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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陳毓華]東方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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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1 20:10:05
第八章

  「你還有臉問我發生什麼事?」

  她總不能說因為貪看他的美色,變身為色女的過程,把他太過貼近自己的胸腔推開了些,這樣比較容易說話,不過,他鐵一樣的臂膀可不容許,毋需用力又把她如撈魚似的撈回眼前。

  「不然呢?」

  她的困惑那麼明白,對於他堅持要用這樣的方式說話,一時間也拿他沒辦法了。

  「你要吻太子?」他無明火起。

  在他磅礴的壓迫感下她很快面對現實,「我只是想知道我是不是愛上你了。」

  「然後呢?」他的聲音陡然轉低,居然和顏悅色了。

  「我會給你製造麻煩。」

  「要是確定你愛上我,你就要包袱款款準備潛逃了?」

  「我還沒想那麼遠。」她噗哧笑出聲來,這男人氣成那樣為的就這事?

  「女人,你很欠揍!」

  要感謝上蒼還沒讓她想到那裡去嗎?他在心裡暗地畫上了十字架,只要不是愛上別人,那就不是什麼天會塌下來的事了。

  「美國有家暴電話嗎,我要先記下來。」

  「在你心裡我是怎樣的人?怕事沒擔當,還是懦弱沒用的男人?我的肩膀不足以讓你安心?」敲了她的腦袋一記,不輕也不重,心裡的巨石沒了。

  「你離題了。」

  他們討論的不是這種事。

  「總之,你不相信我愛你,你不相信我有能力保護你,你從頭到尾都不信任我就對了。」他哼哼兩聲,咬牙切齒,恨不得把她捏個粉碎,又巴不得捧在手心疼惜。

  「我只是想確認。」確認自己的心意。

  「這種事情我來就好了,記住,就算世界上的男人都死光了,也只有我能碰你!」

  伸手捧住她的臉,也不管旁邊有沒有人,他就封住了她的唇,將那吻納得更深,舌尖輕挑,靈巧的滑入她嘴裡,十指梳進她的髮裡,唇齒熱烈的糾纏著。

  轟地,杜曉算腦袋一片混亂,可在東方孫朗闔上眼的那一刹那,她看見那裡面藏著怕被辜負的畏懼。

  他這麼英偉的男人,怎會有那種眼神,一定是錯覺。

  東方孫朗不想放開她,幾乎是萬不得已才放開已經臉紅如酡的她。

  他喜歡她因為他臉紅,把她小小的手心放在自己心臟跳動的地方。「這樣……你明白自己的心意了嗎?」

  她眼神迷離,溫柔的點了點頭。

  「跟我去書房,我想,我得讓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你才會心安。」

  他的表情嚴肅又認真,眼底閃著令她心悸的東西,就這樣,杜曉算第一次走進東方孫朗的書房,很優雅的英國風卻不沉重,四角雕著蝙蝠靈芝的桌案上,除了電腦還有一落落的資料公文。

  「要喝點什麼?還是吃什麼,我讓人送上來?」

  「我不餓。」

  「我真不想嚇跑你……」他將她一把摟住。

  他的柔情讓杜曉算顫怵心軟,她知道再也毋需用太子來印證自己對他的感覺,她愛他。

  「別這樣,不像你了。」會不會、要不要跑,這該由她來決定。

  「都是你害的,遇上你這小魔女我怎麼可能還是我?」

  「你趕快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喔。」說她是魔女,她就表現出魔女的樣子來。

  東方孫朗笑得牙白,踱向滿是書籍的書架,又行過落地窗外,心裡掙扎著要如何破題。

  他從來沒這麼難以啟齒,就算要在成千上萬人的面前演講,還是對自家員工侃侃而談都是輕而易舉,他這回真的栽了,愛慘了這個女人。

  「我相信你聽過東方幫這黑社會的名字,很不幸我現在是這個幫會的負責人,這樣的我你會討厭嗎?」

  「不論你以前有多壞,我認識的你一直對我很好。」

  其實就算她再遲鈍也感覺得出來這個豪門的背後並不單純,如果她的好奇心夠強烈,也許在一開始接受聘雇的時候就察覺了也說不定,而不需要他大費唇舌來替她釋疑。

  他確定她的話不帶絲毫虛偽,僵硬的身軀不自覺放鬆了一點。

  「這是家族事業,祖傳三代,不是說要拋棄就能拋棄的,不過這樣家世也給我跟大哥帶來不少麻煩,幾乎從懂事開始,我們就不停的被各種勢力綁架,最後一次只曉得當我從被監禁的地方出來的第一眼景象是……那片黃土地上血流成河,遍地屍體。」

  黃土地上血流成河,那是怎樣一種拼鬥後的慘烈,乾涸的沙地,別說水澆下去就被吸收個精光,人血,要有多少人的灌溉?

  他喘了口氣,像把她當成止痛劑,緊緊將她摟在劇烈跳動的胸前。「一等我們脫險,父親心痛之餘隻說這是我們的宿命,也決定把我們兄弟送到中南海去拜師學藝,有一技防身,才不會老是被人當成魚肉,我大哥另有他的想法,他後來去了德國格鬥學校,我則是進了師門。」

  那樣怪癖多如牛毛的師父,通常對徒弟也是挑得要命,一不合他的意,就謝謝再見不聯絡了。

  多少年來,師父前後就收了他們五個師兄弟加上一個師妹。

  神廚、雷納德、亞瑟、無儔都是前後入門的師兄弟。

  老人家除了精通天文地理,武學醫藥烹飪,最讓人受不了的是酷愛流浪,經常性突發奇想,雙手空空就離家出走了,吃過苦頭的他們最後也練出一個黏字訣,師父走到哪就跟到哪,那些年,別人他不知道,含著金湯匙出身的他的的確確吃了不少苦。

  神廚的烹飪、格鬥,亞瑟的射擊、醫術,雷納的解碼、風水,無儔的催眠,還有他的跟蹤和反跟蹤技能,都是由師父教導而來的。

  這些年師父更是把中南海的大半事物都交給師妹打理,他自己遊山玩水,享受生活去了,行蹤縹緲,想見他一面也要碰運氣。

  「幾年後我們各自下山因緣際會又碰在一起,大家都懶得找房子,一個兩個搬來東方居,後來三個四個,結果又全部齊了。」

  「這麼複雜的人物事,這麼多的人住在一起,你快樂嗎?」她摸摸他的臉,滿得疼惜。

  「我們都單身,住在一起圖得是方便,大家都是自由的,只要有任何一個人想搬出去,不會有人阻攔。」

  「這樣的大家庭真的很叫人羨慕。」她已經久不知家庭溫暖的滋味,來到這裡雖然吵吵鬧鬧,她卻一點都不覺得煩躁。

  「如果能夠擁有你,我的人生就更完整了。」

  「我沒什麼優點,我很少扶老太太過街,不過垃圾我一定丟垃圾桶,還會做分類,這麼平凡的我有什麼好讓你喜歡的?」

  他親她的手指頭,每一根都不放過。

  「你很好,你煮出來的菜那麼溫柔美味。」

  「如果我哪天不煮菜了,唯一讓你看上眼的優點也不見了,你會去找別人嗎?」

  東方孫朗哈哈大笑後臉色一正。「你這傻瓜,我愛的是你的人,不是真的把你當廚娘……當然啦,如果你哪天良心發現偶爾滿足我的胃囊,那是最好的。」

  偎進他的懷裡,杜曉算滿足的閉上眼睛,如果這一刻就叫做幸福,那麼她希望可以相擁不分離。

  她不貪心,真的,只要能抓住手裡小小的幸福就好了……

  「曉算,這樣的我值得你傾心託付嗎?」他沒忘記把她拖進書房來的目的。

  她送上自己瀲灩的唇。「你說呢?」

  什麼叫愛杜曉算不清楚,只是接下來她的人、她的心就像踩在雲霧裡,縹縹緲緲,腳不沾地似的。

  燒菜燒到一半會開始傻笑,然後又紅了臉,二十幾歲才初嚐愛情滋味,一個勁的就栽了下去。

  為了看見東方孫朗吃她料理時燦爛的笑容,她找出食譜、父親留下來的料理手劄,改良菜色,每天變著花樣,炒熗煮煎炸滾氽灼刷燜燒燴燉樣樣都來,只想把他的胃喂飽。

  「不要那麼累。」他會捨不得的說。

  雖然那些義式、法式、墨西哥、歐式的料理只要端上桌,都好吃得讓人口水氾濫,恨不得全部放進肚子裡才過癮。

  她是料理的全才。

  她的人還有她的料理都對味極了,就連她身上的油煙味都能引起他的欲望。

  「不累,只要看你吃的開心,就夠了。」

  「你這樣會教我越來越餓,連你的人我都想吃下肚子去。」

  杜曉算轟然臉紅。

  「你真可愛,這樣也臉紅。」他悠然歎息,摟住她的人,將懷裡的人細細吻個遍,吻到她嬌喘吁吁,無法動彈。

  「不如你陪我去上班?」從來不知道自己會有為女人這麼瘋狂的一天,他是認真的,想隨時可以看到她,那種懸在心底的想念,即便知道只要回到家就能看見她,可是那樣還不夠。

  她槌他,然後開始認真的考慮。

  「我送你到公司門口。」

  「小氣。」

  「要不要?」

  「要!」一口含住她晃動的手指,惹來她的驚叫。

  情人真的很甜蜜,就算無所事事的坐在一起,玩指甲,玩頭髮,甚至替對方拍掉肩膀還是衣服上的灰塵,更多時候靠在窗臺上看著窗外積雪,屋裡壁爐的火光,聊著讀書成長的事情都不覺得乏味。

  杜曉算真的開始一路跟到公司門口,再讓泉司機載回來。

  每天每天,東方孫朗被大力嘲笑。

  「搞什麼純情,你到底把她吃了沒有?」一臂壓上東方孫朗的肚子,神廚氣得牙癢癢的。

  整個大宅的人都知道東方孫朗跟那個廚娘是一對,他連下手的機會都沒有。

  結論是什麼?沒人知道,只是那天雷克斯連續幾天都帶著墨鏡辦事,就算在室內也不肯拿下來,誰要他拿,他跟誰翻臉。

  儘管這樣難分難舍的送來送去,東方孫朗還是深刻的想著她,想她臉上活潑生動的表情,想她頑固的小性子,想她抱在懷裡的感覺,他想得臉色明瞭又暗,暗了又明,把湯特助嚇得心臟跟坐大怒神沒兩樣。

  那天晚上杜曉算梳洗過後打算要睡覺了,東方孫朗卻跑來敲門。

  他穿著V字領毛衫,居然是赤著腳。

  她慌了手腳,急得跳腳。

  「這種天氣,也不撐把傘,穿件厚一點的衣服,存心要著涼啊?」

  她不擔心被發現,擔心的是他的身體,這讓東方孫朗莫名的愉悅。

  「我有很多話要跟你說。」

  他們半個小時前才在大屋分的手。

  他臂彎裡夾了棉被跟枕頭,打量她住的地方。「我晚上要睡這裡。」

  「這樣人家會講話……」

  「我讓太子去遠一點的地方守著,沒有我的命令不可以過來。」

  杜曉算托著額頭,這不是標準的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老大您大事精明,這點小事就這麼不經心。

  「只要讓我抱著就好,兩個人的體溫不是比一個人要暖和?對不對~~」

  那麼高高在上的人,其實跟大孩子沒兩樣。

  「你房間那麼大,幹麼來跟我擠這張小床?」

  「你這裡好。」

  「我的床那麼小,你掉下去我可不管。」

  等於是允諾了,他喜孜孜的拖著她上床,用自己那冬暖夏涼的被子把她裹得緊緊的,只露出一個頭。

  杜曉算不甘示弱的用枕頭丟他,這一來一往,沒完沒了了,兩個成人玩起了枕頭仗,直到力氣耗盡,兩人卷成了麻花,東方孫朗一伸長臂把杜曉算捲進了懷裡。

  「欸,這樣很難睡。」她想擦汗,卻動彈不得。

  他一口咬了她不小心露出來的膀子,「就這樣睡,不然我肚子餓想吃你。」他一點也不介意用自己被勾起的欲望頂著她,讓她知道只要她敢隨便妄動,就會被他吃掉。

  「我想把自己留到聖誕夜再給你,你不要壞了我的苦心計畫。」他在她的腦後呢喃。

  要知道,就這樣貼在一起,那種緊密無間的感覺已經讓他快要把持不住,只要她有個反應,她發誓他一定吃掉她,一根骨頭都不會剩。

  他是正常的男人,心愛的女人就在唾手可得的地方,他卻要一忍再忍,為的就是想給她一份美好的回憶,他不知道自己蠢不蠢,東方孫朗只知道,他愛她,他怕失去她,怕到連自己也無法相信的程度。

  第二天杜曉算發現一早醒來可以看到自己心愛的男人的側臉,真的沒有什麼不好,就算一個晚上被他抱得連翻身都不容易。

  她願意慢慢習慣兩個人的體溫。

  過兩天,他連牙刷、內衣褲都渡了過來。

  日子比蜂蜜還要濃稠,老闆每天喜上眉梢,下面的人自然也感覺到了那種氛圍,宅子的人都有共識,好事不遠了。

  耶誕節前後,一向靜寂的宅子開始忙碌了起來。

  有許多傳統該做的事,張燈結綵,佈置聖誕樹,採買,寄送聖誕卡片及禮物,大小廚房的廚師更忙得不可開交,據說除了聖誕夜家人團聚的大餐以外,前一天東方集團會依照每年慣例,宴請所有往來的客戶廠商還有旗下重要幹部。

  全世界的人都來到紐約了嗎?每次上採買的杜曉算都有這種感覺。

  她是沒有家的人,哪來的傳統,往年碰到耶誕節就只是個名詞,今年身在東方家,名詞變成了動詞。

  耶誕節的前一個禮拜她就被東方孫朗帶著跑,到無線電城觀賞火箭女郎秀,林肯中心看芭蕾舞劇胡桃鉗,還有一年一度的大蘋果馬戲團。

  她不敢說她比較想去紅磨坊看脫衣舞。

  這種闔家同樂的大日子說要看那個會招白眼吧。

  不過過了兩天,東方孫朗不知道怎麼知道了,真的帶她去了紅磨坊。

  問他是怎麼知道的,他只是淡淡的說你的臉上哪藏得住心事。

  也就是說,是她自己洩漏的?

  她摸摸自己的臉,真是深奧的學問~~

  轉換身分後,也就是變成東方孫朗的情人後,她第一次跟大廚房的里昂大廚聯手,不說其他,單單是作業流程就順遂很多。

  只是她沒想到,耶誕節這天要準備的食物多得像一座小山。

  洗淨的聖誕烤鵝跟烤火雞先以蘋果胡椒調味佐料酒醃制,再塞入大量攪碎麵包、馬鈴薯、西洋芹、洋蔥、栗子、果仁,另外,乾果蛋糕、樹幹蛋糕、拐杖糖、薑餅屋、聖誕餅乾、交換餅乾、肉餡餅、墨西哥巧克力醬汁、聖誕布丁、士多輪甜糕糖、果子酒宴蛋酒店……這還是聖誕夜自家人的份量,無關前一天的宴會。

  「那些讓大廚們發揮就好,你有別的要忙。」

  東方孫朗把她拖走,結果帶著她去了美容院、精品店、服裝專櫃,替她買了許多金光閃閃的服裝飾品。

  「你以為猴子穿新衣就會變成人嗎?」她不要。

  「就算是為了我?宴會很好玩的,也許師父也會來。」他用親情哄拐。

  「你希望我穿這個見人?」很漂亮的雙肩緞質小洋裝,她可以感覺到穿在身那種舒適跟奢華。

  「我也想看你打扮起來的樣子。」

  「如果丟臉了我可不管。」

  東方孫朗溫柔的用手指搓著她粉紅的臉蛋,情難自抑的重重啄了她的嘴,要不是這是店員虎視眈眈的精品店,這吻,絕對不只是這樣。

  不過,宴會那晚到來,東方孫朗才知道自己失算得很嚴重。

  他根本不應該買那件衣服給她。

  那讓他陷入草木皆兵的吃醋狂亂裡。

  他拿了一件披風當頭杜曉算包得密密麻麻。

  「我不冷。」好不容易拉下披風的她嚷嚷。

  「披著。」他不容質疑,攬住也的肩頭又隨手給她一杯雞尾酒。「這裡全部的男人沒有一個比我好,而且很多都已婚了。」

  杜曉算啼笑皆非,這男人真是讓人好氣又好笑。

  她掐了他一把。

  「我又不是什麼大美女,你以為人人都看得上我嗎?」

  「我管他們怎麼想,你是我的。」說著他低首就要往她今天特別紅豔的唇吃下去,誰知道被她用手搗住。

  「別把我變成公眾人物。」

  「今天的你好漂亮。」吃不到,很哀怨。

  「你喔……」只能搖頭輕歎,說是歎息卻包括很多說也說不清的情緒,唯一確切知道的,是她已經陷入一個叫蓋文的男人織的情網裡。

  把胳臂搭上他的,等這位老大巡禮致意過應該就沒她的事,到時候再來落跑吧。

  即便宴會邀請的物件已經過濾再三,來的人還是很令人傻眼。

  什麼富可敵國、勢力無敵之類的空洞形容詞,都抵不過當你親眼看到媒體上常常可以看見的權貴都來了。

  這根本是十五世紀的宮廷。

  她只負責點頭就點到頭昏,東方孫朗卻一個個的寒暄,還能問候人家老婆小孩子,那種記性是做大人物,幹大事的料子。

  他有今天這樣的成就,也許小時候的帝王教育多少幫助了他,但是一個人要是沒有實力,了不起就只是個平庸的二世祖。

  他是個非凡人物。

  她在旁邊引以為傲的看得滿意心感動,冷不防有股帶笑的陰驚音卻穿越吵雜的人群鑽了過來。

  「我可愛的東方娃娃,原來你在這裡。」

  杜曉算側過淡淡打扮過的臉,全無心理準備的看見了她這輩子,就算下輩子還是任何一輩子都不想看到的人。

  她被釘住,像被蛇盯上的青蛙。

  一個聖誕老公公,白髮白鬍子,手拄杖,面貌慈祥的老爺爺正笑眯眯的瞅著她看。

  她退了好幾步,全身血液凍結。有沒有哪裡可以藏起來?

  「剛剛我還以為自己看花眼……怎麼你也在這裡,叫我好意外又高興啊。」

  「你……離我遠一點!」她掙扎出聲音來,卻像小貓一樣弱。

  「好久不見,學就是你對待義父的態度嗎?真叫我失望傷心。」

  一字一句聲音不大,卻滑溜溜的在杜曉算心上製造出一片涼冷。

  「義父……你不配做我的義父,你害死了我的家人。」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她步步的退,他卻優雅的前進,像在玩弄一隻動物似的。

  「這是哪裡聽來的消息,我們父女好久不見,找個地方好好聊聊吧?」

  「不要再靠近我了!」腿撞到餐桌的邊緣,她嘶吼。

  「你不告而別我都不計較了,這段日子自由的感覺好嗎?」他無動於衷,笑得十分暢快。

  「不……不用你管!」

  她喉嚨深處壓抑著憤怒。

  葛裡多還想要說什麼,可瞬間神色一凜,住嘴了。

  杜曉算繼續的退,忽地撞進一堵結實又溫暖的懷抱,那熟悉的氣味,熟悉的大手將她整個圈住,聲音卻是對著逼迫她的老人。

  「葛裡多先生,想不到你對我的未婚妻這麼有興致?只可惜她是我的人了,而且你們年紀差很多,你都半截進棺材了,老牛吃嫩草不太好。」

  「我們是舊識,很久不見,只是敘敘舊。」他收斂方才在杜曉算面前毫不掩飾的狠戾跟殘酷,東方孫朗一出現,他又是一個身分高貴無害的老人。

  「哦,那怎麼我老婆看起來不是很想跟你聊天的樣子?」東方孫朗不喜歡這個葛裡多,蚤擾杜曉算是其次,那眼神反覆多變,看起來就是很討人厭。

  「太久不見生疏了吧……」葛裡多往後退,他不打算跟東方幫的人正面衝突,今天能見到他的東方娃娃就已經是意外的收穫,至於漁網要什麼時候收?人已經在美國了,他真的不急……

  「宴會剛開席,希望葛裡多先生玩得愉快。」他摸摸杜曉算的頭,微笑如天使的把她帶開。

  「你很怕他,身體硬得像塊木板。」拿了杯紅酒給她,看著她一口一口慢慢喝下,氣色恢復了後,東方孫朗才說。

  「我這次沒有尖叫逃跑。」她很不勇敢,她知道。

  「你很勇敢。」

  「咦?」到這時候才感覺到手腳發顫。

  「我會保護你,相信我。」他把手放在她的膝蓋上。

  「你真好。」她投進東方孫朗的胸懷。

  「我是男人,保護我的妻兒是天經地義的事。」

  「他是個不擇手段的人,我怕他來陰的,那是防不勝防。」吃過太多苦頭,別說她杯弓蛇影。

  「我會去查一下客人名單,看看是誰帶他進來的,你不要緊張,我不會讓他對你造成任何傷害。」

  「我不怕,我擔心的是你的目標這麼大,我不想拖累你。」

  東方孫朗親親她的耳垂,親親她的額頭,然後豎起三根手指。

  「不要讓他壞了我們的興致,有我在,安心好嗎?」

  她點點頭,兩人共同面對一件事的確讓她心安不少,尤其與她並肩在一起的還是她心愛的人,他的話比什麼都要有說服力。

  一直到宴會結束,杜曉算都沒有再見到葛裡多,她也以為在短時間裡起碼是不用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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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1 20:10:23
第九章

  匆匆回到自己座車的葛裡多掩不住興奮。

  「義父?」他的徒弟也發現異狀。

  「終於讓我找到她了,嘿嘿。」葛裡多笑得歡樂,可是讓人看在眼裡,那背後隱藏的是一股更深沉,更黑暗又巨大的陰謀。

  他把視線投向自己的愛徒。

  「通知我們的贊助商,說參加二○○九年世界烹飪大賽的人選找到了,叫他們把資金匯到我的戶頭裡。」

  「要參加決賽的人不是二師兄?」

  「照我的話去傳達就是了,不該說的一字都不許說。」

  「是。」

  「其實她也不是外人,真要論起輩分,你還要稱呼她師姐呢。」或許是心情好,不苟言笑的他居然和弟子聊起天來。

  弟子受寵若驚。「難道是那個拿過十金十冠的師姐?」

  「你還不算太蠢。」葛裡多嘿嘿笑,他可以想像錢財權力名譽如潮水湧來的情況,就像當年杜曉算還在他掌握中的那時候,他想要什麼有什麼,簡直是生命的巔峰。

  嚐過那樣迷幻般滋味的高峰,相較現在在美食界越來越沒人把他當回事的窘境,不管如何他都要把杜曉算這棵搖錢樹搶回來。

  她的這一輩子就只能是屬於他的,他對她可是有發掘的恩惠,她得回報才可以。

  「義父,二○○九年世界烹飪大賽亞洲部分的資格賽已經確定,你這時候要換人……」

  「叫主辦單位把人拉下來不是什麼難事吧,他們要多少錢才能打點好都給他。」

  「義父確定師姐一定可以參賽?畢竟都過了那麼多年。」志在必得向來是義父做事的原則,他想贏,不惜任何齷齪手段,可是自從神話般的天才少女在三年前失蹤後,他的聲勢大不如前,接連著幾年賽事都在全國巡迴賽中被刷下來,評比更是被批評得一文不值,許多本來就對他保持高度興趣的小報開始挖掘他不為人知的殘暴虐待少年少女的行為,義父也越來越暴躁,師兄弟們消失的速度也越來越叫人心驚,幾時會輪到他,真不知道。

  「你質疑我的眼光?」

  「弟子不敢。」

  「要不是我的手下都是你們這些蠢材,我會這麼倒楣嗎?」翻臉跟翻書一樣,天候又要打雷了。

  徒弟安靜的閉嘴了。

  多說多錯,起碼小命暫時無憂。

  都怪他們太天真,以為能夠追隨知名度響亮的師父就一定會有光明的未來,他有多久沒有好好煮過一道菜,不是只有每天想盡辦法討好義父,鑽研刀法。

  他也想念單純煮菜的快樂……

  他沒敢恍神太久,低頭辦事去了。

  葛裡多才不管自己的手下弟子心裡轉什麼念頭,那些都不再重要。

  他的金雞母,他的搖錢樹……當然,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要怎麼把她從東方孫朗的手里弄出來。

  不管她是怎麼去找到東方幫這棘手的保護者,他會想到辦法的。

  沒有人能妨礙他,阻礙一定要去除。

  真是越是怕什麼偏就來什麼。

  安靜的日子也就那麼幾天,葛裡多在耶誕節一個晴雪的天氣裡,光明正大的來到東方居。

  「如果小姐不想見他,我讓守衛把他趕走。」宅子的每個人都接到老闆的手諭,要保護杜小姐保護得滴水不漏。

  他們全部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這間一個主母也沒有的大屋,也許快要辦喜事了。

  「他的我的惡夢,我總是要面對的。」關了瓦斯,這鍋小炒肉是沒用了。

  拒絕得了一次,拒絕得了一輩子嗎?

  更何況葛裡多不是那種受得了別人拒絕的人。

  「要是有什麼突發狀況,小姐只要給我一個眼色就好,我會一直在你旁邊的。」管家很熱心。

  很久沒碰過這樣叫人熱血沸騰的事情,他也想熱情的參與。

  杜曉算給他一抹飄忽的微笑,走出小廚房。

  好整以暇的葛裡多正在客廳的一角假惺惺的欣賞油畫,看見杜曉算出來,雖然有些意外她居然肯出來見他,但更多的驚喜讓他不去追究這些細節。

  「原來你在這裡也是廚娘,去到哪都要下廚的廚子,還不如跟著我,我可是幫你得到了許多光榮跟名譽不是?」

  「你找我有什麼事?」她壓根不想跟這人多說一句多餘的話,開門見山。

  「我請你到我新開幕的歐式餐廳吃飯,你來替我裡面的廚師們打分數。」

  「不必,我不餓,你有話直說,我很忙。」

  「那我就開門見山,」因為門衛不讓他隨行的徒弟進來,習慣被人伺候的他有些手忙腳亂,好一下才從名牌包裡拿出資料。

  杜曉算接過來一看,密密麻麻的英文,這難不倒她,檔上頭美食餐飲工會的大會會章那麼大一顆蓋在上頭,她認得。

  「二○○九年世界烹飪大賽早就開跑了,我不知道我能做什麼?」

  「你是知道我的影響力,你不用參加那些羅裡巴唆的循環賽,比賽採取淘汰制,只要參加最後一輪冠軍賽爭奪戰就好,到時候全世界的鎂光燈都會打在你身上,你想想那有多耀眼。」

  「那和我無關。」

  「當然有關係,因為你要做為亞洲的代表。」

  「我已經對那種生活失去興趣了。」

  「恐怕由不得你不答應。」他笑得陰險。「只有你的廚藝可以跟那些選手抗衡,你的巧手美食還有許多人津津樂道呢。」

  杜曉算的心顫了下,手指冰涼。

  「只要你幫我最後一回,我答應以後不會再來蚤擾你。」

  她在心裡怒駡,如果他講的話能算數狗屎都能吃了。

  「我知道你很懂事,畢竟有個貼心的妹妹也很不容易。」他語帶玄機,露出奸險的笑。

  就知道沒好果子吃,她的臉一下褪白如紙。

  「我不許你去打我妹妹的主意,我警告你……」

  「我真的不能保證,娃娃,你知道義父這幾年遇到困境了,尤其這一波金融海嘯打得我差點趴在地上,我需要掌聲,我需要能替我賺取光環的廚師,偏偏除了你,我的手下全是一堆垃圾廢物!」

  「你太過分了,那些師兄師弟們,就連以前的我也是因為仰慕你的才華才投入你的門下,我不是你賺錢的工具!」猛然雙後拍桌,她實在看不起這個人,就算以前真的把他當作第二個父親看待,如今那些真心也都被消磨掉了。

  「你罵吧,我不在乎,想要你心愛的妹妹安全無虞就這麼簡單,來不來?」

  惡魔的呼喚,她能說不嗎?

  她沒有選擇。

  在辦公室的東方孫朗幾乎是同步接到消息。

  他飛車趕回家,直奔小廚房。

  杜曉算低眉顫目的流覽著筆電上面的網頁,一手沒停的塗塗抹抹做筆記,看見突然回來的東方孫朗有些不安。

  「你回來了?肚子餓嗎?要不要吃點什麼?」

  「想吃你。」

  要瞪他又不是,要害羞心裡還擱著事情,人就傻在那裡了。

  他看著明顯有心事的她,輕輕拉她的胳臂在位置上坐下。

  「你在做什麼?」

  查閱資料,設計菜式,也無法避免的去看了賽事的進度。

  「對了,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再怎麼說他都不審她目前的老闆,要出賽,還是得經過他點頭。

  「是關於你要去參加世界烹飪大賽的事情?」

  「你知道了?」

  「嗯,管家跟我說了。」

  「葛裡多來過家裡,如果我不答應替他出賽,我妹妹很危險。」葛裡多可以查得出小管在哪裡,他不是唬她的。

  「你可以不用答應,我不會讓他有機會動到你的家人。」

  「我不能冒險,我只剩下小管。」

  東方孫朗摸摸她的髮,給她最溫柔的微笑。

  「我馬上就派人把你妹妹帶過來,讓她暫時跟你住一塊,好嗎?」

  「你怎麼知道她在哪?」

  「我有一百種方法可以知道。」

  她知道東方幫有那能力。

  「只要妹妹安全,你就不用去參加那種無聊的比賽。」

  「我義父……也曾經善待過我的,這次,就當回報他,以後我們就真的沒有任何關係了,料理美食沒有錯,錯誤的是人競爭,不擇手段的心態。」

  「我支持你。」

  他沒想過要左右她的決定,只要善盡保護她的職責就好。

  「蓋文……」她感動得無以復加。

  「你既然決定參加,那麼剩下的就統統交給我,你只要專心把冠軍拿回來就好。」

  「搞不好會落敗被淘汰也不是不可能的。」奇異的,吊在心口的心放鬆了。

  「不管你抱回來的是什麼,管他金牌跟銀牌還是銅牌,我最想抱的人只有你。」他不忘表示他滿滿的愛意。

  她展開雙臂,拉下他的頸項,踮起腳尖,在他的唇上印上一個纏綿又熱烈的吻。

  他又驚又喜,這不是她第一次主動親他,可這個吻卻完全不一樣。

  她有些笨拙的以舌尖撬開他的牙齒,然後長驅直入的探進他的口中試探撥弄,她的氣息如蘭,體香發朝露清新。

  她柔嫩的唇瓣還有索愛的方式,使他禁錮在身體最深處的感官一下蘇醒了過來,體內的灼熱正由小腹往四肢奔竄,欲火被挑逗了出來。

  看她紅唇嫣然,嬌喘甜醉,他殘存的理智也宣告瓦解,他再次重重地吻她,帶著能夠溺死人的溫柔還有貪婪的悸動,把溫馨的身子箍進懷抱。

  杜曉算的腦袋一片空白,除了自己如鼓擂鳴的心跳。

  他的身體滾燙得幾乎可以把她燒成灰燼。

  他看了她半晌,重新激動的擁吻,他一手撥開桌面上的障礙物,把心愛的女人放在上面,然後忍不住在她纖細的背脊上來回游走,隔著毛衣摩挲她誘人的曲線。

  他的吻從她的唇移向她的耳髮,鎖骨,火熱的氣息撩撥著她的肌膚。

  他邊吻,邊褪去她所有還有自己的衣物。

  她的身材嬌小,但該有的都不少,堅實的乳房比例均勻迷人,水腰婀娜,他的心淪陷在她美好的胴體。

  她意亂情迷的閉起眼悄然聲吟,羞怯的反應,二十三年來她第一次想把自己交給一個男人,她愛他,希望他能擁有她的一切,所以完全沒有顧忌,她放任他的索求。

  在越來越急促的喘息裡,他溫柔又強悍的進佔她的體內。

  感官的刺激將所有的意識捲入,東方孫朗忘情的喊,「我愛你……」

  高潮湧來,在交合的身軀裡只剩下彼此的喘息,全世界彷彿只有他們兩個人……

  春天到,紐約人的心思全放在一件事情上頭——

  這裡是世界盃烹飪大賽在洛克斐勒中心可容納上萬人的比賽現場。

  因為新聞炒得火熱,盛況空前的人數,媒體電臺的記者、SNG連線完全完全把現場擠得水洩不通,大會臨時增派了一百多人才勉強維持住秩序。

  「果然不同凡響,葛裡多巨大財團撐腰主辦的美食烹飪總決賽,居然來了那麼多響叮噹的大人物。」專門跑美食的記者綜觀全場,嘖嘖稱奇。

  「取得總決賽資格的廚師是葛裡多餐飲集團訓練出來的,他們又是大會贊助者,聽說志在必得,根據小道消息,所有的評審都拿了好處,這優勢很難打破。」

  「葛裡多集團這幾年氣勢掉很多,據說美國的連鎖企業就收了不少家。」

  「這次能聚集那麼多觀眾,據說跟他已經找到他的東方娃娃有關連。」

  「你是說這麼多人都是沖著她來的?」

  「也許吧,人們對熱鬧總是盲目的。」

  觀眾議論紛紛。

  轉播台前寬大的流理台擺滿種類繁多的食物材料,助手已經就定位。

  主持人口沫橫飛的介紹參賽者的背景資料。

  經過重重預賽,哪一位選手能夠在最後關頭獲勝得到上億資金,不但如此還能借由電視媒體轉播提高知名度,只要是有心的店家誰也不想錯過這個機會。

  後臺。

  趁著無人注意,東方孫朗把杜曉算拉到懷裡。

  「不要緊張,小心切菜切肉。」然後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個炙熱纏綿的吻。

  她有太久不曾面對鏡頭跟群眾,現場的緊張氣氛一觸即發,說不緊張是騙人的。

  「嗯。」她點頭。

  能在賽前得到他的吻,比什麼鼓勵都有效。

  「喂喂喂,你不要太目中無人好不好,你好歹重視一下我的存在。」來當打下手的雷克斯很不悅,這會長針眼的耶。

  「照顧她!」東方孫朗鄭重交付。

  「你真大手筆,不只認捐了全部的電腦設備,全部廚具,還廣發英雄帖把媒體、相關人都請來了,那個葛裡多還沾沾自喜的以為所有的大人物都是因為他而來。」

  「如果你的嘴巴能夠再閉緊一點,我就願意承認你的完美。」誰在掌握大局,要到最後才揭曉。

  「東方孫朗,你欠扁啊!」神廚拎起拳頭。

  沒人要鳥他。

  「比賽要開始了。」東方孫朗和女友交換了視線,才回到貴賓席去。

  鐘響。

  比賽開始。

  主持人宣佈了比賽料理的內容。

  很難得的,是自由發揮。

  「什麼,她居然穿著La Fine的制服,這是誰搞的鬼!」貴賓席的葛裡多一眼就發現不對。

  杜曉算是他的人,不應該穿葛裡多集團標誌的廚師服嗎?

  更詭異的是La Fine的總執行長竟然給她當打下手的。

  她最好不要搞鬼,要不然,她應該知道他的手段的。

  他用惡狠狠,歹毒的陰鬱眼神掃過比賽場。

  站在流理台前的杜曉算一下就冷靜了下來,萬頭攢動鎂光燈閃爍不停,這些都跟她無關,她是廚師,只要把料理該有的美味烹製出來就是盡了責任。

  她開始專注手裡的工作。

  無論動靜,東方孫朗的眼光都跟著她轉。

  場中央三組選手各自發揮所長,鼎爐霍霍,各種馥鬱的香味讓觀眾席的觀眾口水氾濫成河。

  專注的工作中時間過得飛快,三個小時很快過去。

  只聽見司儀說:「時間到,各家選手已經將各自的作品送上評審台。」

  杜曉算的熱菜是一道四味紅燒鮑脯。

  「請先吃原味,再沾醬汁吃。」

  她用的鮑魚湯碗大小,用新的細羊肚手巾在原汁雞湯中煮透待涼,再用手巾把發足的鮑魚分只包緊,放在文火上慢慢烤嫩,接近收乾,吃在口中滑軟鮮鮮嫩,吃鮑魚邊如同大啖蜂窩豆腐,吃鮑魚圓心,嫩似溶漿,晶瑩凝脂如同琥珀。

  所謂的四味,是用景德鎮蘿花小碟裝的一碟她自釀的高醋、一碟老油炒過的印度鬼椒辣豆瓣醬、一碟麻油鹽炒蔥薑末,還有一碟番茄濃醬,朱、紅、黃、褐四色小碟,觀感味覺兩均享受。

  評審別說從未吃過,簡直是神品,根本來不及沾醬,就一掃而光,還意猶未盡。

  至於主菜是用黃銅託盤裝著的蝴蝶飯。

  香糯的新疆阿克蘇大米煮出來的米粒,比臺灣的蓬萊大米大上兩三倍,粒粒珍珠,晶瑩燦爛,鹹魚有兩種,一種是馬友鹹魚,一種是曹白,馬友鹹魚口感細緻,接近入口即化,曹白魚纖維分明,將雙魚過油,放下蒜耳、香芹、蛋色彈Q,包裹在裡面的還有用油煸過的洋蔥辣椒羊肉,互相融洽,又不混淆。

  「鹹魚,難登大雅。」有評審鄙視這盤炒飯。

  誰知稍稍遲疑,眨眼已經被其他人搶吃一空。

  杜曉算被拉到鏡頭前,每家記者媒體大做文章,把她的過去以最快的速度挖掘了出來。

  一面倒的評審讓葛裡多惱火又高興,所有的評審他都重金打點過,會站在杜曉算這邊理所當然,他心裡的疙瘩是,那個丫頭究竟站在哪一邊?

  他正想招徒弟去打探清楚,幾道黑影拉住了他。

  「葛裡多先生,我是紐約曼哈頓警局局長勞輪斯,有人指控你涉嫌販賣人口、殺人、迫害等多重罪嫌,請你跟我走一趟警局。」

  「你沒資格要我跟你走。」怎麼會是這樣?他老狐狸即使心裡震驚異常,卻還保持著神色不變。

  他那些跟在左右的徒弟們呢?事到臨頭卻看不到一個人。

  樹倒猢猻散是嗎?

  他還沒倒啊!

  「葛裡多先生,你最好還是跟我們回去一趟,你可以通知你的律師到警局,你現在說的話都會成為呈堂證供。」

  「是誰扯我後腿?」葛裡多氣得發抖,想去找杜曉算理論,卻一把被旁邊的警員揪住。

  「住手!我可是紐約有頭有臉的人,我要告你們這些吃我納稅錢的狗腿員警!」他怒吼。

  「葛裡多先生,你還涉嫌漏稅。」

  葛裡多花白的頭髮亂了,鼻子嗤呼呼的噴氣,終於被員警帶走。

  閃光燈閃得他眼睛刺痛,他會是明天頭版新聞的主角。

  他想上社會頭版,這次,如願了。

  「紐約的監獄關得住他嗎?」杜曉算心裡忐忑。

  「放心,他會住上很久,依照他的罪行,這一生很難再重見天日了。」

  葛裡多太小看他東方家的人了,只能這麼說。

  杜曉算以無可爭議的料理得到了冠軍。

  她把榮譽讓給了La Fine,她不需要多餘的桂冠。

  神廚很威風的出來揮手。

  「兄弟,你欠我欠很大。」他拍東方孫朗的肩頭,然後頂著無比燦爛的笑容迎向大批群眾粉絲。

  「他真好。」有家人互相幫忙的感覺真好。

  「什麼?」東方孫朗把她扳過來面對面,一臉醋意掩都掩不住。「說明白。」

  杜曉算知道他在吞醋缸,她才不想這時候如他的意,一跳跳到背後,身子趴在他背上,雙臂環住愛人的脖子,輕輕搖晃。

  「我好累,背我回家。」

  「回哪個家?」居然在那麼多人的地方來這套,可是他發不出脾氣,今天這美好的一戰,人家說什麼,夫妻同心,其利斷金?是的,這次就放她一馬好了。

  「我們的家。」她呢喃。

  「答應要嫁給我當老婆了?」他走向後門。

  「你要對我更好一點,我就考慮。」

  「怎麼個好法?」

  「不可以忘記吃飯,加班不可乙太超過,還有,要有時間陪我,不能把我放在家裡當怨婦。」

  「聽起來都是我的福利,好像都我佔便宜。」

  「我還沒說完,我明天列表格給你。」

  「列表?」他怪叫。

  杜曉算笑得像春天軟嫩的春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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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1 20:10:51
第十章

  「我說那鹹魚炒飯的味道不對!」

  小廚房裡有個自認為大功臣的人來找碴。

  「哪裡不對?」穿著圍巾的小女人很謙卑的問道。

  「魚不對,蔥也不對,蛋也不對,反正整體連白飯都不對。」對他這擁有神的舌頭的人來說就是不對。

  杜曉算拿起了鏟子,這人,要不要把他打成腦震盪?

  「什麼事?」為了老婆著想,當好老公的人本來在客廳看他的財經雜誌,一邊跟肚子裡的饞蟲打架,在看見某人鬼鬼崇崇的往廚房去之後,馬上丟下雜誌跟了上來。

  「我不是說過小廚房除了我誰都不許來?」這個混球有沒有把他主人放在眼裡,想過來就過來,他一定要叫人在各個房子中間砌一道牆。

  「我有個悶在心裡頭的結,不讓我解開,我受不了。」神廚嚷嚷。

  「他說我的鹹魚炒飯味道整個走掉,這是很嚴重的指控。」她阻止東方孫朗趕人,她也想知道她的炒飯哪裡出了問題。

  「我年紀小的時候是不是見過你,吃過你親手炒的飯?」神廚死死瞪著她,想找出任何的蛛絲馬跡。

  「你拐彎抹角嫌我年紀大嗎?」

  「屁啦!你怎麼看年紀就是小,別想占我便宜。」

  究竟是誰占誰便宜啊?大哥。

  「我沒見過你。」

  她被瞪得不是很舒服,退到東方孫朗身後。

  哪有人拿那種眼光看人的。

  東方孫朗眼底卷起暴風般的怒意,拎起神廚的衣領。

  「你給我滾出去!什麼炒飯難吃,我看你是想把妹,我警告你你這套把妞的招數老了,還有,小算是我的,未來你得叫她大嫂,你最好去冷凍庫把你的腦袋清理清理,再讓我看見你有一滴滴不應該的非分之想,雷克斯,你就完蛋了!」

  順手,把人扔了出去。

  「他要是敢再摸進來,打斷他的腿!」他吩咐太子。

  「你這見異思遷的混蛋,你當人家什麼師兄,我看是師屁!太子,你要動我一根寒毛——別以為我沒保鏢護衛,管家,我對你不賴吧,太子那個吃裡扒外的東西,就交給你了——」

  嘀嘀咕咕,嘀嘀咕咕,神廚的不甘心聲響撤整個大宅。

  當然,憑他那股牛頸,太子哪擋得住他。

  不怕死的又進來了。

  東方孫朗的拳頭指節捏得哢哢作響,他今天一定要清理門戶!

  「慢著,這女人今天要是沒給我個交代,我死不瞑目。」

  靠!最好是有這麼嚴重啦!

  杜曉算的小手攀上東方孫朗的臂。

  「讓他說吧,你在這裡他不會對我怎樣的。」

  「他敢怎樣,我一定會先擰下他的頭來給你當球踢。」這簡直是一整個偏心偏到南極地去了。

  神廚吞了吞口口水,孫朗的拳頭跟他的不相上下的硬,「東方孫朗的重色輕友會不會做得太明顯?」

  「你繼續廢話沒關係……」陰森的笑,叫人頭皮發麻。

  「是是是,我跟她保持這樣的距離,楚河漢界,夠安全了吧?」隔著鋼板長桌,他就這樣跟杜曉算面對面。

  「這不差不多。」東方孫朗拉了椅子讓小算坐下,他呢也沒閑著,像尊門神似的杵在她的背後隨時給她支援。

  「那天你在會場表演的蝴蝶飯其實就是鹹魚飯的一種,為的是美其名。」

  她點頭。

  烹飪大賽他從頭到尾在杜曉算身邊,從她擬定菜單,備料,到上場比賽,上菜過程,他全程參與。

  「你用的是新疆阿克蘇大米,鹹魚用的是馬友跟曹白,加蒜耳、香芹,還用洋蔥辣椒羊肉增加口感,老實說,的確滿足了那些評審的高標準。」

  「你……要不要直接說重點?」杜曉算很為難,通篇聽下來,她還沒聽到神廚師真正要表達的意思。

  「本神廚小時候吃過一個臺灣小女孩炒給我吃的飯,她的飯是隔夜剩飯,鹹魚就只是普通菜市場買得到的鹹魚,我覺得那樣的炒飯才是最頂級的。」最叫他念念不忘,多少年過去再三回味。

  他說完,換來一陣長長的沉默。

  就在東方孫朗要出聲捍衛她的時候,杜曉算忽然站了起來,轉身把他按在椅子上。

  「你們……等我一下。」

  她在冰箱面前發了一會兒小呆,然後拿出一小盆隔夜飯,用飯匙慢慢把飯團撥開,這才打開瓦斯爐,放上鍋子,開始熱鍋。

  「你要做什麼?」東方孫朗不得不問。

  「會讓你知道的。」她回眸一笑,那笑裡像擁有什麼小秘密般。

  她接著拎出一條鹹魚,用刀把魚肉剔乾淨,又拿了幾棵小白菜隨手折成幾段備用。

  鍋熱了,白飯青菜鹹魚蛋汁和標準的臺灣米酒、番茄醬,嗯嗯,空氣中彌漫著懷念的氣味。

  她記得這是她最喜歡的炒飯方法,以前只要下課肚子空空就會自己去廚房炒上一盤來祭五臟廟。

  蛋汁包裹著白胖的飯粒在鍋子裡飛舞,她三兩下起鍋盛盤,還不忘附上大湯匙。

  炒飯一定要用大湯匙才吃得過癮。

  「吃吃看。」

  神廚就不用說了,東方孫朗越吃眼珠越瞪越大,越吃越慢,最後只能凝視著一臉溫柔笑意的杜曉算。

  他起身握住她的手。

  「我沒想到居然是你。」

  「那麼多年的事誰記得。」她不介意。

  「你的料理明明對我很重要。」跟著那任性又搞怪的師父,他常常得餓肚子,他們的伙食是直到神廚開始跟師父說他要學烹飪才開始改善的。

  「別往牛角裡鑽,很公平,我也把你忘得很乾淨。」她眼裡也有小小的愧疚,不過那樣的年紀,萍水相逢,不會有誰真的這樣把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放在心上。

  「我受到打擊,我不記得的事情……他卻記得牢牢的。」他望著把最後的飯粒往盤子撿起來放進嘴裡的神廚說道。

  「就因為他有這樣的舌頭,不忘的本能,才能讓許多人尊稱他是天神的廚子啊。」

  「你不生氣?」他問得小心翼翼。

  「怎麼會?就當我們現在才開始認識,我們還擁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在一起,不過,我們還真的要謝謝他,沒有他,我們兩個可能要花上更多時間,也許會想起經相遇,也許一輩子就這樣忘懷年輕時候的一段舊事。」她款款說來,感謝天上諸神,讓兩個獨自摸索,經歷許多人生波瀾的他們再度相逢、相愛、相知、相許。

  謝謝!

  兩人相擁,靈犀相通,會心一笑。

  至於始作俑者摸摸滿足的胃,惆悵的離開了小廚房。

  人跟人的緣分真奇怪,自始至終她都是東方孫朗的人,不論誰都沒辦法從中間插入。

  天老爺!你真是個混蛋!

  然後,某年某月的某一天,行蹤成迷的趙和和回來了。

  師父回來,好幾年不見的徒兒們卻除了洗塵宴那天來露臉便又各忙各的去,沒人當他是一回事。

  一日為師不是應該終身為父嗎?

  那是不知究竟的人才說的風涼話,深受過那怪老頭荼毒刁難的男人們就算內心真的把他當成師父,表面上每個都想跟他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徒弟們冷淡得可以,趙和和一點也不以為意。

  他有杜曉算就好。

  在東方居一住就半個月,他越住越寬心,越吃越香,簡直樂不思蜀。

  「小丫頭,你的廚藝是青出於藍勝於藍,要不要跟老頭子回中南海,我有很多私房菜可以傳授給你。」吃飽飯忙著剔牙的老人開始收買這個讓他越看越順眼的女生。

  喂喂老人家,人家小姑娘廚藝多麼的出神入化也不是師承於你,什麼叫青出於藍勝於藍,別往臉上貼金了。

  她跟東方孫郎的那段奇緣他也從徒弟們的嘴裡聽說了,不過倒楣的是東方孫朗,因為從那天開始他就把杜曉算當徒媳婦,除了跟他搶人也跟所有的人搶。

  要知道疼惜曉算的孫朗早就立下規矩,誰也不許來要求她做菜,趙和和才不鳥他,三不五時出難題,一要吃東王海龍蝦,二要吃猴兒茶驅湯,三要吃臉瞠平肉包,名堂層出不窮,當然,每樣菜肴都要加辣、再加辣,多多益善,無辣不歡,辣得大家的臉都成菜色。

  這天半夜,四下的人都睡了。

  「真要這樣?」

  「就跟你說脾氣不要太好,他是吃定你了,做牛做馬,你做得下去,我看不下去。」男人就算壓低了嗓子還是有股止不住的氣。

  「尊師敬老嘛~~」

  「你是我的人,就是要壓搾也得由我來,師父也不行!」

  「呀,你這人……」聲音裡撒嬌的意味不言可喻。

  「走吧!」

  「真的要出國?」

  「我大哥回來管事了,你也辛苦了那麼久,該我們放長假好好享受人生跟生命。」

  「我們這樣跑掉好刺激喔。」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

  「可是都不用收拾行李嗎?」

  「收拾那個做什麼,需要再買就是了,而且我們雙手空空的出去,誰知道我們要去環遊世界?」

  亮晶晶的眼崇拜愛戀的看著她心愛的男人,杜曉算把自己的小手伸進他的大手內,兩人手牽手去過屬於兩人世界的小日子去了,一大家子的大男人、老男人,自己保重了嘿!


關於鹹魚炒飯的小事一椿

  學校要考試了,她不像其他同學下了課參加補習班什麼的,偏偏老師機車得很,考題都是從補習班的題庫拿出來的,他們這些學生常常死得很慘。

  「嘖,這麼簡單的算術題也不會,你升上一個年級是拿火雞去換來的嗎?」一個清瘦的影子遮住她眼前的光線。

  她認得他。

  「你師父今天沒來?」身後不是那個很愛碎碎念的小老頭,今天跟著他的是一個比他更瘦又黑巴巴的小黑炭。

  她老覺得他們很像從難民營出來的。

  那個師父真的很沒責任心,把小孩養成這樣,她們家就連看門的老狗都比這兩個少年豐潤。

  「那個老頭又丟下我們,叫我們自生自滅。」

  她無言以對,也不知道該用什麼言語安慰他。

  家家有本難念瓣經,她自己就一個頭兩個大了好不好,哪來的力氣管別人師父又能鬧失蹤了。

  「你在愁什麼?」

  她把自修書掩上,用鉛筆盒壓住。

  「你今天要吃什麼?今天只有我在喔,我爸去參加廚師交流協會辦的遊覽不在家。」

  墾丁高雄三日遊。

  「我們來交換,你炒飯給我們吃,我教你功課。」

  「你怎麼知道我功課不好,哼。」一眼就被看扁了?

  「要是好……」他抿起一抹溫潤如玉的笑容。「還用得著坐在這裡發呆嗎?」

  真強的觀察洞悉能力。

  爛就爛,反正家裡人對她的期望也不在學校。

  她點頭。「就這樣說定了。」

  這少年前前後後來過幾次了,每次來的時間都不一定,這次是頭一次帶個拖油瓶來。

  「還有元嘯的份。」

  「知道啦,我沒那麼小氣,少不了他的。」發育中的男生有多會吃她不是不知道,反正她家開的是飯館,要錢沒有,米飯是挺多的,就算再來幾個男生也綽綽有餘。

  那天兩個少年不只吃了鹹魚炒飯,她還挑了兩樣家常菜給他們配飯,那頓飯什麼花哨的樣式也沒有,可是回山上的路上,項元嘯一直滿足的摸著從來沒那麼撐過的肚子,然後指天畫地的立定了志願。

  「我以後要當一個了不起的廚師。」

  「哦。」

  少年的志願每天都在變,他也懶洋洋的,根本沒當真。

  他們跟著過動兒師父天南地北到處流浪練功,師父教的東西五花八門,沒多久也離開了那個地方。

  沒有誰記得誰。

  偶爾啦,在吃到師兄弟妹燒出來比餿水還難吃的飯菜時,他也會想起那個在他心裡越來越模糊的小女孩。

  多少年過去,沒有人想到項元嘯,也就是雷克斯真的貫徹他年少時立下的志願,在料理界有了一席之地,如今不可同日而語的成就跟身分,或許真的要歸功那盤炒飯,還有那女孩的一時善心……

  至於東方孫朗,他或許沒有在一開始把她認出來,可他的胃卻牢牢記住了這份美味,直到再度相逢,一眼認定,抵死不變,最後成了一段佳話。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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