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與墮落 作者:張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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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若那年大學畢業,四處找不到工作,後來不得已,只好打著包袱從城裡回家。
郭若爛掉在家裡,每天吃飽了飯,便鑽進自己床上的一堆被子裡睡大覺,除了有時翻翻從家裡那廢書堆裡撿來的幾本破小說,有時開一下家裡那一台破舊的電視機,看一下電視,每天的日子總是讓他感到那樣無聊無奈孤獨焦躁。郭若的父親母親都在鄉下務農,兩老頭打理著很多的田地,每天早出晚歸,忙得頭爛額,兩張臉孔被曬得像兩面暗紅的銅鏡,而郭若卻像一尊佛,被供養在家裡。父親曾要求兒子到田地裡幫忙一下,可卻被母親阻止了,母親心疼兒子,捨不得地皺著眉頭對丈夫說:「娃兒剛從學校裡回來,哪裡扛得動這些活兒,他剛畢業,就由著他去,等到有一天時運來了,說不定就讓他撞上個崗位來。」
郭若父親聽著媳婦這些話,便有點不耐煩起來,暴躁地說:「撞個鳥,書也讀了,什麼錢都讓他花光了,他長這麼大,拿什麼來孝敬我一回。」
接著郭若父親總會積怨地罵罵咧咧嘮嘮叨叨地番。
郭若聽了父親這一番話,臉感到發紅發熱。有點無地自容,心裡像針扎一樣的發麻發痛。恨不得地上馬上暴出一個坑來,他自已鑽到裡面去。
郭若躲在自己那間零亂不堪而十分狹窄的屋時裡,一個人抽著煙。焦油的辣味兒總是含著一種莫名的苦澀感,郭若的煙一支接一支不斷地抽著,那些過去殘留在他心中的所謂的幻想,就像眼前的煙霧一樣飄渺虛無,最後消失得無影無蹤。到了差不多天黑的時候,郭若便把幾天來從母親手裡得來而積攢下來的幾元錢換來的一包香菸統統抽光,接下來的幾天,他又得苦苦地捱過這些沒有煙抽的時光。自從畢業已來,讓他感受最深的事便是口袋裡常空空如也。就連每天抽一口煙的簡單願望還常常不能實現。
郭若學會抽菸,是在念大學那陣子。那時在郭若的宿舍裡,近七八位的男生中,只有郭若一人沒有抽菸。郭若常在那群煙氣十足的哥們中間,一起上學,一起放學,又在課餘的時間裡,一起打牌,一起到外邊的飯店裡吃飯,恰好那些日子,郭若的日子過得十分的無奈與失意。他拚命抽著從室友手中遞來的香菸便成了他發洩的很好途徑。
郭若的室友大多來自城裡的學生,那時,和他整天泡在一起的其它三位室友,身上穿的是名牌服裝,腳上穿的是名牌皮鞋。到了冬天的時候,他們還有時在皮衣或西裝裡面的襯衣上結一條領帶。平時在校裡出入,手裡總拿著一隻小巧玲瓏的手機,在那些貴族氣十分濃厚的哥們中間,只有郭若一個人顯得十分的寒酸。鑑於他家裡的情況,名牌衣服他是買不起了,便何況是手機什麼別的侈奢品,他也只能在心裡空羨慕而已。
每到了周未,郭若和他們一起總要到校外附近的咖啡廳裡,冷飲店去。他們要了飲料,點了小食。打牌說笑聊天到了深夜,後來,每到了週末,他們到外邊會餐,其餘的幾人都相繼地帶了自己的女朋友一起去,只有郭若一人,總是孤身隻影。每天看到校園裡其它的男生和自己的女朋友如影相隨地走在校園的某個角落,一副親密無間的樣子,郭若的心裡總是感到一種深深的失落感。
郭若在班中可算是一位才華出色的學生了,在他們的那個專業中,他是唯一一個在市級以上的報刊發表過文學作品的人,而且他會彈吉它吹笛子什麼的,圍棋也下得十分的出色。班中有一位瞭解他的中文系的教師,都暗暗驚嘆這位從鄉來的學生的才氣。郭若平時在班中,卻總是沉默寡言,很少主動和其它人說話,特別是女生。在女生們看來,郭若是一個孤僻冷傲的人,唯一和他談過幾次話的是班裡一位叫吳愫的女生,吳愫長得面貌清秀,身材高挑,臉蛋像雞蛋清一樣的白淨,兩顆黑亮的眸子裡總是透出一種暖昧的光芒。郭若每次見到她那笑容的時候,心裡總會不自覺地泛起一種甜蜜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吳愫的臉蛋總是在郭若的腦海裡蕩漾。
郭若的腦海裡開始產生了一種慾望,這種慾望隨著他在班裡與吳愫更多的接觸變得越來越強烈起來。這種慾望讓他平靜與無聊的生活多了一種莫名的亢奮與不安。郭若想自己總有一天,會完完全全地擁有吳愫,像別的情侶那樣,風風光光地牽著吳愫的手,出入於各式各樣的場合。
到了情人節的那個晚上,郭若和幾位朋友到外邊喝酒。回來時讓班裡的一位女生幫他約了吳愫。一會,渾身散發著酒氣的郭若便和吳愫在操場的某一個角落見面了。郭若的手裡拿著事先準備好的一束玫瑰花,花束裡塞了一張紙條,紙條上的字大意是:你能否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成為你的男朋友。當郭若把手上的一束花遞到吳愫手上的時候,吳愫的臉上浮上一層曖昧的笑容。他們又隨意地談了一會兒話,接著吳愫便帶著那花回自己的宿舍。接下來的日子,郭若不斷地給吳愫寫信,差不多每兩天一封。這一封封發燙的情書體現了郭若十分出色的文彩,一開始吳愫給郭若的回信很長很長,常寫著滿幾頁,回信的內容也總是熱情洋溢,字行間蘊含著脈脈溫情。到後來吳愫給郭若的回信竟縮小成短短的幾行。這短短的幾行話中總是閃爍其辭,那些娟細而歪斜的字所表達的差不多變成一些無關緊要不搔痛癢的廢話,且意思大都模棱兩可,和剛開始時的回信內容大有出入。郭若把那信上的幾行字反覆咀嚼,卻總是猜不透吳愫的心思。
經過一番思想的苦鬥後,郭若決定對吳愫進行另一番猛烈的進軍,每次放學後,吳愫背著書包,走出校門。郭若便緊緊地跟隨在她的背後,主動地跟她說話獻上慇勤,而吳愫卻總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高興時同郭若說上兩句,不高興時只是一味的沉默。郭若想剛開始被人追的女孩子總是這樣的吧。他還是一廂情願地痴心下去。郭若有一天約吳愫單獨到外邊吃飯,卻被她簡單地拒絕了。那天下午放學後,吳愫和班裡的幾位女同學一同走出校門,郭若像往常一樣,緊緊地追到她的身後,喚了一聲:「吳愫!」只見她掉過頭來,十分氣憤地對著郭若嚷嚷了起來:「不要再老是纏著我了!」吳愫說著自己揚長而去。周圍的那幾位同班女生都紛紛掉過頭來。盯著郭若,郭若怔在那裡,臉上感到發紅發熱。心裡感到一陣陣劇痛。
這以後,吳愫每次在班上碰上郭若,總是擺出一副旁若無人的高傲樣子。 郭若過了一相當抑鬱的時期。 他常常一個人躲在宿舍裡,拚命地抽著煙,他手裡的煙一支接一支,那些揮之不去的煙霧像是蒙在他心頭的悲哀,瀰漫著整個宿舍的空間,那些從菸頭裊裊上浮的煙嗆到他的眼睛裡,眼晴便疼痛地滲出了眼淚。香菸的氣味和他身上那一股寒酸的味兒混到了一起,讓他感到一種深深的悲傷。 後來從同學那裡聽到,在郭若追求吳愫的同時,校園裡的另一個男生也正進來追求吳愫,那個男生的家庭背景十分的不簡單,父親是這座城裡某某局的局長,在城裡有大幢的房子,有私家車,從同學那裡聽來的消息深深地刺傷了郭若的自尊心,從那時候起,郭若便在心裡暗暗地發誓,自己在不久的將來,也要像別人那樣的風光,住別墅,開小車。 到了大三第一學期的時候,吳愫在班裡消失了,有人說吳愫和她的男朋友兩人雙雙離校,帶著一大筆錢,到外邊做生意去了。吳愫的離去,使郭若忽然發覺自己在班裡的生活,完完全全的索然無味起來。每次想起吳愫那個局長兒子的男朋友從自己的身邊拐走了吳愫,他的心裡就像刀絞一樣的難受。上課的時候,郭若總是把頭埋在自己的課桌上,漫無邊際地緬懷著過去的那些傷心往事。老師們在講台上所講的課,他半句也沒有聽進心裡去。 在郭若的班裡負責教中文的那個女講師,年紀還沒到三十,長著一雙又圓又大的眼睛,身旁,郭若總會聞到來自她身上一股濃濃的香水味,郭若每次聞到這樣的一種味兒,心裡總會不禁地顫動一下,他把埋在桌子上的頭抬起來,馬老師正站在他的前邊,她把身子靠在桌子一旁,低著頭在回答前邊那個男生提出的問題。馬老師那穿著緊身衣服而襯托出來的豐滿挺拔的胸脯,那雪白而顯得一塵不染的頸脖,那暈圓的手臂,和性感的臀部,映入了郭若的眼簾。郭若呆呆地望著馬老師的身子,心裡感到一陣陣不安的悸動。那一點甜蜜感漫延到自己身上的每一根神經未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