視訊也沒有什麽不對,畢竟遠在各國的分公司每周一次的會議,他這個總裁得全程掌握,好了解公司的發展進度。
  
  只不過先前這些事情並不是非得要他來做不可,他最信任的秘書總是在每周的這個時刻自動自發的來到他的身旁,替他承擔一些責任,讓他不至於這麽不得閑。
  
  至於企劃書……這種小事竟然也淪落到他的手上?
  
  是,沒錯,關於公司的任何企劃書,雖然最終的決定者是他,不過像這一類文件,以往他的秘書會自動幫他過濾,然後根據她精確的看法與評定,只要有可行性、足以拿來運用開發的案子,她口頭敘述就夠了,他這個大老板只要點個頭,她會自動自發的拿起他的專用印監,在企劃書上蓋下他的大名和認可,一切輕輕松松,不需要浪費時間,更別說讓他像現在這樣,桌上還有好幾個案子等著他審核。
  
  所以說,一個成功的老板,一間賺錢的公司,手下的員工是不可或缺的主力,就算只是小小的螺絲釘,也是使機械運轉的最基本要件。
  
  蒼嶽放下手上的企劃書,嘴巴仍然說著流暢的英語,但是瞇起的銳眼看向坐在一旁的沙發上,悠閑的喝著咖啡,閱讀女性雜誌的沐月痕——她可真閑。
  
  被卸除權力的秘書,明明擁有優秀的能力,可以替他這個忙碌的總裁付出心力,分憂解勞,她卻很聽話的接受他的命令,任由自己變成無所事事的閑人。
  
  好吧!他承認當初為了防止她心懷不軌,拒絕讓她接觸公事,但是事實證明她並沒有任何不軌的行為,反倒是他失去她這個得力助手後,每天忙得焦頭爛額,一人當作五個人用,她竟然狠心的放任他忙到翻,也不願意出手幫忙。
  
  能不能別這麽遵守約定?能不能有點同情心,插手幫忙一下?難道她不知道要他相信一個人,開始對他的新任秘書有相同的信任,需要花費多久的時間?
  
  看她一副悠閑輕松的模樣,還不時的哼唱歌曲,蒼嶽再也忍不住,敲了敲桌面,故意發出很大的聲音。
  
  他這幼稚的舉動,終於引起沐月痕的註意。
  
  她轉頭,好奇的看著他,一臉疑惑。
  
  他在生氣嗎?為什麽生氣?他正瞪著她,好像對她不太高興的樣子,她做了什麽事惹火他?
  
  她低下頭,看看自己的打扮,沒有任何不得宜之處,然後將手上的雜誌拿高,刻意讓他看雜誌封面,證明她沒有偷拿公司文件。
  
  清亮的眸子布滿疑惑,她發現當他看見雜誌封面時,眼底的火花明顯的變得猛烈。
  
  終於講完電話了,蒼嶽突然打斷墻上的視頻會議,“會議暫停一個小時,你們先去用餐,下午一點半繼續。”
  
  不等眾人回答,他隨即關上視訊,伸出手,對她招了招。
  
  “怎麽了?”沐月痕乖乖的來到他的眼前,一臉不解。
  
  “你很閑。”這不是疑問句,是肯定句。
  
  “是啊!明明沒我的事,你卻要我跟來公司,雖然公司的員工們不知道我已經不是你的秘書,但是整日待在這里很無聊,而且很累。”她老實的回答。
  
  “我很忙。”她竟然還敢說很閑,無聊到累?嘖嘖!
  
  “我知道,而且容易消耗體力,你知道嗎?”她看了看手表。
  
  “我在這里忙,你竟然有閑情逸致看雜誌。”蒼嶽絕對不承認自己正在對她抱怨。
  
  “是你不準我碰公司的任何文件。”她好心的提醒他。
  
  “確實沒錯。”但那是之前,如果現在她願意雞婆一下,或者好心的提議要幫忙,他會十分樂意的點頭答應。
  
  “所以我只能看雜誌嘛!”不然要做什麽?她可是很聽話的。
  
  “這些,交給你處理。”這個女人完全聽不懂他的暗示,他幹脆指著桌上那些尚未審理的文件。
  
  “不能,這是公司機密。”似乎察覺他想表達什麽,沐月痕露出頑皮的笑容,故作困擾的搖搖頭。
  
  蒼嶽瞇起眼,瞪著她,“還有會議,等會兒你負責。”
  
  突然,他有種煩累的不滿,總覺得自己的所有時間都被工作占滿了。
  
  “不行啊!我若是刻意留一手,拿這些機密文件威脅你,你可要慘了。”
  
  玩心大起,她調侃的笑說。
  
  其實悠閑的生活也不錯,她既能待在他的身邊,又不用忙碌的工作,何樂而不為?何必要替自己找麻煩?反正她主要是想待在他的身邊。
  
  “對了,關於公司的股票,你把印監給我,我等會兒去轉讓給你。”瞧,所有當初提出的條件,她都有做到。
  
  嘿嘿嘿,反正她一直以來圖的都是他這個人。
  
  看著她眼底的玩笑意味加深許多,蒼嶽突然發現,面對她時,他愈來愈懂得放松心情,而且容易感到愉快。
  
  “不需要了。”他毫不猶豫的搖頭。
  
  “不需要了?你確定嗎?如果股票還在我的手上,哪一天我如果缺錢,就把它們低價賣給別人。”她故意說得很壞心,讓自己變成見錢眼開的勢力者,偷偷瞄著他的表情。
  
  “如果你真的打算這麽做,我也無法阻止你。”揚起挑釁的笑容,他聳聳肩,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樣子。
  
  他那完全信任,毫無質疑,不慌不忙的模樣,真是讓她看了既泄氣又心喜,沐月痕忍不住低聲喃喃,“誰會這麽做?這些可是你辛苦努力得到的成果,我才不會這麽可惡。”
  
  露出充滿寵溺意味的微笑,蒼嶽的眸子暗沈,凝望著她,又朝她招了招手。
  
  她咬著唇,乖乖的又朝他靠近一些。
  
  冷不防的,他將她拉向自己。
  
  “做什麽?很危險耶!”她差點跌倒,心驚的伸手抵靠在他的胸口,整個人落進他的懷里。
  
  聽著她責備的話語,瞧見她嬌嗔的容顏,蒼嶽挑了挑眉頭。
  
  他怎麽會以為她是那種城府極深的惡女人呢?
  
  當初的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蒼嶽?”他的視線專註又火熱,充滿了複雜和矛盾,沐月痕有些擔憂,伸出手,貼著他的額頭。
  
  他輕輕拉起她的手,溫暖的吻烙印在她的手背上,望著她的眸子更加暗沈幽深。
  
  伸出另一只手,緩緩的擡起她的臉蛋,他俯首,順著渴望,薄唇攫住她自然泛紅的唇瓣。
  
  柔軟的滋味,就像她的人,待在她的身邊,他的身心忍不住跟著受影響,也變得溫和。
  
  “月痕……”捧著她略微發楞、不住燙紅的臉龐,蒼嶽的眼底閃動著愛戀的光芒。
  
  輕輕吻著她,一次又一次,任憑她的氣味縈繞他的鼻息間,讓自己擁有她的芳香氣息。
  
  “也許……要上癮了。”無奈的輕嘆,他知道自己的心境又改變了,而且一次比一次還要強烈。
  
  “嗯?”沐月痕一點也不懂他的意思,雖然他臉上浮現淡淡的無可奈何,但是她知道,他那無奈的神色中,正漾出溫暖的幸福滋味。
  
  擁抱著他,她感覺好幸福。
  
  這就是她想要的,這就是她渴望好久的,這就是她一直夢想擁有的滋味——那種心系於彼此,眼中只有彼此的幸福滋味。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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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6-15 07:01:49
第八章
  
  深色調的裝滿設計,充滿男性氣味的房間,刺眼的陽光照射在眼皮上,沐月痕露出幸福的笑容,緩緩的睜開眼,坐起身,望著墻上的時鐘。
  
  十點了,她身旁的男人已經去上班。
  
  “真糟,睡得太晚了。”
  
  她跳下床,拿起一旁的衣袍,迅速穿上。
  
  “都是蒼嶽的錯。”忍不住輕聲抱怨,一整晚的疲累害她頭一沾枕就睡著,連天亮了也爬不起,當然無法與他一塊到公司。
  
  嘴里哼著歌,她走下樓,準備進廚房弄些吃的東西。
  
  突然,門鈴響起。
  
  她轉身,快步來到門口,邊打開大門邊笑說:“怎麽突然回來?忘記帶東西了嗎?”然後笑容僵住,楞楞的看著門外的人。
  
  “我果然沒有看錯,你真的與蒼嶽住在一塊。”女子冷淡的盯著沐月痕。
  
  “白小姐……”眼前的女人氣質優雅,態度冷漠,略顯高傲,沐月痕對她一點也不陌生,她是白羽潔,蒼嶽母未婚妻,與他一塊長大的青梅竹馬。
  
  “我可以進去去吧!”白羽潔驕傲的睨了她一眼,徑自踏進屋里。
  
  原本雀躍的心情瞬間變得好沈重,沐月痕忘了她的蒼嶽有個未婚妻,也忘了自己曾經與他談好的條件,更忘了她只有四個月的時候能將他奪回身邊。
  
  “蒼……蒼嶽不在,他去上班了。”關上門,她輕聲的說。
  
  “我知道,我也是在確認蒼嶽出門後才來的,你該知道,我是為了找你。”
  
  坐在沙發上,白羽潔環顧屋內簡單整潔的擺設和色調,然後審視著站在一旁、十分拘謹的沐月痕。
  
  “我想,客套話也就不再多說了,我們開門見山的說清楚吧!”
  
  放下手上的皮包,白羽潔輕輕撥了撥黑直的長發。
  
  “蒼嶽並不知道我已經回來了,其實我回臺灣已經一個星期,前幾天我到公司找他,在大門口看到你坐他的車離開公司……既然你是他的秘書,搭乘老板的車子是理所當然的,可是我發現好像不是這麽回事,因為你們一塊回到他的家……沐秘書,請問你知道蒼嶽在半個月後即將和我結婚嗎?”
  
  咬著唇,沐月痕無法響應,只是擡起頭,目光複雜深沈的望著白羽潔。
  
  “你一定知道,畢竟你是他的秘書,不是嗎?自己的老板有什麽行動,做秘書的最清楚,就算不清楚,幾個月前各大媒體都有報導我們決定結婚的消息,想必你也略有所聞。”白羽潔淡淡的說,沒有憤怒與不滿,“那麽我想你也一定知道,雖然半個月後我們就要結婚了,但是蒼嶽知道我在美國的工作很忙碌,所以關於婚紗和宴客事宜全都從簡,先完成婚禮,再補上這些步驟……請問沐秘書,你想破壞我的婚姻,是嗎?”
  
  “我……”沐月痕的眼睛眨也不眨一下,與白羽潔相望。
  
  “你別想否認,因為你現在的行為就是在破壞我的婚姻。”白羽潔的雙眼過於坦蕩,語氣雖然不尖銳,但是在商場上打滾多年所形成的強勢氣質,無論面對任何人,都能令人備感壓迫。
  
  沐月痕無法反駁,因為自己確實在破壞她的婚姻。
  
  “你可以選擇沈默,我也不是小家子氣的女人,男人在婚前有一、兩次脫軌行為是理所當然的,但是我慎重的告訴你,請你在蒼嶽與我結婚後離開他,我絕對不可能接受我的丈夫有情婦。”白羽潔冷冷的笑說,“任何一個女人都不能忍受與另一個女人共享丈夫,再加上我和蒼嶽是為了擴大公司版圖,將我們兩人的公司合並,而選擇企業聯姻,我有自知之明,我和他之間並沒有所謂的愛情,不過一旦結婚,我就要求即使沒有愛情,也必須遵守婚姻的承諾。”
  
  因為她的名聲和地位不容許自己成為眾人嘲笑的對象,即便沒有愛也是一樣。
  
  沐月痕怔楞好一會兒,苦笑出聲,“要我離開蒼嶽,辦不到。”
  
  “辦不到也得辦到,現在做錯事的人是你,你沒有資格和我談論做不做得到的問題。”
  
  “如果可以離開他,我不會做出這些事,不會繼續待在他的身邊。”
  
  “如果你愛他,不會希望他成為眾人嘲笑的對象,你想想,要是被媒體記者發現他對婚姻不忠,或者他色養情婦,他的名聲會大受影響。”
  
  “我不是他的情婦!”沐月痕瞪大眼。
  
  “你不是他的情婦?請問你是什麽?他的戀人?”白羽潔冷笑。
  
  霎時,沐月痕說不出說。
  
  “蒼嶽和我是同一種人,我們都不需要愛情,更別說戀人這種可笑的東西,如果你不是情婦,也不是戀人,請問你是什麽?”
  
  “蒼嶽……屬於我,他……他不會和你結婚。”沐月痕不確定的說。
  
  “他不會和我結婚?”白羽潔嗤笑,“難道你以為他會為了你而放棄企業合並的好機會?你不知道他一直希望擴大公司營運?女人與事業,男人永遠覺得後者比較重要。”
  
  “我知道蒼嶽希望公司變得更好,但是拿未來的幸福與婚姻做籌碼,不值得。白小姐,難道你也是這麽認為?你也認為只要能讓公司變得更好,和一個不愛的男人在一塊都值得?”沐月痕輕聲嘆息。
  
  她不知道眼前的女人如何看待自己的人生價值,不過至少她不會這麽做,更不能讓蒼嶽為了利益而犧牲幸福,如果要她拱手將他讓給其他女人,當初就不會做那些事了。
  
  看著白羽潔,她的心情變得沈重,沒想到她竟然忘了和蒼嶽之間的時間期限,因為過得太幸福了,幸福到忘記所有的一切仍然不到尾聲。
  
  “值得,為什麽不值得?雖然我不愛蒼嶽,但是也不是真的無法接受與他相處一輩子,畢竟他是個聰明、帥氣、迷人的男人,眾人口中的黃金單身漢,就算沒有愛情,我相信以我們兩個人理智的個性,一定可以相處得很好。”
  
  “我愛蒼嶽,白小姐,我和你不同,我對蒼嶽有愛情。”
  
  “那又如何,我知道很多女人都愛他,卻苦無機會與他接觸,而你不過是幸運一點,能夠待在他身邊,但是不代表可以讓他放棄他想要的機會。”
  
  “你不懂我對蒼嶽的愛,更不懂為什麽我會愛他,也許對你來說,我破壞了你的婚姻,但是真正破壞一切的人,不是我。”
  
  “難不成是我?”白羽潔冷哼一聲,正打算再說些什麽,突然無法開口。
  
  沐月痕深幽的眸子流露出令人費解的複雜光芒,那種堅持不懈的沈穩眼神,連她瞧了都能感受到她對蒼嶽的執著和重視,於是楞楞的與她相望。
  
  腦中浮現另一雙散發出這種複雜光芒的深邃眸子,她有些手足無措,逃避似的撇開視線,同時將腦中那個男人的臉孔抹去。
  
  “總而言之,我一定會和蒼嶽結婚,無論最後的結果如何,我都希望能夠不要再見到你,否則……後果請你自行負責。”
  
  該說的話說完了,白羽潔恢複驕傲的神色,緩緩的站起身,淡淡的睨了沐月痕一眼,隨即不知為何迅速撇開,急忙離開屋子。
  
  直到大門被關上,沈重的壓迫感也跟著重重落下,沐月痕用力呼出一口氣,心情無法平靜。
  
  四個月的時間怎麽過得這麽快?仿佛一眨眼就消逝。
  
  她要如何做?要如何讓蒼嶽放棄企業聯姻的決定?要如何告訴他,別娶其他女人?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與他談論這個問題,她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嗎?
  
  她是不是……來不及了?
  
  室內靜悄無聲,她虛弱的跌坐地上。
  
  幸福的光芒仿佛瞬間幻滅,時間過了許久,而在她的心房回蕩的刺痛感仍然消散不去。
  
  
  敲門聲響起的時候,蒼嶽正拿起話筒,準備打電話回家,停頓了一秒,他放下話筒,同時出聲,“進來。”
  
  “蒼嶽。”
  
  看到來人,他的眼中閃過驚訝,不由自主的攢起眉頭,“羽潔?”
  
  “怎麽?不高興看到我?”白羽潔對他的反應毫不在意,揚起笑容,若無其事的來到他的身邊,伸手搭上他的肩膀,低下頭,想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
  
  察覺她的意圖,他反射動作的避開,“你是何時回來的?怎麽沒有通知一聲?”
  
  對於他閃避的舉動,她依然不以為意,向後退了一步,“想給你一個驚喜嘛!以你這個大忙人的工作情況,就算通知你,你也不會好心的特地來接我。”
  
  “怎麽突然回來?公司發生什麽事了嗎?”蒼嶽沒把她的調侃當作一回事,因為他與她是青梅竹馬,再加上不久之後他們將成為夫妻……
  
  一想到這里,他的眉頭蹙得更緊。
  
  他幾乎忘了自己與她有婚約,而且將在半個月後舉行婚禮……她和他都還沒有開始準備。
  
  “我想你,所以就回來了,不行嗎?”不知道想到什麽,白羽潔的面色略顯異樣,然後又恢複以往的驕傲神采,挑了挑眉,笑說:“我們結婚的事情,都還沒有談清楚呢!你該不會忘了這麽重要的事吧?”
  
  “我沒忘。”
  
  “你是沒忘,卻也沒有任何行動……就像我一樣。”白羽潔忍不住苦笑。
  
  她和他真的一點也不像是準備要結婚的正常男女,明明婚期迫在眉睫,卻又因為工作而放任婚禮的事擺在一邊,沒有進度,到時要如何結婚?
  
  “再怎麽說,我們都算是有頭有臉的公眾人物,難道你真的想公證結婚,成為眾人茶余飯後的嘲笑對象?”她可不要啊!
  
  “當初說好這麽做,不是嗎?”是她說要結婚,也是她說要采取公證結婚的方式,一向不在意別人眼光和看法的白羽潔,這會兒竟然在意起別人的閑言閑語,真是奇怪。
  
  “女人是善變的,你不懂嗎?而且這可是我這輩子唯一的一場婚禮,不盛大舉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我不想讓自己在未來的日子里一想到這件事便懊悔。”她說得理所當然。
  
  “還剩下十五天,我們就要結婚了,你以為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能夠解決所有的問題?”蒼嶽好心的提醒她。
  
  不知怎地,只要一想到結婚,他的腦中自然浮現另一個女人的身影……
  
  “我們可以延後兩個月結婚,這段期間,請婚禮公司包辦一切事宜,我們只要在約好的時間拍拍婚紗照、挑挑喜帖,不會造成任何麻煩。”白羽潔建議。
  
  “我以為你對結婚這些繁雜的步驟一點都不感興趣。”畢竟她和他一樣,為了公司的利益,什麽都可以拋棄。
  
  “虛榮心嘛!”她幹笑一聲,撇開目光。
  
  “聽起來有點像賭氣。”
  
  “我倒覺得你在推托。”
  
  推托?挑了挑眉頭,蒼嶽一點也不想否認她的質疑,至少此時此刻他想到兩人協議的那場婚姻;沒有辦法毫不在意的說出隨便娶哪個女人都行的理論,他和她似乎真的把婚姻當成兒戲。
  
  “蒼嶽……”白羽潔幽幽的嘆了口氣,“我問你,你覺得像我們這種為了公司著想,連婚姻都能出賣的行為,到底是對還是錯?”
  
  她知道他與沐月痕之間的關系,卻一點也不在意,甚至連提都懶得提,更發現不覺得他這麽做對她是一種傷害,這樣子的他們好不正常,也太奇怪了。
  
  她今天刻意嘲諷沐月痕,其實是希望沐月痕能自私自利的與她大吵,讓她感受到些微的憤怒,可是……到頭來,她仍然沒有感覺,反倒感受到沐月痕的深情與執著。
  
  這是當初說好的條件,不是嗎?”只有結婚才能保證彼此的公司在合作中更加有利,誰也不需要擔心對方會背叛自己,他的企業可以幫助她的集團進駐亞洲市場,而她的集團可以幫助他的企業踏進美洲市場。
  
  “是啊!我知道……”她的神情瞬間變得有些落寞。
  
  “羽潔?”他發現從小一起長大的強勢女孩似乎變了,她的神情顯得憂郁。
  
  “蒼嶽,你會愛人嗎?你懂得愛人嗎?你知道被一個人深深愛著的感受嗎?當有一個人……當你的身邊出現一個凡事為你著想,即使惡言相向也逼退不了的對象時,你會不會有些後悔答應跟我企業聯姻?你有沒有……你有沒有真心愛過一個人?”她的眼眸迷蒙,神情變得柔軟,不像過往那般銳利、勢利,像是被困在迷霧里。
  
  愛過一個人?有人愛他嗎?
  
  腦中再次竄出一張柔情似水的溫和臉龐,他想起她的笑容,想到她對他的態度,想到她凝望他時眼中流露的深情與愛戀,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他的身邊就有這麽一個人。
  
  “蒼嶽,你覺得自己的世界容得下愛情的存在嗎?有哪個女人曾經讓你想要寵溺、疼愛她?”
  
  “為何這麽問?”
  
  “如果有個人的一舉一動能輕易的影響你,你還能不能隨便與另一個人結婚?”白羽潔輕聲的問。
  
  “羽潔?”
  
  “你知道嗎?如果身邊真的有這麽一個人出現,那就是愛……代表你愛上對方了。”她以不曾有過的柔情目光看著他,仿佛正從他的臉上尋找另一道令她困擾不已的人的影子。
  
  她的話語令他震驚,她的問題令他迷惑,蒼嶽瞪大眼,沈默不語。
  
  這種感覺……就是愛一個人嗎?
  
  
  度過難耐煎熬的數日,蒼嶽的心情因為始終沒有得到結果而愈發沈重。
  
  傍晚時分,他站在家門口,神情若有所思,情緒郁悶,深吸一口氣,然後佯裝無事的打開門。
  
  昏黃的燈光,飯菜香彌漫屋內,這個家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如此的令人感到溫暖和眷戀,他也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這個被他當作休息睡覺的屋子也會有讓他如此戀棧的時候。
  
  “我回來了。”沈沈的開口,像是說給自己聽,事實上,他知道自己在等待什麽。
  
  沐月痕溫柔的臉龐從廚房冒出來,看到他站在門口,急忙放下手上的工作,綻放燦爛的笑容,迎向想念了一整天的他。
  
  “餓了嗎?晚餐快準備好了,你要先洗手擦臉,還是先在客廳坐一下?”
  
  她接過他手上的公文包,再從鞋櫃里拿出拖鞋,讓他穿上,像個女主人,貼心的替自己的男人服務。
  
  “嗯……”蒼嶽望著她所有理所當然的舉動,感覺心頭暖暖的。
  
  突然,她不知道想起什麽,露出驚慌的表情,“糟糕,湯正在滾。”
  
  快速沖回廚房,她像是忙碌的蝴蝶,停不下動作。
  
  她沒有發現的是,在她轉身離去的瞬間,蒼嶽凝望她的眼眸充滿猶豫,且正伸出手,欲將她拉進懷中。
  
  他看著停在半空中的手,令人沮喪的郁悶情緒愈來愈強烈,喉嚨莫名的刺痛……也許是因為他要打破這溫暖的氣氛,讓一切回歸正常。
  
  放下手,他再次擡起眼,暗沈的雙眼失去溫度,除了無法掩飾的決心之外,還有故作冷靜的情緒。
  
  不一會兒,他們坐在餐桌旁吃晚餐,沐月痕察覺到蒼嶽異常沈默,但是她故意忽略他的不對勁。
  
  直到晚餐結束,蒼嶽才望著她,身子四周仿佛凝結成霜,然後不知道想到什麽,又或者早已將問題積壓在心中多時,他輕聲的開口,“月痕。”
  
  “嗯?”她偏著頭,溫柔的凝視他,微揚的嘴角微微顫動。
  
  “下周我不會在家。”

  “不在家?要出差嗎?”她輕聲的詢問,不著痕跡的松了一口氣。
  
  “不是工作,有事要忙。”
  
  “嗯……是什麽事?”
  
  “我和羽潔必須準備婚禮的事宜,下周……我們排了拍婚紗照的行程。”
  
  原以為憂郁的心情會稍稍減緩,結果他失望,反而變得更加沈重。
  
  “婚……婚紗照?”耳朵隆隆作響,腦袋一片空白,笑容霎時變得僵硬,沐月痕瞪大眼,感覺心跳快要停止了。
  
  “我和羽潔打算延後婚期兩個月,本來決定婚禮盡量簡單不鋪張,可是她突然希望能夠盛大舉行,一切該有的程序,我們打算在這段期間內完成。”看著一臉震驚、不知所措的她,蒼嶽的胸口竄出陌生的疼痛,覺得自己好殘忍。
  
  “我……你們……”腦中的影像混亂,她再也笑不出來,藏在桌子底下的雙手不受控制的打顫,舔了舔幹澀的唇瓣,“我以為……你和她不會有婚禮。”
  
  “婚禮照常舉行,只是延後。”他輕聲解釋。
  
  雙眼異常的發熱、發酸,沐月痕深吸一口氣,壓抑沖上鼻腔的酸澀,勉強擠出微笑,“我……我失敗了,對嗎?”
  
  看著她受到傷害的哀傷模樣,他忍不住緊握雙手。
  
  “我……還是失去你了,對嗎?”
  
  “月痕,這件事已經成為事實,就像我先前說過的,我與羽潔的婚禮是勢在必行,我必須擴大公司的營運。”這些事,她最清楚了。
  
  “我知道……可是我以為……”她以為自己可以改變他的想法,讓他了解愛情與幸福不能拿來當作利益的籌碼;她以為自己的執著可以讓兩人從此得到幸福;她以為她的蒼嶽可以回到她的身邊……“你的世界沒有我存在的位置,你說的是這個意思嗎?”
  
  即便知道她愛他,即便了解她有多麽重視他,但這些對他來說,是不夠的。
  
  “這是當初說好的條件,不是嗎?”
  
  霎時,她流露出絕望的眼神。
  
  胸口的疼痛愈來愈強烈,他忍不住做個深呼吸,怦怦的心跳好像在告訴他,別再否認自己的感覺,別再忽視這種痛苦的決定。
  
  不,他不能放棄,好不容易等到這一天,好不容易將要讓蒼氏站上世界的舞臺,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為了一個女人而拋下一切,這是他最初也是最終的夢想,絕對不能輕易的妥協。
  
  “男人對於權勢和成功總是有無限的欲望,就算再龐大,也無法知足……蒼嶽,我沒有資格讓你放棄一切嗎?”她還是比不上所有的利益嗎?她的等待、她的追求、她的執著,到頭來,仍然渺小得讓他看不到嗎?
  
  “從頭到尾,你只是個插曲。”他殘忍的喃喃。
  
  “只是插曲……是嗎?”這樣的話比他嚴厲無情的嘲諷更加傷她的心,沐月痕仿佛聽到心碎的聲音。
  
  不,自始至終,她的心從來沒有愈合過。
  
  即便他逐漸接受她,曾經溫柔的對待她,可是他仍然不愛她,就算幸福,也是一閃而逝,再如何的努力,對他來說,她仍是插曲,也只是插曲。
  
  “就算我說我愛你,就算你知道我愛你,也沒有辦法讓你愛上我嗎?”她輕聲的詢問,淚水不斷的在眼眶里滾動。
  
  蒼嶽僵硬的點頭,含情的雙眼染上了絕望的色澤。
  
  他不曾嘗過這種滋味,胸口不曾如此疼痛,湧上心頭的酸澀感怎麽也無法壓抑,只能承受它的沖擊,只能任由它發酵,再繼續強烈的震撼他。
  
  “我很抱歉,就算……”深吸一口氣,他露出堅定無情的神情,“就算是你,也無法讓我心動,更無法從我的身上得到所謂的愛情,你……不適合我,去找真心愛你的男人吧!在我的身上,愛情是不存在的,我不需要那種東西。”
  
  愛情不存在?他不需要愛情?他……無心無情?
  
  “是我……是我害你的嗎?”
  
  是嗎?現在的他之所以會變成這樣,全是她的錯嗎?因為她不斷的執著,不斷的追尋,所以印證了那個男人說的話,她害得他不斷的寂寞,不停的孤獨,所以連如何愛人都遺忘?
  
  “月痕,這不是你的錯,我本來就不相信愛情。”
  
  騙人!說謊!胸口的聲音不斷的叫囂,否定他的解釋。
  
  “是啊!這不是我的錯,呵……”沐月痕咬著唇,忍不住苦笑。
  
  他不懂,他一點也不懂她說的話,他什麽都不知道……不知道是最好不過的事了,這樣的他才會快樂,不像她,一路追逐,一路渴望,到頭來,努力了,盡力了,還是一場空。
  
  “蒼嶽,我愛你,真的愛你。”她深深的凝望他,“我不後悔對你做出這些事,不後悔曾經傷害你,不後悔……”連累了你一世又一世。
  
  暗沈的眼眸變得迷蒙,仿佛下一瞬間她將從此消逝。
  
  胸口一緊,莫名的恐慌蔓延,蒼嶽睜大眼,想要確定她沒有任何的不對勁。
  
  “可是,好像一切都成真了,不論我如何的努力,所有的一切都是枉然,這是逆天的報應……”她和他確實有緣無分,她已經了解了,執著只會害了他。
  
  “月痕?你在說什麽?”他憂心的站起身,來到她的面前,她仿佛沒了靈魂,像是隨時會消失,說著他不了解又令他恐懼的話,讓他想抹去她眼底的傷痕。“月痕,我剛才是和你……”
  
  “蒼嶽,至少這個星期……只要這個星期讓我陪在你的身邊,好嗎?”她不想放棄,直到此時此刻,仍然沒有放手的打算。
  
  但是,她想起那個男人說過的話。
  
  如果他說的話屬實,那麽…她真的是太自私了。
  
  不斷的追尋,她想討的幸福,是與他攜手相伴。
  
  可是她死了之後,不知道他變得如何,也沒有想過這番影響力會毀了他的未來,如果…如果她的堅持真的是自私的,如果她執著後的結果是殘害了他該有的美好人生,那麽……
  
  何苦再執著?何苦再堅持?就算不想放手,就算放不開手,真正愛一個人應該是無私的,而不是像她這般,被自己的欲望蒙蔽雙眼。
  
  所以再讓她貪心一下吧!她會放手,她決定放手,不再苦苦的追尋他了,時間到了,她會學著遺忘他,會斬斷與他之間的聯系。愛人的方式到底哪一種算是對的,她不懂,只知道所有的悲苦因她而起,所有的絕望因她有生,那麽她放棄,松開抓住他的手,選擇獨自背負所有的宿命,她要他幸福。
  
  “我保證……這個星期過後,我會放手,會離開你的世界,我……我不會再讓你心煩,不會再做出任何傷害你的事……我……我會放棄。”放棄對他的記憶,放棄任何與他有關的過去。
  
  蒼嶽不會發現此時自己的臉色有多麽僵硬,神情有多麽慘淡,想要否認、掩飾心痛的滋味,真的好難。
  
  為她的決定而心疼,為她的行為而不舍,他明明打算拉住她,明明決定拋棄所有的堅持,可是她的一句說喚回了他的理智。
  
  不!他不能為了她一人,放棄到手的利益,他不……不能。
  
  沈重的點頭,他接受這即將失去的幸福,除此之外,什麽也無法做,這是他所作的決定。
  
  她已經放棄他了……很好,這樣子比較好,真的很好……他該高興,該松一口氣,他的路再次回到正常的軌道。
  
  只是,為何想到她要離去,想到她將從自己的身邊消失,他的心便沈甸甸的,宛如被壓縮得喘不過氣。
  
  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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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4 1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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