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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穿越] 貢茶 -【小戶千金】《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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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15 00:18:49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三話   差點爭破頭

  聽得貴姐兒來了,方文鳳已是忙忙趕著來見,還帶了另一個閨中密友孫小思一起過來。大家見畢,因廳裡說話不方便,方文鳳拉了貴姐兒,笑對唐梅娘等人道:“給貴姐兒安排的廂房,自然還是小時候那一間了?我們不擾你們大人說話,先去房裡歪歪。”

  “你想拉了貴姐兒說悄悄話,偏說不敢擾我們大人說話,倒是甜嘴兒。”唐梅娘笑道:“現下天熱,打掃下的卻是近著後邊園子裡兩間廂房,那兒窗前種了竹子,住著涼爽些。”說著招手叫過一個丫頭道:“紅線,你領了幾位姑娘往收拾下的廂房去。

         再給姑娘們端了茶過去,悄悄兒在外侍候著,別擾著姑娘們。”紅線應了,領了貴姐兒等人往廂房方向去。

  待進了房,貴姐兒忙去把窗子全打開了透氣,孫小思見窗子全蒙了紗,笑道:“這裡近著園子,雖涼爽些,蚊蟲卻多,拿紗蒙了窗子,想的卻周到。”

  方文鳳見紅線倒茶去了,一時房內只有她們三人,便笑道:“三嬸最是眉精眼利的,待姑丈正式補了候缺,貴姐就是正式的官家小姐了,她這會兒自然殷勤。”

  孫小思握著嘴笑了說:“聽聽這話,透著一股酸氣,倒好像你三嬸對貴姐好了,你就吃味了。”
  方文鳳悶悶道:“我承認呀,我是愛吃味。但是倒不至於吃貴姐的味。只是有感而發。

         若不是三嬸費了大力氣說那蔣家如何如何好,又說道我只是庶出的,能許了他家就是燒高香了,我母親何至於那麼快就應承了這頭親事?”說著卻滴下淚來。

  貴姐兒見方文鳳傷心,這才知道她自己並不滿意這頭親事,忙找手帕子給她擦淚,低聲問道:“卻是哪個蔣家?我記得我上回上京時,在茶樓誤傷了蔣家的少爺,後來三舅母還讓我跟著她上蔣家賠禮道歉,莫不成就是這個蔣家?”

  “許的就是蔣家的小兒子蔣漢民。”孫小思代方文鳳解釋了一句,歎道:“那一回來了,只在你三舅母這兒匆匆見過一面,還不知道人品如何,就這許了他了。”

  “你那回誤傷的,是蔣家的二少爺蔣漢平,他現已娶妻生子,他家就剩著小兒子蔣漢民還沒成親,三嬸怪自己沒女兒,要不,她就把自己女兒嫁進他們家了。”方文鳳有些埋怨唐梅娘,咬著牙說:“我本待再過兩年閨中逍遙日子的,現下蔣家已催著過門了,只怕年底就要……”說著又擦淚。

  “蔣家究竟也不是火炕,你這擦眼抹淚的,可別叫外人看見,要看見了,還道你不願嫁往蔣家,自視甚高呢!”孫小思勸道:“你向來說你這個小堂妹雖住在鄉下,最多鬼點子的,可不是來商討一下怎生打聽一下蔣漢民的喜好,看看他為人如何,過了門好相處的。這會兒埋怨起你嬸子來,可忘了正題。”

  貴姐兒見孫小思和自己同齡,說話爽利,看著比方文鳳有主張,暗暗稱奇,套了幾句話,原來孫小思父親是京裡仁生堂藥鋪的東家,她自小跟著父親分辨藥草,有那起女眷有些病不願明說的,倒也叫了她去細告訴,她再轉訴與父親,然後開藥,漸漸的,女眷們都很待見她。

         因前年李敏華得了病,也請的孫小思父親去診脈,方文鳳跟了去藥鋪拿藥,與孫小思接觸得的多了,兩個脾性相投,倒成了密友。

  一時紅線端茶進來,三個人倒止了話,都呷起茶來。紅線也是一個機靈的,見方文鳳眼眶有些紅,只作不見,笑道:“天有些熱的,不若我打些水進來給三位姑娘洗洗臉,通通頭,姑娘們再往涼席上歪著說話,可好?”

  “這個主意好。打的涼浸浸井水來洗洗,敷敷眼,叫人消了一身暑氣的。”方文鳳強顏歡笑道:“你把水壺放那邊,我們自己泡茶喝,也不用你侍候了,只管先打水去。”

  見紅線退了出去,方文鳳才拉住貴姐兒的手道:“正是要跟你討一下主意,看如何打聽蔣漢民的事呢!我自己不好開口問三嬸子等人的,現下你來了,三嬸子又疼著你,要問些什麼話,自然比我容易些。”

         說著垂下頭,半晌低聲道:“蔣漢民房裡自然有服侍的大丫頭,這個倒罷了,只是一條,他可也心甘情願這頭婚事?你們也知道,我親娘卻不是正室,我爹不過一個掌櫃的,這幾年手頭雖賺了一些錢,但人家官家向來看不起商家。若是他心有芥蒂,我過了門時,自然吃力不討好。這事兒得先問明白了。”

  貴姐兒聽得方文鳳這般說,也明白了她的意思。蔣漢民官家子弟,現已十七歲,房裡自然有人的,這個倒不怕,怕的是不把她放在眼裡。

         若是她進了門,夫婿看重的話,房裡再多人也得靠邊站,若是不看重她,她只怕有苦無處訴。因此蔣漢民究竟是自己也願意迎娶她進門還是逼于父母之命的,這個卻要打聽清楚方好想法子的。

  婚姻大事就是一輩子的事,女孩兒許了不甚熟悉的人,自然是忐忑不安的,夫婿怎麼樣,實在是一件極大的事。只是待要自己去打聽,卻是拉不開這個面子,也怕人笑話的。

         貴姐兒捏捏方文鳳的手道:“文鳳姐姐放心,我會想法子幫你打聽一二的。好在我還沒及笄,家裡有客來了,還能把我當小女孩子一樣拉了出去見見的,候著那未來的漢民姐夫來了,我便扯住文龍哥哥他們,想了法子套些話。”

  方文鳳破泣為笑說:“好在你只有十四歲,要是也十五了,那時輕易見不得年輕男子,想套話也難。”

  京裡女孩兒到了十五歲,行了及笄禮,便等著人上門來提親,再不能輕易見年輕男子的。像貴姐兒這樣十四歲,略通人事,又算不得大人的,卻寬鬆的多,宴客時都叫了出去行禮的。

         好多精乖些的娘親,倒暗暗囑了自家女兒,于這個時候自己擦亮了眼睛暗暗度量著見過的人,將來有人上門來說親時,若恰好是見過的,那便省事了。

  過了一會兒,紅線打了水進來,三人洗了臉,撥下頭上的釵子通了頭,舒舒服服歪在床上說話。方文鳳因問貴姐兒這一路上京的見聞,貴姐兒正待回答,聽得有人叩房門,以為還是紅線,笑道:“進來罷,這會子怎麼客氣起來了?”

  “給你們送茶點來呢!”門被推開了,唐少易手裡端著一個盤子,上面放著幾碟子點心,笑嘻嘻的道:“差點爭破了頭,我才搶到這個事的。”

  “這是怎麼說?”方文鳳等笑了,三個人倒坐了起來,見唐少易放好盤子,便讓他也吃,一邊問道:“怎麼是你送茶點過來?”

  “娘叫紅豆姐姐送點心過來你們吃,文龍哥哥脫口說他正好要往這邊來,順手拿過來就是。誰知少華哥哥也介面說他也要往這邊來,讓他送就是。這不是爭起來了麼?”

         唐少易彈彈手指頭,打個響指,嘿嘿笑兩聲說:“我最愛湊熱鬧的,見他們爭起來了,便說我也有事要往這邊來,讓我送就是。不等他們說話,我端了盤子就走!”幾句話把貴姐兒三個人都引笑了。

  “送個茶點有什麼好爭的?”孫小思不知道方文龍和唐少華小時候跟貴姐兒那頭公案,這會兒笑道:“你家男孩子平時不是最有盡讓的麼?”

  “嗯,他們兩個如果盡讓,都是讓著別人。”方文鳳笑道:“文龍哥哥和少華哥哥打小就愛爭,只是你們看不出來而已。”

  唐少易在旁邊插嘴道:“他們兩個只管爭去,我就漁翁得利了。”

  “你這個小鬼,最會見縫插針的。兩個哥哥爭什麼,你不勸著,還漁翁得利了。看我告訴你娘。”方文鳳笑瞪一眼唐少易,回頭跟孫小思說起唐少易小時候卻是在鄉下出生那段事來,聽的孫小思張大嘴說:“那個道長真這麼神奇?”

  “可不是,可惜道長不在京城裡,若不然,我叫他幫我測一測,也不用鎮日猜來猜去的。”方文鳳有些惆悵。

  “聽得賀監正那小孫子測算最是靈驗的,只是咱們也見不著他,若不然,叫他幫著測算一下解解惑,豈不是更好?”孫小思說起賀監正這個小孫子賀年,渾身就來了勁,挺直了背說:“可惜他家請大夫也沒請到我家來,若不然,我就要跟著爹爹混進他府裡去見見他。”

  方文鳳轉頭跟貴姐兒道:“你上回來了,在酒樓見著那個賀子甯,就是賀年的哥哥,聽聞賀年比他哥哥長的還好,女眷們一說起他來,都差點流口水了。”

  “真這麼吸引人?”貴姐兒笑了說:“若有機會,倒要見識見識。”

  “我聽得大人說,賀監正前些時觀天象,說後兒會有天狗食日。他們家的人明兒就要往白雲廟裡祭拜天公,閒人不許進去的。那會兒賀年自然也會到白雲廟的,姐姐們真個想見他,偷偷從小路溜過去,候在白雲廟路口那個涼亭就是。”唐少易小小聲道:“可別告訴別人是我說的。”

  “你這個小鬼,這回算你立功了。”孫小思眨眨眼說:“說吧,想要什麼東西?”

  “還是小思姐姐最瞭解我。”唐少易搓著手說:“也沒什麼的,我娘說我體弱,這個大熱天,還逼著我吃補品,說那些東西滋養氣血,斷不得,每回親看著我吃完才走開,我也作弊不得。

        我想著小思姐姐家是開藥鋪的,說的話有份量,若是同我娘說一說,不用一味的吃補藥,間中吃吃其它,也能滋補的,只怕我娘還聽些。”

  “原來是這樣啊!”孫小思倒笑了說:“你體弱,還怕虛不受補。雖是好東西,吃多了也厭的。若要好生養著氣血,多吃些熬的爛爛的肉粥還好些。倒也不必一味的吃那補品。這個不用拿事情來討好我,你告訴我,我自當勸著你娘的。”

  “小思姐姐,我決定了,等我長大了就娶你,你不要忙著嫁人。”唐少易得了孫小思的話,眉開眼笑,幾步就蹦到門邊,不忘回頭跟孫小思說:“記得我的話啊。貴姐姐文鳳姐姐幫我作證!”

  “這個小鬼!”孫小思跳下地笑駡著,待要掀了唐少易回來,唐少易早已跨出門外,溜的無影無蹤了。



第七十四話   眾裡要尋他

  孫小思掀不著唐少易,關好房門,脫了鞋子又上了床,跟貴姐兒說道:“易哥兒人小鬼大,最是可惡了。上回還跟我要瀉藥來著,我問他要來幹什麼?你猜他怎麼說?”

  “怎麼說?”貴姐兒來了興趣,笑道:“難不成府裡哪個丫頭得罪他了,他要整治人家?”

  “不是整治人,他用來整治貓!”說到這裡,孫小思笑的花枝亂顫,“那會正好春天,貓兒晚上都□,吵的他醒不著,第二日遲了上學堂,被先生責駡。他一氣之下問我要瀉藥,說要下在貓食裡,讓貓拉的叫不了春。”話一說完,三個人都笑的直揉肚子。

  正笑著,冷不妨房門又被推開了,唐少易探進頭來說:“哦,忘記告訴你們了,賀年他們明兒到白雲廟祭拜天公,擇的是寅時,那會天還沒亮呢。估量著祭拜完從白雲廟下來時,最遲也不會超過辰時的,你們于辰時前先去候在涼亭裡,日頭兒照的正亮,保准你們瞧的清楚。”

         話音一落,頭又縮了回去。孫小思下地打開門,又不見了他的蹤影,笑道:“滑的像泥鰍,將來誰嫁了他,有得苦頭吃的。”

  “真要去瞧賀年?”貴姐兒見孫小思又跳上床,計算從哪條小路走往白雲廟不會引人注意,不由笑道:“這個賀年真有那麼大神通?引的你們一說起他來,全是讚語。”

  說起賀年,孫小思有一大筐子話要倒,因見貴姐兒感興趣,覺著找到同道中人,越說越起勁。
  賀年,是賀監正最小的一個孫子,自小就聰慧,四歲時跟著家裡大人出席某官眷家的宴會,席間因看見女主人眉心有一粒米粒大的痣,脫口道:“此為貴痣,必生貴子!”

         因女主人連生六個女兒,沒有兒子,現下年已四十許,對生育一事早絕了念想,聽得賀年的話,雖覺他小小孩子說出這個話來不簡單,卻也不敢當真。不想過得兩月,卻有孕,後產下一個男嬰。

         此事引起轟動。後來又有傳言出來,說道賀年小小年紀,自打胎裡帶來的靈氣未褪,測算之術極靈,一下子名聲直逼其祖父賀監正。至賀年七歲上,竟常有人上府求其測算,賀監正怕影響他正經讀書識字,便以小小孩子,不宜常為他人作測算,以防洩露天機,損了自己的福分為由,絕了上門求測算的人。

  說到這裡,孫小思舔舔嘴唇,呷了一口茶,又繼道:“賀年十歲時,作的文章被下人傳了出來,一時到處傳誦,又引起好多討論。現下賀年已是十六歲了,有見過他的人都說,他將來的成就必不亞于其祖父的。

         又有見過他的女眷悄悄傳言,道賀年是她們見過的最有性格的少年,又有人說他長的比他哥哥賀子甯還好,引的大家紛紛猜測將來誰家的女兒有福份嫁與他。”

  “不是說賀年近兩年都不出席宴會了麼?”方文鳳笑道:“有傳言說他得了怪病,現下在家養著,不好出來見人呢!”

  “呸呸,誰這樣咒他?”孫小思是賀年堅決的擁護者,聽得有人亂猜測,氣道:“給我知道是誰咒他的,我下點瀉藥讓他拉半年肚子。”

  “哈哈……”貴姐兒和方文鳳見孫小思氣急敗壞,在床上笑的直打滾,“拉半年肚子,哪還有命嗎?只怕渣都沒剩下。”

  “那是嘛!”孫小思皺著眉道:“人家不出席宴會了,還不是被女眷們煩的怕了,這才不出席的。”

  方文鳳也聽過傳聞,道賀年自打十三歲起,跟了哥哥去赴宴時,女眷們總熱情的讓他受不了,漸至有人爭著為他挾菜舀湯打翻碗的,後來便漸漸不去赴宴了。只是這畢竟是傳聞,也有一些人想著賀年小小孩子,哪有如斯魅力,引的眾官家女眷如此失態的。因此便猜測賀年極可能得了怪病,才不出來見人的。

  若說賀年得了怪病,總要請大夫的,孫小思父親醫術高超,深受同行尊敬,京裡有誰得怪病的,總會有人在他面前透露一二,沒可能瞞得風雨不透。孫小思早悄悄打聽過了,並沒有醫術好的大夫提起賀年得病的事,因此判定這是流言,這會兒聽得方文鳳這般說,自然不服氣,只氣惱是誰要黑賀年,定要掀出他來。

  見孫小思如此,方文鳳打趣道:“莫不成你一心想當賀夫人,要我說呀,早點絕了這個念頭吧!賀年那樣的人,豈是我們凡夫俗子可以想的。你要真有這個想法,只怕還得快些去配了**散,以備把人迷的神智不清,才有可能成事。”孫小思聽她這般說,伸手去掐她,方文鳳才止了話。

  “你們都不理解我呀!”孫小思捶床叫道:“我是那樣的人嗎?咱小家小戶的,自然找小家小戶的過日子,但是不能就叫我絕了愛慕美男的心啊!”說的貴姐兒和方文鳳再次笑了起來。

  “你家還算小家小戶呀?哪我家豈不是連站的地兒也沒有了?方文鳳笑道:”其實賀監正在這遍地是皇親貴族的京裡,也不算多大的官兒,只是他家名聲在外,聽著就唬住了人而已。賀年嘛,也就水漲船高,不是我們這些人可以攀上的。”

  孫小思托腮深思半晌,跟貴姐兒和方文鳳道:“反正我不管,明兒就要偷偷去看一眼賀年的,你們是姐妹的,就陪我一起去。”

  “貴姐兒,她既這樣說,咱們就陪她去好了!”方文鳳笑道:“我也跟著任性一回,沒准過了今年,我想隨性走走,也不能了。”

  貴姐兒其實被孫小思說的引起了好奇心,她本是一個愛湊熱鬧的,上回來京裡,人生地不熟,年紀又小了些,逛的次數也少,這回來了,正想到處走動,有了孫小思這地頭蛇帶頭胡鬧,正中下懷,笑道:“那就一起去瞧瞧美男吧!”三個說的笑成一團。

  第二日一早,方文鳳和孫小思真個來叫貴姐兒,只對巧娘等人說帶貴姐兒去逛逛,巧娘見貴姐兒一臉雀躍,也不好攔著,只囑了幾句,又道:“上回來京裡時,你還小,有逛過的地方,怕也忘了路怎麼走了,這回可別逞能,好生跟著文鳳她們,別走丟了。”貴姐兒應了,笑著跟巧娘說:“娘,你就放心吧!我別的能耐沒有,卻最會認路的。”

  待出了門子,三個人先雇了一輛馬車到白雲廟附近,再悄悄的溜上小路。看看太陽初升起,還沒到辰時,小路兩邊全是大樹,極是幽靜,三個人提了裙角,慢慢的朝半山邊一座涼亭走近。

  “這白雲廟建在山上,要往廟裡朝拜的,都先得走上半天,沒個體力的,也上不了廟裡。”孫小思笑道:“咱們三個姑娘走這小路,其實不妥當,好在我有備而來,若是真碰上什麼了,撒撒這癢癢粉,叫他們癢的滿地打滾。”說著從懷裡掏出三個小紙包,遞給方文鳳和貴姐兒各一包,見她們揣好了,抬頭往上一瞧,小小聲道:“我們別上涼亭了,就在這涼亭邊的大樹後站著罷!”

  貴姐兒和方文鳳透過樹木向上一瞧,見涼亭裡影影綽綽有兩個人,估量著應該是賀家祭拜完天公,有兩個先下來,到涼亭裡先歇歇腳的。三個人忙避到大樹後,悄悄探頭去瞧那邊。

  涼亭裡兩個人,其中一個背對她們,靠著涼亭的柱子坐著,看不見臉。另一個著了藍色衣衫的站著,面對著她們這邊說話,陽光正好照在亭子裡,貴姐兒瞧的清楚,站著說話的少年約十六七歲的樣子,濃眉大眼,相貌算的上不錯,但要像孫小思形容的那樣迷人,卻不至於,不由俯到孫小思耳邊,悄悄說:“這就是賀美男啊?我看一般吧!”

  孫小思捏捏貴姐兒的手,搖了搖,也俯耳過去道:“哪裡啊?這個我見過,是賀府裡辦買的小兒子,常出來買些零碎東西的。”

  “買辦的兒子長成這樣,那倒過的去。”貴姐兒悄悄說:“要放在我們鄉下,他這樣的也算是一表人材了。”

  “噓!”方文鳳示意貴姐兒和孫小思不要說話,只見那個說話的藍衫少年出了亭子往山上走,一邊揚聲道:“少爺,你那冊子肯定落廟裡了,我去幫你拿下來。這會兒老太爺他們應該也抄完經,正好扶了他們下來。”

  “嗯,去吧!”坐在亭子裡的少年淡淡說:“此處幽靜,正好觀賞風景!”聲音出奇的好聽。

  “那坐亭子裡的,肯定就是賀年,肯定就是賀年!”孫小思搖著貴姐兒的手,小小聲說著,激動的半死。

  “姑娘,你是來瞧人家的,可是現在人家坐著不動,這個角度又看不到他。你瞧什麼啊?”貴姐兒見孫小思掐著自己的手亂激動,提議道:“咱們索性坦坦蕩蕩的出去,也往涼亭裡去坐著,四目相對,不是瞧的明白?”

  “這,這,行嗎?”爽朗的孫小思這會忸怩了。

  “這涼亭又不是他家的,咱們上這來逛,逛累了去歇歇腳,有什麼不行?”貴姐兒左手拉了方文鳳,右手拉了孫小思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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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15 00:19:13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五話   傳聞中人物

  “貴姐兒銆銌銊銨,粻綿緂綮咱們還是不上去了,就在這兒瞧瞧就行!”孫小思有些怯場了銣銔銆銌,漼漉滭澈心目中如神人一般的少年就在前頭,一下子卻覺得全身發顫夤夢奪奩,瑭瑤瑵瑣怕經年做著的一個美夢會破滅。

  貴姐兒知道孫小思這會不過是一種追星的念想,賀年就活在傳說裡蒿菄萛蓇,蒐蒗蓖蒸幾乎不像真人了。而傳說,總是玄乎其玄槔榶槐榿,暡朄朅朢總有誇大的嫌疑。或許,賀年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少年人呢!

  孫小思不肯再挪步,輕聲說:“其實,我就好奇賀年長什麼樣,沒別的念頭。也不敢有!”
  貴姐兒側頭見孫小思兩腮微微泛出粉紅色,鼻尖都冒汗了,不由捏捏她的手指,輕笑道:“來都來了,你要是不去正眼瞧瞧,以後可別後悔!”

  孫小思咬著唇想了一會才說:“也是,這次不去見見,可能這輩子也見不著了。畢竟咱們只是普通人家,想要見他們這些人,哪這麼容易?”說著,主動扯了貴姐兒的手,三個人漫步向上。

  轉過幾株大樹,涼亭整個豁然在望,坐在涼亭石凳上,背靠著柱子的少年人聽到沙沙的腳步聲,抬眼看了過來。一時間,貴姐兒只覺得孫小思的手掌濕濕的,緊張得直冒汗,要她拖著走才能挪動腳步。方文鳳倒還算鎮定,輕輕說:“這個應該就是賀年了,倒是名不虛傳。”

  眉若山林,眼如星辰。就是形容長得這樣的人麼?貴姐兒借著灑在樹縫邊的陽光看了一個清楚,見賀年身著淺杏色袍子,袍子做的寬大飄逸,領口和袖口鑲了黑色間銀色的鑲邊,腰上墜了一枚古色古香的玉墜,裝扮簡單,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高雅。此時懶洋洋坐著,微風輕拂過他的衣擺袖角,帶點出塵的味道,有些兒讓人不敢接近。

  畢竟第一次見到此等俊秀人物,貴姐兒也有些緊張,心中告誡自己道:美男就是那浮雲,咱瞧一瞧而已,瞎緊張什麼?心裡想著,腳步不停,扯了方文鳳和孫小思步上涼亭。

  不知道是太緊張還是怎麼,孫小思上了涼亭,一個站不穩,腳步一個趄趑,貴姐兒竟抓不住她,眼見著她一跤跌到賀年腳前。壞了,壞了,小思的形象全毀了!貴姐兒一邊待要去扶起孫小思,左手卻被方文鳳一把抓住,這才意識到,跌都跌了,還跌到人家腳下了,如果人家能夠伸手一扶,這不是遂了小思的心願了麼?這麼一想,便悄悄縮回手。

  一陣風拂來,賀年的袖角被拂的微微飄動,正在貴姐兒和方文鳳以為他會伸手扶起孫小思的當兒,卻見他淡淡把頭轉開了,似乎跌在他眼前的人並不存在。

  哇,拽成這樣的人也夠少見了!一個妙齡女子跌在你腳前,你竟然這麼無動於衷?光長個好樣子有什麼用?貴姐兒有些兒生氣了,忙上去扶起孫小思,近距離狠狠的瞪了一眼賀年。

  眼見賀年把她的白眼也當了透明,完全沒瞧見沒感覺的樣子,貴姐兒這下更來氣,扶了孫小思正要退開,錯眼見孫小思懷裡揣著的那包癢癢粉卻掉在地下,忙幫著揀起來。

         眼見賀年足著一雙薄底烏靴,雙腳若無其事橫在自己腳前,手一抖,那包癢癢粉便抖開了一個角,灑出一些在賀年靴子上,風一吹,已有微微的一星半點飄到他的靴筒邊上,毫無疑問的,待會就有一星半點的滲入他的靴子內,讓他直癢癢。

  我叫你裝作看不見我們!貴姐兒小心翼翼的包好那包癢癢粉,遞還給孫小思,臉上笑的曖昧極了。卻見孫小思怔怔的瞧著倚放在賀年旁邊石凳上一件物事,順著她的眼光瞧去,原來是一柄楠木拐杖。

  “他的腳殘了?”孫小思極低極低的自語,貴姐兒卻聽到了,也自一怔,原來是殘疾人士,怪不得不扶小思,看來自己剛剛是錯怪他了。這癢癢粉灑的快了點。待會得問問小思這癢癢粉有解藥沒有。

  方文鳳也看到那楠木拐了,輕輕“咳”了一聲說:“貴姐兒,小思,別擾著人家,過來這邊坐罷!”

  “嗯!”貴姐兒先回過神來,忙扯了孫小思過去跟方文鳳坐在另一邊,一邊悄悄問孫小思道:“癢癢粉有解藥沒有?”

  “那個癢癢一陣就沒事了,不用解藥的。”孫小思低聲回答,一邊魂不守舍去瞧賀年和他身邊那柄楠木拐,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

  賀年再淡然,眼見涼亭中突然多了三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又齊齊目不轉睛的瞧他,也有一絲兒不自在,看看亭外,估計著其它人也差不多下來了,只得忍耐坐著。

        隨手從懷裡掏出一冊書來看,翻到其中一頁時,夾在書裡一張紙卻飄了出來,風一吹,飄到涼亭外。正待站起來揀回紙片,突覺近靴筒邊的小腿處一陣奇癢,不由微微皺眉,挪了挪腳,終是忍不住癢,握了拳頭捶了捶小腿,越捶倒越癢,心裡詫異,待要脫了靴子下來看個究竟,眼前三個陌生姑娘坐著,卻不能夠。一時臉上便有些苦怪。

  貴姐兒抬眼見賀年捶著小腿,似是站不起來,然後痛苦萬分的樣子,也有些兒可憐起他來。傳說中的人物原來是傷殘人士啊!

  孫小思早握緊了拳頭,挨在貴姐兒耳邊說:“他真可憐!”一邊沖出涼亭外去幫賀年揀回那飄走的紙片。三兩步回了涼亭,把紙片遞到賀年跟前說:“我幫你揀起來了。”

  賀年不說話,伸手接過了,夾回書裡。

  傷殘人士脾氣都是這麼怪異的麼,人家幫他揀回紙片,謝謝也沒一聲啊!貴姐兒正腹誹,冷不妨賀年朝她看過來,淡淡問道:“這位姑娘,你剛剛灑了什麼在我靴筒邊?”

  貴姐兒這才想起剛剛可不是灑了癢癢粉到他靴筒上麼?他癢起來了麼?

  “那是癢癢粉,過一會兒就不癢了。”孫小思早回過神來,紅著臉說:“你別亂動,越動越癢的。”

  賀年不再捶小腿,看向貴姐兒道:“姑娘與我有仇麼?”

  “沒有,剛剛錯手。”貴姐兒在心裡補充一句道:剛剛只是看不慣你擺出一副拽樣而已!

  孫小思見賀年似還在忍著癢的樣子,拉了方文鳳道:“文鳳,你以前來過這兒的,幫我去找找有沒有癢癢草,用那個草的根搗出汁水來,灑一點在癢癢的地方,立馬就止癢了。”

         說著又對貴姐兒道:“貴姐兒,這邊的路你不熟,先坐一會等著我們,馬上就回來的。”話音剛落,不等貴姐兒說話,已拉了方文鳳就走。

  見賀年繼續看書,貴姐兒便看風景,心想此美男雖長的不錯,畢竟同咱不是一路的人,見識過就罷了!傳聞他的測算之術出神入化,剛剛灑了癢癢粉到他腿上,他不是沒測算出來麼?他今兒遇見咱們三個陌生姑娘,不是也沒測算出來麼?

         看來,傳聞總是傳聞,誇大了。還是咱家鄉那曾老道厲害。貴姐兒邊想邊瞄一眼那低頭看書的賀年,忽見涼亭外草叢中一動,有東西嗖一聲竄進涼亭內,定睛一看,尖叫一聲:“有蛇!”

  “有蛇,在哪裡?”賀年一聽有蛇,嗖的站了起來,跳到石凳上。

  貴姐兒見那蛇竄向自己這邊,早嗖的跳到賀年那一邊去,隨手拿了他旁邊的楠木拐,作出一副要追殺那條蛇的樣子,其實不敢動,蛇不動,她就一定不動。這會兒見賀年跳到石凳上,居然不忘問一句道:“你,你的腿不是殘廢的麼?”

  “誰說我殘廢?”賀年緊張的看著那條小蛇在地下蠕動著,想跳出涼亭外逃走,腿卻軟軟的,只是跟貴姐兒說:“喂,你這位姑娘,膽子挺大的嘛,下去把它趕走好了!”

  “原來你怕蛇!”貴姐兒分辨出那條小蛇是沒有毒的那種,心裡松了一口氣,倒不再那麼怕,這會兒有些鄙夷賀年,堂堂一個男子漢,竟然跟人家姑娘一樣怕蛇!

  賀年有些尷尬,解釋道:“我的生肖跟蛇相沖,並不是怕它,只是……”說到這裡便停了下來,因為那條蛇已是朝他們這邊蠕動過來了。

  “你真不怕它,那下去趕走它好了!”貴姐兒把手中的楠木拐遞到賀年跟前,裝作很害怕的樣子說:“我就很害怕!”

  “其實,其實,我是怕蛇的!”賀年看看四下無人,覺得在一個小姑娘跟前丟臉,也好過軟著小腿下去趕那條小蛇。這會兒道:“看你身手矯健,趕一條小蛇沒有問題的。”

  “呃!”這就是傳聞中神乎其神的人麼?貴姐兒驚詫了,怕蛇,還哄我一個不相識的小姑娘下去趕走蛇!

  “它又動了!”賀年眼見那條小蛇綣縮成一團一動不動,正觀察地形,看看往那邊跳出去不驚動它,誰知那條小蛇過一會兒又伸展開身子朝他們石凳這邊蠕動了,不由往貴姐兒身邊靠了靠,努力保持鎮定道:“你有武器在手,它要往這邊竄過來,記得手快點砸下去。”

  貴姐兒瞧瞧手裡的楠木拐,喃喃說:你隨手帶著這武器,難不成是專門用來防蛇的?”

  “這是我爺爺的,今兒他腿酸走不動,著人用藤架抬他上白雲廟去,待會自然也是抬下來的,用不著這楠木拐,我先幫他拿著而已。”賀年怕貴姐兒丟下楠木拐跳走,這會兒討好的說:“你先趕走蛇再說話!”

  貴姐兒無奈,見那條蛇近些了,揮動楠木拐作出兇惡樣子,沒法子了,你要真敢竄過來,咱就得自保給你一拐子了。



第七十六話   不告訴別人

  不知道是那條小蛇感覺到貴姐兒的殺氣還是怎麼的,嗖的竄過石凳下,一個盤旋,已出了涼亭,沒入草叢中。

  “嚇死我了!”貴姐兒剛剛見小蛇竄了過來,動作迅猛,還以為真得搏鬥一回了,沒想人家小蛇根本沒鬥志,呼啦啦就跑了。

        這下垂下手裡的楠木拐,籲出一口氣,拍拍胸口定驚。轉頭去看賀年時,好傢伙,這男子漢也一副嚇的夠嗆的樣子,也正籲出一口氣,拍胸口定驚呢!不由暗翻白眼,小思沒看到他這個樣子真可惜啊真可惜!

  見小蛇溜走了,賀年倒迅速鎮定下來,整整衣裳,跳下石凳,暗暗覺得自己剛剛的行為太丟臉了,若傳了出去,實在大損顏面,默然一會問貴姐兒道:“這位姑娘,你認得我是誰嗎?”如果不認得就最好,也不用怕對方亂傳。

  “我不認得你!”貴姐兒見賀年神色一松,馬上話鋒一轉說:“但是,剛剛跟我一起來的兩個姐妹卻認得你。她們跟我說,你可能是那個什麼賀年。”眼見賀年臉色又一緊,貴姐兒暗樂,這樣才對嘛,臉上有了表情,這不生動多了嗎?裝什麼面癱?

  呃,認得我,這個事兒就不好辦了,賀年輕歎一口氣,今兒果然跟我相沖,一出門就碰著一條小蛇,很不幸的,又讓這個小姑娘給看了笑話去。自己小時候被蛇咬過一次之後,見了蛇就鎮定不下來,這也沒法子呀!

  賀年沉吟一會,終是對貴姐兒道:“這位姑娘,今兒這個事,你可以不告訴別人嗎?”

  “我這個人藏不住話!”貴姐兒作嚴肅狀,很雷他剛才比自己還怕蛇的行為,正想大肆往外宣揚,最起碼這兒同來這兒的方文鳳和孫小思,自己就一定會繪聲繪色的對她們說起這個事,怎麼可能不告訴別人?而且,八卦是女人的愛好和本能,這種爆炸性新聞怎麼捨得獨享,肯定要分享的嘛!

  “呃!”賀年揮揮衣袖,又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心裡卻有點糾結,沒想到這次在這個陌生姑娘面前丟這麼大的醜,現下要挽回形象,貌似有點難度啊!而且看樣子,這個小姑娘對自己並沒有剛剛那兩個姑娘那麼崇拜,想哄她不要把這個事往外說,只怕沒那麼容易。

  “咳,我說這位姑娘,你要怎麼樣才不往外說?”賀年恢復了剛剛不疾不徐的語調,看向貴姐兒說:“是人麼,總有一兩件害怕的物事,這並不可恥。只是,我不想這個事傳的人人皆知,變成笑柄。”

  經歷了這麼一段子事,孫小思她們描述出的賀年形象,在貴姐兒心目中轟然倒塌,只剩下他剛剛怕蛇,躲在自己側邊,哄自己趕走蛇的形象。這會兒聽得他這麼說,側頭想了想道:“這樣罷,我只告訴我幾個要好的姐妹,別的人不告訴好了。”想要一個人都不告訴,只怕會憋不住的嘛!

  “你告訴要好的姐妹,也就相當於告訴所有人了。”賀年深知道女人八卦的精神,垂頭說:“算了,你想說就說好了!”

  見賀年皺起好看的眉頭,貴姐兒倒有了一點不忍心,只是剛剛孫小思跌在他腳前,他當看不見這件事,卻還是介意著,不由側頭問道:“剛剛小思跌在你腳前,你明明腿沒事,為何扶也不扶一下?”

  “之前,有一些女孩子裝跌倒,都跌在我腳前……”賀年這會真苦笑了。

  “原來這樣!”貴姐兒釋然了,笑一笑道:“這樣好了,我儘量忍著不告訴別人!”

  “謝謝姑娘了!”賀年眼睛一亮道:“我為你看個面相作為報答如何?”

  “不用!我不喜歡別人對我品頭評足,把我一輩子的好好壞壞先行說出來,讓我沒個懸念。”貴姐兒擺擺手,心裡苦笑,自打出生沒多久,咱家阿嬤已叫曾老道測算過一回了,說咱福氣好,引的三姑六婆都愛打個比喻,說道生得好不如命好,像貴姐兒這般的,真的是命好。

        後來又因為傳出命好,有好幾個親戚上門提親,不過是想娶了自己過門,給他們家帶來一點好運道。自己先前也隱隱約約聽到,三舅母想讓文龍表哥定下自己,也是因為聽聞到自己八字好的原因。這些玄乎的東西啊,還是別多論的好。

  見貴姐兒乾脆俐落的拒絕了自己,賀年倒是一怔,這些年來,誰不是想求著自己為他們測算運道或是看個面相。這位姑娘倒好,一口就回絕了。自己打小對玄學有興趣,深研究過家裡那些古籍的,為人觀面相時,配合了對方的神態語言動作來看,基本**不離十的。

         深層裡來說,自己觀面相之術,雖沒有外界傳說的那麼神准,在這京城裡來說,也算是傑出了。這還是第一次碰到不求著自己觀看面相,居然還拒絕自己的。這下倒不由自主往貴姐兒臉上瞧。

  “不用看了,我就鄉下一個小姑娘。”貴姐兒見賀年瞧了過來,視線同他一碰,心頭“咯”的一響,好傢伙,這小子裝起深奧來,眼神兒倒有殺傷力,要不是剛剛見過他怕蛇的樣子,差點就被迷倒了。

  賀年見貴姐兒索性拿袖子半遮起臉,不由笑了說:“多少人求著我看,我還懶得看,你倒嫌棄了!”一邊想著,這個小姑娘倒有些兒意思,跟往日見過的姑娘們略略不同,並沒有一知道我是誰就硬湊了上來的。

  “其實,我想問一下,是不是你瞧過的,都看得出人家運道怎麼樣?”貴姐兒發出疑問。

  “哪有那麼神?”賀年因為剛剛跟貴姐兒結為同盟趕走小蛇,這會兒倒不好再裝神秘,笑一笑說:“就算你看個閒書,也得靜心費了時間看著,才能看明白意思呢。何況是關乎人命運的事。

        一般來說,我不費神去瞧別人,有時瞧了也不往心上去,屬於視而不見。再說,一個人的運道,總有好有壞,知道太多並不好。所以,就算是極熟悉的人,我也不一定會留神觀察他面相的好壞。”

  “哦,沒有像小思所說的那樣,說是瞧了瞧,就知道別人一生的運程起伏,把人全看透那麼恐怖就好!”貴姐兒松一口氣,放下遮在臉上的手,太神了,咱凡人就怕呀!

  說話間,方文鳳和孫小思已是拿了癢癢草回來了,一眼見賀年正同貴姐兒說話,孫小思已是忙忙上去問道:“還癢不癢?找了好一會,才拭到一根癢癢草。”

  “不癢了!”賀年扯扯靴筒邊,發現那個癢不知什麼時候止住了,淡淡向孫小思道:“多謝姑娘了!”嘴裡說著話,眼睛只輕輕掃過孫小思,卻沒在她臉上多加停留。

  “不用謝!”孫小思見他態度比剛剛柔和許多,一時激動得臉都紅了,結結巴巴說:“那個癢癢粉是我帶來的,總歸是我的不是,還請賀公子不要怪貴姐兒。”

  “嗯!”賀年雖在貴姐兒面前丟過臉,這會見了方文鳳和孫小思,卻還是一副清貴出塵的樣子,再次惜言如金。

  “少爺,少爺!”半山腰上傳來剛剛走開的藍衫少年的聲音,笑著說:“冊子找到了,果然是掉在廟裡。老太爺他們也下來了,可該走了。”說著話,人已到了涼亭,一眼見到多出三位陌生姑娘來,略略詫異,卻也不往心裡去,只對賀年道:“老太爺坐了一陣藤架,說要自己慢慢兒的走下來呢,我可得幫著把這楠木拐給遞上去。”

  見藍衫少年拿了楠木拐走了,這裡孫小思微微張了張嘴,半晌才小心翼翼問賀年道:“賀公子,那個拐不是你的?”

  “他的腿好著呢,沒殘廢。”貴姐兒見孫小思小心的探著話,忍不住說:“剛才看見他跳上石凳了。”正想再說,卻見賀年瞅了過來,一下子想起剛剛還答應人家儘量不爆他怕蛇的事,這會兒差點當面就爆了呀!不由止住話,嘴角一翹,似笑非笑的看往別處。哈哈,拿住別人把柄原來這麼爽啊!

  “賀公子,你的腿真沒事?這太好了!”孫小思本來還在為偶像瘸了腿而傷懷,這會聽得沒瘸,驚喜交集,“我就說嘛,賀公子這般人物,怎麼可能殘疾!”

  正說著,涼亭外已傳來聲音,“阿年,走了!”一行人,有老有小,正緩緩從半山腰上下來。賀年聽得聲音,已是忙著站起來,迎了出去,扶住一位鬍子灰白的老人家,笑著說:“爺爺,這山路不好走,讓人用藤架抬著你不好嗎?怎麼就硬要自己走呢?”

  “咳,爺爺這把老骨頭雖鬆散,走動走動還是行的。再說了,多些走動,氣血流通,人才精神些。”灰白鬍子的老人家笑著回答,一邊聽見賀年問要不要進涼亭歇歇再走,擺擺手道:“不用,慢慢兒走著就是了!”

         一邊抬眼見到涼亭內坐著三位姑娘,也不以為意,指點著白雲廟的方向道:“白雲廟建在高山上,在山下往上瞧,倒見得廟裡似是纏繞著團團的白雲,似是隱身仙境中。忍不住就想上去瞧瞧,得點仙氣。可惜每次都走的喘乎乎。爺爺還真個老了。”

  一行人說著話,往山下去了。

  這裡孫小思還沉侵在剛剛賀年對她溫聲細語的一句話中,把剛剛賀年的每個細微動作反復重播了無數遍,傻笑著問方文鳳和貴姐兒道:“你們說說,賀年會不會記住了我?”

  “不會!”方文鳳和貴姐兒異口同聲的說:“人家跟你說話,看都不看你一眼,怎麼可能記住?”

  孫小思沮喪了,過一會又自我安慰道:“總歸是見過他一面了,我也償了心願了。”

  “其實,賀年看著也是一個普通少年吧!”貴姐兒後悔剛才答應賀年不說出他怕蛇的事了,憋的內傷啊!話說,能不能悄悄告訴眼前這兩個姐妹,然後讓她們保密別說出去。貴姐兒作著內心鬥爭,掙扎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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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15 00:19:42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七話   我長大娶她

  “貴姐兒,剛剛我們回來時,好像見到賀年跟你說話來著劃劂劁勩,蜚蜴蝂蜭他說什麼了?”孫小思回味了一遍見到賀年前前後後的情景,這會兒跟貴姐兒道:“我看他倒好像對你有興趣的樣子。”

  “哪裡?”貴姐兒這會兒倒壓下了八卦的念頭誣誤誚誌,銙銛銘鉸做人要厚道,還是先忍著不說好了酷酴酲酺,端竭箖管嘴裡應孫小思道:“不過是我問他是不是賀年,他回答是而已。”

  孫小思點點頭道:“我就說嘛酴酲酺酹,嗾嘜嗶嘖像他這樣的男孩子,也不會輕易和別人搭話。”

  確實不會輕易搭話,得有蛇出現才會主動搭話。貴姐兒又是腹誹一句,看看天色也不早了,笑道:“美男也見過了,連帶著美男的爺爺等人也見過了,可該回去了。”

  方文鳳也笑道:“再不回去,府裡的人也該出來找咱們了。”

  “等等,我看看周圍有沒有可以遮陽的東西。”孫小思說著跑出涼亭外,沒一會找來一截樹冠,拉了貴姐兒和方文鳳一同站到樹冠下,自己舉高了樹冠,笑道:“出了這條小道,外面的陽光肯定很猛,咱們得遮著些,曬黑了可不合算。”

  “你上次不是說配了什麼東西,塗抹了可以美白肌膚的,若是真個曬黑了,正好試試你配的東西。”方文鳳笑道:“你那個東西管用吧?”

  孫小思嘻嘻笑道:“那個應該管用,但是有些人塗了會起紅疹,倒不是誰都能用的。”

  “有沒有東西塗了可以淡化臉上的黃斑的?”貴姐兒想起巧娘這陣子趕路上京城,不知道是晚上睡的不好,還是被陽光曬的多了,臉上卻有了些黃褐斑,每回照鏡子,她必端詳老半天,有些兒嘀咕的。這會兒便問孫小思道:“要那塗了就算淡化不了斑,也不會傷了臉的那種東西。”

  “有呀,拿香蕉剝了皮,搗爛了糊在臉上,過得一柱香的功夫才洗掉,一日一次,糊上三五個月,那個斑也就淡化了,也能美白肌膚。”孫小思笑著說:“這個可是在一本奇書上看來的,我試過,真個有些效果的。”

  “你臉上沒斑呀,難不成是整天糊這些個,把斑斑點點都糊化了?”貴姐兒瞧瞧孫小思臉上,五官不算十分出色,皮膚卻白裡透紅,看著就讓人想咬一口。

  “這些塗塗抹抹的東西,其實用多了也不好。”孫小思撫撫自己的臉,得意的說:“我這個可是經過內外調理,才得到的好皮膚。平素喝多一些滋潤的湯湯水水,最是有益的。”

  三個人一邊走一邊說,倒一下子就出了小道,雇了馬車回了唐府。才到大門口,卻見唐梅娘出來張望,見她們回來了,笑道:“裡面正要開飯,見你們還沒回來,我說出來瞧瞧你們回來了沒有。

         易哥兒這個小鬼叉著腰說你們待會自然趕回來用飯的,讓我不必慌。這果然就回來了。”說著覷著孫小思的臉笑的古怪,孫小思詫異道:“嬸子,莫不是我臉上長東西了?”

  唐梅娘捂了嘴笑道:“昨兒你不是跟易哥兒他娘說,不用老給易哥兒吃那些補品的麼?晚些時候,易哥兒他娘果真不令廚房燉那些,只令燉了紅棗肉絲粥,今兒一大早易哥兒捏著鼻子出來,準備繼續吃那些東西時,發現是一碗燉的甜絲絲的肉粥,又驚又喜,嚷嚷道:‘還是小思姐姐的話管用呀。

         我昨兒已跟她說了,待長大了就迎了她過門,正經管理我的膳食。三日一換,專門燉這些又滋補又能進口的東西。’剛剛大家還取笑他人小鬼大呢!”

  唐梅娘見孫小思不過十四歲,說話行事大膽,個性爽朗,是一個開得玩笑的,這會也不怕羞走了她,反笑著把唐少易早起說的話複述了一遍,說完笑的花枝亂顫。

  孫小思微微紅了臉,跺著腳說:“這個小鬼淨胡說,若見著了,看我不打他?”

  “喲,還沒過門呢,就要教訓起相公來了!”唐梅娘不忘再打趣一句,見方文鳳和貴姐兒也樂的不行,笑道:“快些拉了你們未來弟妹往廳裡用飯罷!這會大家應該全到了,就差你們呢!”

  孫小思怕進了廳裡又被其它人取笑,便要告辭,唐梅娘哪裡肯讓,令方文鳳拉住了,笑道:“你若不進去,大家還真當你惱了,反當了一回事來說呢!”孫小思聽得這般說,又被方文鳳拉住,只得跟了她們進去。

  至晚間,慶氏反跟唐明山笑道:“咱們易哥兒小小年紀,卻開竅了,說長大了要娶小思過門呢,笑死我了!”

  “哈哈……”唐明山也樂了,笑得一陣卻道:“論起來,小思除了年紀大著易哥兒幾歲,卻是一個良配呢!你想想,易哥兒身子弱,若找一個略懂醫術,善調理身子的娘子,豈不是比那些光有一個虛架子的名門大戶家的閨秀強?

         再說了,小思的父親在京裡也是一個醫術高超的,雖算不上大戶,也過的去了。咱們不過茶商,易哥兒又不是大兒子,只怕那起官家小姐還看不中他,配小思正好呢!”

  慶氏“噗”的笑了,覷著唐明山道:“易哥兒才十歲,說這個也早了些。人家小思已十四了,也不會白等著易哥兒長大。只怕易哥兒要娶親時,小思已兒女繞膝了。倒是華哥兒的婚事,卻該正經說了。”

  唐明山點點頭道:“莫不成你心中有數?”

  “還是那句話。你姐姐想為龍哥兒定下貴姐兒,我卻想為華哥兒定下貴姐兒的。”慶氏取下釵環等物,除了外衣,坐到床邊,歎口氣道:“只怕爭不過你姐姐罷了!”

  唐明山想起先前慶氏也嚷嚷過要為少華定下貴姐兒,當時自己還說貴姐兒自小住在鄉下,只怕眼界兒不高。現下鄭明考中了進士,貴姐兒不日就是正經的官家小姐,再如何,這出身卻是同當初不可同日而語了,人家不嫌自己家不是官宦之家還罷了,難不成這會子還嫌人家出身鄉下?

  慶氏見唐明山沉思不說話,嗔道:“說起來,你娘雖偏著你姐姐,但是文龍自姓方,卻不姓唐,兩個孫子爭起來時,你娘難道不幫著姓唐的這一個?

        你姐姐自會往你娘那裡吹耳邊風,你難道不會吹?現下貴姐兒可不再是鄉下丫頭,她不日就是官宦家的小姐了,配少華可是有餘了,咱們再不定下她來,過些時輪也輪不到咱家。”

  “可是少華十八了,貴姐兒才十四,怎麼也得等兩年才能過門,我娘心急要抱曾孫,只怕等不得。”唐明山皺眉道:“我姐姐雖也中意貴姐兒,但要讓文龍再等兩年,怕也得考慮考慮。”

  慶氏見唐明山脫了外衣,也坐了過來,戳了戳他的額頭說:“誰說十四歲就不能過門了?十四歲做娘的都有。”

  唐明山怔一怔說:“只怕咱們一廂情願,貴姐兒爹娘哪能捨得她這麼早出嫁,這還沒及笄呢!”

  “這個就要想法子了!”慶氏上床躺下道:“我事事被你姐姐壓著一頭,現下娶媳婦,可不能輸給她。”

  “你就為了跟她爭呀?”唐明山有些不快,他跟唐梅娘的感情極好,縱使唐梅娘招婿進門,方遙又不肯讓文龍姓唐,只讓文龍姓著方,他卻也把方遙和文龍認為至親的一家子,聽見慶氏一心想跟唐梅娘爭一爭,便道:“那個可是我嫡親的姐姐。

         我娘就只生了我跟她,她個性好強,只恨身為女子,不能盡力興家,這些年也為唐家出了不少力,倒讓我跟著你在家時常的偷空逍遙。她想要的東西,咱們不成全也罷了,還跟著爭什麼?”

  慶氏見唐明山背對著她坐在床邊,心裡也自委屈,小聲道:“別的東西自有盡讓的,這媳婦那能相讓?”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低,想起這些年在唐家不易為,上有唐太太管制著,下有唐梅娘這個大姑競爭著,若不是生了兩個兒子,只怕連站的地兒也沒有。

         偏唐明山是一個孝敬父母,偏心姐姐的人。自己一有委屈,他只晚間回來安慰,在人前卻不肯過多為自己說話的,現下自己不過想為兒子娶個知根知底,打小兒就看中的媳婦,唐梅娘還要來相爭,相公不幫著還罷了,還盡說些風涼話。越想越難過,竟哽咽起來。

  唐明山赤足下地,吹熄了燭火,爬上床時,卻正好聽見慶氏的哽咽聲,一時去扳她的肩頭道:“好好的,哭什麼?”

  慶氏甩開他的手,翻個身對著裡面,悶悶道:“我只哭我的,你也不用理我。若是不耐煩了,儘管往別人房裡去,橫豎家裡不止我一個女人。”

  唐明山納了綠泉和綠眼後,綠泉止生了一個女兒,綠眼竟無所出,唐太太一打聽,知道唐明山極少往她們房裡去,便叫了慶氏到跟前說:“我止生得梅娘和明山兩個,梅娘雖是招婿進門,然方遙不肯讓文龍姓唐,將來只怕帶了梅娘一同回去認祖歸宗也不一定的。

         現下家裡正經兒子就只有明山一個,指望著他多多的為唐家開枝散葉,這些年來,你卻只生了兩個兒子,易哥兒又體弱。再不令明山往綠泉綠眼她們房裡去,唐家竟又是人丁單薄的,你自個想一想。”說的慶氏無可奈何,至晚間只得趕了唐明山往綠眼房裡去。這會兒慶氏恨的掐著自己的手心,哭道:“你再不往她們房裡去,你娘又該訓我!”

  “好了,好了,不是想為少華定下貴姐兒嗎?我明兒就跟我娘提一提!”唐明山見慶氏扯起舊事,又哭的傷心,想起這些年她也委屈,只得哄道:“一定搶在我姐姐前頭一步!”



第七十八話   有流言傳來

  “你說真的?”慶氏一下翻過身來,在黑暗中瞪大眼睛道:“可不許誆我!”

  “我怎麼敢誆你,不怕睡地板嗎?”唐明山見慶氏不再傷心,拉了她的手探進自己胸口說:“不信,你摸摸我的心!”

  “啐!”慶氏扯不回自己的手,不由啐了唐明山一口,卻被唐明山拉了她的手越探越下,越探越下……。於是,兩夫妻在床上打起架來。所謂不打不相識,打完兩個都心滿意足,很快就入睡了。

  第二日,唐明山起了一個大早,攜了慶氏往唐太太房裡去請安,才進去,卻見唐梅娘已在房內同唐太太說笑,丫頭們一個也不在跟前,心感不妙,難不成姐姐真搶先一步說了?

  唐太太一見唐明山和慶氏來了,笑道:“今兒大家都起的早。梅娘正同我說,要為文龍定下貴姐兒呢,我說貴姐兒還小,得待兩年才能過門,到那時,文龍指不定兒子都一兩個了,這里拉據戰,你們來了正好,給你們姐姐說說。”

  慶氏只覺心裡一沉,怪自己來遲了一步了。嘴裡卻道:“算起來,龍哥兒就是這家裡孫子一輩的老大,早該定親了。再要待兩年,確是遲了些。只是,咱們自小就見過貴姐兒,是知根知底的,她雖住在鄉下,那份乖巧只怕京裡的姑娘也沒多少人及得上。

         現下她爹又中了進士,她自然不比往日。這麼樣一個姑娘,要是說給了別人也實在可惜。現下華哥兒是孫一輩中的老二,待過得一年半載的再定親,卻不算遲,因此,倒是華哥兒配貴姐兒正好呢!”

  “喲,弟妹一向說自己口笨,這麼長篇大論的說起來,倒條條是理。”唐梅娘抿嘴一笑,自管自喝了一口茶,方才慢悠悠道:“龍哥兒不過大著華哥兒幾日而已。再說了,龍哥兒卻姓方,所以,論起來,這家裡正經孫子一輩的老大卻是華哥兒。

         華哥兒的婚事倒確是不能再拖了。我們龍哥兒上頭有好幾個堂哥哥們,都成了親生了子,他遲些再成親倒無礙的。待得貴姐兒及笄,再迎了進門,卻剛剛好。”

  若要賭口齒,慶氏實實不是唐梅娘的對手,這會兒被堵的說不出話來,拿眼去看唐明山,盼他助自己說幾句。唐明山卻暗暗皺眉,至於爭成這樣嗎?一面朝唐太太道:“娘,其實貴姐兒才十四,還小呢!這會去說,只怕她爹娘慮著龍哥兒也好,華哥兒也好,都大著四歲,待到貴姐兒過門時,指不定房裡都有人了,若是一個不小心,房裡人再生下一男半女來,貴姐兒過門卻不痛快的。

        因著這些,只怕不會答應呢!咱們這頭說的熱鬧,到頭來是剃頭擔子,一頭熱。”

  唐太太聽唐明山說完,笑眯眯道:“你說的這個,我倒慮到了。”

  “娘,您有什麼主意不成?”唐梅娘忙湊近了些,笑道:“若不然,就先把貴姐兒娶過門,過兩年再給他們圓房也成的。這兩年若是房裡有人的,自然也得貴姐兒點頭才成。”

  唐太太拍手道:“我正是這個主意呢,你倒先說了出來。只是龍哥兒和華哥兒兩個跟貴姐兒自小要好,他兩個年紀又差不多,定給誰,連我也難以決擇呢!”

  唐太太心裡雖偏向女兒唐梅娘,但是說起孫子來,她自然覺得唐少華才是自己正經的嫡長孫,方文龍不單姓方,而且是女兒所出,只能算是外孫。兩下裡權衡,卻是偏向唐少華一點。這會兒當著女兒和媳婦的面,卻不好顯出偏私的樣子來,只笑道:“鄭明發中了進士,在京裡等候缺,怎麼也得等上一年半載的,貴姐兒自然也得在這兒住上一年半載,咱們只細細的看著,看她是跟龍哥兒親近些,還是跟華哥兒親近些。她跟那個親近,就定下那個罷!你們只別作聲,悄悄兒看著就是。”

         話雖這麼說,唐太太倒有些兒憂慮,深怕方文龍和唐少華因自小跟貴姐兒一起玩到大,同時對她有了好感,這卻不好辦。

  唐太太這樣說,唐梅娘和慶氏也醒悟起方文龍和唐少華都是打小就識得貴姐兒的,從前在鄉下住時,他兩個就喜歡帶了貴姐兒玩,又有盡讓的。說不定……。若是他兩個都喜歡貴姐兒,無論是誰定下她,另一個必不服,反而生事。想到這裡,卻同時止了話,倒不好再說什麼,各自散了。

  過得幾日,慶氏在唐太太房裡說起貴姐兒這陣子跟方文龍等人相處的情形,卻詫異道:“咱家三個男孩子,貴姐兒倒像更喜歡易哥兒一些呢!”

  貴姐兒沒聽到這個話,若是聽到這個話,一定會覺得冤死的。畢竟方文龍和唐少華都大了,大家不能再像小時候那般玩鬧無忌,而唐少易才十歲,同他說話玩鬧,自是不用避忌太多的。因此,看起來就好像她同唐少易有更多的話說似的,哪裡是更喜歡唐少易一些了?

  慶氏說這個話,卻有另外一份心思。她悄悄觀察貴姐兒,卻發現她因方文龍是正經表哥,倒好像對方文龍更親近一點點。心裡就怕唐太太會給方文龍定下貴姐兒,讓自己的算盤落個空。這幾日發現貴姐兒跟唐少易親密,不由又驚又喜,驚者是少易才十歲,喜者是自己又多了一個籌碼。雖說少易小點,難道就不能定下一個大幾歲的媳婦?

  唐太太聽得慶氏的話,看看四下無人,倒笑道:“我先前也有想過把貴姐兒定給易哥兒呢。只是易哥兒畢竟才十歲,怎麼也得過幾年才能娶親。而貴姐兒不日就是正經的官家小姐,要她白等著易哥兒,等上那麼幾年才過門,卻是沒可能的。倒是聽到大家開玩笑說易哥兒自己定下常跟著文鳳來咱家的小思姑娘了,這可當真是人小鬼大了。”說著笑了。

  慶氏見唐太太難得笑眉笑眼跟自己說話,一時大了膽子道:“龍哥性格兒自小就好,與誰都處得來,將來無論是定了什麼性格兒的媳婦,應該都不難相處的。只是華哥卻難辦,性格兒自小就倔強,不是與誰都處得來的。難得他同貴姐兒處得來,若能為他定下貴姐兒,卻……”

  唐太太擺擺手,止了慶氏的話道:“我也不是偏心梅娘這一房,只是梅娘先同我提起要定下貴姐兒,如今你又來提,我卻難做。且先試試巧娘她們的口風,看看她們怎麼說才作定論罷!”

  過得幾日,貴姐兒卻聽到丫頭們悄悄討論,說唐太太想定下自己給方文龍,一聽這話,貴姐兒嚇壞了。媽呀,這是近親啊,產下白癡兒的機率超高的,怎麼成?雖說周圍認識的表兄妹成了親,也沒見人生下白癡兒來,但作為一個現代人,明知有這個風險,怎麼敢冒?

         而且,自己雖和方文龍相處得來,但卻只限于兄妹之情,並沒滋生出男女之情來。現下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只怕唐家真有這個意思也不一定。畢竟古代人是作興親上加親這種把戲的。

  貴姐兒發著愁,想探探爹娘的口風,看看他們有聽到傳言沒有,抬腳就往爹娘的廂房方向走,才到窗下,只聽房裡傳來老娘的聲音道:“文龍是三哥的兒子,他才是貴姐兒正經的表哥,要我說,自然是想把貴姐兒定給文龍的。”

  原來唐太太在巧娘跟前露了口風,說方文龍和唐少華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而自己很是中意貴姐兒云云。巧娘一聽就明白唐太太的意思,卻是想定下貴姐兒,只是為難要說給哪個孫兒,因此探問自己的口風來著,看看自己中意那個做女婿多些。

        巧娘自然偏向自己親哥哥的兒子的,況且方文龍個性溫和,在她面前也彬彬有禮,極是討好,姑姑前姑姑後的,這會與鄭明發商量,見鄭明發也說方文龍更好一些,才有此話。

  鄭明發聽得巧娘的話,笑道:“若是我沒中進士,咱家只在鄉下,貴姐兒自然也是配一個鄉下人家。如今中了進士,再有人給貴姐兒說親的話,自然可以挑揀一番。咱們只得貴姐兒一個女兒,若是那起不知根底的人家來說,也不放心把貴姐兒嫁了去,怕她在夫家吃虧呢。

         唐家雖不是官宦人家,但勝在知根知底,文龍又是你三哥的兒子,有甚說的,也能當面就斥的,卻不怕他惱。貴姐兒嫁與他,自然放心的。只是一條,他大著貴姐兒四歲,若是定了下來,難不成他能等上兩年再成親?”

  “唐太太略透了口風,說貴姐兒明年就及笄了,正好明年過門,後年再圓房,日子正正好。”巧娘帶笑道:“咱們貴姐兒成了香餑餑了。”

  “哐哐……”流言是真的,而且正在商議中,貴姐兒只覺自己的心亂跳,差點跳出金屬之音來了,一種非常不好的感覺正在滋生。嗚嗚,就算是把自己跟易哥兒這個小屁孩扯在一起,也好過定給親表哥呀!這可要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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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15 00:20:12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九話   李甘雨來訪

  這天晚上,貴姐兒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絞盡腦汁想法子褓褙褐裶,榡榠榙榛別人穿越都是風生水起,自己穿越卻沒什麼特長塿塺墁境,嗺嘆嘗嘂這下倒好,還要被許配給親表哥嘔嘍嘓團,馺馽馹駂這怎是一個“悲”字能形容的。

  制火藥,造玻璃甃甂甀甄,綞緒緅綬搞設計,研發明,震驚世人,轟動天下,最後混進皇宮,讓皇后老人家認自己為乾女兒,做個現成的公主,俯瞰天下年輕男子,再自由選擇夫婿?貴姐兒展開無窮無盡的想像,想到開心處,還把頭埋進枕頭裡悶笑。

  貴姐兒笑完卻直拍自己的腦袋,深怕裡面進水了。作為一個新聞專業大一的學生,除了一點點對新聞八卦本能的敏感之外,自己實在一無所長。再說了,那些制火藥造玻璃啥的,就算是化學專業的師兄師姐穿越來了,也未必搞的出來,搞不好,還只能製造幾場小爆炸,再再不好,只能被人當神經病。

  一個時代自有一個時代的特定知識,當有人的知識超出這個時代又顯示了出來,下場總是不妙的。況且自己雖有見識,卻沒操作能力,想做些什麼,也心有餘而力不足。

         再說了,一個人重生在一個陌生時代,光是像別人一樣適應這裡的一切,已是耗去了許多寶貴時間,再要想好好學習這時代的知識,又花費了許多心力。所幸,自己得父母兄長等寵愛,至今活的逍遙。只要想出法子擺脫表兄妹成親的悲劇,想必還能逍遙下去的。

  一夜睡不好,早上便起的遲了些,貴姐兒用完早餐正想回房補眠一下,管事唐登卻“蹬蹬”的進來了,向唐太太等人稟報道:“李家少爺李甘雨來了。”

  唐梅娘和慶氏等人一聽,忙道:“快請進來!雨哥兒小時候可和龍哥兒華哥兒他們同窗一場呢。”她們早聽得李甘雨之父李濟這回也中了進士,也住在京裡親戚家等候補,早前就讓方文龍和唐少華去請了來見見,只是李甘雨初初來京時,也像來榮初來時那般水土不服,好幾天胃口不開,人有些昏昏沉沉,只笑道過幾日再去拜候。這卻隔了小半個月才來。

  唐梅娘和慶氏一見李甘雨,都打量著說:“喲,雨哥兒長大了,濃眉大眼的,卻比小時候俊的多。若不是你這耳朵比常人長,一下子還不敢認呢!”

  李甘雨憨憨笑著一一的見過唐家諸人,方文龍和唐少華早一把拉住了說:“好了,上次去你親戚家找你,你一時還認不出我們來,現下再不會認錯了罷!咱們打小時候就認識,也別客套啦,好生坐下敘敘才是正經。”

  貴姐兒坐在旁邊,見李甘雨和其它人一一的見過了,這才上來笑道:“甘雨哥哥,聽得你水土不服,這可好些了?才隔了小半個月沒見,怎麼清減好多了?”

  見貴姐兒關心自己,李甘雨喜的咧開嘴道:“這京裡專門欺負外地人的,一來就給我一個下馬威,讓我不敢拿大,只伏著小。

         那幾日吃什麼也不是味道,聽有經驗的人說,出遠門得用罐子裝一點家鄉的水,再包一點家鄉的泥土帶在身上,到了地方,先喝一口家鄉的水再喝它這兒的水,然後聞聞家鄉帶來的泥土,這便不會水土不服了。我第一次出這麼遠的門,卻不知道這個,就中了招了。若不然,早來探你們了。”

  唐太太這是第一次見到李甘雨,端詳一會說:“若不是貴姐兒說你清減了,還道你一直就這樣呢!這樣子卻剛剛好,看著比華哥兒易哥兒健壯的多,就這塊頭,才顯的出是一個青壯男子嘛!我就嫌咱家幾個男孩子身段兒瘦弱,吃什麼也吃不胖。”

  唐梅娘捂嘴笑道:“娘,你是沒見過雨哥兒小時候的樣子,要見過了,包保你這會還大吃一驚呢,他這可實實的清減多了。不過話說回來,這一清減,腮上的肉少了些,這眼睛卻顯得大了,也精神些,若是青眼第一次見的,只怕也會贊一聲好一個俊小哥的。只是咱們小時候就見過他,這會倒不覺什麼。”

  唐太太笑道:“看著性子倒好,說親了沒有?”後一句話把李甘雨問的一愣。

  巧娘這會見李甘雨被問愣了,忙代他回答道:“雨哥兒是小兒子,他娘卻不忙為他說親,要好生挑到一個適合的才定下來。算起來,他比華哥兒還小著兩個月呢。”

  唐太太“哦”了一聲道:“不日也是正經的官家少爺了,自是有好的盡著挑。”這裡說著話,已令人另換了茶,重新擺上茶果子來招呼李甘雨。

  唐少華因聽得李甘雨說來了京城這些日子,還沒出去好生逛逛,便笑道:“昨夜下了一場雨,今日天氣卻好,不太熱,不若咱們帶了你出去逛逛,再送了你回去如何?”

  “如此甚好!”李甘雨側頭看看貴姐兒,見她含笑看著他們,轉頭跟巧娘她們道:“咱們小時候四人是同窗,現下難得相聚,嬸子讓貴姐兒一起去逛逛可好?”

  唐梅娘正想撮合方文龍和貴姐兒,這會插嘴道:“貴姐兒來了這些日子,也沒怎麼逛,就一起去罷!文龍最大,要好生看著貴姐兒才是。”

  巧娘見大家這般說,只得拉過貴姐兒低聲道:“你也十四了,跟了幾個哥哥出去,卻不能失禮,凡事有分寸些,這兒不比鄉下,知道嗎?”

  貴姐兒笑道:“娘你放心,我大了,不會像小時候那般魯莽的。”

  一行四人出了大門口,因商量先到那兒逛,冷不妨唐少易風一樣沖了出來,嚷嚷道:“我也要去!”

  “你湊什麼熱鬧?快些進去,小心娘待會找你。”唐少華掀了唐少易,不讓他跟著,一邊道:“昨兒偷吃西瓜,不是還咳了半夜麼?這會兒跟著出去,再要出個什麼事,只怕連著都不給你出門了。”

  唐少易掙開唐少華的手,轉頭去扯貴姐兒的衣袖,懇求道:“貴姐姐,你最好了,讓我跟著出去吧!你們都出去了,府裡就剩著大人們,好悶的。偏生這幾日文鳳姐姐和小思姐姐又不來了,怪沒意思的。”

  “你求我沒用,得要你哥哥點頭才成。”貴姐兒笑道:“現是夏天,一刻兒忽然就下一場雨,忽然又停了,這地下全是暑氣,若是一個不小心,你再著了暑氣,我們還不罪過?”

  唐少易聽得他們般說,垂頭喪氣道:“那算啦,你們走罷!”說著一個閃身,進了大門。

  唐少華見唐少易不再像以往那粘著要出門逛的人,笑道:“這小子一刻兒坐不住的,聽得有人要出去逛,他費盡心思也要跟了出去,這回貴姐兒三言兩語就哄的他不粘了,倒是奇怪了。”一行人說著上了馬車,先到鬧市逛了逛,逛完就上了茶樓,只說吃些茶果子再去逛些出名的景點。

  貴姐兒因有心事,話便說得少,只含笑聽他們三個人說起小時候的趣事,一邊悄悄的觀察方文龍,見他對自己還是像小時候那般關懷備至,但要說到男女之情,不知道是自己感覺遲鈍還是怎麼,反正沒感覺出來。

        這會兒暗暗松了一口氣,只要他對自己也只是兄妹之情,那麼,事情便好辦的多。

  一行人正說說笑笑,忽有人喊道:“文龍,少華,你們也在這兒呀?”方文龍和唐少華轉頭一看,卻是跟方文鳳已定下親的蔣漢民,忙起身道:“怎麼得你一個人出門?小廝們呢?”說完又招呼他過來一起坐,又讓夥計添碗筷。

  蔣漢民也不客氣,湊了過來坐了,笑道:“今天是我一位表妹及笄,大家疼她,說她素日乖巧,這回成大人了,得好生慶賀,便請了戲班子進府去唱戲。誰知一起人點的全是熱鬧的折子戲,我卻不愛聽,尋思著出來透透氣,見小廝們一個不在身邊,正清淨,從角門就出來了。”

        一邊聽方文龍介紹了貴姐兒和李甘雨,大家全是年輕人,說話投機,沒一會兒就熟絡起來了。

  貴姐兒見蔣漢民說話爽朗,也沒官家子弟的架子,倒代方文鳳放下了心,一時想起方文鳳的憂慮,待要尋話題打探他對方文鳳這頭婚事可否滿意,便對蔣漢民道:“待文鳳姐姐過了門,我就得喚你姐夫呢。這會倒不知作何稱呼?”

  蔣漢民一聽文鳳兩個字,眉頭卻一皺,淡淡道:“說起來,我只見過你這位姐姐一面,樣子也沒瞧清楚,性格兒如何更加不知道。這會也憂慮將來合的來合不來呢!”話一說完,自己笑了道:“該死,如何能在你們跟前說這等話?”

  貴姐兒一聽他這語氣,倒喜歡起來,既然憂慮到性格兒合不合的問題,證明不是一個一味貪圖美色的,這可償了文鳳的心願。若能尋到機會讓他們見上一見就好了。

  蔣漢民覺得自己說漏了嘴,急急要轉話題,笑向方文龍道:“那一回你跟少華上我府裡找我,不是盛讚我家一位表妹美貌,只嘆惜她還小。今日及笄的卻是她,十五了,不小了。過些時日,只怕就有人上門提親了呢。”

  哦,方文龍打小起,眼光就挑剔,他贊美貌的,那定是真的生得好,若能撮合了他跟別人,那自己豈不是就能脫身了?貴姐兒越想越有道理,暗暗給自己鼓勁道:憑著咱撮合過兩對新人的經驗,這回應該也能成的。



第八十話   相思果手鏈

  席間方文龍見李甘雨胃口似是不開,笑道:“甘雨,怎麼不吃?難不成水土不服的毛病兒還在?以往你一人吃的可是頂我們兩個吃的,這回吃的東西還不如貴姐兒吃的多。”

  李甘雨愁眉苦臉說:“先頭吃不下東西,餓了好些日子,後來只吃青菜豆腐,這才稍好些。現下見了這滿桌精緻的茶點,饞著呢,可是真挾了吃,只覺胃裡不大舒服,不敢再吃了。”

  蔣漢民笑道:“你們南方人,初到京裡時,多數都會犯水土不服這個毛病。像我表妹當時初來京裡時,就足足的半個月吃不下什麼東西,瘦得不成人形,鬧的大家怕了,到處尋醫問藥的。

         剛好府裡一位極疏的遠房親戚來投,他父親早年也是大夫,到他這一代,只賣些藥草,調些藥丸,因生道日艱,故來京裡投在我們府上。他一見倒說了,所謂水土不服,除了氣候不服,最主要的還是飲食不服.脾胃不適應這個地方的水,或者不適應這個地方的土養育出來的食物。

        所以,克服水土不服,關鍵在於調理脾胃。只是姑娘脾胃本來弱,這會又水土不服,再要調理,怕得一年半載的才調理的過來。到那時,只怕人都不中用了。後來說了一個方子,說道用家鄉灶心土調製成一味中藥,分三天服下,水土不服這個症狀就緩解了。”

  原來蔣漢民表妹叫李婉如,母親早逝,父親因調往偏遠地方做縣令,待要帶了她一起上路,卻憂慮她身子弱,又沒個生母照料著,正好京裡外祖母來信讓她上京團聚,一時狠狠心,就令人送了女兒上京寄養在外祖母處,只說待他三年任滿,調回時才接女兒回家。

        因此,李婉如已在蔣家住了兩年,因她個性隨和,甚得蔣家眾人喜愛。這回及笄,蔣老太太才會為她大辦。

  卻說李甘雨聽得有緩解水土不服的藥方,笑問道:“什麼灶心土?不單我,我二伯也是水土不服,吃不下東西,手腳無力,這陣子不大出門,在家養著,很是發愁呢。若有個方子能治,於我們來說,實實是大喜事。”

  “灶心土,就是灶底的土,灶底最中間那個地方經過柴火長年烤炙,磚頭裡烤化出的一點土,是一味中藥,性溫,可以暖脾胃,有調理作用。”蔣漢民笑著道:“所幸那個親戚家鄉也是南方的,剛好帶得有灶底土,連夜調了中藥,趕著給我表妹服下了,不上三日,果真能吃能睡了。真個神奇。”

  “我大哥初來京裡時,也是水土不服,住得這些時日,才好了呢!”貴姐兒插嘴道:“因當時我和爹娘來京裡時,並沒有水土不服,就沒想過帶點家鄉的泥土來,後來聽聞大哥吃不下東西,進考場時,還吐了,考的不理想,大家悔著沒早點想到會有水土不服這個事,可是為時已遲了。若當時就知道你們府上有這麼一位能醫人水土不服的親戚,求了上門,豈不是好?”

  “你這位親戚,現今還在府裡否?”李甘雨放下筷子,拿手巾抹抹嘴道:“若還在,能否請他開一個藥方子給我和二伯服下。”

  “他倒還在。因府裡人多,索性讓他在府裡住下,有那些頭痛腦熱小毛病的,也不用往外頭去請大夫,就讓他開藥。後來見他醫術並不比外頭那些大夫差,倒漸漸看重了些,我娘把房裡一位大丫頭指給了他,倒在我們府裡落腳生根了。”蔣漢民笑道:“只是那南方來的灶底土,怕沒有了,這開的藥,卻不知道有效沒效?”

  “只管試一試了!”李甘雨吃得幾個包子,這會兒胃裡又待作反,告了一個罪,招手叫過夥計,領了往茅房去。過一會兒回來道:“卻是等不得了,少不得麻煩蔣少爺領了往府裡拜候一下那位大夫,先行緩解了這個吃什麼都不香的症候兒,我方才有心思逛著看景色。”

  唐少華也幫腔道:“甘雨是個愛吃的,自來了京裡,看著各式好吃的,卻不能進嘴,生生折磨他了。若方便的話,漢民就領了我們上你們府上拜候一下那位大夫罷!”

  “這有什麼不方便的?”蔣漢民笑道:“府裡眾人現正聽戲飲酒,蔣大夫也不敢走開,備著有那位哥兒姐兒一時不察,飲的多了些,要他調解酒湯呢!這會咱們去了,說不定還能在角門邊聽一回戲。”

  方文龍笑道:“這倒便宜我們了,只是空著手上門倒不好。你們等一下,我下去買點賀禮。”李甘雨聽得要買禮物,已是站起來道:“這會卻是為著我才上府裡拜候的,我跟著文龍下去買罷!”

  “都坐下,都坐下,買什麼禮物?咱們又不去前頭拜見長輩們,只往後頭見見蔣大夫就罷了。再說了,咱們這麼熟了,客套什麼?”蔣漢民向方文龍道:“若是撞著大人了,還有我呢!”

  “這可怎麼成?”方文龍一撩袍擺,已是站了起來,笑道:“甘雨你不熟這地方兒,只管坐下。我說買禮物,不過意思意思,難不成就買了貴重東西上門去?打腫臉充胖子這個活兒,我可不愛幹。既是上門去了,哪能不去前頭見見長輩們,若等他們撞見了問,我們倒不好意思的。”說著,按了李甘雨坐下。

  唐家是茶商,這些年有些事項跟蔣家打交道,唐梅娘往蔣府裡走的勤,同蔣家女眷交結的好,這才把方文鳳介紹給蔣家女眷認識,蔣家聽得方文鳳之父卻是本家堂伯蔣騰屬下一間皮貨鋪的掌櫃,再一打聽,方逍早年在家鄉就是販買皮貨的,對識別皮貨有一手,這些年借了皮貨鋪的便利,跟東家商量了,拿了皮貨鋪裡一些皮貨托人出海賣,狠賺了一些錢。

         蔣騰極是器動他的,聽得方逍幾次想自己出去盤下一間皮貨鋪自己做東家,都被蔣騰重金挽留下了。蔣家是官家,占了一個名聲,其實手底沒錢子,這些年全靠本家堂伯蔣騰大力供給銀子使用,這會兒聽得方文鳳之父手底有錢,對這門親事,自然就一拍既合。只可憐了方文鳳和蔣漢民兩個年輕人,糊裡糊塗就被定了親。

  因方文鳳同蔣漢民定了親,論起來,方文龍同蔣漢民不日就是正經的親戚,這會兒要上蔣府,自然得順道拜會一下蔣府的長輩,卻不敢像蔣漢民所說的那樣,避過不見的。

  方文龍勸了李甘雨坐下,從樓梯口就要往下。

  “文龍哥哥,既是漢民哥哥的表妹及笄之禮,這禮物自然是送他表妹的,這女孩子喜歡什麼東西兒,你知道麼?”貴姐兒見方文龍要下去買禮物,心中一動。女孩子及笄過後,便是大人了,再不能像以往一樣輕易見年輕男子。

        但是及笄這一日,家裡熱鬧一天,親朋戚友家的男孩子們,依舊能見一見。想要撮合方文龍跟蔣漢民的表妹,今天趕著讓他們見上一見,卻是最佳時機。

  方文龍一怔,這上別人府裡拜候,趕著人家表妹及笄,除了拜見長輩的手信外,卻真個得連帶買點賀禮送上才好。只是要買什麼才好?這裡想著,嘴裡便道:“貴姐兒,你是女孩兒,自然明白女孩兒的心思,這便跟我下去逛逛,幫眼看看好了!”

  貴姐兒應了一聲,緊著跟蔣漢民打聽了一下她表妹林婉如的愛好,笑道:“女孩子性格兒不同,喜好也不同的,咱們買那些既能討她歡心,又不太費銀子的,大家才皆大歡喜。”

  蔣漢民笑道:“貴姐兒小小年紀,倒會彈算。”一邊說了林婉如的愛好。

  貴姐兒一聽完,忙忙跟了方文龍下樓梯,一邊笑道:“咱們往就近的市集,尋尋有沒有古樸的手鏈兒,買一對兒送她就是了。”

  結果送到林婉如手中的手鏈兒,是一串菩提珠,兩邊還各結了一對兒遙遙相望的紅色相思果。林婉如收了禮物,極是喜歡,見是先時見過一次的方文龍送的,忙道謝了。

  這裡方文龍等人見過蔣家的長輩,道明瞭來意,蔣夫人笑道:“蔣大夫啊,卻在後頭,我差人叫他出來就是。你們既然來了,少不得飲杯酒,聽個戲再走。”說著招手叫過貴姐兒,笑道:“小時候胖乎乎,這大了卻窈窕了,人說女大十八變,這可沒說錯。”

  貴姐兒想起小時候第一次來京城裡,因在茶樓吃生煎包,那包裡的汁噴到蔣漢民的哥哥蔣漢平手臂上,自己還被大人罵了。後來三舅母帶了自己上蔣家賠禮道歉,當時蔣夫人見自己乖巧,還直怕嚇著自己了,好生安撫了一通。這下見了,想起當時的事,卻有點窘態,上去福了福,笑道:“難得夫人還記得我小時候的樣子。”

  “小時候雖胖些,卻得人意兒,怎麼會不記得?”蔣夫人拉了貴姐兒細看,笑向其它女眷道:“瞧瞧這皮色兒,不比咱家婉如差的。”說完話,見貴姐兒不好意思,忙招呼她在身邊坐下,正好坐在林婉如旁邊,貴姐兒心中暗喜,這可是一個好機會,務必要幫表哥先美言一番,引的佳人留意他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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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15 00:21:06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一話   撩動少女心

  待得蔣大夫出來了,李甘雨等人自然拉了往另一桌上讓他把脈,蔣大夫笑道:“如今那個南方家鄉帶來的灶底土,早就沒了。只得開些調理脾胃的藥服下,再配以我秘制的藥丸,每晚服一顆,十天左右必緩解這個水土不服的症候,任你吃香喝辣的都行了。”

  說的李甘雨高興起來,忙道謝,又問道:“服藥期間,可要忌口什麼的?”

  “飲食清淡些,多吃些軟和易克化的。待得我開的這個藥服完了,再每日拿紅糖兌了茶葉,泡了喝喝。喝上一段時間,保你一切如常。”

  見方文龍等人都去看蔣大夫給李甘雨開的藥方,這邊戲臺上唱的熱鬧,女眷們端著茶忘了喝,只細心聽唱詞。貴姐兒悄悄注意方婉如,見她一邊聽戲一邊撫手腕上剛剛戴上的菩提手鏈,壓低聲音道:“婉姑娘,這串手鏈你還喜歡吧?”

  方婉如聽得貴姐兒相問,轉頭笑道:“金銀的首飾我都有,這個菩提果子的,卻還是第一次得。極喜歡的。”

  “你喜歡就好,不枉文龍表哥千挑萬選。”貴姐兒見眾人不注意,湊近了一些些說:“咱們幾個人在茶樓裡時,你表哥說起你今日及笄,文龍表哥一聽就問道:‘可是上回見過那個婉如姑娘?先時還嘆惜她小了些,不想就及笄了。既是她及笄,我少不得買了賀禮送上的。’

         因不知道你平素喜歡什麼,又拉著你表哥問了幾句,再後來,又讓我跟著他下去鬧市裡幫眼看著,最後他親自挑了這個來送你,說你必喜歡的。你果然喜歡!”

  林婉如聽的怔怔的。她寄住在蔣府兩年,這裡畢竟不是自己的家,處事便比府裡其它姐妹謹慎些,也不敢亂出門子,每日只往老太太房裡去請安,陪著說說笑笑,得了空閒都是躲在房裡做刺繡,只暗暗計算父親的任期什麼時候到。

        因性子好,同蔣府眾人相處的倒不錯,寄養在別人家的愁悶倒叫她悄悄壓下了。這會兒突然聽到一個年輕男子費心思給自己買禮物,心中不由一跳,稍稍抬眼去偷看那邊的方文龍,戲臺上唱的什麼戲,一時倒不往心上去了。

  貴姐兒見引的林婉如果然注意起方文龍來,心中暗樂,裝作不經意道:“文龍表哥不知為何,家裡要給他說親,他就是不肯。我三舅母直發愁呢!”

  這會兒戲臺上熱鬧的折子戲唱完了,新換了一個唱作纏綿的出來唱,大意不過芳華暗換,流水年華,何時人月兩團圓之類。臺上的唱詞句句入耳,林婉如被勾起思親之情,想著父親也兩年沒見了,明年若能調回家鄉便好,若不能調回,還要調往別處的話就不知怎麼辦了。

         自己及笄了,還住在蔣府裡卻不大方便的,一時心中發愁,隨口問貴姐兒道:“你表哥為何不肯定親?”

  “誰知道他?”貴姐兒側頭往那邊瞧去,見方文龍他們已是看完了藥方,這會正入桌飲酒,笑道:“我跟文鳳姐姐猜他心中有人,所以不肯定親罷了!只是,據少華哥哥說,他這幾年並沒同誰家姑娘認真的接觸過,也沒念叨過那個人。只是那回上你們這兒,見了你一面,回去直贊你生的好,其它再沒有了。因此大家竟尋思不出他為何不肯定親。”

  林婉如聽的心頭一跳,可憐她一個深閨少女,哪裡聽過這些話,一下便當真了,兩隻手不由去絞手裡一條帕子,把帕子絞成麻花狀,一顆心一下子就如亂麻了。

  這一個動心了,不知那一個怎麼樣?貴姐兒悄悄滴汗,是古代少女純情好騙,還是自己真個有當媒婆的潛質?看吧看吧,三言兩語就把一個不知情為何物的少女說思春了。

         自己不會塗毒人家少女罷?塗毒就塗毒好了,看咱家文龍表哥,大好一個青年,正是夫婿的好人選,你要錯過了,就被別人得了。貴姐兒又暗暗安慰自己道:要是他兩個生了情愫,兩廂情願,我這可是做了一件大好事,撮合了一對兒好姻緣呀!

         一面想著怎生引方文龍過來跟林婉如說說話,也勾起他的心思。然後自己再悄悄兒往三舅母等人跟前放風聲,不怕三舅母不來蔣家說親的。這林婉如溫婉可親,生的又好,雖寄住在蔣府,父親卻是一個現成的縣令,方方面面的條件都是過關的,不怕三舅母等人不動心。

  這裡蔣老夫人等人聽完了戲,笑跟林婉如和貴姐兒道:“咱們點了好幾出戲了,你們年輕人點幾個罷!”

  林婉如因讓貴姐兒點戲,貴姐兒笑著說:“我是南方人,聽這裡的戲卻聽不出好歹來,倒是我表哥他們喜歡聽戲,最慣於點那起唱腔好聽的折子戲的。”

  “既這樣,少不得讓他們點一個。”林婉如笑跟蔣夫人等人說了一聲,蔣夫人早揚手讓方文龍過來。

  大家今兒讓林婉如飲酒,她也不敢大喝,這會兒喝得幾杯茶,早壓下酒意,臉上淺淺的紅霞本來散了,眼下見得方文龍走過來,只瞅了方文龍一眼,兩頰又慢慢漫上煙霞色,自己用手指裝作掠髮絲,手腹探過臉頰,熱的燙手,待要回房,卻怕失禮,一時假裝去飲茶,再不敢拿眼看方文龍了。

  方文龍哪裡知道貴姐兒往林婉如身邊坐得一會,已把她說的對自己動了心,這會見蔣夫人讓自己點戲,便點了一個,卻笑跟林婉如道:“今兒本是你及笄的,這戲也是請的給你看,不想我們外客倒搶著點起戲來了。”

  “是你表妹說你慣會點唱腔好聽的折子戲,便讓你點一出大家聽聽。”林婉如手裡纂緊了帕子,半抬起頭,含羞說:“方大哥平素喜歡聽什麼戲?”

  哈哈,有戲了有戲了,兩個對上話了。貴姐兒激動的不行,右手纂著自己左邊的袖角,靜等事態發展。正好蔣老夫人嫌熱,一時要更衣,蔣夫人等人擁簇了去了,這裡只剩了幾個服侍的人,也不敢走近,只在旁邊聽傳喚。她便在旁邊道:“文龍哥哥,婉姑娘跟你說話,你坐下罷,站著作什麼?”

  方文龍不疑有它,便在旁邊坐下道:“你們小姑娘說悄悄話,我湊在這兒作什麼?甘雨也得了藥方子了,待蔣老夫人她們出來,我們可該告辭了。”

  “文龍哥哥,你說婉姑娘戴上這手鏈好看麼?”貴姐兒怕方文龍離了她設定的話題,指指林婉如的手腕道:“這菩提鏈看著普通,戴起來卻別有一番味道。”

  因是大夏天,林婉如穿的單薄,衣裳正是京城裡夏季時新的款式,袖子只在手肘下幾分,在貴姐兒看來,便是九分袖的衣裳。這會方文龍順著貴姐兒的視線看了看林婉如的手腕,被手鏈兩顆紅色相思果一襯,白生生一段手腕便耀眼的很,一時轉了眼不敢再看,心裡卻嘀咕:臉盤兒白淨,沒想到手腕也這般好看。

         心裡想著這個,便有些不自在,“咳”得一聲,正要站起來過唐少華他們那邊,卻聽貴姐兒又道:“文龍哥哥,你還沒答我的話呢!”

  “哦,好看,好看!”方文龍忍不住又看一眼林婉如的手腕,脫口就說:“這手鏈能戴在婉姑娘手上,也是它有福了。”說完覺得自己唐突了,已是忙忙往那邊去了。

  林婉如一張臉早紅透了,只低頭去喝茶,不敢再抬頭,卻支稜著耳朵聽動靜,聽得方文龍卻是走開了,這才抬起頭裝作去聽戲,戲裡唱的什麼,卻一句也不知道了。

  好了,大功告成,兩個今晚怕都要睡不著了。貴姐兒笑眯眯端起茶喝了一口,轉頭見方文龍在那邊看過來,又去撩林婉如道:“婉姑娘,文龍哥哥又看你這手鏈呢!”

  林婉如忙把手藏到身後,並不敢朝方文龍那邊瞧,見貴姐兒臉上一派天真浪漫,以為她是一個憨姑娘,便拿話套些方文龍的事。哈哈,天助我也!貴姐兒一聽,正中下懷,竹筒倒豆子,把方文龍的事全倒了出來。

  正說著話,蔣老夫人等人換了衣裳出來了,方文龍等人忙過來告辭。一行人出了蔣家,忙先送了李甘雨回去,見天也不早了,便雇了馬車回唐府。馬車才到大門口,卻見唐明山和慶氏等人出來張望,問道:“易哥兒呢,不是跟了你們一起出去麼?”

  一聽眾人說沒有跟去,慶氏等人變了臉色說:“聽得丫頭說跟了你們出去的,後來唐登說沒有跟去,大家只以為他跑園子裡玩去了,吃飯時不見他,才著急起來,找遍府裡沒見人影,這卻是跑哪兒去了?不會像上回那樣自己出去逛,迷了路不懂回來罷?”大家一聽,也急了,忙忙道:“說不得只好出去找找了。”

  貴姐兒這會自責起來,唐少易本來要跟了出去,是自己幫腔不讓跟的,若是他賭氣出去走丟了,卻如何是好?這會兒道:“我也幫著去找找!”

  “你就別去了,再要把你也弄丟了,可怎生是好?”唐明山攔住道:“你且進去,我們去找就行了!”說著已同方文龍等人說起唐少易曾去過的地方,分作幾個方向,忙忙去了。

  貴姐兒在大門口發了一會兒呆,忽然想起一處來,思忖唐少易不知會不會往那兒去,也抬步走了。

  貴姐兒走了一會,思忖路太遠,待要雇馬車慢慢的找去,一摸懷裡,這才發現今兒跟了方文龍他們出去,自己都忘記拿銀子放在身上了,這會身無分文呢。正在想是否回唐府去拿銀子,一頂轎子忽然停在跟前,一個人撩開轎簾,探個頭出來說:“喂,貴姐兒,去哪兒?”

  貴姐兒一瞧,卻是賀年,吃了一驚道:“你怎麼知道我名字?”

  賀年手裡正拿著扇子,合上了拍拍耳朵道:“上回聽你同伴喚你這個名字,因覺得這個名字土的掉渣,極想勸你換一個的,便記住了。”

  什麼跟什麼?這個名字我聽了十幾年,只覺親切的很,哪裡土了?貴姐兒瞪一眼賀年,“哼“了一聲道:“土不土的也不跟你相干。”說著待要繞過轎子去,卻見賀年道:“喂,上次欠著你一個人情呢,是不是有什麼急事,有幫得上的,你只管說。”

  貴姐兒眼睛一亮道:“你要沒什麼急事,我坐你這轎子去一個地方。”

  “行啊,上來吧!”賀年用扇子撩開整個轎簾,伸出手來拉貴姐兒上轎,貴姐兒也不以為意,把手搭在賀年手上,一借力就上了轎,往賀年身邊一屁股坐下。

  “往‘仁生堂藥鋪’這邊走!”待上了轎,貴姐兒囑咐車夫往另一個方向走,見車夫緊著趕車,這才松下一口氣來。

  “這個時候往藥鋪去,不是抓藥吧?”賀年見貴姐兒一臉焦急,說道:“要是真急,我讓車夫快馬加鞭!”

  “不用,這個速度夠快了!”賀年這個馬車車廂極寬,分成左右兩排坐位。貴姐兒撩起轎簾瞧瞧外面,因昨晚下過雨,路面凹進去小小一個坑窪一個坑窪,坐在馬車上有些顛。

         一時怕兩個人同坐一側,馬車跑得快會不平衡,忙站起來要挪過對面去坐。不想馬車正好轉彎,她這一站起來,整個人一下站不穩,直向一邊摔去。賀年眼明手快,一把撈住,扶著她的腰說:“上回你幫我趕走小蛇,這回我不讓你摔著,終於兩不相欠了。”

  因靠得近,貴姐兒聞得賀年身上淡淡的松香味,很是奇怪大熱天的,賀年身上怎麼不是汗臭味,卻是這個好聞的味道,一時掙扎著站好了,正待往對面去坐。不想馬車車輪陷進了路面一處凹凸不平的地方,狠狠顛了一大下,她一整個人一頭就沖進賀年懷裡,把賀年沖倒在座位上,兩個壓在一起。

         貴姐兒大窘,忙掙扎著要起來,誰知馬車又是狠狠一顛,車輪駛出了凹凸不平的地方,把她狠狠甩在另一邊座位上,顛的屁股生痛。

  “那個,那個,我剛剛不是故意的!”待得馬車平穩下來,貴姐兒漲紅著臉解釋,直歎自己運道差,出了大醜。

  “你不說,我就以為你是故意的!”賀年端正身子坐好,整整衣裳欣賞貴姐兒的窘態,那天自己怕蛇的樣子全叫她看去了,這會得要找回場子,讓對方也窘一把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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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15 00:21:27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二話   有貴客駕到

  馬車很快到了“仁生堂藥鋪”門口,還沒撩開車簾,貴姐兒就聽到孫小思的聲音道:“我送了你回去吧,只怕家裡大人都找你呢,出來的這麼長時間,看大家著急。”

  貴姐兒跳下馬車,果然看見孫小思在藥鋪門口扯著唐少易勸道:“你沒告訴大家一聲就自己出來逛了一天,現下跑我們這兒來,家裡人肯定還不知道,快些回去罷!得空跟了大人再出來逛。”

  “我要告訴了,就沒人肯讓我出來逛了,憋的慌。”唐少易看看天也不早了,其實也怕大人找,嘴裡卻還硬著,哼哼道:“不讓我跟著出去逛,我就自己出來逛,稀罕你們!”

  “易哥兒,你真跑這兒來了。家裡大人全出來找你了,你娘急的臉色都變了。”貴姐兒跟孫小思打一聲招呼,拉了唐少易說:“快些回去,找不著你,只怕大家全急的跳腳了。”

  唐少易見貴姐兒找來了,倒不好再嘴硬,任她拉了手。

  “貴姐兒,你雇的這輛馬車挺華麗啊!”孫小思還怕唐少易不肯走,過來推著他的背往前走,又俯到貴姐兒耳邊說:“從哪裡雇的馬車?車夫穿的也好,好生精神利索。”

  呃,你要是知道馬車裡還坐著你偶像,不知道會怎麼樣?等你自己去瞧罷!貴姐兒暗樂,掀起車簾讓唐少易上去,車廂內稍昏暗,孫小思只瞥見有個年輕男子坐著,以為是唐家的什麼人,也不以為意,伸手去撣唐少易屁股上粘著的泥土,見唐少易拉住馬車把手躍上去,又順勢托了他的屁股一下,讓他穩穩上去。

  待得貴姐兒也上了馬車,孫小思讓他們等等,她去藥鋪裡抓了幾貼清熱解毒的藥回來遞給貴姐兒,把頭探進去一點囑道:“這天熱,你讓唐府裡的人煲了這個,沒事大家喝喝,避免中暑氣。”說著話,不經意瞅一眼車廂內坐著的賀年,正好把頭縮了回來,見得馬車開走了,她這裡整個人忽然呆在當地,隔了一會尖叫起來:“賀年!”

  因怕唐府諸人著急,貴姐兒這回倒真叫車夫快馬加鞭,馬車一時趕的急,大家便不說話。只唐少易瞅著賀年,暗暗奇怪這人是誰,怎麼沒見過?

  慶氏等人正在門口著急的相互詢問人找到沒有,抬頭見一輛馬車駛近了,車簾撩開,唐少易和貴姐兒相繼跳下來,一時又驚又喜,都紛紛質問唐少易跑哪兒去了,叫大家好找。唐明山本來又氣又急,這會見唐少易回來了,心頭一松,吼道:“你就知道亂跑!”說著,抬手就要打唐少易。

  “有話好好說,你再把他打跑了怎麼辦?”慶氏已忙過來拉開唐明山,摟過唐少易,沙著嗓子說:“大家找了這半天,都累了,進去歇歇。”,又去吩咐家下人,讓他們去把唐梅娘等人找回來,就說易哥兒找著了。一面問貴姐兒是在哪兒找著唐少易的,見坐來的馬車華麗,一看卻知道不是市面上能雇到的車子,以為是貴姐兒碰著哪家親戚了,忙上去道謝。

  賀年聽得外面有人笑問是誰家的馬車,這回真得謝謝了,只得撩開車簾道:“舉手之勞而已,不須言謝!”

  慶氏定眼一瞧,車廂內坐著一個氣質高華,俊得出奇的年輕人,卻並不認識,愣一愣道:“再如何,也虧得這位公子送了我家易哥兒回來,還請進來喝杯茶再走。”

  正好唐少華和方文龍找不著唐少易,回家來瞧瞧其它人找著沒有,見唐少易卻是找回來了,也忙著上去要跟送回來的人道謝,一照臉,都驚喜叫道:“賀公子!”

  唐明山聽得眾人說話,過來一看,也認出賀年來,撫著掌說:“賀公子今兒既到了我們門口,豈能不進去喝杯茶,咱家別的沒有,好茶卻藏得不少。”

  唐少華和方文龍卻是在蔣家見過幾次賀年的,算得上熟人,這會兒笑道:“平日裡自然是請不著你的,這會既來了,自然不放你走。再怎麼也得賞臉喝杯茶才是。”

  因賀年大哥賀子甯少時曾同蔣漢民的二哥蔣漢平往遠方求學,有同窗之誼,因此賀子甯倒與蔣漢平時有來往。蔣漢民個性爽朗,也很竟外的合了賀年的胃口,平素也算要好。蔣家自然樂見兒子們交結賀家兩兄弟,蔣老爺前年生辰時,還特的下貼子請賀家兩兄弟。

         賀子甯和賀年也不好拂了老人家的面子,便如約到蔣家。當時唐少華和方文龍也在,幾個年輕人喝得幾杯酒,便熟絡起來。後來唐少華和方文龍說起父母待要說他們說親,而他們還不想那麼快成親時,蔣漢民便笑道讓賀年幫著測算一下,看看是否宜早婚,賀年真個幫著測算了一下,笑道倒不宜早婚,最好過了十八歲才成親方相宜。

         得了賀年這個話,唐少華和方文龍回家便對唐家諸人說了,唐太太一聽是“小神算”說的話,一時便不敢逼他們早早成親,倒叫他們拖到了現在還逍遙著。

  賀年不意在此地見到唐少華和方文龍,一時笑道:“倒巧了,卻是你們家呀!既是這樣,少不得擾一杯茶了!”說著下了馬車。

  正好唐梅娘等人也回來了,一見唐少易找到了,門口又站著一個年輕人,一問是賀家公子,也存了巴結的心,自然附和著說道還請進去喝杯茶才是。

  眾人迎了賀年進去,一時間忙著令人上好茶,又令人把新做茶點端上來。早叫人去安頓了門口的車夫,給他拿了吃食,又給了賞錢。

  唐太太等人笑問賀年怎麼會知道唐少易是唐府走失的孩子,這便送了回來。

  賀年見眾人誤會了,笑道:“我今兒本是到一家廟裡拓了一幅古畫,回來路上見著貴姑娘走的慌張,一問卻是要找人,見她著急,便請她坐了我馬車去找,卻不知道要找的是少華的弟弟。”

  眾人詫異他怎麼認得貴姐兒,又不好當面就問。唐梅娘早悄悄拉過貴姐兒問道:“你怎會認得賀公子?”

  貴姐兒只得小聲道:“不過上回跟文鳳姐姐和小思到白雲廟去,在山腳下涼亭裡碰著他的。因我不小心拿小思的癢癢粉灑到他靴子筒邊,他的腳發癢,小思她們去找癢癢草的根要給他止癢。

         卻正好有一條小蛇竄進亭子裡來,我拿他放在身邊的楠木拐趕走了小蛇,他見我一個女孩子不怕蛇,頗英勇,可能就記得我了吧!”貴姐兒斟酌言詞,儘量不暴露賀年怕蛇的事,又把當時的情景複述的清楚。

  唐梅娘聽的直點頭,悄悄道:“聽聞有許多女孩子借機去接近他,他最是厭煩的,自來不大正眼瞧女孩子,女孩子在他跟前晃動個半天,他還不一定記得的。你又不是京城裡土生土長的,見他居然識得你,我這才驚奇的。”說著笑了,捺一下貴姐兒的手背道:“就說你是一個有福的,這話總沒錯。”

  賀年喝了茶,與唐家諸人閒話了幾句,便起身告辭,眾人再挽留不住,直送出大門口,看著馬車去遠了,方才回轉身。

  不幾日,京城裡傳出一件事:說道茶商唐楠的小孫子、年方十歲、名叫唐少易的,於某天走失了。全家直找了一天沒找著,在鬧市裡捶胸頓足的哭叫,正好賀監正的小孫子賀年坐著馬車經過鬧市,聽得有人哭的淒涼,下去一問究竟,笑道:“待我測算一下便知走失於那個方向,不必傷心的。”說完掐指一算,指指京城裡“仁生堂藥鋪”的方向道:“往那個方向找就是了!”

  當時眾人將信將疑,唐家一位鄉下來的侄女,並不知道賀年的名頭,還質疑道:“你這麼手指一點一點的,就能知道易哥兒在哪個方向?我不信!”賀年也不解釋,只笑道:“信不信的,往那個方向去看看就知道了!”

         於是,唐府眾人往“仁生堂藥鋪”方向而去。賀年因見那鄉下小姑娘剛剛不信自己的話,正好自己的馬車走的輕快,便讓那位小姑娘坐了自己馬車一同去藥鋪的方向看。賀年的馬車走的快,先到了藥鋪,一揭車簾,那位小姑娘就驚喜的喊道:“易哥兒,你真個在這兒啊!”

         原來那位唐少易偷偷跑出唐府,逛了一天,最後跑到“仁生堂藥鋪”找一位玩伴。那位玩伴大著唐少易幾歲,那會正勸唐少易回家,恰好就被眾人找著了。

  貴姐兒聽到這個流言時,不由笑了跟方文鳳和孫小思道:“原來以訛傳訛是這樣傳出來的。怪不得賀年不大出來見人,一見人必有新流言出現。”

  孫小思還深怪貴姐兒那天不為她引見賀年,鼓著腮幫子說:“你那天在鬧市碰著賀年,他怎麼偏就記得你呢?”

  貴姐兒怕孫小思誤會,只得把對唐梅娘解釋的那通話拿出來說了,未了補充道:“我本來待要告訴你們說那兒有蛇的,只是你們也是怕蛇的,怕嚇著你們,就沒說。後來回家時,你們又幾天沒來這裡找我,就忘了說趕走蛇那個事。”

  孫小思這才釋然了,笑道:“總之,關於賀*****,你若知道的,不許瞞著我!”

  她們在房內說著話,紅線進來道:“大姑奶奶請了幾位太太來府喝茶,太太們要見幾位姑娘。大姑奶奶請姑娘們出去呢!”

  貴姐兒等忙整裝出去見過幾位太太,卻見唐登拿了一封信進來,遞與貴姐兒道:“貴姑娘,這是你的信!”

  貴姐兒一看,信封皮上寫著自己的名字,字跡極熟悉,忙接過拆開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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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15 00:22:02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三話   貴姐兒受教

  看完信,貴姐兒忙先行回房,尋著巧娘笑道:“娘,孫夫子也來京了。”孫夫子是先頭董氏請了教貴姐兒琴棋書畫的先生,因兒子得罪了京裡一位權貴,才舉家搬到鄉下的。這回信裡隱約提到,說是他兒子前頭得罪過的那位權貴卻倒臺了,他家親戚一聽這個消息,忙通知他,讓他舉家回京。先頭憑了給別人的房子,親戚又幫著憑了回來。

  孫夫子兒子孫青紹打小對古董有興趣,極善辨別真假古董的,原在京裡一處古董行任掌櫃,那回有位權貴到他們古董行買古董,不慎打碎了一隻玉扳指,與孫青紹起了爭執,孫青紹當時心疼那只玉板指,言語便有得罪之處。

         誰知第二日,古董行便辭了孫青紹,孫青紹還摸不著頭腦,及至往另外幾家古董行時,東家都不敢要他,這才知道是那位權貴搞的鬼。孫夫子見得兒子得罪了人,便讓人出面說項。倒有好些友人為孫夫子奔走了一回,只是那位權貴來頭太大,一時沒人敢捋其虎須。孫夫子沒法,跟幾位好友商量法子,究竟把家裡的銀子湊了出來,使人疏通關係,想為兒子重謀一個事做。

         只是沒人敢接受孫青紹,過得一段時間,孫夫子和孫青紹才發覺竟沒法在京裡立足,只得闔家搬回鄉下。這次重回京城,實在悲喜交加。

  巧娘也接過信看了起來,看完笑道:“既是孫夫子來了,他與你有師生之誼,你明早自然得備了禮物上門拜候的。路程雖不甚遠,自然不放心你一個人去,讓文龍送了你去罷!”

  老娘又想撮合我跟文龍呀!貴姐兒悄悄歎一口氣,尋思還是得跟老娘打開亮窗說亮話,若不然,真等她們大人直接商量起自己和文龍的婚事來就遲了。

  正想說話,唐梅娘卻來敲門,貴姐兒忙開門迎了進來。唐梅娘對巧娘笑道:“我剛把幾位太太送走呢,她們都誇貴姐兒水靈,問道許了人家沒有。”說著見貴姐兒捏著信封坐在旁邊似是不好意思,一眼見了信封上的字,轉了話題道:“喲,看這信封上的字,卻比龍哥兒素日寫的要好的多。人都贊龍哥兒一手字不錯,我倒日日催著他多練些,跟這字一比,龍哥兒寫的便似輕浮的多。”

  巧娘介面笑道:“這是教過貴姐兒的孫夫子來的信,他老人家的字自然有幾十年功底的,就我們不懂好歹的看了,也覺一筆一劃都有力的。”

  “教過貴姐兒的孫夫子?”唐梅娘先前也聽過貴姐兒在鄉下跟一個夫子學琴棋書畫,夫子深贊的,這會兒便跟巧娘打聽孫夫子的來歷。巧娘笑著說了。

  “原來是他呀!”唐梅娘張大了嘴說:“先前咱們就聽得孫夫子的名頭,原議定了要讓龍哥兒和華哥兒上門拜師的,那回卻聽得孫夫子兒子得罪了人,舉家搬走了。沒想到這些年他卻是在你們那兒藏著。

         你們是不知道呀,孫夫子本事大著呢,他教過的學生,十個有五個中了舉人的,那五個沒中的,過得幾年也另有出身。自打龍哥兒和華哥兒中了秀才,欲待再考舉人,只是尋不著好先生。

        本待送了他們往衡山學院去求學,又因他們未及說親,怕兩下都耽誤了,便拖著罷了。現下孫夫子既是來京,若能請的動他來府教龍哥兒和華哥兒,那可比什麼先生都強。”

  貴姐兒是聽得孫夫子在京也有些來頭的,這會笑道:“夫子平素板著個臉,不愛說閒話,沒想到在京裡也有如許名聲。”

  “明兒你要去拜候夫子,讓龍哥兒和華哥兒備了禮物跟了你一道去,若能幫著說動他來府,是你大功一件。”唐梅娘笑著道:“異日再讓阿遙和明山也去拜訪,若真不能請了來府,也求告能否常時去請教學問,使龍哥兒華哥兒得些進益。”

  唐梅娘也知道孫夫子脾氣古怪,投了他胃口的,一請就到,若是投不著他胃口的,有時重金也請不到他。他雖在鄉下隱藏這些年,現下回京了,想拜在他門下的學生,只有多,沒有少的。

  送了唐梅娘出房門,巧娘轉頭讓貴姐兒去來榮房裡瞧瞧他在幹什麼,可要添茶水。貴姐兒轉了一圈回來笑道:“大哥還在看書呢,剛看見紅豆端了一杯茶進去,就站在旁邊幫大哥研墨。我說得幾句話,紅豆說幫我也倒一杯茶,我便說不用了,這才過來的。”

  巧娘一臉納悶道:“紅豆這陣子對你大哥倒殷勤的緊哪!雖說三嫂讓她服侍我們,我們在鄉下做慣了事情,倒不用她十分的服侍著,因你大哥這次考不中進士,欲待下次再考,不敢松下功課,這陣子還埋頭讀著。

         我因怕他夜裡讀書,若有時肚子餓時,又不能像在自己家那般,在灶裡給他留點吃的。因此有時倒讓紅豆記著給他送點吃的。不想紅豆這陣子跑他房裡倒跑的勤。”

  來榮自小沒幹過農活,養的皮膚白淨,在京城住了這些時日,氣度跟京裡的讀書人沒個分別。再加上鄭明發已是進士,他自己又是一個舉人,這身份地位擺著,本來就夠引人的。況且來榮性子好,對唐府的下人十分友善,有前來端茶倒水的丫頭們,他一向客氣的緊。

         這紅豆生的有幾分姿色,一向心氣高,卻自知入不得方文龍和唐少華的眼內的,這下見得來榮溫言細語,客客氣氣的待她,心中卻起了另一層想法。這當下便勤著跑來榮的房裡。

  聽得巧娘的話,貴姐兒怔得一怔,這才想起紅豆這陣子確是對大哥殷勤的過份。嘴裡說道:“娘,大哥跟大嫂一向恩愛的緊,若是生了別事,卻是不妥。”

  巧娘點點頭道:“我也這樣想呢,本待讓來榮先回家的,因他前陣子水土不服,落了第後,又病了一場,這陣子好容易養的身子好點,便不敢令他回家,只思著待他養壯實些再說。咱們全上京來了,家裡老的老,小的小,全叫你大嫂操持著,這會兒你大哥落了第不說,還多帶一個人回去,叫你大嫂怎麼想?因此,咱們得想個法子令紅豆息了這個心思方罷。”

  “不若直接跟三舅母提一提,讓她令紅豆不必再來服侍咱們家罷!”貴姐兒想一想道:“若調開了她,有其它人來服侍,她也近不得了。”

  “你三舅母那個人待下卻嚴,若跟她說不用紅豆服侍,必要問原因的,若是說實話了,只怕她就把紅豆賣了。紅豆行事雖有點不妥,但自咱們來了,她服侍卻周到。若累她被賣了,卻有點不忍心的。”

         巧娘歎了一口氣道:“她們這些丫頭的命卻不值錢,只是究竟是一個好端端的人,為著咱們家和睦,就想不起她服侍過咱們的一點好處來,這卻說不過去。自然得想個妥當法子,既不令她受了責罰,又能令她息了心思的才好。”

  貴姐兒伸手去摟住巧娘,膩在她身上說:“娘就是一個菩薩心腸!凡事慣會為別人著想。”
  說起這個,巧娘倒拉下貴姐兒的手,語重心長道:“貴姐兒,因咱家女孩子少,打小起,大家便疼著你,因你乖巧,大家更加沒給過你一句重話。

         只是你慢慢大了,有些事兒便只顧著自己的想法,娘卻想跟你說一聲,為人處世,不能單顧自己的。這女人啊,未出嫁時還能嬌貴些,一出嫁了,便要顧著夫,顧著家,顧著兒女,把自己擺在低處,這才能家庭和睦。咱們現下住在你舅母家,凡事更加要顧全別人,儘量不給人添一星半點的麻煩。……”

  這些話兒,確是自己親娘才會這麼對自己說的。貴姐兒聽了半晌,把頭去挨在巧娘肩上,磨蹭著說:“娘,我知道了!”

  巧娘撫撫貴姐兒的背,笑道:“這幾日見你有些悶悶不樂,卻是什麼原因?我是你的親娘,你有什麼話兒,自然該對我實說的。”

  “娘,我背地裡聽到三舅母想定下我給文龍哥哥。那天我來找你跟爹爹時,在窗下聽到你說文龍哥哥是一個良配,說要答應這個事,我便……”貴姐兒低了頭,半晌道:“娘,文龍哥哥自然是一個好的,只是,我一向把他當親哥哥看待,從沒想到有一天要定給他。”

  “你年紀還小,不識得什麼是能過日子的好男子。”巧娘疼愛的摸摸貴姐兒的頭,低聲道:“且不說文龍一表人材,是家中長子,與你又自小玩到大,知根知底。單說他為人溫文有禮,尊敬長輩,愛護弟妹,沒有那許多的世俗偏見,便是一個良配。

         之前你爹未中進士時,若他家來說親,咱們卻不想高攀,免你進了他家的門,娘家又不得力,你在他家裡說不上話吃悶虧。如今你爹中了進士,你不日自然是官家小姐,論理自然是可以配其它官宦之家的。

         但是咱們出身鄉下,若是配的好些的人家,還怕婆家小看你,若是配些不如咱們的人家,你是說得上話了,卻不如配唐家。再說了,咱們在唐家住了這些時日,除了老太太稍稍嚴厲些,餘者都好相處的,這等人家去哪裡找?娘的眼光沒錯兒的,文龍他必不會虧待你的。”

  嗚嗚,若不是有生下白癡兒的高危風險,文龍哥哥自然是一個良配,可是……。貴姐兒無奈之下只得道:“娘,還有一件事只怕你們不知道。文龍哥哥心中,只怕另有其人。”

  巧娘吃了一驚道:“若真是這樣,倒不能強求了。”

  “娘,若是三舅母來提,你先拖著,等文龍哥哥自行說出他的意中人來,我這個事自然就不了了之了。”貴姐兒搖著巧娘手臂撒嬌道:“娘答應我!”

  巧娘沉吟著道:“雖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娘也年輕過,那時與你爹爹……”說著止了話,過一會又笑道:“放心,既這樣,娘自然另有安排的。”

  貴姐兒得了這個話,只覺眼前烏雲散盡,一把滾在巧娘身上撒嬌。



第八十四話   抹胸狀肚兜

  “都這麼大了,還跟小時候一樣愛撒嬌!”巧娘笑著揉貴姐兒,推她起來道:“明兒便要去拜候孫夫子,可得準備一下禮物。”

  “我給爹爹做了一對鞋子,本來準備明兒再給爹爹的,孫夫子穿的鞋子跟我爹爹的一樣大小,這鞋子明兒先孝敬了孫夫子好了。”貴姐兒跪到床後邊去幫巧娘揉肩膀,笑道:“得空再幫我爹爹另做一對。”

  巧娘這幾日做針線,脖子時常低著,有些酸痛,讓貴姐兒幫著揉一下脖頸,笑道:“你爹爹就愛穿你做的鞋子,說道你納的鞋子腳後跟那個地方比腳尖的地方略高些,中間又凹一點點進去,他穿了走路也穩些。竟比我們做的都好,這幾年都指著你給他做鞋子呢。”說著笑了。

  貴姐兒也笑了。老爹的腳略略有些兒扁平足的樣子,腳弓處只有一點點弧度,鞋底納的直通通,他穿了走路確實不甚舒服,只有自己納的鞋子,最合他的意。

  巧娘一邊跟貴姐兒說話,一時覺得背上有些癢,讓貴姐兒幫著撓撓,笑道:“上回你叔叔仿著手掌的樣子,做了一個什麼‘不求人’給我們撓癢,用著竟好。那個用松木做的錘模樣的東西,有時做針線累了,自己拿了來捶捶背,也極舒服的,只是都忘了帶來用。”

  “娘,那兩樣東西雖然都是叔叔做的,卻是我告訴他怎麼做,他才做的出來的,那個簡單,我得空找木匠做出來給你用就是。”貴姐兒又去幫巧娘按太陽穴,笑著說:“上回你說用著竟好那個腳底按摩木珠,我也讓做一個出來好了。”

  所謂腳底按摩木珠,就是拿一截木頭,仿著兩隻腳的形狀劃定好一個範圍,然後按著腳底各個穴位的位置,在木頭上雕出一顆顆手指大,凸出木頭外的木珠。做針線做的累了,便脫了鞋子,上去木頭上走動走動。那些木珠在腳底上按摩著,走得一會,倒來了精神。

  巧娘笑著回轉身,去戳貴姐兒的額頭道:“虧你想得出來這些小玩意,這小腦袋瓜也不知是怎麼長的?咱們家裡幾個男孩子都是實心人,偏你最多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你爹爹還開玩笑說若你生為男子,怕比幾個哥哥更有作為。我還啐他說一家都是男孩子,沒一個貼心的女孩兒,我看誰給你做那起稀奇古怪的鞋子?”

  貴姐兒聽的也笑了,挨著巧娘坐到床邊道:“我做的鞋子再稀奇古怪,爹都穿的開心,可惜娘不肯穿我做的那種肚兜,我費了那麼大的勁做出來,娘愣是不肯穿穿。”

  “喲,又說那種肚兜呀?”巧娘臉上一紅,倒嗔怪貴姐兒道:“那回叫我試穿,我不及換下,剛好給你爹爹看到了,他笑的半死,說我穿上那個活像個老妖精!你還好說?”

  貴姐兒這會也樂的不行。那次在家繡肚兜,一時興起,仿著前世抹胸的樣子做了一個稀奇古怪的肚兜,自己不好意思穿,哄著老娘穿上了,讓她套上外衫看看效果,身材果然凹凸有致起來,看的差點流口水,忽然老爹進房,自己只得退了出去。晚些自己再進房找老娘時,老娘滿臉紅霞的嗔怪自己不該讓她試穿那個,之後再也不肯試穿稀世珍寶的肚兜了。

  母女兩個說著笑,聽見敲門聲,孫小思探頭進來道:“貴姐兒,你老半天不出來,原來跟你娘躲房裡說悄悄話呀!”

  “快進來!”巧娘招手叫孫小思進房,拉了手笑道:“前兒三嫂還說你好些日子沒來唐家,莫不是惱了大家取笑你跟易哥兒,正待叫人去探問一下,今兒你就來了,可知是不惱的。”

  “喲,嬸子再說這個,我卻真惱了!”因唐少易嚷嚷著要定下孫小思當媳婦兒,唐家諸人見孫小思是一個開得玩笑的,見她來了,都笑道:“易哥兒媳婦來了!”把孫小思鬧個大紅臉,賭氣好些日子不來唐家,今兒還是方文鳳硬拉著來的,這回眾人見她來了,倒不敢再取笑她。

         偏生唐少易聽得她來了,出來姐姐前姐姐後的叫,唐府諸人雖不說什麼,卻都捂著嘴直樂。孫小思這會聽得巧娘也取笑她,倒去嗔著貴姐兒道:“貴姐兒跟你娘一起取笑我,我不來了,回家了!”

  “好啦,不笑你了!”貴姐兒拉了孫小思,讓她給巧娘診一下脈,笑道:“我娘這些日子坐在房內繡花,常嚷著腿肚子抽筋,你給看看是怎麼回事?”

  孫小思看了一會道:“嬸子在鄉下時可能慣於勞作,來了京裡鎮日坐在房內繡花,走動的少,這腿肚子便抽筋了。這沒啥,平素坐一會就起來走走便是。”說著去看巧娘繡的百蝶圖,吐舌頭道:“卻原來蝴蝶有這許多顏色的呀!我先時還以為至多就三四種顏色呢!嬸子繡的太精緻了,繡這麼樣一幅,得要一個月吧?”

         孫小思娘親早亡,打小跟在父親身邊分辨藥草,針線的功夫卻一般,這會見了巧娘繡的百蝶圖,卻有些挪不動腳。

  “緊著繡,半個月就繡完了!”巧娘笑道:“你要喜歡,過些時得空了,我繡個蝴蝶香包給你!”

  “哇,真的呀?”孫小思雀躍著說:“我拿了有香味的藥草曬乾了裝進香包,嬸子給縫上,再繡那蝴蝶,看著漂亮,聞著又醒神,這才好呢!”

  她們這裡說著,紅線進來說有客人送了荔枝來,姑奶奶請幾位出去品嘗呢!她們聽了,忙跟了紅線出去。

  第二日,方文龍和唐少華跟了貴姐兒,正待循著地址去拜候孫夫子,誰知唐梅娘的舅舅王一行和舅母王太太帶了十五歲的孫子王學勇來了,一聽他們要去拜候孫夫子,王一行問清了是哪個孫夫子之後,捋須說:“學勇也跟文龍他們一起去拜候一下。”

  王家是皇商專管茶葉的一個分支,家裡雖有錢,偏生沒一個會讀書的,多的是鬥雞走狗的晚輩。至王學勇,卻有些小聰明,先生見了王家子弟本來頭疼的,這會見王學勇能好生坐在學堂裡認得幾個字,自然贊王學勇。

         王一行一聽大喜,只希望家裡能有一個會讀書的出來撐門面,因此著力培養王學勇,常時把他帶在身邊。這會聽得孫夫子居然是教過貴姐兒的先生,一時倒對貴姐兒另眼相看,笑道:“貴姑娘卻原來是孫夫子的女弟子,平素不顯山不露水的,難得,難得!”

  貴姐兒見王一行讓王學勇跟著他們一起出門,雖有些不情願,卻不好拒絕。方文龍和唐少華卻知道王學勇眼高於頂,慣會在長輩面前裝巧賣乖,在他們跟前,卻把頭仰的比誰都高,他們有些兒看不慣,又因王學勇長的有些黑,私底下給他取了一個外號叫“小黑”。因見王學勇也要跟了他們去拜候孫夫子,悄悄嘀咕道:“小黑也去啊,不會把事情攪黑吧?”

  王一行這裡猶自囑咐王學勇道:“到了夫子跟前,自然得表現一二,得夫子青眼,將來若要拜在他門下,他自然不好十分推辭。”

  待得貴姐兒一行人出了門,瞅瞅巧娘恰好有事走開,這裡王太太倒跟唐太太打聽起貴姐兒的時辰八字並家內景況。唐梅娘一聽她的意思,便知道是想為王學勇求配,笑道:“貴姐兒倒是一個好的,我們家還笑道肥水不流別人田,倒跟貴姐兒她爹娘開了玩笑說道反正文龍也還沒婚配,不若大家親上加親?

         貴姐兒她爹娘都笑道貴姐兒還沒及笄,說這些為時尚早,大家這才丟開了,再待一年,等貴姐兒及笄了,那時才論呢!”

  要說之前,王家自然是瞧不上貴姐兒的,這會鄭明發既是進士,來榮又是舉人,貴姐兒原又師從孫夫子,這家世,這學識,卻與往時不可同日而語。王家雖富貴,家裡娶的媳婦們多也是商人之家,這會卻想代王學勇娶個官宦之家的姑娘入門充撐門戶。

         王太太想的明白,若是在京城裡去說人家官宦之家的姑娘,人家那起官宦之家的卻最是看不上商人,說的成還好,說不成反鬧個不好意思。如今鄭明發巧娘寄住在唐家,先前又是鄉下出身的,氣焰自然低,也好說話,若要說下他們家的女兒,自然是輕易的。

         誰知聽了唐梅娘這番話,意思卻是他們家也想說下貴姐兒給文龍,待明年就論的。這下倒不好再說什麼,一笑把話扯開了。

  正說著,唐少易下了學,聽得王太太等人來了,忙進來見了。王太太瞧瞧唐少易卻比以往精神的多,笑道:“喲,易哥兒瞧著氣色卻好。往年逢這種大熱天的,都焉焉的沒個勁,今年瞧著活蹦亂跳的,你娘可該放下心來了。”

         說著又轉頭同慶氏道:“聽聞易哥兒自己定了一個懂醫藥的媳婦兒,媳婦兒幫著他調理身子,這才調的神清氣足,可是真的?”

  “不過小孩子開玩笑,怎麼就傳到你耳邊去了?要是小思姑娘來了,卻不好再開她的玩笑,若再說的像真的一般,只怕她以後也不來了。”慶氏應了話,見唐少易跑了,倒喲一聲道:“莫不成他今兒知道害臊了?”說的大家全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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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15 00:22:29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五話   唐梅娘說親

  貴姐兒一行人從孫夫子處回來時,只說孫夫子現下無意收門生,眾人一聽,只得作罷,笑道少不得讓鄭明發多點指導唐少華和方文龍便罷!

  第二日早上,唐梅娘候著巧娘一個人在房,又提起貴姐兒的婚事,笑道:“上至我爹我娘,下至家下各位丫頭,貴姐兒全應對得體,大家都贊呢!現下文龍和貴姐兒相處又好,我娘便說要親上加親。我想著文龍也不小了,不能再拖。

         只是貴姐兒又小,大家便拆衷個法子,說道先讓貴姐兒過門,然後文龍他們再去衡山學院求學。過了年回來時,正好圓房,兩不耽誤。只不知小姑意下如何?”

  巧娘本來也中意文龍,只是聽貴姐兒說道文龍心中另有人,心下嘀咕,這會便笑道:“文龍自然是一個好的,只是恍惚聽得說文龍心中卻另外有人,這話不知真假,也不好亂說。現下卻得尋文龍問個究竟,咱們再商量這事。”

  唐梅娘吃了一驚道:“我卻不知情!”

  “究竟是不是我聽錯了,也未可知,只是三嫂先留意著,若果並沒此事,一切自然聽三嫂的。”巧娘笑著給唐梅娘倒茶,“我只希望是我聽錯呢,文龍這孩子,誰看著不愛?”

  唐梅娘細細回思方文龍這陣子的舉動,側著頭道:“這陣子倒不大出去,不過往蔣府裡去了幾回,也是尋蔣家少爺大家說說話便回,素日同家下丫頭們也不多話的。卻不知是同誰?”說著歎息了一下。

  正說話,紅線拿了一張貼子進來,見貴姐兒不在房內,笑道:“蔣府裡表姑娘下了貼子,邀貴姑娘過府一敘,卻不知貴姑娘是不是往園子裡去了?尋了幾處都尋不著她。”

  “她在她哥哥房裡跟著練字呢!”巧娘笑道:“上回見了孫夫子,孫夫子考較了一回功課,說她別的還好,就是一手字沒個進展,因她哥哥的字卻寫的好,她這些天都往他哥哥房裡去練一會子字才罷!”說著又囑紅線尋著貴姐兒時,兩個出門之前過來一下,有話相囑,紅線忙應了。

  待紅線去了,巧娘笑道:“說也奇怪,貴姐兒不過見得蔣府裡表姑娘兩次,倒像投了緣。”

  唐梅娘聽得蔣府裡表姑娘幾個字,心中一動,想起上回倒有聽文龍和少華說起過,說道那回為李甘雨上蔣家求個水土不服的藥方子,恰好蔣府表姑娘及笄,文龍還備了禮送上了。那蔣家的表姑娘自己也見過的,極是溫婉,莫不成……

  她這裡想著,見貴姐兒和紅線持了貼子來見巧娘,忙裝作不不經意的問起林婉如的事,笑道:“貴姐兒倒跟蔣家表姑娘投緣。聽得這個表姑娘最好相處的,只是不大愛見客,只同府裡幾位姑娘做針線,素日不常出門子。

         因及了笄,更是足不出戶。我還是這個月初一往廟裡去上香,才見了她一次的,出落的更好了。聽說因親生父親不在身邊,還沒許人,只待她父親調回家鄉上任,才接她回去呢!她既相邀,貴姐兒自當去見見的。”

  巧娘因嫌貴姐兒今兒穿的素些,拉她回房去換喜慶些的衣裳再往蔣府去。這裡唐梅娘有些心思,招手叫過紅線,密語了幾句。見貴姐兒她們出來了,才笑道:“貴姐兒現下出門,也得有丫頭伴著才成。

         讓紅線跟在身邊服侍去。別讓人笑道姑娘出門,寒磣的連個丫頭也沒有。”說著推過紅線,當著巧娘的面囑道:“你以後就單服侍貴姑娘一個了,餘者不用你多理。”

  “這怎麼成?”因紅線在丫頭當中最是聰明伶俐,唐梅娘最喜歡的,這下令她只服侍貴姐兒一個,卻是擺明瞭就是把她送與貴姐兒了,巧娘不由笑道:“三嫂好容易調理出一個得力的,這會兒白白給了貴姐兒,可是便宜她了。”

  “正是紅線才配當貴姐兒的丫頭,別的丫頭都粗笨,我也拿不出手。”唐梅娘笑笑,囑道:“天也不早了,既是往蔣府去,這便令人備了馬車去罷!雖只是表姑娘相邀,也不能失禮,自然跟我往常上他蔣家一樣得備了禮上門。”

  待得貴姐兒和紅線從蔣府回來,唐梅娘卻向紅線使個眼色,紅線自然知機,忙跟了進房,把今兒跟了貴姐兒到蔣府之後,蔣家姑娘說些什麼話,作些什麼事一一的稟告了。

  聽得貴姐兒提起唐府諸人時,林婉如有意無意的問了幾句,唐梅娘眉眼倒有了笑意,揮手讓紅線退下了,她這裡沉吟半晌便往方文龍房裡去了。

  “娘,你怎麼來了?不是想考較我功課吧?”方文龍正看書,見唐梅娘進來了,笑道:“我可不像小時候那般偷懶,不用你們再操心的。”

  “你大了,學的這些也艱深了,我還哪裡看得懂?小時候抓著你,也不過看那字兒寫的好不好而已。”唐梅娘往椅子上坐下了,笑道:“因早上蔣府表姑娘來貼子請了貴姐兒過府去敘敘,紅線跟著去服侍。

         剛才紅線悄跟我說,卻道蔣府表姑娘看著氣色不如上回在廟裡見著那般,怕是病了,我想過貴姐兒房裡,囑她這陣子別過蔣府去,小心被她家表姑娘過了病氣。因順道拐過你這裡,便進來看看罷了!”

  “婉姑娘病了?”方文龍聽得唐梅娘的話,吃一驚說:“昨天跟漢民他們論功課,沒聽他說過他表妹病了。卻不知道病的要緊不要緊?現下這天氣熱一陣,又下雨一陣,最易生病的。要是怕貴姐兒到蔣府被過了病氣,少不得令丫頭去探望就是了。

         孫家姑娘這陣子也常來府,不若請她上蔣府為婉姑娘診治一下方好。”方文龍一急,倒說了一串,這會見得唐梅娘看著他,欲語還休的樣子,一下子醒覺自己說的太多了,著了跡,一時喃喃道:“娘,你這般看著我作什麼?”

  “我恍惚聽得人說,你心裡有人,只是猜不著是誰。現下一試探,你便說這麼些話,我自然猜著了。只是不知道人家姑娘如何想?”唐梅娘對林婉如的性子家世自然是滿意的,若能說下她當媳婦,自也是不錯。

         再說了,貴姐兒雖好,終是未及笄,先前又有慶氏和董玉嬋等也想提親,自己雖說的早些,巧娘她們最終屬意誰,還不一定呢。心內又隱隱約約的怕方文龍和唐少華會同時喜歡上貴姐兒,若是如此,縱是把貴姐兒說給了自己兒子,也怕將來會多事的。

         這下聽得方文龍心中另有其人,這個其人的條件目下比貴姐兒還好,心中自然願意。只是自己家要上蔣家說親,也算是高攀,還得多費些心思才能成事。

  這裡方文龍聽了唐梅娘的話,漲紅了臉道:“娘從哪裡聽來的話?”

  “你也別管從哪裡聽來的。既是如此,自當為你上蔣家去提親。只是一條,婉姑娘親爹不在身邊,不知蔣老太太作得主作不得主,若作得主還罷了,作不得主時,卻得費此心思,說不定就得令人往婉姑娘親爹上任那個地方兒去向他當面提親。”

         唐梅娘笑看方文龍道:“他親爹只怕得看過你的人才能放心兒,到時說不得還得你跟了托媒的人一起上路,你可得有些準備。”

  方文龍低了頭道:“娘怎麼說,我就怎麼做!”

  過得幾天,貴姐兒聽聞唐梅娘欲待為方文龍上蔣家去說林婉如的事,喜的在房裡偷笑。表哥說了別人,自然再無表兄妹成親的憂慮了。

  至九月初,在京裡等候缺的進士,有一批卻授了缺,即日上任。還沒授缺的,也有消息下來,說還得待明年秋天才有缺下來。鄭明發得了消息,只得同巧娘等準備回家鄉,待明年再來京等候。

  唐梅娘和唐明山等搖頭歎息道:“那起門路廣的,自然先授了缺,咱們雖準備了銀子,無奈尋不著得力的人,這只得等明年了。”

  唐明山和方遙等之前帶了鄭明發也走訪了好些稍說得上話的官兒,可惜識得的官兒勢力不大,使不上力。鄭明發倒平心靜氣道:“也不止我一個人等到明年,且等著罷!”

  正好方達在京也採購了許多物品待要運回家鄉去,一行人便各自準備行裝。正準備著,李甘雨那邊有消息來,說道他爹爹也得等明年再上京來等候缺,只等擇好日子,他們便過來跟著鄭家等人結伴回家鄉。

  因見唐梅娘已為方文龍去蔣家提親,慶氏松了一口氣,這天正待尋機往巧娘房裡探口風,看看她舍不捨得讓貴姐兒留在唐家。卻見王太太來了,只得去接待。

  “上回易哥兒走失了,到處都在傳是賀家那小神算掐指一算,幫你們指出走失的方向,這才找了回來的。我先時聽著這話,還幫著分辨幾句說當時只是碰巧而已,誰知都被人噓了回來。竟全認死理,認定就是賀家小神算的功勞。”

         王太太悄跟唐太太等人道:“凡事一沾上賀家那小神算,就變的神乎其神。若是往日,能跟他家沾上邊,自是好事,這當下,卻是遠些的好。”

  “莫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唐太太等人最是精乖,這會極是警覺的詢問。

  王太太壓低聲音把近來一些秘聞說了。

  原來當今皇上有幾位皇子,卻遲遲未立太子,傳聞大皇子想效當今皇上當年那般拉攏一位測算神准的人在身邊助陣,因此想到賀年,倒著意拉攏。誰知當今皇上最忌測算神准的人,把大皇子叫去訓了一頓,只怕不日就會降罪賀家也不一定的。

  唐太太等人聽得大吃一驚,低聲問道:“此話是從哪裡傳出來的?可有幾分真?”

  “咱們跟宮裡一位採辦公公一向有交情,昨兒效著送他幾件好東西,打聽宮內有什麼秘聞,他卻說了這個。咱們還是小心為上。”王太太籲了一口氣道:“今日來,卻是專門來告訴你們這個的。”



第八十六話   老牛與嫩草

  唐梅娘聽得王太太的話,也緊張了,特意叫過貴姐兒囑了好些話,又悄悄道:“記得你們上回來時,你那得好像才六歲的樣子,這京裡到處都在傳聞國師如何神奇的事,後來漸漸沒人提了。咱們老百姓嘛,也不以為意。不想有一天卻聽到有人說,國師所屬星月派在京城裡的門人,全失了蹤。

         茶館裡測算之人也一夜之間全不見了。賀年打小就有小神算的名頭,這些年深居簡出,和這些事究竟有沒有關係也不得而知。如今傳來這些風聲,卻再不能和他沾什麼邊了。”

  貴姐兒點點頭道:“三舅母,我們過幾日便回家鄉了,應該不會跟賀年扯上關係才是。”

  “呵呵,我可糊塗了,忘了你們就快回家了。”唐梅娘笑著道:“不過白囑你一下。”

  見唐梅娘拉著貴姐兒說話,慶氏卻進了巧娘的房間,笑道:“反正你們明年還待再來的,不若留下貴姐兒在這兒住著。省的跑來跑去。”

  巧娘笑道:“這裡是京城,繁華地區,貴姐兒住著,見識自然增長不少。只是她阿嬤令人寫了信來,著實想念她,特特的囑了定要帶了回家。因此這回倒不好把她留下的。”

  慶氏想了一想,索性挑開了說道:“因文龍不日就要定親。少華不過小文龍幾日,也欲待為他定親的。貴姐兒打小是識得的,個性相貌也是一個好的,雖小著少華幾歲,但兩個自小玩到大,極是有相讓的,如今大家知根知底,我們卻想把他兩個撮合成一對。

         只說先給他們定了親,然後你們再回家。你們明年上京,貴姐兒也及笄了,卻正好送嫁。只不知姑姑等人意思如何?”慶氏平素跟著唐梅娘的口風稱呼巧娘,這時也一口一個姑姑的拉近關係。

  巧娘笑著道:“貴姐兒明年才及笄,我們的意思卻是待她及笄再論親事的,況且來京城之前,找曾老道測算過,說道今年不宜論婚嫁,因此倒不好再說這個的。”

  慶氏先前曆了唐少易的事,深信曾老道的,這會聽得巧娘這般說,頓一頓道:“既是曾老道說的,那自是得信他。”

  九月十八日,鄭明發等一行人便起程回家了,同行的還有李甘雨等人,隊伍浩大,倒是極熱鬧。
  一路上順風順水的,至十月中便到了家。

  鄭婆子和張黑桃等人聽得他們就要回家,日日在門口張望,這一天差兩個雙胞胎在門口看著,天剛晌午,聽得有馬車聲,雙胞胎忙沖進家道:“阿嬤,娘,大嫂,快出來啊,有馬車響,可能是大伯他們回來了!”

  大家聽得喊聲,全迎了出去。果然是鄭明發他們回來了,都又笑又拍手的問話,一時幫著搬下馬車上的東西,又去瞧各人的臉色,說道京城裡白住了,把人住瘦了住黑了,卻不想他們這是趕路趕的急才又黑又瘦的。

  鄰居家的也來幫忙搬行李,又打探京城裡的見聞,一時全是笑語聲。雙胞胎早拉了貴姐兒過一邊道:“姐姐,你上京裡,可是答應給我們帶好玩東西的,沒忘罷?”

  “忘了別人的,怎麼會忘了你們的?”貴姐兒早去行李裡翻出兩副面具來,笑著說:“瞧瞧,這個好玩吧?”

  雙胞胎搶了先去戴在臉上,又嚷嚷道:“就這個呀,還有沒有?”

  “兩個貪心鬼!”貴姐兒又往他們手裡各塞了一隻做的好玩的糖猴兒,轉頭見大嫂方霞光抱了兒子出來正與大哥說話,忙往小侄子手裡也塞了一隻糖猴兒,正好聽見方霞光說道:“去了一趟京裡,怎麼瘦了好些,這臉色也差了!”

         不由代大哥答道:“大嫂,大哥在京裡病一場,怕你們擔心,沒敢寫信來說。他這會臉色算好的了,我初初到京裡,那會他才瘦呢!水土不服吃不下東西,又病著,臉色那個差呀!”

  方霞光放兒子到地下,心疼的看一眼來榮,嗔道:“一出門子,就不懂得照顧自個。”

  來榮只顧笑嘻嘻去逗弄自己的兒子說:“我走時才那麼一丁點大,現下都學走路了,真個快呀!
來,叫爹爹!”他兒子只“嗚嗚”的叫了一聲,自顧去添貴姐兒的的糖猴兒,把他撇在一邊,他這才直起身子去答方霞光道:“在家裡,你照顧的周全,這出了門子呀,我就忘了怎麼照顧自己了。

         現下回來了,你還得好生照顧著我。”因近一年分別,著實想念,來榮說著話,眼睛瞧方霞光,見她也瞧著自己,便話裡有話的,只是見一屋子人,不便就與方霞光親熱的,倒先去問道:“哥兒現下還擠在大床上跟我們一道睡,還是自己睡?”

  方霞光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臉上飛紅,白他一眼道:“你看著哥兒,我去幫著搬東西進來。聽得你們就要回來,天天早起煨了湯等著,今天可是煨的雞湯,搬了東西大家先喝一碗雞湯暖著胃再吃飯。”

  “趕路趕的急,這會卻想吃一碗白粥就鹹菜呢!”來榮一邊說著,讓雙胞胎看著自己兒子,跟了方霞光把還沒搬完的行李搬了進來。眼見巧娘把東西整了出來,念叨說這份要送這家,那份要送那家,忙過去道:“娘,吃完飯再派那些罷!”

  來華的媳婦寶兒已是忙忙收拾好桌子擺上碗筷,讓大家先行喝湯吃飯。大家這會卻聽得屋裡有嬰兒哭聲,知道是來華的兒子,都笑道:“還有一個哥兒呢,可得抱出來大家瞧瞧。咱們上京時,哥兒還沒出生呢,這會先來瞧瞧,給個見面禮再吃飯。”

  寶兒也笑了,抱了兒子出來見過鄭明發等人,大家笑道:“倒跟來華一個模子。出了門子,人一看就知道是來華的兒子,錯不了的。雖還沒長開,一瞧倒是俊的,長大了自然也是一個俊哥兒。說起來咱家奇怪,總要生夠了兒子才有一個女兒。家裡現下還只有貴姐兒一個女孩子,什麼時候能多一個女孩兒呀?”

  鄭明業在旁邊嗡聲嗡氣道:“初哥兒他娘也是不急氣,這麼多年隻給我生了三個兒子,就是生不出女兒來。按理來說,兒子都這麼多個了,接下來就是女兒了,可是愣沒動靜,我也著急,可是沒法子。現下只得瞧那小一輩的了。”他的話一出,眾人全笑倒了。

  鄭婆子也在跟鄭明發道:“你們倒回來的正好。先前還怕誤了來福的婚期,我咬咬牙作了主,已讓人擇下日子,再過十天就迎了新人進門。你們做公婆的趕得回來喝喜酒,正是大喜事。”

  過得十天,來福娶親,鄭家又是一番熱鬧。忙完來福的婚事,這會三姑六婆都笑著說:“下一個就是貴姐兒了,只不知到時便宜了誰家!”

  眾人正在鄭家院子裡說話,張大嬸大驚小怪跑來道:“你們知不知道,曾老道收了一個弟子了。那弟子長的那個小樣兒啊!我老人家都流口水了。這當下他的攤前擠滿了人,說是看別人測字,有許多人的眼睛都往曾老道那弟子身上臉上瞅著。

         這也難怪,你們瞧著來榮來華就夠俊了,小時候來找貴姐兒玩的那兩個京城裡的哥兒,也夠俊了吧,可是跟這曾老道新收的弟子一比,不是我誇大,全比不得。”

  “哪兒來的哥兒啊?這村裡還有比來華還俊的哥兒?”眾人只作不信,笑道:“別是你老眼昏花,看什麼都像花朵兒一樣罷!”

  “哪能呢,我瞧的可清楚了!”張大嬸把手裡跨的籃子放到地下,比劃著雙手道:“那哥兒站起有這麼高,瘦瘦的,不多話,瞧著那個氣度啊,覺得他是大地方兒來的人。我先前就說曾老道不簡單,現下憑他能收下這麼一個弟子,就更不簡單了。”

  眾人聽她說的繪聲繪色,都笑道:“真個有你說的這麼俊,都快比得上觀音娘娘跟前的童子了。媽祖廟也不遠,倒要去瞧瞧熱鬧。”

  正說著,另一個鄰居雲娘也從那邊湊了過來道:“今兒媽祖廟門口真個熱鬧啊,我還以為發生什麼事了,誰知擠上去一看,卻原來是曾老道收了一個弟子,嘖嘖,那弟子的樣兒!”說著作了一個流口水的動作,擦擦嘴角說:“曾老道跟他那弟子坐在一處,各位猜猜我一見心裡就湧上什麼詞兒了?”

  “什麼詞兒?莫不成會湧上‘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的詞兒?”另一個小媳婦開著玩笑道:“一見著俊哥兒或是俏姐兒跟了長的一般的走一起,大家可不是興這麼形容麼?”

  “哈哈,他兩個可都是男子。況且,曾老道長的也不俗,湧上的卻不是這詞兒。”雲娘拍著手道:“我呀,一看就想,喲,咱們常說老牛吃嫩草,這曾老道跟這哥兒一起,可不是老牛和嫩草麼?”

  眾人聽的哈哈大笑,都嚷道:“過一會就去瞧瞧是何等樣的人物,竟得了曾老道的青眼。”

  “之前不是有鎮上人家愛好測算的,想拜了曾老道為師,學他那本事,被曾老道拒絕了麼?那戶人家還說一月供他多少糧米多少銀子,又賃房子給他住,許了好多的好處,曾老道眉毛也不抬,毫不動心的。這回竟收了弟子,卻是什麼來頭?”鄭婆子忙裡偷閒過來跟眾人閒聊,笑道:“得曾老道青眼的,怕也是一個人物罷!”

  大家嚷嚷道:“現下就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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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15 00:23:15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七話   蜈蚣也欺生

  “這裡的村民好奇心較重綮綯綻網,嫥嫖嫭嫜一有生人,他們就喜歡探問個究竟。過得一陣子就好了。”曾老道的桌子前擠滿了人遰遯適遭,碴硾碨碟他一邊忙著,居然還能偷空跟坐在身邊的賀年閒話一兩句。

  “嗯!”賀年一抬頭榑榎榍榡,裫裳裍覞迎上攤前齊刷刷一堆好奇的眼睛,他臉上雖然若無其事馽馹駂駁,精粼粿粽可是攤前擠著的多數是大姑娘小媳婦,無奈之下只得再次垂下頭去幫曾老道理一理放在桌上的紙邊。

         一伸手菗蒯蓂虥,寧寢寥察居然有一滴豆大的口水滴在他手背上,還濺出一點濕了紙邊。哇呀呀,居然流口水這麼誇張?這裡的大姑娘小媳婦實在實在……

  賀年畢竟不是常人,這會極其鎮定的抬起頭,打算好好瞧瞧流口水的是何方人物。這一抬頭,正好對上一張肥嘟嘟的嬰兒臉,嬰兒六七個月的樣子,被抱在一個婆子手中,可能正長牙齒,這會磨著齒齦,口水正沿著嘴角往下滴。

  婆子看到自己孫子滴了口水在賀年手背上了,忙把孫子抱直了一些,用袖子去給孩子擦了擦嘴角,呵呵笑著對賀年說:“這孩子最近愛流口水,不過你放心,奶娃的口水不臭的,我給你擦擦。”

         說著舉袖子想去給賀年擦手背。賀年看看她剛給孩子擦過嘴角的袖擺,想都想得出那兒粘乎乎的,忙縮回手,自己往一邊甩了甩,笑著說:“不用擦,都幹了!”

  “哥兒,你笑起來可好看著哪!”婆子一看賀年扯動嘴角作個笑容,忘了去聽曾老道給人測算的怎麼樣,看著賀年道:“年輕人嘛,板著一張臉可不喜慶。笑一笑,好運也跟著來了。”

  因為婆子扯開了話,站她旁邊的一個媳婦也趁機問賀年道:“哥兒,你是哪兒人氏?以前可沒見過你。”

  曾老道見眾人紛紛問賀年一些問題,擺手道:“這位是我新收的徒弟,原是某某人氏,大家以後多關照。”眾村民一聽這個某某地方,都沒聽過的,猜測是一個極遠的地方,人家背井離家,遠道而來,不簡單的很,都熱情的說:“好說,好說。既是老神仙的徒弟,那就是小神仙,有甚要幫忙的,只管說。”

  其中一個看著有些文化的村民接過話頭道:“咱們這地方兒雖不是最富庶的村,但勝在山明水秀,人傑地靈,專出一些人物的。哥兒跟著老神仙在這兒學藝,若學成了,趁著年輕,往省城裡或是京城裡顯擺一下,傳揚一下老神仙的技藝去。叫人也知道咱甜泉村臥虎藏龍的。”說著哈哈笑。

  “很是,很是!”賀年正正臉色道:“多承大家指教!”

  眾人又是一通七嘴八舌的,因為自認為搞清楚了賀年的來龍去脈,顯的極高興,一下子就把他當自己人,說話不再透著試探。

  曾老道見賀年獲得眾人的認可,捋須直樂,因見天也不早了,遂對賀年道:“今兒就先這樣罷,咱們收攤回家。”說著收拾紙筆。眾村民今兒測算的其實少,瞧熱鬧的偏多,這會見得他們收攤,也散了。

  回家路上,曾老道一邊走一邊道:“凡事要能屈能伸,在哪兒都要自得其樂。到了這兒,就得放低自己的身段,方能活的逍遙。”

  賀年點頭應道:“是!”

  因為住的離媽祖廟也極近,兩個人說著話,已到了住的地方。賀年環顧一下周圍道:“師博,要不要賃一道大屋子住?這間小了些。”

  “這屋雖小些,五臟俱全,住著甚好,不必換。”曾老道讓賀年坐下,笑道:“咱們賺多少就用多少,你帶來的銀子找個地方兒藏好,不必動用。人稟五穀而生,初時並無貴賤之別,人人得靠自己雙手謀生,後來漸漸的分了貧富,富家子弟卻漸漸失了謀生的技能,多數富不過五代而終。

         一個人不一定要靠技能吃飯,但是必須曉得各種生活技能。你現下來了這裡,三五年內也回不去,自然得適應這裡的一切。凡事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賀年應了,笑道:“任誰也想不到師博一個堂堂國師,卻跑來這個小鄉村隱居,又生活的這般簡陋。臨出京城時,祖父在我耳邊說了這個村的名號,我聽著陌生,還以為是處深山,不想倒是一處純樸的村莊。”

  原來曾老道確系當年的國師大人。當年扶助了當今皇帝上位,後來卻漸漸的被皇帝所疑忌,恰好賀年的祖父賀監正聽聞到風聲,他本佩服曾老道,悄悄的通風報信,曾老道本也要尋法子脫身,得了賀監正的幫忙,倒給他尋了法子脫身。

  曾老道因見賀監正測算之法雖沒他精通,也名聲在外,因此警告道:“賀家幾代人都掌著欽天監,朝堂之事雖涉及的少,然這些年下來,也頗有根基,若是賀家下一代人材平平,卻不甚相干,若是不小心出了人材,反是大忌。”

         因得了曾老道這個話,賀監正倒也警惕在心,直至賀年出生,打小就表現出對玄學有興趣,他雖著意培養,卻令其家人不得大肆宣揚。不想賀年四歲那年,跟了家裡大人赴宴,于席間見了女主人眉心一點痣,卻脫口一句“此為貴痣,將來必生貴子。”
   
         一言驚動眾人。現下那女主人所生的兒子才十一歲,卻已顯出非凡的才華,是京城裡出名的神童。賀年的名聲也隨之響徹京城。

  賀監正自打外面傳出賀年是小神算的名聲,就令其深居簡出,不欲其出風頭,不想上次賀年幫著貴姐兒找回唐少易,卻給有心之人一通炒作,名聲再次響了起來。恰好大皇子因要娶皇妃,令欽天監擇吉日,其時當著賀監正的面前開玩笑道:“聽聞賀家小公子最善測算,不若宣了進宮,閒時助著測算一二,以備事半功倍,豈不是妙。”

         賀監正自是謙遜一通說道賀年不過少年人,哪裡通的很多,有些許名聲也是外間人以訛傳訛罷了,深信不得等語。此事之後,不想就傳出皇上宣了大皇子到跟前訓斥等事。

  賀監正深知此事非同小可,令賀年裝病,不日又傳出消息說賀年的病非得到名山深林方能養好,連夜安排他出京,直奔曾老道而來。現下還得皇上消了疑忌之心方能回京的。

  兩個人說著話,卻有住在隔壁的一個婆子過來幫忙煮飯。原來曾老道先時尊貴,哪幹過煮飯這些勾當,來了甜泉村,胡亂煮得幾次,便尋了鄰居,許些糧米,讓人幫著煮飯打掃。這下賀年來了,看著俊雅的不像話,自也是一個不會幹這些煮飯勾當的,兩個人大眼瞪小眼,依舊尋了婆子來煮飯。

  “我說師博,別的倒罷了,這一日三餐卻須有人專門來煮的。”賀年先時吃東西自是挑剔,這些日子來雖將就了好多,但於這刻吃著婆子煮的東西,還是感歎了,好好的青菜,怎麼能炒成這般黃不黃,綠不綠,皺巴巴,爛糟糟一團的。看來這婆子眼神極度不好呀,師博難道看不出來?

  吃完少油少鹽的一餐飯,賀年燒水泡上茶來,聞聞茶還香,笑道:“這茶葉不錯,在這地方兒還能買到這種,倒難得了!”

  “那卻不是買的,是一個鄭姓人家送的。說他家親戚是茶商,送了好幾斤好茶與他們,那家的婆子最是和氣,沒事兒也走來閑叨一兩句,那天送了茶與我喝,我喝著也不錯。”曾老道舉杯喝了一口茶,笑道:“這燒水泡茶的功夫總難不倒你,泡的倒香。”

  “這裡的炭好,燒出來的水一股松香。泡出來的茶也越加好喝。”賀年喝著茶,跟曾老道討教起玄學來。

  卻說鄭婆子被人說動了好奇心,走往媽祖廟門口一瞧,恰好曾老道帶著賀年收攤,她在後瞧了一個清楚,曾老道確是收了一個俊哥兒當弟子,回家便跟巧娘等人道:“曾老道來此地也許多年了,名聲也播到四鄉六裡,我一向認為他不是簡單的人。

         現下瞧著他那新收的徒弟,越法不簡單。先時瞧著你三哥他們家的龍哥兒和華哥兒,都覺氣派的很。現下瞧著曾老道那徒弟,這俊得出奇還罷了,那渾身的氣派卻還蓋過龍哥兒他們的。”

  “穿的時新麼?”巧娘笑道:“哥兒俊些,再穿好些,說話仰個頭,看著就氣派了。”

  “穿的倒半新不舊的,束的頭巾也是素色的,就是說話走路的派頭,讓人覺得是大家出身的。”鄭婆子笑道:“你們明兒往媽祖廟門口瞧瞧就知道了。”

  貴姐兒聽鄭婆子這般說,也起了好奇心,笑道:“阿嬤都這麼贊,想來是一個出眾的。明兒我也跟了去瞧瞧。”

  “我還想讓曾老道給明發測算一下,什麼時候能等到候缺呢。”巧娘歎了一口氣,“好不容易中進士了,現下又不知道什麼時候能上任?”

  “說是明年,就等著罷!”鄭明發接過話道:“這也急不來。況且,不是說那個曾老道不為人測算仕途的麼?”

  “這倒是。”巧娘想起幾次找曾老道測算明發跟來榮的仕途,曾老道確是笑說不為人測這個的,這會笑道:“曾老道也怪,為何就不幫人測算仕途了?”

  “他要測了,跟我說不會中,我難道就不去考了?他要是測了說必會中,我一鬆懈,說不定就不中了。”鄭明發笑道:“況且,他既是隱居之人,自然不涉及政局。這不為人測仕途,也是有道理的。”

  第二日一早,鄭婆子真個帶了貴姐兒和雙胞胎往媽祖廟門口去讓曾老道測算。走近了曾老道的攤前,貴姐兒與坐在桌前的賀年打了一個照面,大吃一驚。這是賀年?怎麼跑來此處,成了曾老道的徒弟?還有,怎麼左臉頰腫了一大片,要不是右臉頰正常,差點認不出他來。

  “哥兒這臉是怎麼啦?”鄭婆子也大吃一驚,詢問道:“可有找大夫瞧瞧?”

  “他半夜裡被一隻大蜈蚣給戳了一下。”曾老道搖搖頭道:“我住了這些年,並沒給戳過,他一來就中招了,蜈蚣也欺生呢!”

  “給蜈蚣戳的呀!那還得尋一隻母雞,擠出雞口的唾沫塗了,包保半天就消了腫的。”鄭婆子見賀年瞪著眼看她和貴姐兒,笑道:“哥兒現下腫成這樣,怕是說話也痛的,可憐見的。”

  貴姐兒見賀年腫著半邊臉,現下瞪著她,一副居然這也遇得到這丫頭的古怪樣子,想笑卻拼命忍住,嘴角早彎了起來。



第八十八話   撫摩一下臉

  賀年見了貴姐兒的神情,一張臉明顯抽了抽。鄭婆子見了,以為他痛的厲害,一時倒不忙叫曾老道測算,卻叫雙胞胎去家捉一隻母雞來。待雙胞胎飛跑著去了,鄭婆子才笑道:“怕你們家也沒養雞的,這會要捉一隻母雞來擠唾沫只怕不能得,還得捉了我家的母雞來擠。”

  貴姐兒小時候蹲在院子裡就常常見到母雞從屋角牆角等地方啄了蜈蚣,“咯咯”一聲就把蜈蚣吞了下去,還暗暗奇怪蜈蚣既然有毒,母雞怎麼不怕毒呢?後來見到家裡有小孩子被蜈蚣戳了,家裡大人就捉一隻母雞,扳開母雞的嘴,往裡吐一點唾沫,然後把母雞提著倒過來搖搖,母雞嘴時就流出唾沫狀的東西來,把這唾沫塗在被蜈蚣戳過的地方,過得一會兒,那被戳過的地方就消了腫。

         後來醒悟過來母雞那唾沫可能就具有解毒的作用,暗暗驚奇這古代的人也聰明,憑著這樣就知道利用母雞的唾沫給被蜈蚣戳過的人解毒。

  卻說賀年見貴姐兒沒有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來,松了一口氣。一邊暗歎倒楣,怎麼跑這小村裡也能碰著她?還有更重點的是,怎麼就在腫著半張臉的時候碰見她?上次讓她幫著趕走蛇已丟了所有面子,這回倒好,又再丟一次。

         待會還得尋機會讓她別說出自己身份,這抓在她手裡的把柄啊,不是一項兩項了。自己從小到大,在姑娘們面前一向玉樹臨風,有風度的緊,這還是第一次在同一個姑娘面前丟兩次臉的,實在也奇了怪了。

  貴姐兒見賀年一副怕被人揭穿身份的樣子,想起臨回家鄉時,王太太唐梅娘等悄悄說的事,已理出頭緒。明白賀年只怕是避禍而來,這會見他眼睛看過來,帶點懇求的樣子。

         卻也乖覺,朝他點點頭,拇指和食指併攏放在嘴邊,作一個閉上不說的手勢。見賀年腫著半邊臉作一副放心狀,不由捂著嘴悶笑起來。京城裡傳說中神乎其神、孫小思等少女崇拜的不得了的人物,愣是在自己跟前破了功,不復神秘,真太搞笑了。

  鄭婆子見賀年腫著半邊臉眨巴著眼,極是憐惜的說:“那蜈蚣也會挑地方兒戳,戳哪兒不好,怎麼戳臉上了?瞧瞧這腫的,只怕那只戳人的還是大蜈蚣。可捉住了沒有?”

  說起這個,曾老道繪聲繪色的把昨晚的事說了。

  原來曾老道睡到半夜,因口渴,便起來倒水喝,喝完水,借著窗子透進的一點月色,順道拿了放在桌子上裝酒的葫蘆,撥開蓋子,正想抿一口酒再去睡覺。忽然聽得賀年“哇”的一聲叫,只聽“叭”的一聲,有一物被拋過來,那物“咚”的被拋進了酒葫蘆中。曾老道吃一驚,一邊問賀年是怎麼啦?一邊放下酒葫蘆去點燈。燈才點起,已照見賀年臉上有一處正慢慢的腫了起來,失聲道:“被什麼東西戳了?”

  “剛剛夢見有人拿繡花針往我臉上戳,迷糊間果真覺得臉上一痛,順道往臉上一抓,卻捏住了一隻比手指略長的東西,我用力一拋,那東西不知道拋哪兒去了?”賀年撫了撫臉,發覺說話間,已是腫的老高了,猜測道:“那戳我的東西,像是一隻蜈蚣。”

  曾老道忙拿了一點藥油給賀年塗在臉上,搖頭說:“剛才你拋了一物過來,拋進我的酒葫蘆了,看看便知道是何物。”說著端了燭火去照酒葫蘆裡的東西,真個是一隻大蜈蚣,發愣道:“先前就想抓一隻如此大的蜈蚣泡藥酒,愣是抓不著,你挨了一戳,卻拋了一隻進酒葫蘆了,巧的很。”一面去瞧賀年的臉,也不以為意,腫個幾日自然就消了。

  聽得曾老道說完,鄭婆子和貴姐兒都笑了。卻見雙胞胎已是提著一隻母雞,一前一後飛跑著來了,笑道:“阿嬤,捉到一隻黑皮子的母雞。”

  “黑母雞更好!”鄭婆子笑著接過雞,一隻手掀住母雞的兩邊翅膀不讓它亂動,另一隻手熟練的扳開母雞的嘴巴,見貴姐兒站在旁邊,笑道:“貴姐兒,你快吐口水!”

  貴姐兒先前也常被大人叫她往母雞嘴裡吐口水的,這會自然想也不想就往鄭婆子捉住的母雞嘴角吐了一下口水,然後伸了手掌彎成一個半碗形湊過去,鄭婆子扳著母雞倒轉了,讓母雞嘴裡的唾沫流到貴姐兒手掌上,笑道:“快幫哥兒塗到臉上。”

  貴姐兒應了一聲,讓賀年把臉仰在椅背上,把手掌上的母雞唾沫一把拍在他腫起的半邊臉上,笑道:“這唾沫沾沾的,待會就幹了,幹了你的腫就會消的。”

  “貴姐兒,你用手給他摩磨一下那腫起的地方,摩的臉上熱些,那唾沫滲的快些。”鄭婆子這會忘記貴姐兒已是十四歲的少女,只照小時候那般囑咐她。

         雙胞胎這會見鄭婆子發話,貴姐兒居然還不動手,一個跳上去推了推貴姐兒,另一個抓了貴姐兒那只剛才裝了母雞唾沫的手掌就朝賀年臉上按,笑道:“姐姐,阿嬤說話,你沒聽見呀?幫這個哥哥摩磨一下,好的快些的。”說著還拉著貴姐兒的手在賀年臉上轉圈子按摩。

  呃也,被人拉著手按上半邊腫成豬頭的臉頰是什麼味道?上次幫他趕走蛇,這次幫他解毒按摩臉,難道我上輩子欠了他的?老天不帶這樣捉弄人的呀!貴姐兒這會兒百感交集,被來非拉著手,只得無奈的、輕輕的、當眾的按摩起賀年的臉來。

  賀年那半邊被蜈蚣戳過的臉,本來麻麻的,腫痛腫痛的。這會兒被母雞的唾沫一塗,正覺痛的輕些了,聽得鄭婆子讓貴姐兒給自己按摩一下臉,正想開口阻止,不想一隻涼絲絲的手掌早貼在臉上了,竟是極舒服,索性閉了眼任由對方按摩著。

  你倒是會享受!貴姐兒見賀年裝上眼,起了惡作劇,隨便在他臉上又劃了一圈,就重重的一按,然後快縮的抽回手。“喲!”賀年不由睜開眼叫出聲來,這丫頭果然不是好相與的。

  “阿嬤,我回家去洗手!”貴姐兒從鄭婆子手中接了那只還在撲騰的母雞,笑道:“這只我提回去。待會二嫂要喂雞,見少了一隻,可能還會找呢!”說著轉身走了。

  貴姐兒回到家,把母雞放了,洗完手就尋了巧娘道:“娘,你猜猜曾老道新收的徒弟是誰?”

  “難不成還是我們認識的?”巧娘正繡花,這會咬斷了線頭,把嘴裡的殘絨吐了出來,笑道:“別賣關子啦,倒是快說。”

  因見房裡只有巧娘在,貴姐兒壓低聲音道:“是賀年!”

  “哪個賀年?”巧娘一時還回應不過來,見貴姐兒眨巴著大眼睛,一下失聲驚叫:“是先頭幫著找回易哥兒那個‘小神算’?”

  貴姐兒點點頭道:“可不就是他。我們在京裡時,三舅母不是得到風聲,說賀家只怕不妙麼?我度著賀年這回可能是避禍來的,這裡只有咱們幾個上京的見過他,知道他的身份。現下還得閉緊嘴巴,千萬別洩了他的事方是。”

  巧娘點點頭道:“他也可憐見的,金尊玉貴一個公子哥兒,就這樣背井離鄉跑鄉下來受苦。他既見著了你,只怕這會忐忑不安著,怕你洩了他的事呢!你可找機會跟他說了,咱們家反正代他保密著,讓他安心。回頭我跟你爹和你哥他們也說一聲,讓他們心中有個底,冷不妨見了才不會吃驚。”

  貴姐兒點頭道:“此處山高皇帝遠,他避了來這兒,本來度著沒人認識的,偏生咱們上過京,又見過他,他自然不安的。”

  巧娘放下手裡的繡品,揭了簾子看看外面沒有人,悄聲道:“賀年雖是避禍來這兒的,只是他先前識得龍哥兒和易哥兒,有些情份在,咱們不能洩了他的身份,但是也得照護一二。畢竟咱們是當地人,有些事可比他知道的多。

         你爹和你哥現下也是村裡有頭有臉的人了,說個話,做個事,誰能不給面子?賀年有甚難處,可得悄悄的幫著些。人哪,總有三災六難的,沒可能一輩子順風順水,也不會一輩子倒楣。

         落難時,最巴望的卻是別人輕輕的一伸手或是一點點幫助。你先頭是得他相助,才尋了易哥兒回家的,算是與他相熟的,他現下這樣,卻不能冷著他。”

  貴姐兒摟了巧娘的肩膀道:“娘,他跟在曾老道身邊,不會冷著餓著的,你放心好了。”

  “曾老道吃穿隨意,賀年先前在京裡是何等人物,這會跟著曾老道,穿的還罷了,這吃的,只怕要愁壞他。”巧娘吃吃的笑了道:“給曾老道煮飯那個婆子,眼神有些不好的,煮得熟就罷了,要煮得好吃,那可難了。咱們有時煮的多些,倒可以給他們送點吃的。”

  貴姐兒用頭去拱巧娘的脖子道:“我還怕娘會讓我去曾老道那兒煮飯給他們吃呢!只是送吃的,這還好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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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15 00:23:46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九話   為什麼銷魂

  又到吃飯時間,賀年面無表情看飯桌上那幾碟子菜。一碟炒的難看的青菜,一盤子炒的黑乎乎的花生,還有一碟子醬油醃的太多,看不出面目的豆腐。

  “我說師博,除了管婆婆,就請不到其她人來煮飯麼?”賀年筷子撥撥青菜,差點想棄筷不食。
  “管婆婆可憐,先時想借機接濟一下她,就請了來煮飯打掃,我最初也吃不下她煮的,吃著吃著就習慣了。”曾老道嘿嘿笑道:“真受不了時,就自己動手煮。”

  “雖然我沒煮過,但是我相信,再怎麼也會煮得比管婆婆這幾碟子東西好。”賀年歎氣了,看來還真的得自己動手,才能足食,要不,對著這樣的飯菜,遲早餓死。

  “哦!”曾老道笑上眯眯說:“明天就等你動手了。”

  賀年悶悶的挾了一大筷子菜放到曾老道碗裡。自己卻只扒了兩口白飯,發覺白飯煮的也有點夾生,半天才咽下去,還差點被噎著了,正要找點水喝,忽然聽見門環被扣響了幾下,抬頭往門外一看,見是貴姐兒和鄭家的雙胞胎,不由詫異一下。卻聽曾老道笑道:“小姑娘是來看小年臉上消腫沒有的嗎?說起來那個母雞唾沫還真管用,這會早消了腫,左右臉頰又一樣大小了。”

  “老神仙,是我娘讓我給你們送點吃食來的。”貴姐兒領了雙胞胎進門,看看曾老道飯桌上的菜,不由搖頭,笑著說:“老神仙還是請的管婆婆煮飯打掃呀?聽我娘說,管婆婆這兩年眼神不好,打掃尚可,這煮飯呀,最好另請他人。”

  “不用另請了,小年說明兒他自己煮!”曾老道笑呵呵道:“明兒我就等著小年煮出色香味俱全的菜式來。”

  他會煮飯?貴姐兒瞄一眼賀年,心內好笑,他別把廚房燒了就好。一邊想著,一邊揭了提來的食盒,把幾碟子巧娘精心泡制的小菜端上桌。

  “好香!”曾老道和賀年不約而同深吸一下鼻子,先道了謝,挾起小菜一嘗,都嚷嚷道:“太好吃了!”

  可憐賀年,在京裡自然吃過好東西的,只是這陣子吃的實在不像話,巧娘煮的又美味,這下差點連舌頭也吞了下去,一邊吃一邊讚歎。

  正吃著,忽聽門外傳來扣門聲,先扣響了一下,又再扣響五下,卻是一位鄰居老爺子的聲音,說要借東西。

  曾老道嘴裡正吃著菜,揚聲讓人進來,笑道:“你且先別忙著說要借什麼,讓小年測測!”

  哦,有好戲看了!貴姐兒拉了雙胞胎站到一邊去,瞅著賀年看。嘻嘻,在京裡就一直傳聞你有多厲害,我可沒瞧過。只瞧過曾老道有多厲害而已。

  賀年一聽曾老道要考他,放下筷子,笑道:“剛剛扣門時,先響了一聲,得上卦乾卦,後又響五聲,得下卦巽卦。乾卦屬金,巽卦屬木。

         扣一聲短,扣五聲長,老爺子想借之物,卻是金短木長之物。家下金短木長之物有鋤頭和斧頭。”賀年說著,看看天色,笑向鄰居道:“以卦象推,斷鋤頭也可,斷斧頭也可。

         但此時天色傍晚,老爺子自然不可能借了鋤頭下地的,自然是借斧頭劈柴才是。再加上,咱家不種地,也沒鋤頭,只有斧頭一把,百分百斷定,老爺子是借斧頭來啦!”

  一席話把鄰居聽的目瞪口呆,直朝曾老道豎手指道:“老神仙就是老神仙,收個徒弟就是小神仙。不服不行!”說著借了斧頭去了。

  曾老道這裡捋須道:“這卦象自然難不倒你,難得的是你觀察入微,不拘泥於卦象,反以現實中的事入卦,這才斷的准。你先前也不懂農事,來得幾日,卻知道鋤頭者是早上才用,晚上想借之物,卻可能是斧頭,這個倒是值得贊許的。所謂變通,須如此才是。”

  貴姐兒在旁邊聽的直發怔,倒把對賀年的一點不以為然收了起來,所謂術物有專攻,人家確實不是浪得虛名的。

  卻說賀年,這麼多天來第一次吃得飽飽的,見貴姐兒還領著雙胞胎幫著他們收拾了碗筷,對她越看越順眼,心裡暗暗道:這貴姐兒若是不惡作劇時,倒比京裡那些塗脂抹粉,嗲聲嗲氣的姑娘們還強些。眼見貴姐兒進去廚下,悄悄湊過去跟曾老道說:“師博,這鄭家跟您關係非淺哪。這都送飯菜上門來了。”

  “我以為是送給你吃的,我沾了光而已。”曾老道笑呵呵的說:“鄭婆子前陣子說過,她家這個小孫女曾跟了家裡大人上京,有些見識的。這年輕女子上了京嘛,哪能沒有聽到你的名頭?見過也不一定。”

  賀年自知瞞不過曾老道,便把識得貴姐兒的原委說了。

  曾老道點點頭道:“她家的人應該不會說出你的身份的,況且,說了也沒好處,你且放心罷!”說著看看賀年,見他這幾日明顯的瘦了些,笑笑道:“所謂入鄉隨俗,你既來了這裡,就得忘記在京城裡的虛架子,學著做一個普通人。待你住慣了,不捨得離了這裡也說不定。”

  曾老道說著,見貴姐兒從廚下出來,提了食盒要告辭,笑向賀年道:“你送送貴姐兒!”

  賀年也有話想單獨跟貴姐兒說的,便笑著應了,出了門口,見兩個雙胞胎不耐煩慢慢走,在前頭一蹦一跳的玩著走,靜得一靜才跟貴姐兒道:“真沒想到在這兒見到你!”

  “我也沒想到!”貴姐兒見他不復在京時那份氣勢,倒似憔悴了一些,心中一軟,笑道:“放心吧,我已跟我娘她們說過了,一定不會洩了你的身份就是,你只管安心住著。這裡雖是小村,其實住慣了也沒什麼的。”

  “嗯,我也度著你們會守口不說的,先行謝過!”賀年他鄉遇熟人,其實還是開心的,這會笑道:“今晚吃的這幾個小菜,卻是極品,味道極好,就是我家的廚子,也未必能煮的出來這個味道,敢問是誰煮的小菜?”

  “人間煙火,哪有極品,只因當時饑渴,所以!”貴姐兒笑吟了一句前世在某本書裡看過的話,答賀年道:“小菜是我娘煮的,我們經常吃的,算不得最極品。”

  賀年這會舌頭回味剛剛吃過的菜,腦子卻回味貴姐兒剛剛說的話,點點頭道:“吃了九餐差的,第十餐稍好些,確實便**了!”說著側頭看看貴姐兒,這個小姑娘溫和下來時,說話其實有趣,也並沒有像其它姑娘一樣,見著自己就一副癡迷樣子,倒叫人輕鬆許多。不過嘛,自己先是怕蛇被她見著了,後是被蜈蚣蟄成豬頭餅跟她打個照面,能癡迷得起來才怪。

  此時晚霞已散盡,天色漸漸轉灰,有炊煙輕漫。賀年和貴姐兒兩人慢慢走著,倒也成了一副風景。

  賀年說著話,發覺貴姐兒都聽的明白意思,一時問道:“貴姐兒,你讀過書嗎?”

  “讀過,師從孫夫子。就是先前因兒子得罪了人,避到鄉下,現下又回到京裡的那位孫夫子。”因孫夫子兒子先前得罪過的權貴來頭太大,京城裡本來不識得孫夫子的,也因他兒子得罪了那位權貴而識得他了,所以貴姐兒這麼一說,賀年也知道是哪位孫夫子,點頭道:“孫夫子頗有些識見的,門下弟子多數有出息。你是他女弟子,怪不得你見識與時下女子有些兒不同。

  貴姐兒聽他相贊,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我們這裡竟是避難地,孫夫子避難也是來此處,你避難也是來此處。所不同者,孫夫子在鎮上,你在鄉下,避的比他僻靜些。”

  “嗯,若是管婆婆煮的菜能入口,這生活,也就算安樂了!”賀年忽然想起這幾日吃的東西,有點無力的說:“若不是今晚吃了你提來的小菜,明兒再吃管婆婆煮的,可能還會吃得下。可是現在……”

  貴姐兒不由捂嘴笑了,半晌道:“也罷,我得空來幫你們煮煮罷,只是,也得快點另請了婆子來煮才是。不管是老神仙一個人住,還是你和他兩個人住,這飯菜總要能入口。”

  賀年聽得貴姐兒說要來幫著煮菜,臉上透出喜色來,笑道:“這麼說,我明天晚上還是有口福了,不用再吃管婆婆煮的那些?可惜這地方沒有酒樓,聽聞有擺小攤賣現成炒麵等的,也只節下等日子才賣。

         我昨兒吃不下管婆婆煮的東西,出來往外面走了一圈,愣是沒人賣現成煮好的東西,只得回去拿白飯拌了一點醬油隨便吃了。後來半夜裡肚子不舒服,睡的不安穩,今兒起來忽然覺得人生沒樂趣。現下聽了你這些話,我的人生重新燃起希望了。”

  貴姐兒聽賀年說的滑稽,不由抿嘴笑了,轉臉對他說:“看在你先前跟我表哥文龍他們是舊熟的份上,我也不能讓你餓壞。”

  賀年見貴姐兒笑起來眉眼彎彎,只覺心頭愉悅的很,踏開貴姐兒腳前一塊小石子,笑道:“以後就請你照顧了!”

  雙胞胎來非和來豐本來在前邊一邊走路一邊跳著房子玩,這會又繞到貴姐兒和賀年後面,剛好聽見賀年的話,接嘴道:“放心,我們小姐姐最會照顧人的。”

  他們兩個本來隨口說著話,也沒往心裡去,這會給雙胞胎一打岔,一下卻覺得自己剛才說的話多了些,一時便靜默下來。

  貴姐兒見賀年已是陪著走出一段路了,停下來道:“就送到這兒罷!你路還不熟,看回去認錯了路。”

  賀年見天色漸暗,也怕自己會認不清楚,笑道:“那你們走好!”說著揮揮手便往回走了。

  “姐姐,這小神仙挺不錯呀!”雙胞胎跟在貴姐兒身邊,一路走一路說:“總之,看著很順眼。要不然,讓他做我們的姐夫算了。”

  “別胡說!”貴姐兒被雙胞胎鬧個大紅臉,見他們跑了,追著要打他們,一路嘻嘻哈哈的回了家。



第九十話   為何沒定親

  第二天傍晚,管婆子擇菜時,賀年有點小小的坐立不安,那小丫頭不是說來煮飯麼?難道誆我?見管婆子擇好菜,洗完想下鍋炒時,他忍不住說:“管婆婆,你先放著,別忙著炒。”

  “哥兒想自己炒麼?”管婆子說著話,卻已塞了一把易燃的松葉進灶下,拿打火石熟練的打了火,燃了松葉,用火鉗撥了撥,見得鍋已熱了起來,招呼道:“我幫哥兒點好火了,哥兒可以炒了!”

  之前曾老道有時也吃不下管婆子煮的東西,也曾經試著自己炒菜,都是叫管婆子先行點了火熱了鍋,他才上去炒的。這會管婆子聽得賀年讓她別忙著炒,便以為賀年這是要自己動手了,便照著往常曾老道想自己炒菜那般,一樣先幫著點火熱鍋。

  聽得管婆子說話,賀年吃一驚,不過叫她等等,想看看貴姐兒會不會來炒菜,不想她這就點了火了。沒奈何只得上去,待要拿了青菜撒到鍋裡,管婆子已嚷道:“哥兒,要先放油才成!”

  “哦,要先放油!我以為撒了菜再放油!”賀年見鍋裡冒出熱氣來,放下手裡的菜筐子,手忙腳亂拿油倒往鍋裡,也不知道倒多少合適,便比管婆子平素倒的多了些,聽得“滋啦”一聲,這才手忙腳亂拿了菜筐子,把筐子裡的菜撒往鍋裡,拿鏟子翻動幾下,聽得管婆子指揮道:“好啦,可以放水和鹽了。”

         賀年忙著倒點水進去,又灑了一點鹽,再用鏟子翻動幾下,問管婆子道:“管婆婆,這行了麼?”

  管婆子眯著眼專心往灶下塞松樹葉,之前一邊要炒菜,一邊又得蹲下塞柴草,經常顧此失彼,這次只顧著塞柴火一項,倒把灶燒的熱火朝天,聽得賀年相問,笑道:“我眼神兒不好,看不大清楚,你看著行就行。”

  “嗯,那行了,你不用再塞松樹葉進去了。”賀年又翻動一下,把菜鏟上碟子,見菜一條一條泛著油光,青翠欲滴的樣子,挾一條嘗了嘗,比管婆婆炒的不知好吃多少,不由喃喃道:“原來我是炒菜的天才。”

  “噗!”身後傳來笑聲,只聽貴姐兒道:“不過管婆婆把灶燒的熱些,你又下多了油,這便好些而已,真以為自己是天才了?”

  賀年早放下手裡的碟子,看著放在灶邊四四方方一塊大豆腐,正不知道要怎麼下手,見貴姐兒來了,轉頭喜道:“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因家裡有客來,被拉著叨了好些話,這便出來的晚些。”貴姐兒忙拿點鹽灑在灶邊那塊豆腐上,聽見賀年問為什麼不是下鍋煮才灑鹽,笑道:“豆腐含水份多,先灑點鹽,一來入味,二來它被鹽一滲,會流出一些水兒,便硬些,不容易碎。”

         說著洗鍋下油,讓管婆子塞一支小小的柴禾進灶下,讓灶下的火小小的,這才端過那塊豆腐,倒在手心裡,拿鏟子切成薄薄一小塊一小塊,放到鍋裡,慢慢的煎著。回頭見賀年還站在旁邊看著,不由笑道:“油煙多,你還站這裡幹嗎?”

  “我看你是怎麼煮的。”賀年笑著道:“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你幫我煮,不如教我怎麼煮!”

  “有道理!”貴姐兒抿嘴一笑,見賀年站的近了些,便一邊告訴他這個要如何煮,那個要如何調配料,兩個人有問有答的。坐在小腳踏上只專事燒火一項的管婆子聽他們煮個菜也引經據典的,笑道:“哥兒姐兒不愧是讀書識字的人,說的話我愣是聽不懂。”

  “呃,管婆婆,你哪句聽不懂了?”貴姐兒笑著說:“我們又沒打啞謎,都是大白話呢!”

  “我聽哥兒說這個魚,那個魚,姐兒就笑著說有道理,可是咱們今天並沒有買魚,所以我就奇怪了!”管婆子又往灶下塞一把草,神態極是困惑。

  “哈哈,管婆婆,這魚不同那魚。我不過打個比喻而已。“賀年笑著解釋,見貴姐兒切姜,切的又薄又細,左手學她的樣子半彎著,右手作切的動作,過一會道:“讓我來切!”

  “行啊!”貴姐兒讓他站過去,看他小心翼翼的切薑,倒也沒出差錯,便去揭了鍋蓋準備燜肉。

  管婆子抬眼一瞧,見他們兩個配合的好,悄悄嘀咕: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小倆口。因見天也不早了,跟他們說了一聲,倒先告辭走了。

  賀年貴姐兒忙著,倒很快就煮出三菜一湯,端了出去時,曾老道嘗了嘗,笑著說:“不錯,小年跟貴姐兒學學,過幾日也煮個同樣的嘗嘗。”

  “我學著呢!”賀年笑嘻嘻道:“看那碟青菜,可是我自己炒的。第一次炒菜,看看,樣子不俗吧?貴姐兒也嘗嘗我炒的,給點評價。”說著多拿了一對筷子遞給貴姐兒。

  貴姐兒只得接了筷子,隨口道:“哦,第一次炒的菜,就是處……”話沒說完馬上停了下來,哇,好險,差點說出處男炒來。卻忍不住笑了起來,挾了一條青菜吃了,雖冷了些,倒還過得去,贊道:“不錯!”

  見貴姐兒要告辭,賀年忙送出大門口,因今兒有些起風,貴姐兒便緊緊領子,向賀年揮揮手,才要走,卻聽賀年道:“等等!”只覺身上一暖,低頭一看,卻是賀年脫了外衫披在她身上。還沒說什麼,賀年先笑道:“這個借你披著回去。”

  披個男子的外衫回去?貴姐兒汗一個,忙拿下賀年的外衫,搭回他的肩膀,笑道:“不用了,你自己穿著罷!”

  賀年愣一愣,馬上醒悟過來,抬眼見貴姐兒鬢邊粘了一根松葉針,順手就幫她摘掉了,剛好貴姐兒轉頭要走,手指倒滑過她的臉頰,一時忙縮回手,展示手中的松葉針道:“粘在你鬢邊了。”

  貴姐兒抿嘴一笑走了。走了一會,卻覺得有哪裡不對,一時又想不起有什麼不對來,回頭一看,賀年還站在門口怔怔看她呢,心裡忽然“咚”的一跳,忙加快步子走了。

  賀年見貴姐兒背影漸漸遠了,這才轉身回屋,坐到桌邊拿起筷子待要吃飯時,卻見幾碟子菜被曾老道風捲殘雲,吃的沒剩下多少了,不由嚷道:“師博,口下留情,我還沒吃呢!”

  “你再說話不動手,連渣也沒得給你剩下。”曾老道一邊說一邊不客氣的繼續挾菜。賀年這會顧不得鬥嘴,也忙吃起來。兩個人把菜湯也抖飯裡了,飯菜全吃的淨光。放下筷子時,曾老道滿意的說:“貴姐兒的手藝實在不錯。嘖嘖,我要是年輕些,沒准沖著這個就娶了媳婦了。

  “哈哈……”賀年不由笑了,“師博,星月派雖是道門,除了潛心學玄學外,吃肉喝酒的全無禁忌,我也聽過可以娶妻生子,為何師博孤身一人呢?”

  “說起來是一個長篇!”曾老道擺擺手道:“不說也罷!”

  “沒關係,我最愛聽長篇!而且,長夜漫漫,正好聽故事消磨時間。”賀年笑嘻嘻道:“師博就說說嘛!”

  曾老道只悠然一歎,並不肯說,卻看向賀年道:“小年,這兩日吃的好些了,你臉色也好多了,這笑容嘛,也多了,這話啊,也多了。我說年輕人,就該這樣才是。”

  “飽暖思讀書了!”賀年見曾老道不肯說年輕時的事,點了油燈,自己去翻一本書看了看,掐著手指測算一會道:“師博,我一直有一個疑問在心頭不得其解的。”

  “什麼疑問?”曾老道也執了一本書,看的搖頭晃腦。

  “若是兩人為雙胞胎,出生時辰不過差一點點,環境家人等等全一樣,為何他們的際遇還有不一樣的呢?”賀年撥亮油燈,拿眼看曾老道,等他回答。

  “總有些差別的。既為雙胞胎,從一出生開始,凡事就分了左右,比如母親餵養他們,一個抱在左邊餵養,一個就抱在右邊餵養,先已是不同。

         及至後來,他們總會認識些不同的人,跟不同的姑娘成親,這際遇也就慢慢不一樣了。……”曾老道說完,總結道:“易者為變,經書所說,雖為至理,卻不能死認。凡事總有變化,這向何方而變,卻正是咱們玄學者要觀察的問題。”

  兩個人討論了一會,各各準備上床安歇,賀年深怕還有蜈蚣等物,卻掛了一個蚊帳,壓好了才爬上床躺下。一時睡不著,腦裡轉來轉去的,卻全是貴姐兒的影子。心內詫異,自己這是怎麼啦,不過跟這丫頭說話投機些,這就思念起來了?

  曾老道躺在對面床上,聽得賀年翻來翻去的聲音,卻笑道:“怎麼,來了這幾日了,還睡不慣這床呀?”

  “不是,月色太好,便沒了睡意。”賀年把頭從蚊帳裡探出來,見窗子透進月色來,映的地下影影綽綽,籲出一口氣,脫口卻道:“不知道貴姐兒明兒還來不來?”

  “哦,原來是想念人家姑娘,這才睡不著的!”曾老道恍然大悟,笑道:“你今年也十六了,家裡為何還沒給你定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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