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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子雁]不情願的新娘[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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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6-23 18:39:59 |倒序瀏覽
不情願的新娘 作者:子雁

「近水樓台先得月」一點兒都不管用!
高中時,他暗戀著關澄玉,一直在她身邊守護:
她生日,男友缺席,是他細心安排幫她慶祝
她的男友忙著考試無暇照顧她,是他天天專程送她回家
她傷心落淚,是他出借胸膛讓她好好哭個痛快。
然,只要她的男友一出現,她便忘了他的存在,將他捨棄在一旁
真心全被當作驢肝肺!既然如此,休想他再花心思呵寵她……
上天捉弄人的本事真是一流!
事隔多年再度重逢,蘇少軒成了她的上司,上班沒幾天便被罵得慘兮兮
之後,還被自家奶奶亂點鴛鴦,硬將她託付給他。
誰都知道那是不需履行的承諾,他卻無比認真地準備婚禮?—─
他已簽下她家飯店經營權!?原來她不過是「陪」嫁新娘哪……
當少奶奶很愜意?根本錯得離譜!
人前,他們是一對令人稱羨的夫妻;人後,他們相敬如「冰」
三不五時還有女人上門示威。她受不了了
當怨婦的日子不好受,是想辦法將自己變成幸福小女人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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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6-23 18:40:42
楔子

“少奶奶!”

一聲叫喚,拉回了關澄玉的思緒。

“什麽事?”

“我要出門買菜,午餐你要吃——”

“你自己打算吧!別管我了。”

她不耐煩地打斷秀嫂的話,秀眉緊攢,讓她看起來就像一朵沈郁的玫瑰,盡管清麗高雅,卻帶著憂傷。

“是。”

秀嫂恭敬的點頭。

待秀嫂終于推開大門走出去後,關澄玉才重重地吐了口氣。

嫁至蘇家已有數個月了,她仍然無法擺脫疏離感;大大小小的家事不需要她做,更不勞她費心,可她卻仍不是個最幸福的女人。

原因很簡單,除去令她閑得發慌的日子外,她的丈夫無疑是壓在她心頭上沈甸甸的一塊大石。

她的丈夫不愛她。

她也不愛自己的丈夫。

一對曠男怨女的結合,是另一種沈重的痛苦。

輕歎了聲,關澄玉的秀眉攢得更緊。

如果時光能倒回七年前,他沒有飛去美國的話,也許她就不會……

他們不會被拆散,一個在東、一個在西;甚至幾個月前,她不會嫁給蘇少軒,成爲一個不情願的新娘。

揚,你會怪我嗎?

怪我爲了世間最俗不可耐的金錢而背叛了你我之間的感情。

當你知道這件事後,會怎麽看待我?

我想,你也會像我一樣無可奈何吧!

感情就像一把雙頭利刃,在刺向你的同時也刺痛了我。忘了是誰說過這樣一句話,但這卻是不爭的事實啊!

若能再回到過去,眼前的一切真有可能改變嗎?

你能告訴我嗎?

揚,我等你回來告訴我……

鈴——

蓦地,電話鈴聲響起,嚇了關澄玉好大一跳,然後她伸出顫抖的手接起電話。

“喂!”

“澄玉嗎?我是惠文,七月十二日的同學會你沒忘記吧?要記得來參加喔!”

七月十二日……

她細細咀嚼著這個日子,那是大學聯考後的第十天,也是她高中同學會的日子。

“要我去參加?可是少軒他——”關澄玉正想著推托之辭,孰料段惠文立即打斷她的話。

“蘇少軒又怎麽了?他不來嗎?他若不來也好,你結婚後我們每次約會都是因爲他而取消,你也不想想我們有多久沒見面了,這次不許你再推拒了。”

“這……”

她知道惠文說得沒錯,可是她若出去,不知道少軒會怎麽想?

或許少軒根本不想參加……

“好啦!順便告訴你,方興揚回來了,他說他會來,如果你們再見面的話……”

段惠文故意不把話說完,讓她自己去想象。

“惠文!”關澄玉不悅地喚了聲她的名字,語氣中沒有因爲方興揚歸來而有特別的情感。

“好好好,開個小玩笑也不行。反正那天你一定要來,老地方、老時間,到時候見!”

段惠文怕關澄玉不高興,決定先把話說完。

“我不一定能去,我……”

“你不來,我就帶方興揚殺過去。”段惠文警告著。

電話這頭的關澄玉聽了段惠文這句話覺得困擾極了。

“惠文,別這樣,我已經結婚了。”

“誰說結婚就不可以有男性朋友?結婚就沒有交際圈了嗎?”

“情況不一樣。”

方興揚是她的初戀情人,這件事少軒從頭至尾都知道的,若是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她不希望兩人的婚姻再這樣難堪下去。

“哪裏不一樣?我看就是這個樣,你怕蘇少軒,我可不怕。就這樣說定了,那天如果你沒來,我就帶方興揚殺去你家。”

段惠文說完,立即把電話挂斷。

“惠文!”

聽見電話那頭傳來嘟嘟聲,關澄玉只好將電話挂上。

輕歎了口氣,不知如何是好的她,思緒飄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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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6-23 18:41:20
第一章

當當當——

期待已久的下課鍾聲終于響起。

教室裏的學生早已蠢蠢欲動,甚至筆記本、課本都已經合上,就等著講台上仍滔滔不絕的老師一聲下課令。

有些學生甚至已經將書包挂在肩上,以手指敲著空蕩蕩的桌面,不耐煩的態勢傷極了爲人師表的心。

終于,一聲下課,全班立即一哄而散,紛紛以最快的速度離開教室。

“澄玉,你等一下。”

需要小跑步才跟得上關澄玉的蘇少軒在她背後叫道。

“少軒,什麽事?”

關澄玉一回頭,便瞧見氣喘籲籲的蘇少軒,他們班的班長。

“我送你回家。”

關澄玉聞言一笑,“不必了,有人在等我,改天好嗎?”

“是嗎?改天我還有機會嗎?”

蘇少軒問,可惜關澄玉沒給他回答;她看到等在大門口的方興揚,立刻腳步未停的向他走過去。

“揚,今天怎麽這麽早?”

關澄玉笑著迎向方興揚,並伸手接過他手中的安全帽。

“下午沒課,所以我就先過來了。”他也笑著回答她,“上車吧!”

“嗯。”關澄玉點頭,然後側坐在方興揚的摩托車上,一臉幸福洋溢。

“坐好!”方興揚溫柔地叮咛。

“好。”

關澄玉將臉貼在他背上,溫暖的觸感襲上她心頭,甜蜜的幸福就這樣圍繞著她,一顆狂跳的心充滿火熱。

“怎麽不系安全帶呢?”方興揚從前頭拉起她的柔荑,將她的手環在自己的腰間,像是圍起一個小圓,將方興揚圈在她懷裏,這是屬于她的安全帶,也讓兩人的身體更貼近些。

“這裏還有同學……”

關澄玉紅著臉將手松開些,但方興揚卻霸道的不許。

“就算有人看,騎車也要系安全帶啊!”

關澄玉將羞紅的臉埋向他的後背,不敢再往校門口的方向看去。

“好了,走吧!”

方興揚催下油門,銀灰色的哈雷機車立即疾馳而去。

“少軒,明天見!”

關澄玉的聲音消失在空氣中,蘇少軒心痛的表情她哪裏看得見……

隔日,又是一樣的情景,蘇少軒在校門口目送方興揚和關澄玉疾馳離去的背影,仍來不及告訴她今天他特地開賓士車來要送她回家。

賓士車是不需要她用手充當安全帶的。

他想給她安全感,他想給她甜蜜的感覺,但那說不出口的情意只能深深埋在心裏,只有他自己知道。

十八歲那年,他深深體會到暗戀一個人的痛苦。

那滋味不苦,苦的是心怡的人眼中沒有他,只有另一個男人。

盡管他家裏十分富裕,還是買不到那份自己想要的愛情……

“少軒!你在想什麽?”

現在是下課時間,因爲下堂課是電腦課,必須到電腦教室去,所以蘇少軒和關澄玉正並肩在走廊上走著。

一路上,見蘇少軒始終沈默不語,關澄玉關心的問。

“沒什麽。咦,你今天怎麽沒趁下課時打電話給他?”

這個“他”指的是誰,不消多說,她是知道的。

“興揚去參加托福考試。”

關澄玉臉上雖然挂著平靜的笑,但他知道其實她是強裝出來的。

只有他,才是那個真正了解她的人哪!

澄玉,你知道嗎?除了方興揚之外,還有一個人總是在一旁默默地守護著你。

不,你不會知道的。

在你眼底,除了對方興揚的專注外,再也容納不下別人……

“他要出國讀書?”

“嗯。”關澄玉點頭,平靜的眼中帶著濃烈的落寞。

“那你呢?他要丟下你一個人在台灣?”蘇少軒止不住驚訝地問。

“我當然得留在台灣,我們家的情況是不允許我出國讀書的。再說,他又不是不回來了。”

“他只考慮自己,你還一臉無所謂?我真不敢相信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愛情!”

他一臉嗤之以鼻的模樣。

“你怎麽能這麽說,我不能爲了自己怕寂寞,而耽誤了他的前途,他有這個機會也是得來不易的。”

“你終于承認自己會寂寞了喔!那他呢?他知道你寂寞嗎?知道了還要走?這樣的男人你也要?”說著說著,蘇少軒情難自己地對方興揚生起氣來,更爲她甘願傻等感到氣憤。

“他不知道。”關澄玉搖搖頭。這是他們永遠無法更了解對方的原因。

方興揚是個對情感十分木讷的男人,除去外表的關心,他從不去了解她的內心世界。

“這還需要你自己開口說嗎?連我都看得出來你寂寞。”

“你……”意識到他話裏過于明顯的關心和不同于以往的態度,關澄玉不禁愕然。

“我……”蘇少軒本想向她表白,無奈上課鍾聲卻在這時響起,他們只得分別走進電腦教室。

裹著心事的糖衣和著情潮愛戀的苦味,讓一堂沈悶無聊的電腦課更加不知所雲……

天空低啜著,小雨絲絲淋濕了大地,灰蒙蒙的雲間偶然劃出一道閃光,不久,轟隆隆的雷聲便震撼著每個人的耳膜。

關澄玉站在教室走廊,心想這樣的雨不知道要下到什麽時候。她仰望天空,還是告訴自己,再等一會兒吧!

“跟我一起走吧!”

聽見身後傳來一道低沈的嗓音,關澄玉注意到頭上已經有一把傘,等著替她遮風擋雨。

“不必了。”關澄玉搖頭拒絕。

“你再不走,學校的人都要走光了。”蘇少軒空出一只手替她拿書包,“還是你在等方興揚?”

“我不是在等他。”我只是在等雨停。 關澄玉沒有把心裏的話說出口。

“不是就好,那我們走吧!”

他知道考上托福的方興揚近來正忙著申請學校和出國事宜,已經很久沒來學校接她下課了。

“少軒,謝謝你。”

“這麽客氣幹嘛!我們不是好同學嗎?”他輕描淡寫地定義兩人的關系。

走在雨中,小雨替他悲泣,盡管心中難受,他也不曾說出來。

只要能默默的看著她、守著她就夠了,他的願望多麽簡單呵!

“少軒,你對人真灣貼,將來當你太太的女人一定會很幸福。”關澄玉由衷的說。

“是嗎?”蘇少軒苦笑不已。她不知道自己說的“傻話”,足以令一個傷心的男人跌落萬丈深淵。

“你羨慕嗎?要不要試一試?”他半開玩笑的說。

關澄玉淺笑盈盈,“別開玩笑了!”

是了,她一直將自己的表白當成是玩笑。

自己的真心,怎堪這樣一再被踐踏,他還要再傻下去嗎?

蘇少軒不禁茫然。

“少軒,少軒!”關澄玉伸出五根手指在蘇少軒眼前晃呀晃的,試圖召回他飄離的思緒。

“嗯?你剛才說什麽?”

“我說,最近你是怎麽搞的,老發呆。”

聞言,蘇少軒心中一喜,“你有在注意我?”

“不注意也不行啊!你被老師叫起來罰站了好幾次,全班都注意到啦!”

“是嗎?”原來又是自己的自作多情在作祟啊!

“瞧你,又在發楞了。”關澄玉搖頭笑道:“說來聽聽嘛,到底是什麽事讓你這樣魂不守舍的。”

“沒什麽。”

“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她睨了他一眼,“是不是有了喜歡的人啊?”

蘇少軒的俊顔霎時布滿紅暈,被說中心事的他還以爲她什麽都知道了。

可,是誰告訴她的?他誰都沒說啊!

暗戀一個人方知情苦,他不想讓自己的一份情造成三個人痛苦,是以他從不曾告訴別人自己對她的那份情意。

然而事實證明,是他自己心虛多想,她根本是猜猜罷了!

“看來是真的!”關澄玉好心的問:“需不需要我去替你傳話?”

頓時,一盆冷水就這麽當頭澆了下來,使得蘇少軒狼狽極了。

“如果可以的話,就告訴她我喜歡她好久了。”

“好呀!你還沒告訴我她是誰?”

“你猜猜吧!就是你我都認識的人。”他和她並肩走著,不怕她明白自己指的是誰,因爲她根本猜不到。

“謝謝你送我回來,明天見。”

又是一天的結束,今天照例又是蘇少軒送關澄玉回家。

“不請我進去坐坐?”蘇少軒柔聲問道,帶著滿臉笑意。

“可是于善不在家……”關澄玉顯得有些爲難。

于善是她的室友,兩人一起在學校附近租房子,不過于善常常在她男朋友那邊過夜,很少回來,所以一層八坪大的房子往往只剩下她一個人。

“我又不會吃了你。我知道今天是你生日,只是不想讓你一個人孤獨的過而已。”蘇少軒真誠地說。這樣的表白夠清楚了吧!他想。

偏偏心有所屬的她卻聽不出來。

“你怎麽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你的事我都知道。”他小聲的說。

“你說什麽?”

“我是說,是學藝告訴我的。”

“學藝?她怎麽——”

“好了,別管這麽多,你先去換下制服,我在客廳等你,一會兒我請你出去吃大餐。”

“少軒,我不能讓你破費,而且揚他……”

“你不要告訴我,他要帶你出去,如果你們有約,他早在校門口等你了。”蘇少軒的眸色轉深,那是他要發怒的前兆。

關澄玉無語。

“好了,別婆婆媽媽的,我說請你就請你,快去換衣服吧!”

“這……好吧。”

關澄玉終于點頭,轉身走進浴室換衣服。

就在這個時候,她房裏的電話響了,蘇少軒想也沒想的順手接了起來。

“喂,澄玉嗎?我是揚,今天是你生日,我卻不能跟你一起慶祝,實在很抱歉,等我這邊准備得差不多了,出國前我會再跟你見一次面……你想我嗎?我很想你……澄玉,你爲什麽一直不說話?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你是不是怪我沒時間陪你?澄玉!”

電話這頭的蘇少軒思索著該不該告訴他自己不是澄玉,是他的情敵,他再不過來陪著澄玉,澄玉就會變成他的了。

他很想這麽做,可是如此卑劣的事他做不出來,只好忍著氣告訴他:“我不是澄玉,澄玉正在換衣服。”

“你不是澄玉?那你是誰?”電話那頭的方興揚明顯的慌張起來。

“你不知道我是誰?我是蘇少軒。”他是他小時候的鄰居,巧的是澄玉是他的女朋友。

“少軒?哦,我想起來了。可是,你怎麽會在澄玉家?”

“澄玉沒告訴你嗎?我是她的同班同學。”是關澄玉覺得他不足爲道,所以不曾告訴方興揚自己的存在吧!他酸澀地想。

“哦,之前我有聽她提起過,原來那個人就是你啊!真巧。”方興揚笑道,依然沒有把他當成一個對手。是他太不濟還是怎地,爲何沒人真正重視他?澄玉是,方興揚也是,他們都意會不出他對澄玉的一顆真心。

還是他們倆的感情基石夠穩,所以根本不把他當一回事,認爲反正他也拆散不了他們?

蘇少軒拿著話筒的手緊握著。會的,遲早有一天他會將澄玉娶到手,澄玉將會是他的新娘……

“少軒,是誰啊?”

關澄玉由浴室裏走出來,蘇少軒一驚,連忙把電話挂上,不管對方是否說完話了。

“打錯的。”他不想告訴她方興揚打過電話來,說他可惡也好、自私也罷,在感情路上,沒有不狠心的情敵。

“打錯的?那你還可以跟他聊天,我真服了你。”關澄玉不疑有他,笑著取笑蘇少軒。

“走吧!”他笑了笑,沒說什麽。

“等等,我先打個電話給揚,我怕他找不到我。”

“晚上回來再打吧,現在若不出門,等會兒市區就會塞車了。”蘇少軒按住她要撥電話的手。

“嗯……好吧!”關澄玉也沒太堅持,心想也許這時方興揚正在忙呢!

“那我們走吧!”就像是和關澄玉第一次約會,蘇少軒的心情不禁飛揚起來。

蘇少軒帶著關澄玉來到一家名叫“BISTRO”的餐館。

店面的造型看來就像一座古鍾,黃昏的光線照在上頭,沒仔細看還很難看出這是一家別具風味的餐館呢!

“BISTRO,這不是小餐館的意思嗎?”關澄玉指著店的招牌問道。

“對啊!俗氣又好記。對了,你要不要聽一個笑話,就跟取店名有關喔!”

“好啊!”

“以前在竹北有個賣棺材的,店名叫作‘開就來’,附近的居民每回經過那兒,就覺得這店名實在取得太過分了,哪有人這樣詛咒開門就有死人的,可是每回都抗議無效;後來有一天,開就來棺材店正對面開了一家自助餐,你猜店名叫什麽?”

關澄玉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叫作‘自己裝自助餐’,意思就是要短視沒道德的開就來棺材店自己裝自己的死人骨頭!”

“嘻,你怎麽能這樣說!”關澄玉邊指責蘇少軒,邊笑得好不開心。

“這可不是我說的,而且,瞧你笑成這樣,不也很沒良心?”

兩人笑鬧著走進餐館。

餐館內的裝潢華麗不俗,讓關澄玉不由得驚豔。微暗的空間內,除了每張桌子前燃著的小紅燭外,幾乎再也看不到光亮之處,連廚房在哪裏都很難讓人看出來。

點點燭光在她眼前漾開,讓她如置身在星夜下,享受無止境的浪漫。

但,這是少軒帶給她的,不是揚……

掩去心中的落寞,關澄玉佯裝無事,坐在蘇少軒替她拉開的椅子上。

“想吃些什麽?這裏可是要自己添飯、夾菜的喔!”

“這麽特別!”

“帶特別的人出來吃飯,當然要到特別一點的餐廳才行啊!我去替你夾菜。”

說罷,蘇少軒站了起來。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沒道理要壽星自己動手,我去就行了,你就安心等著吧!”蘇少軒將她按回座位上。

關澄玉靜靜地看著蘇少軒爲自己張羅晚餐,心中充滿異樣的感受。

揚從不曾爲她做這些,他向來只注意到自己。

揚喜歡吃辣,所以每回共進晚餐時,他總是將一大匙辣椒加到湯裏,從沒問過她的意見;他也喜歡吃酸,每回點水餃,他總將白醋沾滿整盤水餃,從沒想過她有胃病,不能吃酸。

可少軒不同,他注意到她的胃不好,還知道她愛吃什麽、不能吃什麽;他是如此細心的爲她選擇食物,這些不需要他明說,她已經注意到了。

就像昨天,他們中午在學校餐廳點了自助餐,注意到被分到她餐盤裏的那塊肥肉令她作嘔,他立即毫不猶豫的把自己那塊瘦肉換給她。

她常想,若揚能像少軒這樣細心就好了。

想著想著,她竟對揚漸生抱怨……

夠了!關澄玉,你已經很幸福了,你有了揚,怎麽能還想著少軒的溫柔!她試圖阻止自己泛濫的思緒繼續擴大。

倘若你如此不知足,老天爺會將原本賜予你的幸福盡數收回的!她如此告訴自己。

就在她若有所思時,蘇少軒已經回到座位上,手中的盤子裝了滿滿的菜肴。

“喏,這一盤給你,你先吃,我再出去買兩瓶果汁。”

“不用了,這裏就有紅酒了,不是嗎?”關澄玉指著餐桌上未開的紅酒道。

“那種有酒精的飲料你不能喝,不然吃了我這餐,你要是鬧胃疼,下回我就沒膽再約你了。”

“沒這麽嚴重吧!不然我喝湯就好了。”

“好吧。”蘇少軒也不再堅持,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吃啊!怎麽不吃,光看著我就會飽了嗎?”蘇少軒打趣地說。她看他的眼神帶著深究,他多麽希望那是專注的凝視,深深地、執著地。

“沒什麽,只是忽然覺得你很細心,不像一般粗枝大葉的男孩子。”關澄玉由衷地說。

“這是誇獎我,還是諷刺我?”

“當然是誇獎啊!”

“若真是這樣,怎麽會沒有女孩子喜歡我呢?”他故意歎了好大一口氣,表情趣味十足。

“你才幾歲,這麽急啊!”

“你不也才幾歲就有男朋友了。”

他提醒她跟自己同年,卻早已名花有主。

“那不一樣。”關澄玉羞紅了臉。

揚是她搬上台北後第一個認識的朋友,不,他們之間該說是房東與房客的關系。

方伯父把他名下其中一棟房子租給她,所以他們才有機會認識。

“當然不一樣。”他吃味的說。

“咦,你不是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嗎?是三班還是四班的同學?”

是同班同學!蘇少軒在心中呐喊,卻說不出口,“都不是。”

“難道我猜錯了?少軒,不要緊的,等緣分來的時候,你想擋也擋不祝”關澄玉用自以爲是過來人的口吻安慰他。

“這我早知道了,若能擋得了,我用得著這麽痛苦嗎?”他低著頭喃喃自語,沒將自己的困擾讓她知道。“你說什麽?”

“我說,快吃吧!飯菜都要涼了。”

現在不是表白的時候,他不想趁人之危,不想因爲方興揚的冷落,順勢填補她心靈上的空缺;他要光明磊落的跟他較量,然後光明正大的占據她的心,讓她心甘情願的接受自己的愛。

總有那麽一天,他不會再是躲在暗處苦嘗暗戀滋味的人。

“好吃嗎?”

“好吃,謝謝你帶我來。”

“只要你喜歡,我以後可以常常帶你來。”蘇少軒保證道。

“好,一言爲定。”

“一言爲定!”

看著她笑開了的紅唇,就像一朵難得綻開的昙花,美麗的光彩直射入他的心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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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6-23 18:41:48
第二章

幽深的黑夜鑲綴著閃閃動人的星子,宛如閃爍著數以萬計的美鑽。

夜晚徐風輕送,拂起了關澄玉頰邊的發絲,讓她看起來更加柔媚動人。

由陽明山俯視而下,大台北燈光閃爍的夜景讓他們的眼睛爲之一亮。

“好美啊!”閃著晶瑩清亮的眸子,她忍不住贊歎出聲。

“很難想象吧!大自然的美麗加上人工的浮華,竟然能成就這幅美景。”蘇少軒站在她身後,隨著她的目光往下看去,但心思多半是停留在她身上。

只有佳人,才是他惟一心系之處啊!

“你常來這兒嗎?”她問。

“以前念國中的時候曾經來過一次。”

“那個時候也像現在這麽美嗎?”

“不,幾年前台北還沒這麽熱鬧,所以沒有那麽多霓虹燈和像銀河般的車潮,而且那個時候也沒有你……”

“你說什麽?”

“沒什麽。”

若他知道自己對她的感情會那麽深刻,早在高一時就追求她了,也不會讓方興揚捷足先登。

“對了,我有禮物要送你。”他由上衣口袋裏拿出一條項鏈。“我還沒對你說生日快樂。”

“這、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關澄玉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兩步,“你已經替我慶生了,不需要再送我禮物。”

“你不收就表示不當我是朋友。”蘇少軒耍賴地說。

“可是……這一定不便宜吧!”

“錢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心意。”他凝視著她,那專注認真的神情,連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竟是如此珍視她。

“你的心意?”

“是啊,我的心意就是……澄玉,我喜歡你。”他終于鼓起勇氣向她告白了,好大的勇氣呐!

可關澄玉這頭卻愕住了,她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種情況。

她有男朋友了呀!少軒明明知道的,爲何還……

“可是揚他——”

“不要提他!”蘇少軒突然大吼,久久才平靜下來道:“今晚不要提他。”

方興揚這個失職的男朋友,女朋友生日,替她慶祝的人卻是他蘇少軒。

將來會帶給她幸福的人也是他蘇少軒,不是他方興揚。

“可是我……我已經有男朋友了。”關澄玉改口道。

就算不提揚,但揚是她的男朋友仍是不爭的事實啊!

而且,她不以爲自己的魅力有大到足以讓兩個男人爲她爭風吃醋的地步。

“有男朋友又怎麽樣,你們又還沒結婚。”蘇少軒不想美好的氣氛被破壞,于是緩聲道:“澄玉,本來我只想默默守在你身邊就好,只要維持這樣的友誼直到永久,不幹涉你的選擇、不破壞你的愛情;可是直到今天,我才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天天看著你、與你一同上下課的感覺是多麽的美好,所以我才會改變主意對你表白;難道這些日子以來,我對你的愛意,你完全感受不到嗎?”

“我、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是我完全沒想到——”

“你有感受到就夠了。”蘇少軒打斷她的話,心頭被這樣幸福的感覺塞得滿滿的,甜蜜的滋味填滿整個胸臆。

“少軒,可是我……我不愛你啊!”關澄玉殘忍的說。她心裏早就住了一個人,那個人是方興揚,不是他。

她是一個對感情專一的人,教她如何能在這個時候接受少軒、放棄揚呢?

“你不愛我沒關系。”

他無法否認,乍聞這句話時,他心裏有多麽難過,可是他強忍住心中的痛楚,堅定的告訴自己,愛她的心意,絕不會因此而改變。

“我會證明給你看,我才是最適合你的人。”

“少軒,你這是何苦呢!”

“苦不苦都是我自己願意的,只要你不苦就行了。”他把項鏈的煉扣打開,

“這是我送你的生日禮物,不是愛的禮物,接受沒關系的。來,我替你戴上。”

她不願意接受他的情意,他只好退一步;他曾經告訴自己不要逼她逼得太緊,他和方興揚的君子之爭,現在才開始。

“可是這……”

“別再可是了,我說這是生日禮物就只是生日禮物。”

他霸道的說,不容她拒絕,關澄玉也只好順了他的意。

項鏈的墜子上鑲嵌著一顆一克拉的假鑽,卻是光彩奪人、心意滿滿。

“這是我打臨時工賺錢買來的,絕對不是用我爸爸給我的零用錢買的喔!”蘇少軒事先聲明。

“謝謝你。”關澄玉好感動。

她知道蘇少軒家中十分富裕,身爲富家子弟的他,竟然爲了要買生日禮物給自己而去打零工。她不知道自己可以擁有這樣的幸福多久,只知道此時此刻,她真的爲他的用心而無所適從。

“你還沒告訴我,你喜不喜歡這條項鏈?”

“喜歡,我當然喜歡!”關澄玉不住地點頭,眼角含著幾欲滴落的淚水。

“喜歡幹嘛哭呢?”他溫柔的替她擦去眼角的淚水,“來,我們去吃蛋糕吧!”

“還有蛋糕!?”關澄玉驚道。

“當然有。”蘇少軒拉著她回到車裏,發動車子駛離陽明山。

這時,車內的兩人皆默默無語。

他想著的是如何能讓她快樂、幸福、滿足。

她想著的卻是,如果自己能愛上他,那該有多好啊!

“澄玉!”

鍾聲甫響,關澄玉正收拾著自己的書包,一位女同學突然叫住她。她回頭一看,原來是段惠文。

“惠文,有事嗎?”

“你急著回家嗎?我有件事要跟你說。”段惠文將她拉到一旁去。

“什麽事?”

“我告訴你,昨天我在誠品看到你男朋友和另外一個女人在一起喔!”

“是嗎?”

關澄玉一點兒也沒有聽到男友偷吃的消息該有的那副妒恨模樣,這令段惠文覺得有些奇怪。

“你怎麽不生氣?”

“有什麽好生氣的,他雖然是我的男朋友,可是也有他自己的交際圈啊!”就像她和少軒一樣;如果她因爲這樣就生氣的話,那她早就氣死了,因爲揚的女性朋友確實比男性朋友多。

“可是我看他們好象很親密呢!”

“是嗎?”聽段惠文這麽一說,她不禁有些擔心了。

仔細想想,她和揚已經有一個半月不曾見面了;她不清楚其他的男女朋友都是怎麽相處的,她只知道揚很少打電話給自己,若打來也只是匆匆說幾句話就挂斷了,再不就是說完他要說的話之後就挂斷,對她日常生活瑣事的詢問和關心,幾乎可以說是沒有。

這樣還能稱爲男女朋友嗎?她也不知道。

“你別不信,男人一定要看緊一點,尤其是即將出國念書的大學生,都喜歡來這一套,先把你定下來,然後自己在外面四處拈花惹草,反正可以一走了之不必負任何責任嘛!”

她真的只是一個高中生嗎?瞧段惠文一臉好象已經看透男人的模樣,若不是她真的和自己同窗三年,她一定會以爲她是個愛情顧問。

“揚不會這樣的。”關澄玉替方興揚辯解。

若他真的覺得跟自己在一起膩了,從此不再來找她,她損失的也只是過去專注在他身上的時間罷了!

她告訴自己,沒什麽好在意的。

但是,心湖被投下這麽一塊大石頭,要不起波瀾也難。

“你就是太信任男人了,男人不是這麽頭腦簡單的動物,他今天可以爲了一個女人騙你,改天就有可能爲了另一個女人打你!”

“惠文,你想太多了。”關澄玉聽段惠文把事情說得這麽嚴重,心底反倒覺得好笑。

“我是說真的!你自己找個機會試探試探他,就知道我說的有沒有錯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關澄玉只想先敷衍段惠文,並不是真的要去探方興揚的底。

或許,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對方興揚的依賴到底算不算愛?抑或者只是一個習慣……

放學鍾聲響起——

“澄玉,我們走吧!”

“少軒,我今天不跟你一道走了。”關澄玉今天看起來很高興。

“爲什麽?”

“揚會來接我。對了,我順便介紹你們認識。”

聞言,蘇少軒心中一震。他只能擁有這麽短暫的幸福嗎?

他只能暫時寄放在她心頭,一等方興揚回來接手後,他就什麽都不是了。

在她心中,竟然沒有能想起他、記得他的時間!

他心痛的看著關澄玉,遲遲無法相信,過去兩個星期的細心呵護,換來的竟僅止于此。

他錯了,錯在不該這麽貪心,不是跟自己說好的嗎,只要陪在她身邊就夠了,他不該還想奢求些什麽,至少不該想趁人之危。

但理智早在乍見他倆手牽手走在一起時便抛棄了他,取而代之的是強烈的情感徹底的折磨著他、啃噬著他。

那如化爲火山岩漿的熾熱情欲,就這樣蔓延開來,讓他感覺又熱又痛……

“揚,我來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蘇少軒,我的同班同學。少軒,這就是揚,我的男朋友。”

挂在關澄玉嘴邊的笑容是這麽燦爛,開心猶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感覺,他知道她內心是雀躍的,仿佛她曾經空了一大半的心,終于找到東西填補,而那樣東西就是他——方興揚。

“少軒,你真的一點也沒變耶!”方興揚拍了拍他的肩膀,那熟稔的態度,一點兒都不像兩人是剛認識的朋友。

其實他們以前就是常玩在一起的鄰居,後來因爲蘇家搬離,才漸漸失去聯系。

“彼此彼此。”看著情敵和心儀的人在一起,蘇少軒沒好氣的打招呼。

“咦!你們認識?”

“少軒和我是好哥兒們,以前他還常到我家來找我打棒球,在球場上常 被我修理呢!”

方興揚不由得說起自己小時候威風凜凜的樣子,想在女朋友面前炫耀一下。

“真的嗎?”果然,關澄玉一臉崇拜的看向方興揚。

兩人間親昵的眼波交流,刺傷了蘇少軒的眼和心。

“當然啦!少軒,你說是吧?”

“過去的事有什麽好提的!”蘇少軒不以爲然的說,“球場上的得意可不等于職場上的得意,等你職場情場兩得意的時候,再來炫耀也不遲。”

聞言,方興揚和關澄玉都楞住了,他們同時感覺到蘇少軒不同于平常的敵意。 關澄玉知道那是因爲自己的關系;但粗枝大葉的方興揚壓根兒不知道自己口中的好哥兒們,其實喜歡著自己的女朋友。

這複雜的三角關系,在此時起了那麽一丁點兒微酸的化學變化……

“少軒,我和澄玉要到西門町去吃晚飯,你來不來?”方興揚一手搭在關澄玉肩上。

蘇少軒見關澄玉沒退開,也沒叫他放手的意思,胃裏不禁泛起一陣酸意,立即別過頭去,“不了,你們自己去吧!”你們這麽久沒見面,想必你也不想我跟在後頭當你們的電燈泡吧!蘇少軒心想。

“好吧!那我們走。”方興揚也不勉強他。

其實蘇少軒多希望關澄玉能開口邀他去,只要她說一聲,他絕對奉陪到底,可是……

直到機車留下的煙塵散去,他還是不敢相信,她竟真的就這樣丟下自己走了。

她明亮的雙眼凝望著的男人,依然不是他、不是他呵!

“你要走了?”關澄玉一臉震驚的問。

“嗯,就在這個星期六。”

方興揚緊緊的握著她的手,由他手心傳來暖暖的溫度,只是這樣的感覺,將好幾年不會有了……她盈滿淚水的眼,一瞬也不瞬地看著他。

“這麽快?”

“嗯。所以,今天是我出國前最後一次和你見面了。”他不舍地說。

出國留學是他父母親對他的期望,也是他的夢想,他不能爲了愛情,放棄這計劃已久的夢想。就算得抱著對她的歉意過一輩子,他也非去不可。

“那你會寫信,或打電話給我嗎?”關澄玉早就猜到今天他會來,絕對不是專程來看她的,一定是有重要的話要告訴她。

雖然早就這麽想,可親耳聽到他這麽說,她還是免不了十分震驚。

“傻澄玉,我當然會。”方興揚伸出大手撥弄著她的頭發,笑罵她傻。

“揚,難道你不會難過嗎?”

“爲什麽要難過?你想想,每年有多少人搶著要擠進劍橋,要不是教授幫忙,我還申請不到呢!所以我一定要好好把握這次機會。”

他沈醉在自己美好的未來裏,渾然未覺自己的計劃裏不曾有關澄玉的事實,已經深深傷透了她的心。

“那我呢?你有想過我嗎?你走了,我怎麽過這幾年?等我畢業後,是要留在台北等你,還是要回鄉下去?你告訴我啊!”關澄玉也不想拿這些事來煩他,可是他的計畫裏竟沒有她,這教她害怕。

她好怕他這一出國,兩人間的聯系會就這麽斷了,青澀的初戀就此煙消雲散,這青春,到底還有什麽是她留得住的?

“都可以啊!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不過留在台北,工作機會會多一些。”方興揚想也不想的回答。

關澄玉這一聽才徹底明白,他真的沒替自己想過;這樣的男女朋友,比同學之間的情誼還不如。

好象在那麽一瞬間,她懂了自己對他的感情,但這萌生的念頭是這麽渺孝這麽不足爲道,是以當方興揚對她稍加溫柔後,那渺小的念頭就又被硬生生的壓回去,繼而消失無蹤。

“留在台北等我回來好嗎?”

他眼中的誠摯被當成是懇求,被需要的感覺是這樣美好,關澄玉沈淪了,已經願意爲他付出一切,這小小的等待算得了什麽。

“澄玉,好嗎?”

“好。”關澄玉毫不猶豫地答應。 畢業後,她將留在台北,大學也以台北的學校爲第一志願;她會等他,等他拿學位回來。

“謝謝你,澄玉。也請你有空時去看看我父母,幫我照顧他們。”他要求道。

“好。”這不是問題,關澄玉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澄玉,謝謝,若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

“我真的有你說的這麽重要嗎?”

她想聽他說,自己對他而言到底代表什麽;在這離別前夕,她想知道自己在他心目中,究竟占有何種地位。

“當然。”他不是很認真的回道。

“多重要?有沒有你那個女性朋友重要?”關澄玉想起不久前段惠文才警告她的事。

聞言,方興揚楞了一下。

她怎麽知道?但他還是決定先裝傻。“你在說誰?”

“惠文告訴我,有天在誠品看到你跟一個女性朋友在一起。”關澄玉也不隱瞞,直接問他。

方興揚先是又楞了下,隨即笑容滿面,敷衍地道:“她是我同學,和我一起去誠品買原文書而已。”

“原來是這樣。”關澄玉點點頭,表示了解。

她相信他,所以沒有多問。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對他的感覺有沒有自己認爲的這麽深,甚至不知道他在自己心裏的位置,已經悄悄、緩緩地進駐另一個人了……

“你相信我?”

方興揚簡直不敢相信,一般女孩子要是抓到男朋友在外面花心的證據,不是都會緊咬著不放嗎?可澄玉卻……

“爲什麽不相信?除非你真的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關澄玉懷疑道。

方興揚伸出兩手在半空中揮呀揮的,嘴裏急忙反駁:“沒有、沒有!”

“沒有就好。”

“澄玉,謝謝你肯相信我。”

“我不相信你,還能相信誰呢?”關澄玉失笑道。

她對自己如此真心,他卻在離別前夕悄悄地變心……

“澄玉,要等我回來喔!”

對于感情,他是貪心的,越多越好,就算自己對她已經沒了那份感覺,但還是想緊緊的霸住她的心。

“嗯。”他握緊她的手,兩人對看著,直到夜深人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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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隔天,方興揚依然沒出現在關澄玉學校門口。

“我送你回去。”照例,蘇少軒站在她身後說道。昨天在校門口不愉快的會面,他早已沒放在心上。

“嗯,謝謝。”說真的,沒看到方興揚,關澄玉難掩心中的失望。

“要不要一起吃晚飯?”一整天了,他注意到關澄玉一直悶悶不樂的,可惜在班上他不能表現得太關心她,不然早在第一節課下課,他就問她了。

“不了,我吃不下。”

依舊是染上憂郁的臉龐,令他看了心疼不已。“我帶你去看夜景,好嗎?”

關澄玉仍是搖頭,她知道自己沒心情。

“那——”

“少軒,別爲我傷腦筋了。”關澄玉打斷他的話。

“怎麽了?瞧你一整天都苦著一張臉,是不是方興揚欺負你了?我去找他算帳!”蘇少軒說罷,立刻把袖子一卷,一副要找人打架的態勢。

關澄玉連忙拉住他,“少軒,不是揚……唉!也是爲了揚沒錯啦。”

“他怎麽了?”見關澄玉提起方興揚反而更郁悶,他的口氣難得好了起來。

“他要出國了,就在這個星期六。”

“那不就是後天?”他喃喃自語,一會兒才恍然大悟道:“他昨天晚上才告訴你?這麽大的事,他竟然到最後一刻才告訴你?他到底把你當成什麽啊!”

蘇少軒也很難解釋自己的怒氣從何而來。方興揚這樣對待關澄玉,仿若根本不把她當一回事;但是他就要出國了,這對他無非是一個大好機會,他生什麽氣?

不,他當然生氣,氣關澄玉更氣自己,雖然還是氣方興揚多一些。

他怎麽能這樣對待他的澄玉,澄玉是一個如此善良的女孩啊!

方興揚不懂得珍惜澄玉,那就別老霸占著她啊!讓她心裏只有他,永遠只有他一個人。那他呢?他算什麽?

“少軒,揚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太忙了。”

“忙!?他忙個鬼啊!忙就可以不用陪女朋友了?忙就可以罔顧你的感受?他真的是太過分了!”蘇少軒是真的很生氣,氣方興揚對她的態度與自己有如天壤之別,可她卻還是選擇了他。

但是感情這檔子事,哪是誰付出比較多誰就是贏家呢!

“少軒,你不要這樣好不好?揚要離開,我已經很難過了,你還這樣……”關澄玉的眼淚撲簌簌直掉,那模樣恁是可憐。

蘇少軒心軟了,臣服在她的淚水下。

他怎麽能在這個時候,還狠心傷害她呢?就算他會傷害任何一個人,也絕不能傷害她,這是他對自己的承諾。“對不起,我一時氣不過。”

“少軒……”既然哭了,那就哭個夠吧!關澄玉忍不住偎在他懷裏落淚。

蘇少軒被她的舉動驚愕,但很快的,他回過神來,拍拍她的背,“喂,小姐,你要哭也得等我們離開校門口吧,學弟學妹們都在看了。”

聞言,關澄玉急忙離開他懷中,擦幹濡濕臉頰的淚水,不好意思的向他道歉。

“不要緊,我帶你去一個地方,讓你哭個痛快。”

他拉著她的手就往前走。這是關澄玉第一次願意讓他牽她的手,他相信自己將一輩子難忘。

“少軒,你要帶我去哪裏?”

關澄玉被蘇少軒牽著,他家的司機被他遣走,只交代了聲他會自己回去後,他便拉著她搭上台汽公車。

“你只要告訴我,要不要跟我一起翹課?”

“翹課?”她不敢,從小到大,她從沒做過這種事。

“沒錯,就是翹課,讓我們自由自在的玩一天,忘卻一切煩惱,要不要?”

看著他帶點神秘的笑容,關澄玉被他的俊顔吸引了,不自覺地跟著他點頭。

“好,那我們就去玩一天。”

雖然身上還穿著制服,可是他們一點兒也不在乎,只想忘卻一切煩惱。

當公車來到十分瀑布,蘇少軒立刻拉著關澄玉下車,這時候天早就黑了。

背著書包的他們走向瀑布,瀑布狂瀉的聲音仿佛自四面八方傳進他們耳中,蘇少軒湊近關澄玉的耳邊說道:“這個時候已經沒有遊客了,你要怎麽叫、怎麽吼都可以。”

“咦?”關澄玉一臉疑惑的看著他。

看她這副模樣,蘇少軒就知道她根本不懂自己的意思,于是他向她說明:“心理學有一種說法,就是讓一個人站在高處呐喊,把平日心裏想說的、想喊的話說出來,可以治療創傷。你試一試!”

“我、我不敢。”關澄玉膽怯的搖搖頭。

蘇少軒睨了她一眼,站在瀑布前面叫道:“方興揚,你這個混蛋!”

關澄玉聞言,拉著他說:“少軒,不要這樣。”

“只是發泄一下而已,不用這麽認真。”事實上,他可是認真得很。

“方興揚,你這個大笨蛋,爲什麽要走!”他又對著瀑布喊道,把關澄玉心中想喊的話說出來。

沒想到此舉卻引來關澄玉決堤的淚水,她確實想問揚,爲什麽一定要走;可她不敢問,從來就不敢。揚要做什麽,從來沒問過她,就算她知道了,也阻止不了。

有誰知道她心裏其實正爲了離別在難過?除了少軒,只有少軒……

“揚,告訴我,爲什麽一定要走?”這次,出聲的是關澄玉,她抛開顧忌,學著蘇少軒的舉動,朝轟然作響的瀑布狂吼、不斷地問著那個無法聽到這句話的人。

“對了,就是這樣。”蘇少軒帶她來這裏,就是要讓她徹底發泄自己的情緒;現在她終于願意面對方興揚心底只有他自己,而沒有她的事實了。

然而,他想得太簡單了,關澄玉接下來的話,讓他徹底心碎。

“揚,你到底愛不愛我?我愛你啊!”

關澄玉的話隨即消逝在瀑布邊,卻在蘇少軒腦海中盤旋不去,心就像被刀割、被火燒、被撕裂般,感覺再難堪不過。

“夠了、夠了!”

蘇少軒立即斂去笑容,伸手按住她的嘴。他不許她再狂吼她愛著別人的話,那句我愛你已經讓他受夠了。

“少軒?”關澄玉不明所以的看向他,只見他的表情陰晴不定,完全不像平常溫文儒雅的他,令她不禁害怕地向後退了幾步。

意識到自己嚇到她了,蘇少軒沈住氣,緩色道:“沒事,我們到下面去玩吧!”

十分瀑布下方是野人谷,他們沿著瑞十公路往下走,他決定要用心把握和她在一起的這一天一夜。

很快的過了兩天,今天是星期六,蘇少軒和關澄玉還待在平溪。

“天亮了。”關澄玉睜開眼睛,看著黑幕消失在山頂,清新的早晨,竄入鼻尖的青草馨香讓她緩緩蘇醒。“天亮得真快。”躺在她身旁的蘇少軒也睜開了眼睛,奇怪的是,他今天看起來好象有點懶洋洋的。

因爲他們都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

“你覺不覺得,天亮比天黑還快?”

“不覺得。”他只覺得自己在關澄玉的世界裏,永遠沒有天亮。

“沒感覺的人!”她不悅地罵了他一句。

“我要是沒感覺,就不會……唉!算了。”不想說破那個沒感覺的人是她,他想象平常一樣雙手往後一撐,前空翻起身,卻發現今天的自己竟怎麽樣也起不來。

蘇少軒暗罵自己這是在逃避,是不想送關澄玉回去的借口。

“你還不起來啊!”關澄玉已經起來了。

“我也想起來啊,不然你助我一臂之力。”

關澄玉伸出右手要拉他,可當指尖觸碰到他的體溫時,她驚訝地松開,本來要讓她拉著起身的蘇少軒又這麽躺回去。

“哎喲!你想謀財害命啊!”

“少軒,你發燒了!”指尖傳來的溫度是這麽燙人,他怎麽還是這副無事樣?

“有嗎?”他撫向自己的額頭,溫度果然是燙得嚇人。

“怎麽會突然發燒呢?對了,一定是昨晚天氣涼,你又把外套給我蓋,自己才會受涼了。”

“大概吧!”他無所謂的聳聳肩。難怪他會覺得全身無力。

“不行,我們快回市區吧!你得趕快去看醫生才行。”關澄玉說完,立即慌張的拿起放在一旁的書包、衣服和鞋子。

“等等,說好了我今天要送你去機場的。”

昨晚一起看星星的時候,他就給過關澄玉承諾,就算等到天黑,他也要陪她去機場默默地送行。

“可是你生病了呀!”那一刹那,她真的忘了今天是方興揚要離開的日子。

真是不應該,她怎麽能忘了呢?可是少軒他……

“我不要緊,第一班飛機應該是六點整起飛,我們快去機場吧!若是錯過就不好了。”蘇少軒勉強撐起身體。

由于不知道方興揚是搭幾點的飛機,他們是甯可苦等,也不願錯過。

“少軒……”關澄玉擔心的看著蘇少軒,明白他是真心對自己好的人,可是她只有一份感情,而且早已給了另一個人……

“好了,別唆,快走吧!”他替她拿起書包,“我雖然生病了,可是腳程還是很快的,你不要落後了喔!”“嗯,我知道。”暫時揮去他生病的陰影,眼下,她只想送方興揚一程。

機場,十點整。

蘇少軒和關澄玉已經來到松山機常

“少軒,你還好吧?”關澄玉擔心的看著蘇少軒。

他臉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紅,她想陪他去看醫生,又怕錯過幫方興揚送機的時間,矛盾的她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蘇少軒在一旁安慰她,“我沒事,你別一直看我,專心看通關那邊的人吧!”

聞言,關澄玉又緊張兮兮的往出境櫃台處看去。

蘇少軒早就注意到她的緊張和強壓下的離愁,老實說,看她這副模樣,他的心底是難過的。他在心中暗罵自己傻瓜,把她帶走就好了嘛!

可良知和道德感不讓他這麽做,他要她心甘情願的投向自己的懷抱,而不是使盡各種手段和方法;那回在她住處挂了方興揚的電話,他早就不齒自己了,所以他絕對不能一錯再錯。

可真他媽的該死!他的心還真是見鬼的疼啊!

全身發熱,加上對方興揚的嫉妒,使他的身體不適到了極點,方興揚再不出現,他就……

算了,看在澄玉的份上,他不會把他怎麽樣。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終于,在時針指向十一的時候,方興揚出現在機場大廳。

“揚!”關澄玉一看到他,就忘了身邊還有個蘇少軒,立即直飛奔而去。

“你怎麽來了?”方興揚吃了一驚,他完全沒想到關澄玉會來送他。

“是少軒陪我一起來的。”關澄玉回道。

“少軒?是他啊!有他照顧你,我就放心了。”

“是啊!”關澄玉點點頭,眼裏只有方興揚。

“我們邊走邊聊,我要去Checkin了。”

“嗯。”關澄玉不想錯過任何一秒鍾能陪著他的機會。

而方興揚盡管在行前已經告訴自己,要暫時忘了關澄玉,可是當看見關澄玉出現在機場大廳時,他就忘了這件事。

兩人離情依依的往櫃台走去,完全忘了在他們身後,還有一個人正勉強、吃力地跟著。

“澄玉,我必須走了。”終于,真正的離別到來。

快走吧!蘇少軒咬牙在心裏說道。

“揚……”

“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

“嗯。”關澄玉忍著幾欲決堤的淚,不想哭出來,可是眼淚卻是這麽不聽使喚;到了這樣離別的時刻,哭,好象是每個人應該做的事。

“這樣我就放心了。”方興揚拍拍她的肩,在她臉上做最後的梭巡。

該死,還不快滾!你等著,我一定會把澄玉變成我的!

蘇少軒如鷹般銳利的雙眼緊盯著方興揚,好象要把他的身體灼出個洞來,再不,把身上的熱氣全傳到他身上他也爽快。

“揚,保重。”

突然,不可思議的畫面發生了。

蘇少軒看到關澄玉抱著方興揚的腰,緊緊地箍著,還把自己的唇湊上前去——

他痛苦的別過頭,強忍著怒氣,拳頭握得死緊。

那一幕不斷回蕩在他腦海,他無法想象自己怎麽能容許這一切發生。

他緊握拳頭,再看下去,他一定會揍人,而且揍的會是關澄玉,不是方興揚;所以他選擇移開視線,以至于沒看見關澄玉其實只是親了方興揚的臉頰……

她怎能如此對他?這些天來,是他對她的呵護不夠,令她完全沒放在心上,所以才能這麽肆無忌憚的在他面前表演這一幕?

她以爲他不會痛嗎?她以爲自己帶她來機場,是因爲那該死的友誼嗎?

他無法原諒她對自己的傷害,過去只是他在自欺欺人!

這樣的念頭就像炸彈,瞬間引爆,炸得他理智全失,炸得他將自己對她的愛戀盡數消弭。

對她而言,他只是代替品,一個方興揚不在時的代替品。他對她的好,還不足以讓她改變心意;他對她的好,只是一個笑話!

隱忍著怒氣,他回過頭不再看他們。

她對他的關心全是虛情假意,她主動吻了方興揚,她背叛了他對她的情意,她再也不值得他對她好了。

怕自己再待下去換來的將是無止境的恥辱,所以他選擇離開,他再也不要像此刻這樣,把一顆真心送給人踐踏了。從那一刻開始,再也沒有人能讓他的心敞開。

他像一只落荒而逃的狗,狼狽地跑出機場,讓一輛黃色的計程車,將他的真心帶走……

“于善,你說你要走了?”

關澄玉回到住處,難得看到室友于善在家,沒想到她開口的第一句話,竟是她要搬回老家了。

“嗯,家裏催我回去。”于善別開眼,不敢直視關澄玉的眼睛。

“可是,怎麽這麽突然?”

于善和她同住在這個屋檐下已經兩年多了,雖然關澄玉很少看到于善在家,可同居的情誼實在難得,她突然說要走,說實在的,關澄玉仍覺得很意外。

“沒辦法,老人家就是這樣。”于善聳聳肩,表情無奈地道。

“那你的男朋友怎麽辦?他還留在北部嗎?”關澄玉沒見過于善的男朋友,只知道他是于善的學長。

“他已經出國念書了。”

“所以你留在台北也見不到他了?”好可憐啊!關澄玉突然想到,于善和她男朋友的情況,就像她和揚一樣……

“對啊!所以我還是回去好了。”

“那你准備什麽時候走?”

“後天早上十點,我已經買好火車票了。”

“那我不就不能送你了嗎?”後天是星期一,她得去上課。

“不用了,送什麽送!”于善無所謂的說,看了令關澄玉覺得好難過。

她怎麽可以說走就走,兩年來的同居情誼,就像用立可白一樣,說擦就擦掉。

關澄玉不了解,沒有什麽感情是放不下的,這就是新新人類的感情觀。

“那,我祝你一路順風!”關澄玉只能這麽說了。

“謝謝。”這時,于善從抽屜裏拿出一個小禮盒,“這是送給你的小禮物。”

“這、這怎麽好意思!”

“別跟我客氣,如果哪天你發現我騙了你,也許就不會說這種話了……”後面的話消失在于善嘴邊,她淡淡的笑容增添了無奈。

關澄玉不懂她話裏的意思,正要開口詢問,于善立刻阻止道:“好了,我要回房補眠了。”

“對了,于善,今天有沒有人打電話找我?”目送揚走進登機室後,她才發覺少軒不見了,她在機場廣播了好幾次,也等了好幾個小時,都沒有見到少軒,這才決定先回家。

“沒有啊!”于善搖搖頭。

關澄玉聞言一陣失望,卻不明白這沈重的失落感因何而來。少軒爲什麽會突然一聲不響的離開?她想不透。

“怎麽了,有要緊事嗎?”于善關心的問。

“沒事。”關澄玉搖頭,心想一會兒打電話到少軒家吧!

午後,春日的陽光溫暖地照射大地,校園的草地覆上澄黃的亮光,風也柔柔地吹送。

下課鈴聲響起,同學們陸續走出教室。

“少軒,等等我!”關澄玉抱著書本,追著距離她很遠的蘇少軒。

“什麽事?”蘇少軒停下腳步,轉過頭看著她。

他畢竟不忍見她因追趕自己而氣喘籲籲的模樣呀!

“你那天怎麽突然先走了?”

自那天他不告而別到現在,他一直避著自己,她感覺得出來。

“你還有想到我嗎?”

他不想去相信了,再也沒有什麽比那一幕更教他心冷。

不知怎地,他的漠然讓關澄玉心中一恸,好象有什麽東西在瞬間失落了。

“我當然有想到你啊!你知不知道我在機場呆等了好幾個小時。”

關澄玉以爲自己是最有理由抱怨的那個人,卻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爲已經深深傷了一個男人的心,那豈是她呆等了好幾個小時可以彌補的。

感情的事,沒有這麽簡單。

“對不起,我以爲你不需要我。”蘇少軒歎了一口氣,不想多作解釋。

以爲只要不去想那個畫面,就可以很快忘記,誰知那已深深烙印在心版上。

“我、我……”

她說不出需要他的話,那太沈重,也太虛假,她的心裏應該只有揚一個人,她得爲他守著承諾才對。

可,一想到少軒對她的好,她猶豫了……

“算了,你什麽都不用說了。”蘇少軒徑自往前走去,早就明白關澄玉喜歡的人不是他,就算爲她做再多的事、說再多的話,也只會讓他不堪,還惹得她討厭。

“少軒,等等……”

“還有事嗎?”

“你的病好點兒了嗎?”

“好多了。”他不知道她說的是哪種病,但無論她指的是小小的感冒發燒,還是傷心的病,他知道自己是好不了了。

關澄玉看著他遠去的背影,陽光落在她身上,她猶理不清,爲什麽身邊的人都一個個離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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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半夜,電話鈴聲響起。

“揚,是你!?”

“嗯,你還好吧?”

“很好,你呢?”乍聞方興揚的聲音,關澄玉的睡蟲都跑光了。

“還好。”

“怎麽了?聲音聽起來怪怪的。”關澄玉覺得今晚的方興揚很不一樣,好象有些欲言又止的。

“沒什麽,告訴你也無濟于事。”

“是不是學校發生什麽事了?”關澄玉緊張的問。

“不是。”

“揚,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澄玉,你能幫我嗎?”

“你說,只要我能幫得上忙,我一定幫你。”

“好吧!或許你能替我想辦法……”方興揚在電話另一頭,緩緩地說著。

放學後,關澄玉一個人站在校門口。

她在等蘇少軒,她好久沒和他說話了,自從去平溪回來之後,他就不太愛理她;在學校見了面還會點個頭,離開校園在外頭碰到時,他總會當作沒看到她,直接從她身邊走過。

她不知道爲什麽會這樣,難道她不接受他的情意,他們之間就連朋友也做不成了嗎?她曾經懷疑過,不過挽回蘇少軒和她之間的情誼並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她今天是有事要請他幫忙。

想著想著,她的目光落在緩緩走近的一個白點上。那是少軒!

“少軒!”關澄玉出聲叫住他。

“你還沒走?”蘇少軒似乎很訝異。這些天來他都刻意等她離開學校後才走,今天卻在校門口遇見她,他心中難免吃驚。

“嗯,我在等你。”

“等我!?”聞言,蘇少軒的眼睛一亮,他以爲關澄玉對自己還是有那麽一丁點兒的不同。

“嗯,我有事情想請你幫忙。”關澄玉不知道該怎麽開口,爲難使她臉紅。

“什麽事?”

“我們先找個地方坐下來,我再告訴你。”

關澄玉主動拉起他的手,令蘇少軒意外不已,同時心中暗喜著。

“好。”

不一會兒,他們來到離學校不遠的一間冰城。

點好飲料後,關澄玉便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蘇少軒。

“你要我借錢給方興揚!?”聞言,他的心涼了一半。

“少軒,我知道這太勉強你了,畢竟十萬不是一個小數目。”

關澄玉誤會他生氣的原因,還以爲他是一時拿不出這麽一大筆錢。

“你以爲我是在氣這個?”

“難道不是嗎?”關澄玉不解的看著他。

“你……該死的!”蘇少軒憤而捶了下桌子,發出好大的聲響,引來鄰桌客人的側目。

“你以爲我是爲了錢在生氣?我是在氣你,氣你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會想到我,該死!”他頓了下,繼續說道:“你爲了他來求我,這算什麽?”

“可是,揚他不能來啊!”

關澄玉還是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這令蘇少軒氣悶,他氣她不了解他,更氣她把他的情意視爲無物,無視于他的自尊。

若是愛一個人,需要付出這麽大的代價,他不該放進感情的。

“這不是他能不能來的問題,澄玉,你還是不了解。沒錯,我對你的感情深到可以爲你做任何事,但我的感情絕不是你可以拿來利用的!”

“我沒有在利用你——”

“有,你有!你以爲我是聖人還是耶稣?你以爲這樣傷害我,我不會痛嗎?”

這是他最後一次告白了,他告訴自己,若關澄玉還是不了解,也只能怪她遲鈍了。

“我……”關澄玉知道自己的確不該這麽做,可是眼下只有他能幫得了揚啊!

看她一副茫然又抱歉的模樣,蘇少軒終于明白,她對自己和自己對她,永遠無法在天平上秤量,他們之間永遠只是失衡的天平,一邊高、一邊低……

“澄玉,對你,我是認真的,可你呢?你拿什麽來回報我?”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覆在自己左邊的胸口上,沈痛的說:“是痛!你把一顆大石丟到我身上,狠狠的砸在這裏,這裏……已經完完全全碎了!”

“少軒,我不是故意……”關澄玉掙紮著要他松手。

“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你也不是故意的,這是我的錯,是我太自作多情了。”他松開她的手,“從今以後我不會再那麽傻了。”

他推開椅子站了起來。

“少軒,那揚的事……”關澄玉不死心的問,再次把他止不住血的傷口扯開。

“我會把錢彙給他。”

“謝謝!”松了口氣,但她的聲音有些軟弱。

他只是頓了下腳步,而後沒有遲疑的離開。他多恨自己還是拒絕不了她呵!

蔚藍的天空下,一排排高大的木棉花樹已經長滿了橘紅色的木棉花,有的甚至太過成熟,微風一吹就掉了下來。

已然到了畢業的季節,校園裏樂隊練習著骊歌的演奏,三年級的課程早已結束,課堂終日是自習或團體活動;離別的日子即將到來,做什麽好象都跟著沒勁起來,包括他,還有她……

“少軒,考完聯考你要去哪裏玩?”班上的女同學問著。

坐在離蘇少軒不遠的關澄玉也聽到了,她連忙豎起耳朵聽著。

“可能會去日本看我爸媽吧!還不一定。”蘇少軒的父母親在日本有間商社,但因爲蘇少軒是在台灣出生的,某些應盡的義務限制讓他必須留在台灣讀書、服兵役,所以從小他就和父母親分隔兩地,偶爾才會飛去看他們。

“喔,那就是說你不會在台灣?”女同學用遺憾的口吻問。

“大概吧!有什麽事嗎?”

“其實也沒什麽啦,我們本來是想找你一起去參加夏令戰鬥營的。”

“哦?聽說那裏的魔鬼訓練非常嚴苛,你不怕嗎?”他挑起一邊眉,還以爲女孩子不會喜歡那種像當兵的生活。

“我才不怕呢!那多刺激啊!”女同學高興地說道。難得蘇少軒肯多說幾句話呢0怎麽樣,要不要去啊?”“我考慮一下。”

“還考慮什麽?去日本隨時都可以去啊,反正我們都已經畢業了。”女同學說得眉飛色舞,就是想拉他參加。

“嗯……好吧!”

“哇,太好了!”女同學跳了起來,“我去替你拿申請表。”

“謝謝。”蘇少軒點點頭,女同學立即一溜煙的跑去團康組拿表格。

看她這麽高興,蘇少軒嘴角不禁也牽出一抹笑,那是不摻雜任何情緒的笑容。

突然,他發覺身後有一道目光一直盯著自己,他知道那是誰,卻不想去理會。

偏偏事情未能盡如他願,關澄玉朝他走來;他看見了,卻仍是低頭看書。

“少軒,我有話想跟你說。”關澄玉推著他的手臂,兩人間的關系因爲他那次的表白,變得有些奇怪。

“說呀!”淡淡的口吻,不想讓人聽出他心裏的波濤起伏。

“這裏不方便。”

“好吧!那下課後我們冰城見。”

他沒拒絕她的要求,想來她也知道,自己是永遠拒絕不了她的吧!她也才會這麽一次又一次的傷他。

他淒涼的一笑。什麽時候自己才能學會徹底死心?也許……明天吧!

蘇少軒走進冰城,就看見關澄玉背對著他坐著。

“你想跟我說什麽?”

關澄玉看了他一眼,用手指夾著吸管,緩緩地攪動杯中的液體。

蘇少軒在她對面坐了下來,書包被他丟在桌上。“澄玉!”

“你一定要這樣嗎?”

關澄玉這突如其來的話,聽得他一頭霧水。“你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你知道的。”關澄玉蹙起秀眉,不悅地看著他,眼中淨是責怪之意。

蘇少軒沒辦法給她答案,連他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對待她了。

“你爲什麽要這樣對我?少軒,難道我們不能做好朋友嗎?”關澄玉不知道自己爲什麽會如此在意蘇少軒的想法和態度。

他對她好冷好冷,冷得讓她害怕起來,怕他從此就是這麽對待自己了。

她爲什麽會這麽想?怎麽會這麽害怕?不管她如何自問,都無法從腦際中找出一個答案,所以她只能問他,只有他能爲她解答。

“我們是朋友啊!”他終于說話了,“我對待朋友的方式就是這樣。”

“但是這和以前不同。”關澄玉老實的說。

“以前?以前我是把你當成女朋友。”他苦澀地回道。“現在不是了……”

她連這個夢都不肯給他,現在還來要求他別這樣對她,這未免太不公平了吧!

“難道我們真的不能再像從前那樣嗎?”關澄玉難過的問。她不喜歡,一點兒都不喜歡現在這個樣子。他對她不是忽冷忽熱,而是漠視,那和從前是雲與泥的天壤之別,她在心中默默地承認——她受不了了。

“你太自私了。”

以前他對她好是因爲他覺得值得,現在他不過是將這份感情深埋在心底,她卻要他統統挖出來給她,她還是只想到自己嗎?

蘇少軒,你簡直就是個沒用的男人!

他在心底咒罵自己,但看見她滴淌下來的淚,他又心軟了。

“你哭什麽?”

“我……少軒,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人是會變的,你不會以爲我會一直等著不屬于我的東西吧!”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喜歡這樣的你、不習慣這樣的你。”關澄玉傷心的別開臉。若她知道爲什麽就好了,也許她就不會這麽難受。

“那我也沒辦法了,因爲這就是我,現在的我和以後的我都會是這個樣子。”

他故意不去看她,故意忽略她挂在頰邊的淚水;他不敢以爲那是爲他而流的淚,因爲那是永遠都不可能發生的事。

“少軒……”

“就這樣吧,你還有事嗎?”他冷冷地問,試著讓自己看起來無情些。

“沒、沒事了。”

“胡說,你找我出來根本不是爲了這件事,不是嗎?不要以爲我看不出來,是不是方興揚又出了什麽事?”關澄玉臉上從前天開始又覆上了一層陰影,那會是爲了什麽,就算她不說,他也明白。

關澄玉仍是不敢開口。

蘇少軒見狀,從書包裏拿出一張白紙和一枝筆。

“說吧!這次又要多少?”

“少軒……”

“別拖拖拉拉的,我還有事。”明明告訴自己幾十遍、幾百遍,不要再和她糾纏不清了,可是每每到了最後,對她,他總是狠不下心。

“少軒,我不是在利用你。”關澄玉搖頭,她不想他又誤會自己。

“說個數吧!”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進去,他還是一副冷酷的模樣。

“十、十萬元。”關澄玉抖著聲音說出口。

只見蘇少軒二話不說,揮筆在紙上寫著,“我明天就幫你彙錢過去,你不會再擔心了吧?”

關澄玉無話可說,喃喃道了聲謝,才低著頭離開,留下蘇少軒癡望著她的背影,長歎了聲。

這會兒,他倒不這麽急著走了。

宿舍房間裏,關澄玉正獨自想著她和蘇少軒之間的事。

其實,他們本來是好朋友的。

自入學第一天開始,他們就是了。

這樣單純的友誼爲什麽不能延續下去,非要變得這麽複雜不可嗎?

男女之間,爲什麽只能談感情,不能談友情?

簡單的情誼爲什麽非得要拖上一個好大的包袱才得以維系?

爲什麽?也許,所有的人都不懂吧!

以前,在他還沒有向她表白的時候,日子過得是多麽快樂啊!

他可以盡情地取笑她的數學成績,她也可以在每個有他的球場上,單純的替他加油打氣……

之後,他不再拿她的數學成績笑話她了,反倒是憂心忡忡的替她補習,怕她考不上大學就要回鄉下去;她也不再在球場上替他加油,就怕他會誤解自己的關心。

這是不是就叫作簡單複雜化?

她仰頭看向窗外的白雲,希望白雲能給她一個答案。

這時,房間的電話響起,拉回了她的思緒。

“喂,我是關澄玉。”

“我是惠文啦!”

“哦,惠文,有事嗎?”

“告訴你一個大好消息,我中了兩張來回法國的機票喔!”段惠文的聲音有止不住的興奮。

“真的!?那真是恭喜你了。”關澄玉知道段惠文一向很喜歡玩抽獎的遊戲。

“什麽,你的反應就這樣啊?”

“不然還要怎麽樣?”

“笨澄玉,這兩張機票當然是我們兩個去啊!然後你飛去英國看方興揚,我呢,就在法國等你。”段惠文很夠意思的送她一張機票。

“我去看揚?”

“是啊!難道你不想找機會去看方興揚嗎?順道看看他有沒有金屋藏嬌!”段惠文自從上次在誠品看到方興揚和另一個女同學狀似親密的樣子後,心裏就一直覺得他對關澄玉肯定不忠實。

關澄玉是很想去英國看方興揚沒錯,可是她必須考慮現實的問題——她哪來這麽多錢住飯店?

“澄玉,你高興過頭啦?到底怎麽樣,你倒是說句話啊!”

“我、我沒那麽多錢住飯店。”

“你不會住方興揚那邊喔!”

“這不好吧!我們孤男寡女的……”

“喂,你們到底是不是男女朋友啊?這麽見外。”

“總之,我不能跟他一起住就對了。”她的家教也不允許她做出那種事,若是因爲要省錢而去住揚的住處,那不如別去了。

“不然你跟蘇少軒先借一點好了,他不是挺喜歡你的嗎?”

蘇少軒對關澄玉的好,同學們都知道,所以段惠文想也沒想的就這樣建議她。

“我們……不行。”她不能再跟他借錢了,爲了揚的事,她欠他的已經夠多了,若他們真的是朋友,那她就不該再向他開口。

可在電話那一頭的段惠文並不知道她心裏是怎麽想的。“你是不是不好意思開口?那我去替你說吧!”“惠文!”關澄玉驚叫,但是電話那頭已經挂斷了。

怎麽辦?要是惠文把揚說出來,他一定又要誤會了……

哇!沒想到蘇少軒那家夥的家這麽大!

段惠文自大門口被管家迎進蘇宅後,腦際裏就不斷贊歎個不停。

“要跟我借錢?”蘇少軒坐在虎皮沙發上,褪去制服的他就像是褪去稚氣一般,看起來像個大學生。

“嗯,澄玉和我要到法國去,不過澄玉的經費有點兒不足,所以才想先跟你借一點。”段惠文老實說道。聽到關澄玉的名字,蘇少軒的注意力終于回籠。

“你們去法國幹嘛?”他隨口問道,還未把這件事與方興揚作聯想。

“我去法國玩,澄玉去英國找她男朋友啊!”

聞言,他的拳頭不自禁握得死緊,臉色更是丕變。“是她要你來跟我借的?”

“不是,是我自己要來的。我是不想看她爲錢的事傷腦筋,所以才來找你。我看你家這麽大,區區幾萬元應該有吧,幫助澄玉去看她男朋友也不是壞事啊!想想他們都好幾個月沒見面了。”她十分同情關澄玉。

但蘇少軒沒她這麽好風度,只要一想到關澄玉還想著方興揚,他就有氣。他沒有強求澄玉一定要愛他,但她就不能慢慢忘了方興揚嗎?

說到底,有愛的男人都是自私的。

“他們好幾個月沒見關我什麽事?”

“你怎麽這麽說啊!他們可是對苦命鴛鴦耶,你還不成全他們!而且說不定這幾個月方興揚又找上別的女人了,你叫澄玉怎麽辦?她是你的同學耶!”

段惠文把事情說得非常嚴重,她氣憤地還把上回在誠品看到方興揚和另一個女同學在一起的事情也一並說了。

“這樣子你還不借錢給澄玉?萬一方興揚真的有別的女人了,那怎麽辦?”

那最好!蘇少軒在心裏說道。

若真是這樣,要他借錢給澄玉去看清楚事實也無不可。

蘇少軒正要開口答應,管家卻突然走進來告訴他關澄玉來了。

“澄玉也來了?糟!那我得先走了。”段惠文怕關澄玉會罵她多事,便想早一步先溜。

“你們還真是借錢心切啊!”蘇少軒嘲諷道。

段惠文前腳剛由側門溜走,關澄玉後腳就走進蘇宅主屋了。

“少軒。”關澄玉一入門便看見蘇少軒坐在沙發上,桌上還放著兩杯未喝完的果汁。

他有客人?會不會是找他去夏令營的黃丹玲?她直覺的這麽想。

“坐啊!管家,再端一杯果汁來。”蘇少軒招呼她坐下,然後朝另一個方向喊道。

“你有客人?”

“她已經走了。”

“她?女的?”關澄玉就是忍不住想問,但待話一問出口,她又後悔了。

“你在意嗎?”蘇少軒試探性的問。

“不,不是。”她連忙搖頭,雙手不安的扯著自己的衣角。

“說吧!你今天是不是又爲了方興揚而來?”

關澄玉擡頭望向他,不懂他怎麽會這麽問。

“奇怪我怎麽會知道是不?”他斜睨著她。難不成她還想告訴他,除了方興揚以外,她還會爲別的事來找他嗎?

不,他才不會相信。

“我想知道就會知道。”他高傲地道。

他的話讓她誤以爲他去調查她,失去的隱私讓她無法抑制的站了起來,“你怎麽可以調查我?”

蘇少軒兩手一攤,“我還需要調查嗎?看你的樣子不是爲了方興揚,難道會是爲了我?”他嗤笑一聲,心卻飽受刀割、火燒之痛。

“你怎麽這麽說!”關澄玉話一說出口,便明白自己錯了。

他說的一點也沒錯,自己確確實實是爲了揚而來的,可是他的態度卻教她惱怒極了,他一定要這麽直接嗎?

“不管我怎麽說,事實總是事實。”他早就明白她今天會來找他的原因,無論那是不是段惠文告訴他的,還是依他的“經驗”所做的判斷,在在都清楚且殘忍的告訴他——她爲了方興揚而來,總是個事實。

“你……”爲了證明自己來找他不是每次都爲了揚,她不想再多說關于揚的任何事。

“說吧!這次要借多少?我可以成全你。”他拿出支票簿,模樣就像是在進行一場商業交易般,不帶任何感情。

實則,心早已傷透,沒感覺了。

關澄玉不語,站起來就要走。

她可以不去英國,但絕不接受這樣的侮辱;她知道自己欠蘇少軒的已經很多了,怎麽都不應該再欠。

“站住!”蘇少軒怒喝。

關澄玉聞言停下腳步,但沒有回頭。

第一次,她被蘇少軒的氣勢駭住了。

“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再不開口,以後就別再來要求我爲你做任何事。”

這分明是明擺著的事實,明擺著她要去英國看他,她幹嘛不許他說?難道她是在心裏恥笑他的蠢?只會拿錢砸向一份深如無底洞的感情是嗎?

他恨恨的想著她由心而生的恥笑,咬著牙,他開始對她産生厭惡的感覺。

他可以給她很好的生活,她卻在暗地裏笑話他的愛情。

他的愛情既是如此不值得的東西,他又何必再浪費呢?

他告訴自己,再也不要了,再也不要浪費感情了……

“你說話啊!只要你開口,我就給你錢。”

“不,我不會再向你開口了,那錢你自己留著慢慢用吧!”

關澄玉一說完,立即迅速跑出蘇宅主屋,留下蘇少軒在這間空蕩蕩的屋子裏,憑吊他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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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幾年後,一場大型宴會上

這是一個生日宴,舉凡商界的菁英都會相偕出席。

知道是誰這麽大的面子,能讓各菁英們把這個生日宴視爲正規交際宴?

是“蘇氏企業”老董事長蘇青雲。

只有他,才能把在商場上競爭的對手聚集在一起;也只有他,能夠撐起台灣經濟半邊天。

“蘇老,您真是老當益壯,雖然這些年少在商場上出現,但是講起經濟營運來,還是這麽頭頭是道啊!”

“哈哈哈,你客氣了,我早就不管事了,公司的事我早交給孫子去頭大了。”

蘇青雲一臉得意,視線落在遠處孫子所站立的地方。

“蘇老的公司怎麽會讓人頭大呢?營運不但正常,就連獲利也可期啊!”來人依舊說著客套話,心下早已打定主意要趁這個機會拉攏蘇家傳人了。

“哈哈哈……”蘇青雲被人捧上了天,自是得意非凡,“我來介紹我孫子給你認識認識。”

“好啊!”他還真求之不得呢!

來人一臉笑意,借著和蘇青雲相識,認識了蘇家傳人——蘇少軒。

兩人客氣的寒暄一陣之後,蘇少軒又被蘇青雲帶去介紹給別人;對他說聲失禮後,蘇少軒便轉身離開。

目送蘇少軒離開,那人召來他的侄女。

“叔叔,什麽事?”

一名豔麗的女子優雅地走近他身邊,一襲黑色無肩禮服把她的胸部擠了上來,露出深深的一道乳溝,看起來既性感又惹火。

“看到那個人了沒?”他伸手指著蘇少軒離去的方向。

“看到了,怎麽樣?”

“叔叔要你去勾引他,把他幾個重要的生意通報給我知道。”他知道他這個侄女的本事,向來遊走社交圈,可說是從無敗績。

這次他會帶她來,就是這個用意,看哪邊有利可圖就讓她去哪裏。顯然,這個蘇少軒很對他的脾胃。

季心妮看著蘇少軒的俊逸非凡,眉宇間散發出不可一世的氣勢,她的心不禁蠢蠢欲動;好象只要能征服這個男人,所帶來的成就一定能讓她滿足似的。

“好,看我的。”季心妮移不開視線,這個男人將會是她近期來的獵物……

“蘇先生,這是這次公司的應征人員名單,請您過目。”人事部經理把幾張履曆表放在蘇少軒面前。

“嗯。”他點頭,手裏揮舞著鋼筆,簽閱另一份公文。

“選一個文靜一點的當我的助理。”他翻也沒翻,就這麽交代了聲。

“是。”人事部經理點點頭,心裏卻想著,光看履曆表哪能知道哪一個比較文靜啊!看來他得記得告訴新來的助理,要她少說話多做事才行。

“你出去吧!”

“是。”

人事部經理退出辦公室後,蘇少軒還在看昨晚設計好的企劃書。

不久,他拿起電話,按了樓下業務部的內線,“叫小可上來。”

“是。”電話那頭也是公式化的回應。

這些年來,在蘇少軒手下做事的人都知道,要跟著他,有一件事情一定要做到,那就是公事公辦。

他太了解感情有多誤事了,當年,他就是敗在這一點上,才會在情場上輸得這般徹底。深及見骨的傷,在被一次又一次的撕扯之後,只剩下冷酷跟著他。

趁著小可上來的空檔,他有了閑暇想那不堪爲人道的過去,傷口再度被自己的狼狽撕開……

後來,她有沒有去英國,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回老家了,他也不知道。

骊歌在難舍的心情下緩緩地唱完。

畢業後,同學各自分飛,有的繼續念書、有的開始工作、有的出國深造、有的回鄉……

分道揚镳,就這麽潇灑的離去,從此他再也沒有她的消息。

就像一場沒有開始的戀情,無聲的、淡漠的結束,獨留他無限怅惘……

突然,助理秘書的聲音響起,拉回了他的思緒。

“蘇先生,小可來了。”

他只能借著忙不過來的工作忘記一切了……

翌日上午九點。

“關小姐,這是你的辦公室。”

“謝謝。”助理也有屬于自己的辦公室!?關澄玉不禁在心中慶幸自己的好運。

她四處張望著,看到窗外那片藍天,美得幾乎奪去她的呼吸。

“蘇先生每天早上大約十點鍾會到辦公室,你要在這之前把他一天的行程整理好放在他桌上;還有,他早上都會要一杯咖啡,中午不需要午餐……”

帶領著關澄玉的人把蘇氏企業董事長的習性告訴她。

“每個會議之前,你必須把會程表拿給他過目,其實當蘇先生的助理很簡單,只要盡責的提醒他什麽時間該做什麽就可以了。”

“哦!”關澄玉點點頭,表示明白。

“上班時間除非非常緊急,否則不可以打私人電話;還有,禁止辦公室戀情,這是公司規定。”

“我知道了。”

“好吧,時間差不多,我也該下去了,你自己熟悉熟悉環境吧!”

“謝謝。”

那人走後,她走到窗邊看風景,這是她進到這間辦公室後一直想做的事。

想不到她真的進了蘇氏企業,這可是每個大學畢業生的夢想啊!

等等,蘇氏企業!?董事長是什麽樣的人?

少軒也姓蘇……

不知怎地,突如其來的思念襲上關澄玉心頭,曾經放在心底最深處的名字,就這麽竄了出來。

咀嚼著回憶,她猶入無人之境,開始失神起來……

聽說高中畢業後,在大學聯考上缺席的他,申請提前入伍當兵去了。

自那次她在他家與他不歡而散後,他們就再也沒有說上半句話;自然而然的疏遠,加上時間和空間的斷層,兩人就像斷了線的風筝,再也沒有聯絡。

他應該過得不錯吧!她想。

以前他的家境就不錯,雖然不曾聽他炫耀,可是她不曾忘記,當她向他借錢的時候,他那面不改色的模樣。

思及此,她更想念他了;欠他的債未還,就失去債權人的下落,她這個債務人好象挺不負責任的。

現在她終于開始工作了,等領了錢再想辦法還他吧!目前也只能這樣了……

時間在關澄玉的思念中緩緩流逝。

十點整,她辦公室的大門被人推了開來。

“誰?”她警覺地轉過身,卻在看到來人時楞住了。

“是你!?”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蘇氏企業的董事長——蘇少軒。

“你、你就是蘇先生?”關澄玉簡直不敢相信,世上竟有這麽巧的事!

他長得更高了,出色的外表一直是她所深知的,可是身高拉長了的他更顯得俊逸,退去稚氣和書卷味,他俨然是一個大權在握的能人;若不是他的長相改變不多,她肯定會認不出來。

蘇少軒也不敢相信,他還會有再遇上她的一天,他是如此想讓兩個人斷線啊!

想當初他是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阻止自己不去打探她的消息;想他花了多少時間欺騙自己,當年自己的暗戀只是一個不成熟少年所做出的蠢事;想他……

太多太多的阻隔,如今都只是徒勞無功啊!

上天愛捉弄人的本事未改,硬生生的將兩個無緣的人湊在一塊。

多少年了,自己有多少年不曾見過她了?

他無法細數,再見到她的刹那,正常的判斷能力就像被抽離了般。

令他難以想象的是,她依舊是那副清新脫俗的模樣,依舊是鎖在他記憶深處的模樣。

殘酷的是,在那一瞬間,他竟然發覺自己不曾忘記過她……

多可悲啊!一個事業有成的男人,會挂記一個曾經讓自己傷心失意的女人?一個情場得意的男人,會鍾情于一個不愛自己的女人?

過了這麽多年,他的心還是依戀著她呵!

但是,她只是在利用你,在利用你的感情啊!

緊握雙拳,試圖讓自己看起來冷靜些,他並沒有被重逢的喜悅征服,沒有!

半晌,直到他覺得自己可以冷漠地對待她時,他才開口說話:“你是怎麽進蘇氏企業的?”

“少軒,我想……”關澄玉想開口道歉,可是話到嘴邊就是吐不出來。

他的淡漠就像當年,她這才明白,他仍是針對著自己。

“不要叫我少軒,難道沒有人告訴你公司的規矩嗎?”

公事公辦……

人事部小姐說過的話蓦地在關澄玉耳畔響起,她吃驚的擡起頭來,“少……蘇先生,我是應征進來的。”“沒靠裙帶關系?”

“沒有!”關澄玉搖搖頭。她能靠誰呢?家鄉經營的飯店因爲這些年來大家都往國外觀光,再也沒有人願意到純樸的小鄉鎮而營運每下愈況,甚至已經到了經營不下去的地步,她還能靠誰的裙帶關系?

“沒有就好。”蘇少軒點點頭,他最痛恨走後門的人了。

“泡一杯咖啡給我。”蘇少軒命令道。

關澄玉馬上去辦,心裏則想著,既然在公司不能敘舊,那等下班再說吧!

一整日,蘇少軒都沒有踏出他的辦公室大門一步,連午餐都沒有出去吃。

關澄玉記得人事部的小姐曾告訴她,他不用午餐的,但是現在都五點半了,他應該餓了吧!

眼見五點下班時間一到,街道上的人車便開始多了起來,她在期待著。

她有好多話想告訴蘇少軒,也有好多事想知道,包括畢業後他去了哪裏、做了什麽……她都想知道。

只是,爲什麽想知道這些,她真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解釋成那是對朋友的一種關心。

六點整,關澄玉站了起來,董事長辦公室內依舊沒有聲響,她敲了敲門,不料門卻在同時打開。

“蘇、蘇先生……”

顯然他是准備下班了。

“你有什麽事嗎?”

“我、我想請你吃頓飯。”關澄玉猶豫了半天,還是說了。

“爲了什麽?”他不可一世的睨著她,眼神充滿輕蔑。

“只是單純吃飯。”

“哼,真是單純的吃飯嗎?”他頓了下,“我可沒忘記當年,你的‘單純’有多單純。”

他總是在她的邀約下,一次又一次的上當,那無關乎錢的問題,而是尊嚴,男人的尊嚴。

當年,他曾那樣不顧一切的想討她歡心,可現在他不會再做那種蠢事了。

被利用的陰影罩在他身上,是毀不去、割不掉的毒瘤,因爲停滯在他體內太久,所以他一直記著。

何況,現在情況不同了,多的是女人巴著他,要他再像從前那樣搖尾乞憐的討一個女人歡心,不可能了!

經他這麽一說,關澄玉臉紅了,她不知道該如何表示自己的歉意,當年若不是爲了揚在英國撞傷了人,需要巨額的賠償金,她也不會……

但是她已經在心底承諾過了,只要她有能力,一定會還錢給他,只是關于這點,少軒並不知道。

然,就算他知道了又怎麽樣?這本就不是一段金錢能了事的感情。

“好了,你現在可以讓開了嗎?”蘇少軒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你要去哪裏?”關澄玉忍不住問道。

“我去哪裏你管得著嗎?難道我還得像以前一樣送你回家?”他嗤笑地看她。

關澄玉馬上搖頭,知道自己是逾矩了。“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蘇少軒隱忍著看她的沖動,他不要再像從前那樣,因她的一颦一笑、因不忍她的傷心而改變心意。他再也不會因她而改變任何事情!他在心中暗暗發誓。

在郊外的一幢房子裏,由外頭看去,屋內昏黃的燈光柔和,仿佛爲了溫暖外出返家人的心似的,既舒適又溫馨,誰也猜不到,這裏竟是一個情婦住的地方。

房內,妖娆的美女使出渾身解數,爲的就是要留住正躺在床上抽煙的男子。

可惜,她的用心早被看穿,男人也不領情。

“軒,你今天是怎麽了?對我不理不睬的。”

蘇少軒沒答話,只是繼續抽著煙。

“軒——”

“夠了!閃一邊去,別在這裏惹我煩心。”蘇少軒一把將她推開。

“軒?”

她曾經是他的同學,現在則是他的情婦;認識他這麽多年,她第一次見到他這般冷漠無情。

她不甘心一個晚上都遭到他冷落,就連方才歡愛的時候,她都能感覺得出他心不在焉。因爲害怕自己的地位被別人搶去,她只有死命的拉住蘇少軒的右手,想引起他的注意。

哪知,這樣只是讓他更加厭惡,加速討厭她的速度而已。

“不要說我沒給過你機會,你再出聲,別怪我無情。”他憤怒的抓著她的手警告道。

女子委屈的低下頭哭泣,甚至不敢哭出聲音。

沒有打算安慰她,蘇少軒丟開煙蒂,起身整衣。

“軒,你要走了?”

他不是一向都會在這裏待到清晨的嗎?現在才十二點耶!

“不走留在這裏也沒意思。這幢房子就當是我送給你的離別禮物。”緩緩地吐出殘冷的話,他已經在無形中宣告了她的死刑。

“什麽!?”女子忙地擡起頭,淚滴還挂在頰邊。“你要跟我分手?”

“說分手這兩個字未免太過,我們從來沒有‘牽 過手’啊!”他提醒道。

向來,他只在生理欲望飽和的情況下才會來找她,而她只需要在床上等著他。

見不得光的情婦連這點都不懂,他真替她感到悲哀。

“你怎麽能這麽說?”她一向就知道他的無情,特別是在他進入職場之後,絕情更甚。“你明知道我愛你啊!”

“愛?”他嗤笑了聲,不是不相信她,而是不相信自己多一些吧!

愛?他早就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了,早就不知道了。

“你不覺得這是個笑話嗎?”

“怎麽會,我說的是事實啊!”

“你說你愛我?那如果我深深的傷害你呢?你還會一樣這麽愛我嗎?”

“我當然還會一樣愛你,你不相信嗎?”

他不相信,只道她從未真正愛過,愛得像他一般深,也這麽痛吧!

苦戀,那是一場苦戀呵!

他瞪著她許久,終于說道:“可惜我不相信愛,丹玲,你跟我說這些也是白費工夫。”

“爲什麽?”黃丹玲不懂,她早就知道他對自己無情,可卻從沒想過他會這樣對待她,是因爲不相信愛的緣故。

高中畢業那年一同出遊,他們很快的墜入情網,至少她是這麽以爲的,但時至今日,她才知道自己錯了。

那麽濃烈的愛,他竟然不像自己這般在乎……

“沒有爲什麽。”撇過頭,蘇少軒不禁想起從前,他也是拿著一顆真心去任人踐踏,現在想想,自己真的好傻。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黃丹玲說道。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好熟悉的一句話,纏繞著他的心,時光拉回從前,卻只留下怅惘和不堪。

“不要跟我提從前!”他怒斥,眸光一凜,冷瞪著她。

黃丹玲身子一縮,不再言語,心中卻暗自猜測,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竟讓他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好了,我要走了,今後不會再來了。”他在桌上留下一張空白支票,而後轉身就走,不曾再回頭看她一眼。

“軒……”黃丹玲雖不甘心,但心裏卻很清楚,自己是留不住他的。

是什麽原因迫使他做出這樣的決定?

七年呐!七年的感情就這麽突然的結束,到底是爲什麽?她一定會查清楚的。

捏緊手中的支票,她眸光突地一閃。她會好好利用這筆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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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星期一,正是公司最忙碌的時候,因爲周休假期,很多上周未處理完的事情都延到今天才辦,就連許多簽約日都定在這天。

關澄玉一早進辦公室,接往董事長辦公室的電話便響個不停;她手忙腳亂的把行程表排好,趕忙要送到董事長辦公室。

但是這時已經十一點半了,蘇少軒進入辦公室已有好一段時間了。

他不耐煩的以手指敲著桌面,表情卻是一臉嚴肅。

“蘇先生,這是你今天的行程表。”關澄玉看見他這副模樣,心微微地抖了下,不禁有些恐懼。

“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

關澄玉低頭不敢說話。

蘇少軒見她這副模樣,不由得怒氣橫生,用力拍了下桌子,“就算行程排慢了,你是不是應該先把十點到十二點的行程跟我報告?讓我呆坐在這裏因爲等著下午的行程而耽誤了上午的事,你知不知道會造成多少損失?”

他劈頭就罵,即使是面對她,他也得狠下心。

“對、對不起。”關澄玉知道是自己疏忽了,她低垂著頭,眼眶卻紅了。

這是她第一份工作,她真的不知道別人都是怎麽做的……

委屈的淚水潸然而下,她咬著牙不敢哭出聲音。

“你除了會哭以外,還會幹什麽?”在公司裏,只要是誰犯了錯,他向來是毫不留情;對她,他告訴自己不能有差別待遇,可是關澄玉卻不明白,以爲就因爲當年的事,才讓他這麽對待她。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必須承受的。

見她這副樣子,不知哪裏來的怒氣,也許是新仇舊恨吧!蘇少軒把桌上的文件掃落在地上,“拿回去重排!今天的行程因爲你的疏失全部都必須延後。”

“是。”關澄玉難過的蹲下身子想撿起掉在地上的文件。

“慢著,誰要你撿的?這種事不需要你做。”他叫住她,“出去!”

關澄玉沈默的站起身走了出去,待門一合上,淚水立即泛流而下,再也止不祝

而門後,蘇少軒則是跌坐回椅子上。

他也不想這麽對她的,但情緒就這麽無法控制的宣泄出來。

每看到她一次,他就必須花更多的力氣才能抑制住心中那不知名的渴望,讓他以冷漠對待她。

難道自己真的永遠沒辦法做到用平靜的心情對待她嗎?

本是與他絕緣的七情六欲,卻在見到她時潰堤……

中午,關澄玉沒外出吃飯,盯著行事曆排行程,她想到一個好方法,那就是做一個大表格,把每個小時都區隔開來,等有人預約要見董事長時,她就把它排上,這樣不但一目了然,也很簡單。

專心制作空白表格的她已經忘卻方才在蘇少軒辦公室內的難堪了。

覺得他罵得有道理,是以她怪不了他,只能怪自己,以後絕對不能再發生這種事了。想到此,淚水就這麽自然而然的收祝

這個時候,內線電話響了,她順手接起。

“喂。”

“關助理,有你的電話。”總機小姐告訴她。

是誰找她?

除了家人外,沒有人知道她公司的電話啊!

她腦中飛快的閃過這個念頭,馬上道了聲謝,把電話接進來。

“喂,我是關澄玉。”

“澄玉,你現在能不能趕回家一趟?”電話那頭傳來關澄玉大伯焦急的聲音。

“發生什麽事了嗎?”緊握著話筒,她的心猛地狂跳。

“是你奶奶,她昨晚腦血管爆裂,現在在醫院,情況很緊急。”

“怎麽會這樣!?我馬上回去。”關澄玉想也沒想,忙挂上電話。

她要先去請假,還要回家收拾行李、買車票……

很多事要做,不容許她再想,她必須快一點。

“蘇先生……”她一急,忘了敲門就沖進蘇少軒的辦公室。

只見蘇少軒眉頭一皺,冷冷的眸光立刻射向她,她就像中了一記冰箭般,凍得渾身發冷。

“我在等你道歉。”

“來不及了,蘇先生,我要請假。”

“請假?你才來幾天就要請假?”他挑眉心想,是不是方才自己說了她幾句,她心裏不痛快,所以要請假?

“我、我家裏有事,我奶奶病了,我要趕回去。”

關澄玉著急的模樣他不是沒看到,只是……

“這也太巧了吧!”他懷疑道。

“是真的,我沒有騙你,請你准我幾天假。”關澄玉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過分,加上半個小時之前的事,難免會讓人聯想;可是她顧不了這麽多了。“拜托你,蘇先生……”

“好吧!”他也不是鐵石心腸的人。蘇少軒點頭答應,同時說道:“但我有個條件……我載你回去。”

“好。”關澄玉沒去揣測他的用意,也沒去細想他是因爲不信任自己,才會要開車載她,現在她只想趕回老家。

時光似乎拉回了那個他不曾拒絕過她的從前……

四周不絕于耳的蟲鳴聲,加上清新的空氣,純樸的鄉村曾經受到外界的汙染,當一切回歸于平靜之後,又是一個重生。

蘇少軒載著關澄玉由台北直奔花蓮,沿途兩人皆默默無語。

也許是不曾想過兩人會有這麽沈默的一刻吧!

她不習慣這樣的他,一向,他都扮演著知己的角色,許是他厭了吧!還是她的心變了。

開過無盡的柏油路後,緊接而來的,是一大片碎石子路,兩側綠油油的稻田,讓關澄玉想起小時候這裏的一切。

離家已經多年的她,應該已經淡忘了這裏的一景一物,然而這般的熟悉不曾自她記憶裏消失,就像一直在身邊的人一樣。

只是,從前的感覺和現在的心境已是大大不一樣了。

“累了?”蘇少軒開著車,注意力集中在前方,卻不時分心看向身旁。

“還好。”關澄玉懶懶地回道,一會兒似乎想起什麽似的,忙坐正身子問道:

“我們就這樣匆匆忙忙跑出來,公司怎麽辦?”

“你現在才想到,會不會太遲了?”他噙著冷笑回道:“再說,若公司的人會因爲沒有我這個董事長在就大亂,還稱得上是制度健全的公司嗎?”

她明白了,他的信心來自于對自己的管理能力。她點了個頭,沒再說話。

半晌,碎石子路走完了,一排排民舍出現在他們眼前。

“到了?”蘇少軒轉頭問她。

“嗯,就是這裏。”關澄玉應道。

車子在偌大的空地上熄火,蘇少軒看了看面前荒涼的景象,忍不住開口問:

“這裏真的是‘天和飯店’嗎?”

幾年前,他曾經到花蓮來玩,住的就是花蓮僅有的一家飯店——天和飯店。

幾年過去,這裏的景觀與他記憶中的真的落差很大。

“沒想到這裏會變成這副模樣,難怪你只能北上工作。”不知是替她遺憾還是怎地,他的態度不再冷冽。

“其實,國外旅遊盛行之後,就再也沒有人願意來這裏了。”關澄玉告訴他,

“要不是伯父他們堅持守在這裏,天和飯店早就收起來了。”

“我沒想到會這麽慘,真的。”他誠心的說。他一直以爲畢業後的她,回到花蓮家中幫忙,日子應該過得不錯,至少他就不會以爲她曾經想過自己。

關澄玉正要回話,她的大伯剛好從屋子裏走出來,看到她立刻搖手叫喊。

關澄玉奔了過去,蘇少軒則跟在她身後。

“大伯,奶奶怎麽樣了?”

“已經被送回來了。”

聞言,關澄玉以爲那應該就沒事了,誰知大伯竟告訴她,醫院說奶奶大概撐不過這兩天了。

“什麽!?奶奶!”關澄玉奔進屋內,不禁熱淚盈眶。

只見奶奶的房間裏站了幾個親戚,大家都面色凝重,沒有人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躺在床上的人。

“澄玉,你回來了。”她大伯母看到關澄玉,立刻要大家讓出一條路來給她過。

關澄玉跪在奶奶床邊哭著,這時蘇少軒也進了房間。

“澄玉,別激動,你奶奶睡著了。”蘇少軒體貼的扳著她的肩,由掌心傳達給她的溫暖,流進了她的心窩。

“奶奶……”關澄玉握住奶奶的手,那雙瘦弱的手不再像從前那般,能抱著自己、給自己安慰。

從小,她和奶奶的感情一直不錯,因爲年幼喪母的緣故,家中扮演慈母角色的一直是奶奶。

記得她要北上念高中時,奶奶還親自送她到台北,替她打掃住處,然後自己再搭車回花蓮。

那樣的溫馨、那樣無私的愛,她永遠也忘不了啊!

但她卻爲了對一個人的承諾,畢業後選擇留在台北工作,她的自私讓奶奶的後半生是那樣的孤單、那樣的寂寞。

現在她回來了,奶奶卻已經意識不清。

淚水沿著頰邊落下,身旁有只溫暖的大手替她拭去,無言的重複著這個動作。多麽熟悉的動作,她知道那是少軒,也感動于他溫柔的對待,只是在這一刻,她已沒有心思道謝。

“澄玉,讓奶奶睡吧!你坐了一天的車,一定累了,先回房休息一下。”關澄玉的大伯母說道:“嗯……這位是?”

“他是我的老板,蘇先生;這是我大伯母、大伯父,還有叔叔……”

“幸會。”蘇少軒禮貌性的問候。

關澄玉的家人上下打量著蘇少軒,心中不禁覺得奇怪,堂堂一個公司的老板,怎麽會爲了一個職員,開車到這麽遠的地方來?

“蘇先生,真是不好意思,還麻煩你送我們家澄玉回來;你是要回台北,還是先在飯店裏住一晚再走?”

“我會留在這裏陪澄玉。”言下之意,關澄玉什麽時候走,他就什麽時候離開。

聞言,關澄玉楞住了。他沒有必要這麽做的,不是嗎?

他不是討厭自己嗎?爲什麽會在這個時候選擇留下?

她疑惑的看著他,蘇少軒則給了她一個無言的回答——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何要這麽做。

“既然如此,我先帶蘇先生去房間。”關澄玉的叔叔說道。

蘇少軒點點頭,“澄玉,你也先去休息吧!”

“嗯,我一會兒就去。”

他們之間的對話聽在旁人的耳中,是多麽的親昵,就像是一對交往多年的戀人,沒有濃烈的激情,卻有一抹淡淡的、維系情感的關心和體貼。

只是,他們自己並不清楚。

關澄玉的叔叔帶著蘇少軒來到飯店的其中一間房間,房間雖然老舊,卻整齊幹淨。

才進了房間,他就忍不住問道:“你真的只是澄玉的老板嗎?”

“你說呢?”蘇少軒挑眉,不懂他這麽問是什麽意思。

“我看你們之間好象不只主雇這麽簡單。”甭說他關其威看人的能耐,就說他憑著男人的直覺好了,也知道他們之間沒有這麽簡單。

“是嗎?”蘇少軒笑了笑,“沒錯,澄玉和我是高中同班同學。”

“只是同學嗎?”他還是不信。澄玉有這麽好的同學,他怎麽都不知道。

“只是同學。”曾經,他想更進一步,是關澄玉阻斷了兩人的機會。

現在,他只能承認這麽多了。

“我看沒這麽簡單,不過我還是要告訴你,如果讓我知道你敢欺負我們家澄玉,我不會放過你的。”

關其威說什麽也不相信他和關澄玉之間只有友誼,他明明在他眼裏看見了深情,一如他也曾經談過戀愛般。

“叔叔,你想太多了。”蘇少軒不禁失笑。就算當年澄玉沒有選擇他,他扪心自問也不曾欺負過她。

“最好是這樣。”關其威撂下話,便轉身離開。

蘇少軒躺在床上,在合上酸澀的眼睛前,遲遲不解自己對關澄玉的感情,到底是怎麽被看穿的。

幾天後,關澄玉的奶奶還是走了。

在走之前,她還將關澄玉許給了蘇少軒。

沒有人知道,爲何原本昏迷不醒的奶奶,醒過來後一看到關澄玉和蘇少軒站在一起,便認定他們是一對相愛的戀人,任關澄玉怎麽否認都沒有用。最後爲了讓她高興,關澄玉只得承認自己和蘇少軒正在交往中。

這只是善意的謊言啊!任誰都知道。

可是爲什麽大家都當了真,還把這件莫名其妙的婚事給定了下來;最奇怪的還是蘇少軒的反應,他不但答應,還向奶奶承諾會讓她成爲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奶奶在聽完他的保證後含笑辭世,丟下一群爲她傷心落淚的子孫。

更離譜的是,蘇少軒還以孫女婿的身份幫忙關家籌備喪禮……

一個星期後,關澄玉和蘇少軒漫步在郊道上。

“奶奶的話你可以不用當真。”

蘇少軒的反應沒有她料想中的喜悅。

“對一個逝世的人,這是不能違背的承諾。”

不知道爲什麽,她這種淡漠的表情看在他眼底,教他有股想與之抗衡的念頭;她能如此冷漠,他也可以,他甚至想做得更過分些,讓她明白自己其實對她、對別人都是一樣的,並沒有什麽差別。

“可是,事實明明就不是這樣。”關澄玉擡頭看他。此時此刻,她根本沒有想到遠在國外的方興揚。

“是啊!這不是事實,事實是你和方興揚才是一對戀人,而你比較希望跟他結婚,是吧?”他嘲谑道。

“我沒有!”關澄玉連忙搖頭否認,“我只是不希望你爲了我而賠上一生。”

奶奶已經死了,他不需要對一個意識不清的人說的話負責,她也是當事人,她都可以不在意了,他這個局外人更不需要。

“我已經賠上了。”收斂起不悅的脾氣,他低喃著。

早在初見面的那一年,他就已經賠上了一輩子。

這對一個男人來說真慘,對一個情場浪子來說呢?

只怕是更慘了。

“你說什麽?”關澄玉沒聽清楚他的話,于是又問了聲,但他已經決定結束這個話題了。

“我明天要先回台北,這段時間你就待在這裏吧!工作我會幫你辭了,等婚禮籌備好,我再來接你北上。”

所有的一切他昨晚都已經想清楚,也做好了決定。

“你什麽都想好了?你問過我沒有,你爲什麽一定要這麽做?”關澄玉急了,她不喜歡這樣的安排,但那真的與她的戀人是誰無關。

她不能把一輩子當成兒戲般交到他手上,他根本不愛她,不是嗎?

她是知道的,而且她也明白自己並不愛他,至少還沒有到可以嫁給他的地步。

但蘇少軒卻誤會了她的意思,直把她的話整個弄擰,他以爲她還在爲方興揚守候。

想到此,他難以宣泄的怒氣使他看起來更是怒不可遏。

“你拒絕也沒用,我是不會違背對奶奶的承諾的,我怕會遭天打雷劈啊!”

他咬牙恨恨地說道。

關澄玉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他。

若奶奶還沒死,她或許能接受這樁婚事,可現在奶奶都死了,她怎麽能嫁給一個只是爲了守諾,而並不愛她的男人?

那可是會賠上兩人的一輩子啊!

“你就好好在這裏等著做我的新娘子吧!”眸光倏地黯下,蘇少軒又變回這些年來冷漠的樣子。

“知道嗎?”他捏緊她的尖下巴,逼她回答。

“知道了。”

“知道就好,還有,我沒有要求你愛我,因爲我也不愛你,但是至少在婚禮上,你得給我笑,懂嗎?”

他逼迫自己說出這樣的話,因爲只有這樣,她才會在兩人平等的對待下嫁給他,不論那是不是對一個死去的人的承諾。

她受迫點了點頭,困窘頓時襲上心頭。

他不愛她的事實,再度烙印在她的心版上,深深切切……

“很好。”蘇少軒滿意的松開箝制她的手,改而托起她的後頸,盯著她的紅唇半晌,而後將自己的唇覆了上去。

“唔……”她搖著頭不讓他親,他卻深深的吻著她,絲毫不受影響。

他的唇灼熱如火,在她的唇瓣上點燃火焰,不但燙著了她的心,也眩暈了她整個腦子。

他固執的吻著她,慢慢的,她融化在他的吻中,全身變得虛軟無力。

不自覺的,她的手不再推擠著他的胸膛,改而攀爬上他的頸項尋求依附;他則順勢將她摟得更緊,讓自己吻得更深……

這個吻直到兩人幾乎不能呼吸後才停止。

他離開她的唇,只見她被吻得紅豔的菱唇就像待采的草莓,他得意的看著她,

“最終,你還是屈服于我了。”

什麽!?腦中每一道思緒仿佛在瞬間全被抽空,關澄玉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他,在看見他得意的笑容後,她明白了。

原來方才他只是在試驗自己,不帶任何感情的試驗,可她卻沈醉了,沈醉在他誘惑的吻中。

這似乎證明了自己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女子;至少她已經在他眼中看到了對自己的輕蔑。

在一連串無形的恐懼之後,沁出額際的冷汗不知何時淌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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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蘇氏企業董事長要結婚了!

這個消息在媒體的大肆報導下,沸沸揚揚的傳了開來。

黃丹玲看到報導,馬上到蘇氏企業大樓去盤問蘇少軒。她以爲自己的身份還是他的女朋友。

“你有什麽資格來盤問我?”蘇少軒頭也沒擡,會答應見她,只是想把事情做一個完整的結束,好歹她也跟了自己多年。

“我……你不是說你不相信愛嗎?爲什麽還要結婚?”她不甘心的是這個,爲什麽他一再的欺騙她,她還一廂情願的以爲只要他永遠與情愛絕緣,她就有機會。

可現在,對她說不相信愛的人,竟然要結婚了!?

他這不是在騙她嗎?

還是這個在自己眼中已經絕情了七、八年的男子,突然間竟學會了愛情?

無論是哪一種,她都要弄清楚。

“那個人你也認識的。”

“是誰?”她只想知道這突然出現的情敵是誰……關澄玉!

她如恍然大悟般瞠大了眼,久久無法回神。

她沒有辦法想象是她,但當年他真的只對一個女同學好,那就是她——關澄玉!

答案已浮現在心中。

“是關澄玉吧!”若真是她,敗在她手裏她也該慶幸了,因爲她永遠比自己先一步得到蘇少軒的注意。

“你知道?”當他告訴她的時候,並沒有打算讓她知道那個人是誰,哪知黃丹玲竟輕易猜到了。

當年到底有多少人知道他癡戀著關澄玉,在傻等一個不可能成真的夢?

不!現在不是夢了,它即將要實現,盡管她再怎麽不情願,他還是實踐了自己的誓言,將她娶到手,將她永遠變成他的!

“這麽說,真是她了?”黃丹玲的表情像是徹底覺悟般。

那年,關澄玉有個大學男朋友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大家也都知道蘇少軒對關澄玉的暗戀;那不消說,只需要一個眼神,就把事實擺在眼前了。

她根本無法在兩人之間的大裂縫中穿梭,因爲即使那是裂縫,卻也是無怨無悔的裂縫呀!

時至今日,她才真正明白,原來他的世界裏從來沒有她的容身之處,永遠沒有!

“告訴我,你當真不曾喜歡過我?”她撐著殘余的自尊問他。

蘇少軒拒絕回答。

“一點點都沒有?”突地,她往後退了兩步,“我明白了,原來你找到她了,所以不需要我,那日才會在小屋跟我談分手;這些年來我只是個替代品,替代品啊!”黃丹玲崩潰似的大喊,情緒顯得有些失控。

男人與女人,要真正理性的分手,太難了。

“丹玲,你何必如此?你還有更好的選擇。”對于她的感情,他只能說抱歉了。當年,若他愛的人能夠愛他,今天也就不會有她了。

“沒錯,我是有更好的選擇,但那不是我要的選擇。”黃丹玲說道,她走回沙發旁拿起皮包,“我祝你們幸福。”

蘇少軒以爲她只是來宣泄心中的不滿,一等宣泄完畢就會理智的離開,而她也的確這麽做了,他除了回聲謝,已經不能再多說什麽。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他松了口氣,暗忖:現在再也沒有什麽能阻礙他和她在一起了……

灰黑色的天空,像是罩上一層紗,太陽還未下山,天卻已經暗了下來。

也許,等一下會下一場大雨吧!關澄玉心想。

她漫步在田園間,遠遠飄來的青草氣息吹送至她鼻間,心情就像天與地一樣,平行卻又矛盾的交雜在一起。

她就要嫁給少軒了。

午間,她從電視新聞上看到報導,蘇氏企業董事長的婚禮帶著神秘的色彩,正如火如荼的籌備中;最最可笑的是,她這個新娘子還是透過電視報導才知道的。

她還看到少軒接受采訪的模樣,他神秘的要大家猜測新娘子是何方佳麗,而後便把話題一轉,帶到蘇氏企業要擴展觀光事業的焦點上。

她聽到他提了天和飯店。

原來叔叔已經答應把飯店交給他來規畫管理了。

她可真是“賠”嫁新娘啊!他連她全家人的心都收服了,就算在婚禮前她說個不字,也沒有人會願意聽她的。

她和揚,是注定今生無緣了。

露出淒楚的笑,她的視線落在遠方的一個黑點上;只見那個黑點朝她而來,突地,她的心被狠狠的撞擊、掏空。

是他,蘇少軒。

“嗨!”蘇少軒有禮貌的和她打了聲招呼。

“你怎麽來了?”她意外不已。不是說好等婚禮要舉行前才來接她的嗎?

現在他來了,那是不是表示婚禮已經籌備完成?

可她還沒有心理准備呀!雖然她心裏明白,縱然給她一輩子的時間,她也不可能准備好。

當他的新娘,那是她從不曾想過的事啊!

“和叔叔約好要談飯店過戶的事,所以我就來了。”他輕描淡寫地道,目光順著她方才凝望的方向看去。

今晚的他……很難懂,俊逸的外表依然帶著令她恐懼的危險,但卻不再用冷冷的眸光看著她;眼裏不再有嘲笑和譏諷,大概是因爲在大家面前,他不好將對她的厭惡表現出來吧!關澄玉猜想著。

“我不懂,你爲什麽願意接受這個爛攤子,飯店根本不能替你賺錢,你爲什麽還要這麽做?”

“沒辦法,因爲你也沒有其他東西可以抵押給我了。”

“什、什麽意思?”

“如果飯店抵押在我這裏,你是不是就會心甘情願的做我的妻子?”他挑眉問向她。

她終于明白,他要飯店原來不是爲了賺錢,而是爲了要拖住她這個人、牽制住她想逃離的心。

他連這點都看穿了,她還有什麽是他不知道的呢?

她突然覺得自己很可憐,自己的一切都被他看穿了,她卻不明白他的心究竟在想些什麽。

“原來你只是爲了留住我。”

“沒錯,蘇氏企業的少東要結婚,是多麽重要的一件事,容得了一個不情願的新娘讓人炒作嗎?再說,我也不允許你有醜聞傳出。”

“你說什麽?”

“醜聞。”他再重複一次,語氣冷冷的,不帶任何情感。

“你認爲我會不貞,會給你難堪?”瞪大了眼,關澄玉不敢相信這話竟會由他口中說出來,他不是很了解她嗎?

許是因爲太了解,才知道她的過去摻雜著另一個男人。

就是因爲太了解,才會知道那個男人一直存在他們之間,那是無法抹去的痕迹。

“你說呢?”他看向她,等著她的回答。

“我不是那種人,你應該知道的。”

“是嗎?那你背叛方興揚,要跟我結婚的事又該怎麽說?你難道要說自己沒有背叛他?”

“別忘了,是你逼我嫁給你的!”

“你錯了,這是天意。”蘇少軒邪佞的說,唇角勾起一抹邪笑,讓他看起來更似一個主宰她世界的惡魔。“是天意嗎?”她喃喃重複著。那就請天意讓揚回來吧!

“你在想什麽?”突地,他勾起她的下巴。

那次在郊道上他狂吻自己的畫面霎時浮現關澄玉腦際,她慌亂的連忙往後退,差點要跌進田裏,是他適時拉住她,並往懷裏一帶。

見她跌回自己懷中,蘇少軒揚起一抹迷人的俊笑,“這麽迫不及待,嗯?”

“我……”相似的情景浮現她腦海中,關澄玉兩頰不禁泛起薄薄的紅暈,不敢正眼瞧他。

“告訴你,會把飯店簽下,是因爲我不相信你,如果你要傻得自以爲那是愛情,我勸你別做夢了!你不要以爲我還喜歡著你、愛著你、疼著你,那是從前的事了;過去就是過去,再也回不來了,現在我眼中只有‘利益’兩個字,利益,你懂嗎?我懷疑你會懂。

我要把天和飯店重新規畫成一個度假村,天和有一定的名聲,我不需要再多花一筆額外的廣告費,再加上這四周的土地都差不多被收購了,只要度假村一蓋起來,這裏就會商機無限。”他不介意把他的計劃告訴她,反正她也拿他沒辦法。

“而得到天和飯店最好的籌碼,就是你。既然我們是舊識,你應該不會介意我利用你吧?”

他說得句句刻薄,教她聽了心寒不已。就像魚幫水、水幫魚,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在某個地方取得平衡點,他們也算是人盡其用了。

“你怎能拿一輩子的幸福來開玩笑?爲了事業,你可以放棄婚姻?這不是你,不是我認識的你!”關澄玉搖頭,腦中除了不可思議之外,就是不敢置信了。

然而,蘇少軒並不在乎,她都可以利用他的感情來傷害他了,他爲什麽不能?雖然他不相信她對自己會有感情。

兩人在互不信任的情況下,即將成爲夫妻,不禁讓人懷疑,兩人要如何過這漫長的一輩子?

喪禮結束後的一個月,蘇少軒和關澄玉結婚了。

在旁人眼中,蘇少軒是個幸運的新郎,因爲新娘附帶過來的嫁妝是天和飯店的經營權;而關澄玉則是個幸福的新娘,因爲新郎對她的溫柔呵護和體貼,羨煞了所有未出嫁的女人。

婚禮結束當天,蘇少軒才帶著關澄玉來到他爲兩人布置的新居。

新居約有千坪,除了每隔兩天會來打掃的鍾點傭人外,只有一個負責替他們准備三餐的秀嫂,住在後頭的小屋子裏;當然,大門外有兩個守衛,爲他們的安全守護著。

雖然關澄玉是個不情願的新娘,可若不是她欺騙著自己,其實她應該明白,蘇少軒對她很好,好到甚至無從挑剔。

人前,他是個溫柔的丈夫,對她極好;人後,他們互不幹涉對方,分別過著自己的生活,誰也不打擾誰。

有時,她會以爲他是個雙面人,除了他之外,誰能把八面玲珑的角色扮演得這麽好?同時,她也想不透,爲什麽他會執意要娶自己?那只是個無關緊要的承諾罷了,至少她是這麽認爲的。

大門的守衛撥了通電話進來,拉回她的思緒。

“少奶奶,外頭有人找你。”

“找我?”關澄玉以爲是段惠文,想也沒想的就要守衛請她進來。

不久,一個女人走進大廳,熟悉的面孔讓關澄玉一時閃神,“你是……丹玲?黃丹玲!?”

“是我沒錯,關澄玉,好久不見了。”黃丹玲不請自入,貪看著眼前的一切。這就是軒和她愛的小窩嗎?清雅不俗的裝潢、名家的精致設計,在在刺傷她的眼。

本來這一切都該是她的啊!若不是關澄玉的介入,她會是這幢屋子的女主人,是他身邊最耀眼的一個女人。

她愈想,心頭益發地恨起關澄玉。

她氣她的掠奪、氣她能享受這些美好,更氣她能擁有她想要卻永遠得不到的愛。

“你怎麽會知道我住在這兒?”關澄玉記得婚禮當天來了不少高中同學,可那群人當中並沒有黃丹玲。“是軒告訴我的。”其實是她調查來的,但是她不會白癡的承認。

“軒!?”她可知道她叫的人是誰?

“你不會連自己丈夫的名字都忘了吧?”

黃丹玲的話,再次確認了關澄玉心中的想象。

想起當年黃丹玲的主動邀請,以及如今她用這樣親昵的口吻叫著少軒,他們之間的關系可想而知。

“少軒沒告訴我他跟你聯絡上了。”

“何必聯絡?我們一直在交往。”她是來示威的,也是來探軍情的。說到底,她還是沒有徹底死心。

“是嗎?”原來他身邊早有個她,難怪他對自己可以視爲無物、不理不睬。 關澄玉傷心的想著,心好象被什麽尖物刺傷般,又快又急的痛瞬間擄獲了她。

“是啊!若不是爲了你,我們早就結婚了。”黃丹玲試探著。

“我知道,對不起。”關澄玉以爲她指的是飯店的事,這件事與她脫不了幹系,就算她不願意面對,也不得不承認這個確實存在的事實。

看來他們夫妻之間,好象不是挺熱絡。黃丹玲在心中算計自己的機會有多大。

“不要緊,反正軒說過了,我們還是可以在一起,只是我對你心中有愧,所以今天才會上門想把話跟你說清楚。”

不要搶我的軒!她多想說這句話,但她知道自己是最沒有資格這樣說的人。

“其實你不必跟我說清楚什麽,少軒都跟我說了。”在花蓮的時候,他們兩次單獨的相處,少軒已經把事情都說清楚了。她懂的,她都懂的,不需要再有一個人提醒她,她的丈夫不愛她的難堪。

“他對你坦誠了?”坦誠她做他的情婦多年,坦誠他不只有她一個女人?

關澄玉的回答,倒教黃丹玲誤會了。

相談的兩個人不知,從頭至尾,兩人是在說不同的兩件事。

“嗯。”關澄玉點頭。

“那好吧!既然他都說了,那我今天也用不著拐著彎說話。”黃丹玲突然盛氣淩人起來,高高在上的氣勢壓迫著身爲正主兒的關澄玉。

“你想說什麽?”

“我要留下孩子。”

“你說什麽?”她懷孕了!?關澄玉難以置信的看著黃丹玲,她說的話像是一枚炸彈,炸得她無所適從;像是肥皂劇的劇情實際上演在她的生活裏,一個懷著孩子的女人登門向她索討她的丈夫,一時之間,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做。

“我懷孕了,可是軒不讓我生下來,所以我要你去幫我勸勸他。”

“他要你拿掉孩子?”

“嗯。他不喜歡小孩,而且他也不想我做這麽冒險的事。”黃丹玲看著她不敢置信的表情,內心笑得得意。

“我愛他,所以我一定要生下我們的愛情結晶,澄玉,我只能想到來找你了,這件事除了你,誰也沒有辦法幫我。”黃丹玲握著關澄玉的手,感受到自己手下那細致的皮膚,教她又嫉又羨。

“可我能爲你做什麽呢?他根本不聽我的。”無意間,她透露出的哀怨是這麽明顯,教黃丹玲看出他們夫妻之間並不怎麽和諧。

“澄玉,不管怎麽說,只要你肯開口,就算幫忙我了。”

是嗎?丈夫有了外遇,自己還得受托幫助這個第三者?不,這是婚前的情債,延續到婚後。

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更難分辨此刻她的心,究竟是酸是苦。

“澄玉,拜托!”

“好吧,我試試看。”

“澄玉,謝謝你!我和寶寶都不會忘了你這個大恩人的。”

黃丹玲得到她的應允,心喜的看向自己的腹部,再用諷刺的目光看著關澄玉的腹部,其中意思再明顯也不過。

她和少軒不曾同房,自然也沒有懷孕的可能。一時間,她迷惘了……

因爲厘不清自己心中矛盾的想法,送走了黃丹玲之後,關澄玉便出門了。

值得慶幸的是,雖然蘇少軒曾經暗示他懷疑她會有出軌的可能,卻沒有限制她的行動,她依然可以自由進出,只是必須由司機接送,這點讓她有些不習慣。

因爲一時也不知道要去哪裏,所以當司機問她要去哪裏時,她只好隨口說了句公園。

看著車窗外的景象飛快的被抛至身後,她的神智跟著有些迷亂;再想起黃丹玲懷著蘇少軒孩子的事,她知道自己該冷靜的看待這件事,可心裏卻有道聲音不答應。

她可以對他淡漠,但那絕對不是不關心,撇開他對自己的心意不談,她知道自己對他永遠做不到全然的無情,因爲他曾經那樣對自己好,只是當時她沒有心思接受,以致造成……

“少奶奶,到了。”

司機的一聲叫喊,讓她本欲逸出口的歎息硬生生哽在胸口,定下心神,她對司機說道:“你先回去吧!晚點再來接我。”

“是。”因爲蘇少軒沒交代一定得盯住關澄玉不可,所以司機很快的點頭,並驅車離開。

關澄玉往公園的入口走去。

突然,有一顆小足球彈往她的方向,接著是一個小男孩往她這裏跑來,關澄玉笑著替他撿起足球。

小男孩因爲急著追回球,奔跑過公園外的草皮。

當他的小腳踩上馬路時,關澄玉的笑容消失了,她看到右方的來車正急速往這邊開來,顯然沒有發現小男孩的小小身影,她不禁驚叫:“危險!”

小男孩被她的叫喊嚇楞在原地,眼看車子即將撞上他,雷光石火間,關澄玉丟開球跑了過去,一把將小男孩推開,自己則被迎面而來的車子撞上,頓時煞車聲刺耳的響起,她被高高抛起、再摔落,失去意識之前,她聽到有人尖叫的聲音……

“最近公司的工程標單老是讓人以比我們低一點的價錢搶走,我要你們去查查看,公司內是否有內賊。”

例行會議即將結束,蘇少軒這麽交代部門主管,尤其是業務部。

“是。”小可恭敬的回道。

小可是業務部的超級業務,以往由他搶下的生意多不勝數,最近卻頻頻失手,蘇少軒已經盯上他了。

“還有……”蘇少軒本來想叫他盯著新來的助理季心妮,卻被一陣嘈雜聲打斷,他攢起眉,俊顔上的怒氣表露無疑。

“是誰在外面吵吵鬧鬧的?”小可看到蘇少軒的臉色不佳,連忙站了起來,把會議室的門打開。

“是、是董事長夫人——”

“你不知道董事長的規矩嗎?天塌下來也不能打斷會議的進行。”小可訓道。

“可是、可是……”

“小可,讓他進來。”蘇少軒打破慣例,在開會時間中斷會議。

“是。”小可讓開一條路,“還不快進來!”

“來不及了!”只見來人嚷了聲,“董事長夫人出車禍了!”

“什麽!?”聞言,蘇少軒臉色丕變,立刻甩開手上的卷宗,拿了行動電話就走。

“董事長!?”各部門主管紛紛瞠大了眼睛,完全無法理解蘇少軒的舉動。

“別叫了,人已經走遠了。”小可走回方才蘇少軒坐的位子,撿起一地十分重要的公文,宣布道:“今天會議暫停,擇日再議。”

“這……”主管們面面相觑,記得上回老董事長摔倒,董事長還是面不改色照樣開會,可這回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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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蘇少軒心急如焚的直奔醫院。

你千萬不能有事!

腦中不斷充斥著這個想法,心亂成一團,若不是極需要平靜的心來穩定自己不平穩的呼吸和顫抖的雙手,他一定能分辨出自己這樣狂亂究竟是爲了什麽。

可惜,現在的他沒心思細理。

你千萬不能有事!

他再次在心中呐喊著,渾然未覺他的一顆心雖然還在自個兒身上,魂魄卻早已奔離……

充斥著刺鼻藥水味的醫院,白色的長廊像永無止境似的,怎麽都無法走完。

終于,蘇少軒看到熟悉的身影,急忙奔了過去。“秀嫂,她人怎麽樣了?”

“啊!少爺?你怎麽來了?”秀嫂會打電話到公司,只是認爲自己該盡通知之責,沒想到少爺竟然來了。“別說廢話,澄玉呢?”

“少奶奶被推進去詳細檢查了。”

“人醒著嗎?”

“我到的時候少奶奶已經醒了,但是方才醫生替她打了鎮定劑。”秀嫂照實回答。

“是誰送她過來的?該死,把我該知道的告訴我!”他突地失去控制的大吼,登時嚇楞了秀嫂。

“少、少爺?”

“說啊!”他逼著秀嫂告訴他。

原來是撞傷關澄玉的那個人送她來醫院的,到醫院後,關澄玉便打電話給秀嫂,要她把她的錢包和證件帶過來辦手續。

“她打電話回家裏?該死,她居然沒有打電話給我!”既然她醒著,爲什麽不在第一時間通知他?是忘了自己已經有丈夫,還是根本沒把他當一回事?

當年她不是挺會利用他,做了一件又一件傷他心的事嗎?現在怎麽不做了?

是還沒把他融入自己的生活中吧!如今兩人間的情況,比朋友還不如。

該死!她一定要這樣嗎?把他視爲無物。

他的想法盡數偏離,對她婚後的漠然怒極,卻拿她沒辦法。

他對她的怨怼一日比一日深了……

“少爺?”秀嫂看著蘇少軒陰晴不定的臉色忽青忽白,她根本沒辦法理解這對夫妻的想法。

她也曾覺得奇怪,爲何兩個已經結婚的人要分房睡;也不明白爲什麽在兩人一起出現的場合裏,都是少爺不著痕迹的看著少奶奶,少奶奶也偷偷的瞄著少爺。

“好端端的怎麽會被撞到?”

“聽老李說少奶奶說要到公園走走,老李把少奶奶載到公園大門口,少奶奶就要他先回家,晚點再去接她。”

“這麽說,老李也不知道發生什麽事了?”

“是的,少爺。”

他正要追問秀嫂早上關澄玉是不是有異狀,關澄玉就被從診療室推了出來,他連忙收起問題走了過去。

“醫生,她怎麽樣了?”

“沒事,只是受到一點皮肉傷和驚嚇,休息休息就可以了。”

聞言,他沒發覺自己吐了好大一口氣。

“有骨折嗎?”

“沒有。”醫生和護士把關澄玉推回病房內,然後說道:“我給她打了鎮定劑,再過一兩個小時她就會醒了。”

蘇少軒向醫生道謝,原本緊繃的臉總算緩和許多。

“沒什麽事就好。秀嫂,你在這裏陪她,晚點我再把她的盥洗用具帶過來。”

“是。”

蘇少軒又深深看了病床上的關澄玉一眼,才轉身離開。

臨去前,他握著拳頭,指甲深陷入掌心,心忖:若是自己能減少一點點對她的愛,那該有多好。

不知道是無心還是刻意安排,在關澄玉住院的三天內,她醒著的時候身邊只有秀嫂,她睡著的時候蘇少軒便會出現在醫院。

他會坐在她床邊看著她沈靜的睡顔,一瞬也不瞬地;一旦發現她的眼皮眨動,他立刻站起身走離,並吩咐秀嫂好好照顧她。

三天下來,關澄玉一次也沒見著他,他卻將她的身影深深烙印在心版,足以讓他即使一輩子不見她,也不會遺忘。

在秀嫂的追問下,關澄玉才告訴她當天發生車禍的經過;當然,秀嫂也告訴蘇少軒了。

蘇少軒在心中氣她不好好珍惜自己,就算不爲他,也該爲方興揚吧!

這些年來,方興揚都不在她身邊,爲什麽她就是不能學會愛上他呢?

“近水樓台先得月”這個說法,對他一點兒也不管用。

若早知道留在台灣依舊得不到她的心、她的愛,早在大學畢業那年,他就該選擇到國外去深造,而不是留在台灣,這個有她在的地方。

他從不後悔自己放棄了出國深造的機會,但經過這一次之後,他慢慢發覺,是自己的執著害苦了自己;在深深的愛著她這麽多年後,後悔真的沒有用了。

“秀嫂,好好照顧她。”他發現她即將轉醒,立刻用渾厚的嗓音叫著在一旁打盹兒的秀嫂。

“是。”秀嫂立刻醒來。

他由皮夾內拿出一疊千元大鈔交給秀嫂,“明天我不會來接她出院,我會讓老李來接你們。這些你拿去辦出院手續。”

“少爺……”

秀嫂本來想問他爲何不來,但蘇少軒又繼續說道:“我來看她的事你要負責保密,要是讓我知道你泄了口風,你該知道我會怎麽做。”

“是是是。”聞言,秀嫂不敢多問了。

再深深地凝望了關澄玉一眼,蘇少軒轉身離開,第一次,他狠著心要將對她的關心抛開……

“秀嫂……”蘇少軒才剛走,關澄玉真的就醒了。她虛弱的撐起身子,不知道爲什麽總感覺昏昏沈沈的。

“少奶奶,你真的醒了!”秀嫂真佩服蘇少軒的好眼力。

“我睡多久了?”

“嗯……大概四個多小時了吧!”秀嫂看了一眼表,然後回道。

“你一直在這裏守著我?”

“嗯。”其實她守到一半就睡著了,是少爺全程守候,不過礙于少爺的警告,她一點兒也不敢多嘴。

“秀嫂,這幾天真是謝謝你了。”

“少奶奶,你千萬別這麽說,這是我應該做的。”

“少軒……我是說少爺今天還是沒來嗎?”關澄玉問著秀嫂,看見秀嫂搖頭,一股沒來由的失望頓時襲上她心頭。

他不是已經知道自己出了車禍嗎?爲什麽都不來看她?

他是待在黃丹玲那裏嗎?

對了,她懷孕了,他一定是後悔要黃丹玲打掉孩子,所以才會在那裏陪著她;而自己的小車禍,的確不該勞煩他。

畢竟他愛的人不是自己,否則怎麽還會有其他女人呢?

他和她的婚姻,不過是一場約定呐!她悲哀的想著。

沒來由的酸楚盈滿了眼眶,原來眼淚的滋味是嗆人的酸澀,還帶著令人難受的熱氣。

她不是一個沒有感覺的人,可是面對他,她必須這麽做。

當年,她只有用冷漠拒絕他,才能將他趕離自己身邊;那並不是一種討厭,只是當時她的身邊已經有別人了。

而現在,她不想再戴著冷漠的面具面對他,可是對他來說,冷漠的她才是他所習慣的,所以他也不再相信自己已經和從前不一樣了。

如果有一天,她告訴他自己的想法,一定會造成他的負擔,因爲他已經不再愛她了,他們心裏各住著一個人,從不曾住著彼此。

她或許是後悔莫及,但一切都太遲了,也沒有必要了。

兩顆心住著四個人,兩段情牽扯著四個人,再也沒有比這更複雜、更難解的問題了。

翌日,當關澄玉終于出院回家後,她才知道原來蘇少軒已經搬離他們的新居了。

他肯定是搬到黃丹玲那兒去住了!

這個念頭襲來,令她如遭電殛。

真的太遲了,是不?

早在他不曾到醫院看過她時,她就應該想象得到他和黃丹玲俪影雙雙的模樣;而她的形單影只,都是自己選擇的,怨不了別人。

如今她終于可以靜下心來,好好的想念她的揚了。

她說服自己學會灑脫,少軒的情感有好的歸宿,她是該祝福他的,怎能因爲他不再喜歡自己而感到失落、傷心呢?

她明明想著別人,還要另一個男人來愛自己,這太自私、也太卑鄙了,所以她不能怪他三心二意,他只是讓一切回到原點。

雖然她這樣告訴自己,但她的心卻沒有因此好受些;她以爲只要自己繼續想著方興揚、念著方興揚,日子就會像從前那樣平靜的過下去。

然,他沒有來醫院看她的失望是這麽明顯,明顯到時至今日,她的心還微微地抽痛著,還是想哭……

“少奶奶!”

一聲叫喚,拉回了關澄玉的思緒。

“什麽事?”

“我要出門買菜,午餐你要吃——”

“你自己打算吧!別管我了。”

她不耐煩地打斷秀嫂的話,秀眉緊攢,讓她看起來就像一朵沈郁的玫瑰,盡管清麗高雅,卻帶著憂傷。

“是。”

秀嫂恭敬的點頭。

待秀嫂終于推開大門走出去後,關澄玉才重重地吐了口氣。

嫁至蘇家已有數個月了,她仍然無法擺脫疏離感;大大小小的家事不需要她做,更不勞她費心,可她卻仍不是個最幸福的女人。

原因很簡單,除去令她閑得發慌的日子外,她的丈夫無疑是壓在她心頭上沈甸甸的一塊大石。

她的丈夫不愛她。

她也不愛自己的丈夫。

一對曠男怨女的結合,是另一種沈重的痛苦。

輕歎了聲,關澄玉的秀眉攢得更緊。

如果時光能倒回七年前,他沒有飛去英國的話,也許她就不會……

他們不會被拆散,一個在東、一個在西;甚至幾個月前,她不會嫁給蘇少軒,成爲一個不情願的新娘。

揚,你會怪我嗎?

怪我爲了世間最俗不可耐的金錢而背叛了你我之間的感情。

當你知道這件事後,會怎麽看待我?

我想,你也會像我一樣無可奈何吧!

感情就像一把雙頭利刃,在刺向你的同時也刺痛了我。忘了是誰說過這樣一句話,但這卻是不爭的事實啊!

若能再回到過去,眼前的一切真有可能改變嗎?

你能告訴我嗎?

揚,我等你回來告訴我……

鈴——

蓦地,電話鈴聲響起,嚇了關澄玉好大一跳,然後她伸出顫抖的手接起電話。

“喂!”

“澄玉嗎?我是惠文,七月十二日的同學會你沒忘記吧?要記得來參加喔!”

七月十二日……

她細細咀嚼著這個日子,那是大學聯考後的第十天,也是她高中同學會的日子。

“要我去參加?可是少軒他——”關澄玉正想著推托之辭,孰料段惠文立即打斷她的話。

“蘇少軒又怎麽了?他不來嗎?他若不來也好,你結婚後我們每次約會都是因爲他而取消,你也不想想我們有多久沒見面了,這次不許你再推拒。”

“這……”

她知道惠文說得沒錯,可是她若出去,不知道少軒會怎麽想?

或許少軒根本不想參加……

“好啦!順便告訴你,方興揚回來了,他說他會來,如果你們再見面的話……”

段惠文故意不把話說完,讓她自己去想象。

“惠文!”關澄玉不悅地喚了聲她的名字,語氣中沒有爲方興揚的歸來而有特別的情感。

“好好好,開個小玩笑也不行。反正那天你一定要來,老地方老時間,到時候見!”

段惠文怕關澄玉不高興,決定先把話說完。

“我不一定能去,我……”

“你不來,我就帶方興揚殺過去。”段惠文警告著。

電話這頭的關澄玉聽了段惠文這句話覺得困擾極了。

“惠文,別這樣,我已經結婚了。”

“誰說結婚就不可以有男性朋友?結婚就沒有交際圈了嗎?”

“情況不一樣。”

方興揚是她的初戀情人,這件事少軒從頭至尾都知道的,若是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她不希望兩人的婚姻再這樣難堪下去。

“哪裏不一樣?我看就是這個樣,你怕蘇少軒,我可不怕。就這樣說定了,那天如果你沒來,我就帶方興揚殺去你家。”

段惠文說完,立即把電話挂斷。

“惠文!”

聽見電話那頭傳來嘟嘟聲,關澄玉只好將電話挂上。

輕歎了口氣,不知如何是好的她,思緒飄離……

終于,關澄玉拿起電話撥了蘇少軒的行動,響了幾聲後,電話被接通了。

“喂?”

“少軒,是我。”

聽到她的聲音,蘇少軒變了聲調。“什麽事?我現在正忙。”

“我、我……”關澄玉想告訴他關于同學會的事,但聽到他冷漠的聲調後,恍然間竟覺得自己無話可說。

“有什麽話快說,我要到新加坡開會,就要上飛機了。”

什麽!?他要出國,卻沒有事先告訴她?

若不是自己打這通電話,她絕對不會知道他即將出國。

“沒事了,希望你一路順風。”

“嗯。”

電話那頭傳來他一聲道謝,兩人同時將電話挂上。

放下電話的關澄玉松了口氣,這麽看來,她去不去參加同學會已經不重要了。

她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可悲,她的丈夫要出國,替他收拾行李的卻不是她這個合法的妻子,而是他不曾娶進門的黃丹玲。

愈來愈深的蕭索吹拂在她心口,好涼、好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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