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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古靈]【人生自是有情狂】[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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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3 23:42:38 |倒序瀏覽 | x 2








一切恩怨啟始於這一世,也將了結於這一世。  
西元一九九六年十二月——注視著眼前的男人,
一股無法自己的悲哀自胸口悄悄滲入四肢百骸,
一點一滴地逐漸腐蝕她苦澀的心,最後悄然淹沒了她整個自我。  
「我只要求你替我父母還清所有的債務與貸款,還有,讓我念完大二。」  
「可以。」  
於是,纖雨伸出了左手,讓男人為她戴上了訂婚戒指,
就這樣,她把這一生賣給了眼前的陌生男人。  
她的自由只剩下半年了。  
回眸,她瞧見爸爸臉上的愧疚,瞧見大哥滿眼的羞慚,瞧見弟妹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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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3 23:43:20


一切恩怨啟始於這一世,也將了結於這一世。 

公元一九九六年十二月---------

注視著眼前的男人,一股無法自己的悲哀自胸口悄悄滲入四肢百骸,一點一滴地逐漸腐蝕她苦澀的心,最后悄然淹沒了她整個自我。

「我只要求你替我父母還清所有的債務與貸款,還有,讓我念完大二。」

「可以。」

於是,縴雨伸出了左手,讓男人為她戴上了訂婚戒指,就這樣,她把這一生賣給了眼前的陌生男人。

她的自由只剩下半年了。

回眸,她瞧見爸爸臉上的愧疚,瞧見大哥滿眼的羞慚,瞧見弟妹松了一口氣的表情。

她無怨無恨,只是……

好悲哀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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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3 23:43:41
第一章

公元一九九七年二月底---------

J大是一所沒有圍墻的大學,因為它的校區實在太遼闊了,幾乎像是一座大型山林社區,不但有湖有樹林,還倚山傍溪流,圍墻根本沒有任何意義,也無從圍起,所謂的正門也只不過是一座門樓和警衛室而已。在這兒上課的學生們什麼都可以不要,可至少得有輛腳踏車,否則上不了三天課,兩條腿就會先走斷了。

不過雖然是山區,但在這兒生活也是挺方便的。

即使山林深區就緊貼在校區后方,左方是國中,右方隔著一道溪流再過去是一大片觀光果園,左前方則是住宅社區;但橫在正門前的那條大馬路上不僅有頂好超市、麥當勞,還有各種各樣的商店和休閑場所;順著馬路直走下去,開車不到十分鐘就可以直達山下,開快一點五分鐘就夠了,要到鬧區也花不上半個鐘頭。

所以基本上這兒仍不能算是真正的山區,只不過是山區的入口而已。

「段清狂,還有兩堂空堂,走,推兩杆去吧!」

「又領到打工費了嗎?」安坐輪椅上的人露出輕笑。「這回準備一次輸光,還是聰明點留一半,免得又要作一個月的伸手牌了?」俊朗的五官略顯清瘦,卻仍掩不住那眉宇間的輕狂。

「扁你喔!」正在收拾背包的人一聽,差點氣歪的嘴爆出怒吼聲。「你以為我這次也輸定了嗎?」

「不輸才怪!」旁邊兩三人同聲咕噥。

「你們閉嘴!這一回我一定贏!」

「是嗎?」段清狂笑顏更顯狂放。「如果你真這麼有把握,那咱們這回換個賭注如何?」

「怎麼換?」

「如果你贏了,我就把過去贏你的賭金全都還給你,想想,差不多有三、四萬了吧?」段清狂若無其事地放出釣餌。「可是如果你又輸了,那你就得作我三個月的奴隸,如何,敢嗎?」

「廢話!」看在那三、四萬份上,拼了!

「好,不過……」笑容倏轉歉然。「過兩天可以吧?我這兩天奉命不準太過勞累。」

對方氣勢洶洶的姿態馬上化為關心的神情。「靠,又發病了?」

理學院段清狂在J大里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因為他開朗豁達又樂觀大方,卻有一副與個性迥然相異的多病之身,明明雙腿不殘,卻只能呆在輪椅上混日子,成天就見一輛X級戰車在校園里橫沖直撞,哪天見不著了,有九成九是他又病倒,甚至住院泡護士小姐去了。

段清狂聳聳肩。

「我這兩天只適宜乖乖地看書,其它什麼都不準。」

「好吧,那……要我推你到圖書館或回家嗎?」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不過……」段清狂搖搖手指頭。「麻煩你們幫幫忙,千萬不要告訴某位大騷包我到哪里去了。」

大騷包,朱美倫是也。

某位大牌市議員的獨生女,標準的現代美女,艷麗亮眼,而且傲慢嬌縱得不得了,即使如此,這位有錢又有勢的嬌嬌女仍是眾多曠男怨女追逐的目標。

曠男追她,因為她是朵嬌艷高貴的玫瑰花;怨女追她,因為圍繞在她四周嗡嗡嗡發情的蜜蜂太多,一朵玫瑰花實在分不出那麼多花蜜,所以只要耐心跟在她身邊夠久,搞不好哪天那些色蜂們就會注意到玫瑰花旁叢生的喇叭花也說不定。

可不知道她是吃錯了葯或腦袋瓜子里長蟲了,一大堆男男女女拍她的馬屁,朱美倫卻偏生喜歡追在瘸腿的馬兒段清狂后面跑,追得段清狂不僅莫名其妙,而且快抓狂了!

「那怎麼成,那妞兒發起飆來我們也受不了!」對方擠著眼說。「所以我們只好“老老實實”地告訴他,你跑到男生宿舍聊天去嘍!」

段清狂笑了。「謝啦!」

男生宿舍的同學們,他雙手奉上漂漂馬子一位,感激涕零吧!

* * *

上午第三堂鐘響后不久,段清狂的輪椅便已駛到圖書館大樓后鮮少人經過的僻靜地帶停住,並自掛在輪椅后的背包里取出葯盒子,準備替自己打針並吃葯,再決定是要回家睡一覺,或者是到圖書館看書。

可是才剛準備好針筒,他就突然停了下來,兩眼愕然望住前方,訝異得忘了自己要作什麼。

這所大學的創辦先鋒雖然是台灣人,卻是在日本成長后才回台灣來認祖歸宗並定居,因此在他內心深處始終忘懷不了在日本生活的回憶,故而在創辦這所大學之時,不僅校區日本風味濃厚,而且還特意在圖書館后植種了兩排櫻花樹,形成一個極為浪漫的櫻花樹道,通往他位於校區右方的私人宅邸。

每年三月到四月間,綠葉褪盡,嬌嫩的花朵陸續綻放,一陣風來,沒有冬寒刺骨,卻有落雪紛飛的璀璨,片片花語歌頌著春天的序曲,亦追思著令人緬懷的回憶。


平常時候這條步道根本沒有半只蟑螂老鼠會來,但自三月中旬校慶開始,那些沒事就愛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女生們,便會爭先恐后跑來到這兒裝模作樣地漫步在石板櫻花步道上,體驗花瓣舞落滿身那種無與倫比的詩情畫意,以為這樣便能沾染上幾許優雅的氣質。

笑死人了,真這麼簡單的話,言情小說還有人要看嗎?

總之,這條櫻花步道若非在櫻花最燦爛的時刻,是不會有半個人來的。

不過今年櫻花盛開地比過往任一年都要來得早,才剛開學,尚未入三月,當學生們猶自忙著選課、社團活動與校慶時,櫻花早已悄然怒放了。

濃艷的緋寒櫻、淡紫的牡丹櫻,還有粉色的吉野櫻與雪白的大島櫻,繽紛的嫣紅奼紫在微風中呢喃細語,任憑千堆雪卷盡掬不住的優雅,宛似紅塵夢一場來去,倘若不是在這幽涼的山區里,這片櫻海也無法如此燦爛地隨風起舞了。

然而令段清狂詫異萬分的並非這幕如夢似幻般的旖旎景致,而是那個女孩,那個櫻花樹下的女孩,她竟然如此自在地趴在滿滿一地的落櫻雨瓣上,好象趴在她家的彈簧床上似的,而且她還在……

吃花!

她趴在地上好象睡著了,其實是在吃花。

縴細的右臂彎曲枕在柔雅的側臉下,濃密烏黑的秀發披散在七彩繽紛的櫻花瓣上,夢幻般的雙瞳痴痴凝注眼前的花辦,左手滿掬一把璀璨,再任由它們片片飄落,微啟的檀口溢出幽幽的嘆息。

苦澀、無奈、愁郁、感傷、空虛、失落……

那個女孩子的心情似乎飄揚在風中悲吟,沉郁在落櫻里低嘆,奇異地激蕩起段清狂一陣心神震顫,他情不自禁地搗著胸口喘了一口氣,再屏息注視著她仿佛在進行某種神祕儀式似的吃下一片片花瓣。

突然,那女孩好象察覺到有人在看她,雪白的花辦掂在縴指間,深黝的視線悄然移過來對上他眩惑的雙眸,在四目相交的那一瞬間,不僅是他仿佛被閃電擊中似的腦袋一陣異樣昏眩,那女孩似乎也震動了一下。

而后,兩對同樣驚愕怔忡的視線便仿佛打結的蟬絲般糾纏不開了,良久,兩人就那樣四眼相對,相互凝住對方瞳眸深處那一抹莫明所以的情韻。

似曾相識,卻又全然陌生。

不知為何,這般綿長深刻的凝視竟揪起段清狂胸口一股痛楚,仿佛疼痛入心,卻又若有似無。也許是他不經意地在臉上流露出這種感受,那女孩子輕輕一眨眼,眼底掠過一絲關切,隨即起身,一路翩然洒落片片花雨徐徐來到他跟前。

有那麼一瞬間,段清狂以為他見到了花仙子,略一低眸,立刻又否決了自己的遐思。

沒聽過有穿牛仔褲的花仙子。

「你不舒服嗎?」瞄著他手上的針筒,花仙子問。「需要我幫你打針嗎?」非常奇特的嗓音,很低沉,略帶點沙沙的感覺,但也很溫婉柔和,有種令人不由自主沉靜下來的催眠感。

悸動的眼凝望著她伸出來的手掌心,縴巧優雅,象牙般的肌膚上猶綴著幾枚紫色、緋色的花瓣,形成一幕非常撩人的視覺誘惑,段清狂不覺舔了一下干渴的唇瓣,強抑下俯唇去舔食她手上花瓣的沖動,默默地把三支針筒放在紫色花瓣上,再自行把左衣袖卷上去露出瘦削的手臂。

一眼見到他的手臂上仿佛吸毒者般布滿了數不清斑斑點點的注射痕跡,她不覺微微蹙了一下眉頭,不知道還能在哪邊注射。

再戳下去會不會戳出一個大洞來?

「你……好辛苦。」

段清狂淡然一哂。「兩只手都一樣,所以你隨便找個地方戳下去就好了。」

「不是注射血管嗎?」她遲疑地問,並解釋:「雖然我不是學醫的,但是我媽媽有糖尿病,所以我會注射血管。」

「暗紅色的那支要打血管,其它兩支肌肉注射就可以了。」

「喔。」兩眼又找了片刻,好不容易找到可以下針的地方,她才小心翼翼地先替他消毒,再注射。

「我叫段清狂,物理系三年級。」

「我知道,你在學校里很出名。」

「喔,那……妳呢?」

「連縴雨,資設系二年級。」她神情專注地慢慢推著針筒,漫不經心地回道。「這樣會太快嗎?」

「不會。」單手支著下巴,段清狂趁機仔細端詳她。

她的五官雖清秀卻不太顯眼,窈窕的身材不高不矮略嫌平扁,是個非常平凡又缺乏存在感的女孩,如果不是刻意注意到她,根本不會有人意識到她的存在,可是一旦注意到她,兩眼就很難自她身上移開了---------至少對他而言是如此。

因為她有一種他在其它女孩子身上不曾見過的清靈沉靜氣質,以及飄逸恬淡的神韻,就是這種氣質神韻牢牢吸引住了他;還有她那兩潭幽邃如深水般的瞳眸,沙啞柔和的嗓音,不疾不徐的說話語氣,一舉手一投足之間自然流露的溫柔優雅,每一樣都足以掀起他心湖陣陣漣漪蕩漾。

她真美!

「好了。」縴雨讓他彎臂壓緊注射的地方,抬眸一看,發現他蹙眉闔眼,好象快昏倒了的樣子,心頭一驚,忙問:「怎麼了?」


「別緊張,」段清狂慢條斯理地說。「每次打血管那支針都會讓我很不舒服,不過一會兒就好了。」

縴雨松了口氣,再瞥向葯盒子里的瓶瓶罐罐,又一次皺眉。

「你……不會是那些葯都要吃吧?」

段清狂睜眼,莞爾。「很不幸,是的。」

於是,按照他的指示,她逐一倒出這一瓶兩顆,那一瓶三顆,另一瓶一顆,再一瓶三顆,又一瓶兩顆……最后,她目瞪口呆地盯著小塑料杯里的五彩葯丸,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你真的要……吃這麼多?」光看就噎死她了,他真的要全部吞下去嗎?

「我前天才發病,所以這兩天必須吃的葯就多了一點,不過……」段清狂神情自若地從背后袋子里拿出一瓶礦泉水。「當它是M&M巧克力就好嚕!」

「M&M巧克力是甜的,而且……」縴雨依然瞪著小塑料杯里的葯丸拼命吞口水。「沒聽過M&M巧克力有膠囊包裝的。」

段清狂失笑,然后開始一次六、七顆葯丸和水吞,看得縴雨不自覺地摀著自己的喉嚨覺得快窒息了。

「等……等等,等等,你……你不能慢點吞嗎?譬如一次兩顆就好了?」

段清狂瞄她一眼,聳聳肩,放回四顆葯丸,再把剩余的葯丸丟進嘴里。

好半晌后,他才吞完那大半杯的葯丸,若無其事地把葯盒子和礦泉水放回原處,而后望向她,這才發現她的臉色不太對勁。

「你怎麼了?」難不成她也病了?

縴雨睇視著他怔忡了片刻,才慢吞吞地說:「我媽媽有糖尿病,還有心臟病,但是她在最嚴重的時候也不需要吃這麼多葯,而且你還必須坐輪椅,你……你到底是什麼病?」

段清狂哈哈一笑。「除了腦袋瓜子以外,我幾乎全身都是病,心、肺、肝、胃、腸、血液,隨便你挑,全都有毛病!」

「可是你……」縴雨的表情是驚訝又疑惑的。「你為什麼還能如此愉快開朗?雖然坐輪椅,可是我常常看見你在校園里到處橫沖直撞,玩得比誰都瘋,笑得比誰都大聲。而我媽媽卻整天躺在床上起不來,即使醫生說她根本沒有那麼嚴重,除了必須按時吃葯打針之外,她沒有理由不能過正常生活,但是她卻……卻……」

「我想……」段清狂懶洋洋地手托著下巴。「是心境問題吧?從出生開始,我就一身是病了,但是除了必要的醫療照顧之外,爸媽對我和哥哥妹妹並沒什麼不同,我也沒有因此而得到任何特殊待遇。」

「他們告訴我,雖然我的先天條件比別人差,但想活得快樂或痛苦仍只在我一念之間,而不是其它任何人能幫我決定的,所以我決定快樂的活下去,因為醫生告訴我,只要我的身體強壯到某個階段,所有的毛病都可以藉由手術來根治,既然有希望,我就不需要絕望,對吧?」

縴雨怔了一怔。「可是你現在……」

「很不幸的,」段清狂淡淡一哂。「我十二歲那年,爸媽車禍去世,臨終前,他們甚至沒有提到妹妹,只鄭而重之的把我交托給大哥和二哥,交代他們無論如何要讓我完全恢復健康,使我得到真正的自由,而大哥和二哥也把爸媽的遺言當作是他們這輩子最神聖的使命般接下擔子。翌年,醫生說我可以動手術了,大哥和二哥甚至比我還要高興,可是……」

唇畔驀然泛出苦笑,眼底俱是無奈,他幽然輕嘆。

「自那年之后,我不曉得開過多少次刀,移植過多少次內臟和骨髓,就差沒換個身體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頂多維持三、四個月的健康,以前的老毛病便又陸續回來報到了,最后我還是得坐回輪椅上來。最夸張的是……」

他自嘲地撇了撇嘴角。

「醫生根本找不出原因,專家也束手無策,大哥在無計可施之下甚至還帶我到大陸去看什麼見鬼的神算大師,結果對方煞有其事地說什麼這一切都是我與某個女人今世與好幾世之前的糾結因果,而且還是我自願的,所以注定這輩子都得這麼病病歪歪的活下去,甚至下輩子、下下輩子都是,簡直是他媽的鬼扯!」

嗤之以鼻地哈了一聲,段清狂搖搖頭。

「總之,我這輩子大概逃不開坐輪椅的命運了。不過……」他忽又揚起輕笑。「一想到大哥和二哥,我就怎麼也沮喪不起來,因為他們全替我沮喪光了,也難過光了,甚至憤怒光了,根本不留下半點滋味給我嘗嘗。尤其是大哥,每次哪位醫生說他實在是無能為力,我才剛想飆一下出出氣,大哥就搶先一步吼得比萬華的流氓還精彩,不但國台英語摻雜在一起,而且葷素齊來,又干,又操,又fuck……」

縴雨睜了睜眼,噗哧失笑。

「好……好厲害!」

「還有呢,」段清狂嘆道。「當大哥和二哥不得不接受我得永遠呆在輪椅上,而且一個不留神便可能會game over的事實之后,他們就開始把我當作易碎的水晶藝品一樣看待,隨時隨地都戰戰兢兢的深怕一不小心碰我一下就把我碰碎了,就差沒有弄個玻璃柜把我珍藏起來,搞得我一見到他們就想起哮!」

他又搖頭又嘆氣。

「再說到我三哥,原本他跟我是最自在的,因為他才大我兩歲,可是有一回我們吵架,也不記得是怎麼了,吵一半我突然昏倒在他面前,那一次我整整住院三個多月醫生才準我出院,嚇得三哥從此后一見到我就臉色發綠,膽戰心驚得連話都不太敢跟我講。」

抓抓頭發,他又說:「至於我妹妹霜霜最可憐了,人家都說老么應該最得寵,她又是段家唯一的女孩子,可是別說什麼讓我寵她了,自從她知道我的身體永遠沒有痊愈的機會后,她不僅為了我特地跑去念醫學院,也開始像個管家婆一樣緊盯住我不放,說什麼要代替媽媽照顧我。哇靠,她以為我幾歲呀?」

啼笑皆非地兩眼一翻,「不蓋你,每次我一發病,段家就雞飛狗跳天下大亂,唯恐我一口氣接不上來就噶屁了!」他唉聲嘆氣地說。「在這種情況下,我哪敢病懨懨地躺在床上起不來呢?真要那樣,我敢擔保大哥、二哥、三哥和霜霜會先抓狂死在我前面的!」

縴雨同情的目光駐留在輪椅上,精致舒適,功能齊全,卻也同時那麼冷硬無情地向眾人宣示它的主人身不由主的無奈處境。

「你真的完全不能離開輪椅嗎?」

「也不是不能啦,而是……」段清狂拍拍輪椅扶手,「其實一般的日常生活我大致上都可以自己應付得來,但是,怎麼說呢?」再抓抓后腦杓。「我的個性活躍,常常會忘了自己的身體狀況,忘形地和大家一塊兒瘋,一塊兒鬧,當然,報應很快就臨頭了。」

他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

「記得高一那年,我因此住了好幾次醫院,最后搞到出席日數不足只好休學一年,高二那年也是。后來……」他聳聳肩。「我大哥威脅我,如果我還想繼續念書的話,他給我兩個選擇……」

「什麼選擇?」縴雨脫口問。

未語先嘆,「第一個,他要請個男護士跟在我身邊,全程監控我的一切行動。我咧,那不丟臉死才怪!」他怪叫。「所以我馬上把這個選擇埋到垃圾山里永不見天日!」

縴雨不禁暗笑。對男孩子而言,那的確很丟臉。

「因此只剩下另一個選擇了……」段清狂再一次拍拍輪椅扶手。「就是這玩意兒,只要一踏出家門,我就得坐上這玩意兒,除了上廁所之外,所有必須離開這輪椅的活動皆列為一級管制行動。」

他突然神祕兮兮地湊過頭來壓低了聲音說:「告訴你喔,我這輛輪椅有特殊裝置,只要我離開輪椅太久,我大哥那邊馬上會知道,然后立刻打我的手機追殺過來,命令我馬上回家去困覺,外加三天不準出門!」

「真的?」縴雨驚訝地問。

「發誓不蓋你!」段清狂一本正經的舉起手來作發誓狀。「其實剛開始我也是莫名其妙,后來我自己檢查過這輛輪椅,才發現我大哥會突然變得那麼神的原因。真是太佩服他了,居然會想到用這招來制我!」

「你沒有想過要自行更改那個裝置嗎?」

段清狂沉默了會兒。

「我大哥是真的擔心我。」一句話解釋了一切。「雖然起初他真的是蠻過份的,我只要離開個五分鐘他就殺過來了,好幾次人家正在種芋頭,他也打手機來質問我到底在干嘛,我說我在撇條他還不信,命令我立刻回輪椅上去,哇靠,難不成叫我帶一屁股黃金坐輪椅?」

縴雨忍俊不住別過頭去悶笑不已。

「別笑,是真的,后來我沖馬桶聲給他聽他才相信,真是有夠丟臉的!」段清狂很夸張的大嘆一聲。「幸好一年后,他認為我應該已經很習慣坐輪椅上課了,終於放松一點對我的緊迫盯人。」

「他真的很關心你。」縴雨了解地點點頭。「那你是只要能控制住自己不要太好動,也可以不坐這輪椅了?」

段清狂再次靜默片刻。

「老實說,不可以。」他不甚情願地坦誠。「坐這輪椅省儉了我很多精力,我才能支持一整天。譬如走路,從這一頭走到那一頭,對你們而言根本不當一回事,可是對我來講,那就是一件必須付出精力的事,累積太多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我就支撐不下去了。」

「支撐不下會如何?昏倒嗎?」

「不一定,」段清狂聳聳肩。「要看我的身體狀況如何,好一點的話就昏倒,可是睡一覺便沒事了,差一點的話就發病躺兩天,再糟糕一點的話就得住院泡護士馬子去。」

縴雨深深凝視著他。「你真的很辛苦。」

「還好吧,起碼我還可以坐輪椅橫行天下所向無敵,有些人卻只能躺在床上看電視數蒼蠅,換了是我,我真會瘋掉!」段清狂喃喃道,自她手臂上掂起一片粉色花瓣吃進嘴里,覺得那實在不是很好吃,忍不住問出一個他好奇得不得了的問題。

「你剛剛為什麼吃花?」

瞳眸里的柔和僵了一下,縴雨驀而轉身避開他的注視,回到她剛剛趴著吃花的地方撿起她的背包,一見背包早已沾惹上璀璨的繽紛色彩,不禁又看得發了呆。

段清狂狐疑地推動輪椅上前。「連縴雨?」

一驚回神,縴雨這才吐出一聲幽幽長嘆,「櫻花的花期並不長,只有一、兩個星期,但是……」她低低呢喃。「至少在凋落之前,她們曾經燦爛的奔放過,而我卻……多希望我也是櫻花呀!」

段清狂更是困惑。「為什麼?」櫻花開得燦不燦爛跟她有什麼關係?

唇畔露出瑟瑟的苦笑,縴雨神情黯然,不過段清狂看不見。

「因為我尚未綻放便要凋落了,因為我即將凋落,卻還沒有機會燦爛出我的生命色彩。」

縴雨徐緩地回過身來,清麗的容顏上一片空虛與失落。

「真希望有人能告訴我,我究竟是什麼顏色的?」

* * *

週六,是休息的日子,也是玩樂的日子。

對其他人而言,是;對縴雨而言,不是。

雖然這天她刻意不選任何課,讓自己憑白多了半天假,然而這天假也是放得很辛苦。

天才亮,她便得起床忙著洗衣打掃,為準備去上班的爸爸準備早餐,也為剛退伍找到工作沒多久的大哥搭配衣服,以便他下班后可以直接去約會,再為成年賴在床上自艾自憐的母親洗澡按摩。

其實連家也有輛最簡便的輪椅,可是連媽媽連輪椅也不願意坐,只肯躺在床上呻吟著說她快死了,或者抱怨大家都不關心她,甚至懷疑家人希望她趕快死。縴雨實在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

以前的媽媽是個多麼刻苦耐勞又溫柔體貼的母親呀!

曾幾何時,她卻變成一個只會埋怨別人、責怪別人的嘮叨女人,久而久之,家人逐漸從同情體貼,悄然轉為極力回避,如今只要一放假,高三的妹妹便說要到同學家念書,國中的弟弟也很少待在家里。

雖然大哥承諾結婚后仍會住在家里,但縴雨仍不由自主地感到擔心,擔心她結婚后,還有誰願意去忍耐媽媽刻薄的言詞呢?

「媽媽,你應該振作起來了,醫生說過你的病並沒有這麼嚴重呀!」

「醫生算什麼,我自己的身體我最清楚!」

「可是,媽媽,我認識一個人,他病得只能坐輪椅,但是他活得比誰都開朗快活,所以……」

「你是說我病得還不夠嚴重嗎?你希望我趕快病死嗎?」尖銳的反擊就像兩刃刀一樣,同時傷害最關心她的女兒,也傷害她自己。「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們大家都希望我趕快死……」

算了!

中午,連爸爸一回來,縴雨便將照顧媽媽的任務移交給爸爸,然后提著袋子出門,先到菜市場買菜,再坐公家的車到新店未婚夫的家里報到。

如同以往,宋育群的家遍地狼籍,比豬窩還雜亂,而且沒有半個人在家。

默默的,縴雨開始另一場垃圾大作戰。

自從他們訂婚之后,宋育群未曾找她出去約會過,這就是他們的“約會”,他和“清潔工”的約會,這種約會僅需要清潔工出場,定下約會的主人只要在最后步驟再來個品管檢查就夠了。

「連小姐,我勸你還是別嫁給宋先生吧,別看他表面上一副人模人樣,其實粗暴得很哪!」

這位三十多歲,腦袋上永遠卷著發卷的崔“小姐”是隔壁的鄰居,打從她第一次出現在宋家開始,只要宋育群不在,崔小姐就會過來找她,鼓起如簧之舌苦口婆心勸她取消婚約。

「這邊左右鄰居哪個不知道,宋先生的傭人都嘛作不滿一個星期就不干了,不是被罵跑就是被打跑,尤其他只要一喝醉酒就會變成瘋子,大吼大叫不說,還會跑出來見人就揍呢!」

縴雨忍不住瞄了她一下,猜測她是不是倒霉鬼其中之一。

「總之,你不要被他給騙了,他真不是個人呀!」

其實不用崔小姐告訴她她也看得出來,雖然宋育群外表斯文又英俊,身材高大挺帥氣,可是他那雙隱藏在金絲邊眼鏡后的小三角眼,不時閃爍著陰鷙狡詐的光芒,早已透露出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還有一次,她親眼見他因掐死一只誤跑進他家院子里來的小貓咪而感到興奮無比,再見他用棒球棒活活打死一只在他家大門口撒尿的小狗,她也可以想見他的心性有多殘忍。

更有一回,他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只因為她沒有按照他的交代先整理他的房間。雖然事后他立刻道歉了,但已足以讓她明白他是個會虐打女人的男人。

可是這又如何?

除了斷絕了嘗試與他共同建築一個美滿家庭的希望之外,知道了這些事實,她又能如何?

這件婚事早已是她無能自主的定局了。

「我說宋先生他啊,喜歡的是那種美艷豐滿型的女人,你這種型的他根本連看也不屑看一眼,因此他和你結婚也不過是娶個跑不掉的傭人回來而已,他還是可以在外面盡情玩個痛快,反正你也不敢管他,所以說,你別太傻呀,連小姐!」

不必崔小姐提醒,她也早就知道了。

曾在無意間,他說溜了嘴,說是找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找到她,一個最適合他的女人,雖然沒有明說,但她也能猜到自己為何適合他。

他要她來幫他整理家務,挑剔她作的家事,挑剔她作的菜,卻從來不曾碰過她半次,甚至連最基本的拉拉手、親親嘴也不曾有過,因為對她這種“干煸四季豆”,他提不起任何“性”致,他唯一感興趣的是她的逆來順受。

夜晚過九點,宋育群仍未回家,她想都沒想到要去猜測一下他究竟到哪里去,只是默默的收拾一下便回家了。

也許這就是她未來婚后的生活模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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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3 23:44:09
第二章

縴雨是個溫和柔順的女孩子,既不活潑,也不文靜,不算外向,也不算內向,不孤僻,卻也不喜歡和大家一道起哄。她寧願自己單獨去追求自己渴望的事物,理由竟是唯有獨自一人時,她才不需要去配合其它人的要求,而能完全以自己喜愛的方式去享受生命。

但她依然會盡力去配合別人,就如此刻----------

「提議啊!你們大家怎麼搞的,沒營養的話那麼多,正經話一句也沒有!」班代在講台上聲嘶力竭地怒吼。「不要老套,來點新意,我們資設系二年級的攤位到底要擺什麼?」

嘰哩呱啦、嘰哩呱啦、嘰哩呱啦……

「搞屁呀你們,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呀?我說新意、新意,新鮮的創意,懂不懂呀,你們這些外星來的超級大白痴!」

嘰哩呱啦,嘰哩呱啦,嘰哩呱啦……

「我咧,居然給我說這種話,那你們選我干嘛?不就是來壓搾你們的!」

嘰哩呱啦,嘰哩呱啦,嘰哩呱啦……

「聽你說阿媽的話,那種攤位誰會來!換一個,換一個!」

嘰哩呱啦,嘰哩呱啦,嘰哩呱啦……

「哇靠,這種話你都說得出來,我殺了你!」

嘰哩呱啦,嘰哩呱啦,嘰哩呱啦……

「我聽你在干古,拿你七仔來賣吧!」班代猛翻白眼,繼而眼一轉,瞧向另一邊。「喂,連縴雨,你都不說話,真的一點意見都沒有嗎?」

縴雨略一沉吟。「櫻花茶碗蒸可以嗎?」

「櫻花茶碗蒸?那是什麼東東?」

「就是把櫻花瓣腌上鹽裝飾在茶碗蒸上,別致又漂亮,材料不貴,櫻花瓣到圖書館后面去撿就有了,作法很簡單,也不需要什麼特別器材用具,這個不知道合不合適?」

「啊,這個好!便宜簡單又夠新鮮,大家如果沒有其它提議,就用這個嘍?」

嘰哩呱啦,嘰哩呱啦,嘰哩呱啦……

「好,那就決定這個了。現在……誰要負責?」

嘰哩呱啦,嘰哩呱啦,嘰哩呱啦……

「我聽你在哭夭!什麼她提議的她負責,那其它人都在干嘛?純吃茶嗎?」

嘰哩呱啦,嘰哩呱啦,嘰哩呱啦……

「你還敢說,你……決定了,就是你!從頭到尾你話最多,結果一點建設性的提議都沒有,根本是來鬧場的嘛,好,那就讓你鬧個夠!各位同學,附議的人請舉手……太好了,全體附議,提案通過!」

事情就這麼亂七八糟的解決了,不過下課后,班代還是特地跑來囑咐縴雨。

「連縴雨,那家伙很欠扁,你最好把作法、需要準備的東西和數量等詳細寫好,免得他到時候賴到別人身上去。」

因為這樣,所以她必須在空堂時先去揀選櫻花瓣,因為“那家伙”是絕不可能去作這種“無聊”事;所以她必須盡其所能先做好她所能做的預備工作,因為“那家伙”現在正忙著嗡嗡嗡跟在校園里那朵最艷麗的玫瑰花后面跑,哪里有空理會這種“閑事”?

總之,“那家伙”一定會在校慶前兩天才開始手忙腳亂,最后再用一個白痴都不會接受的理由把一切都推給她,既是如此,不如她現在先把能準備的先準備好,只要他一喊救命,她就可以把準備好的工作移交給他了。

所以,她又來了。

沒想到要拜托任何人幫忙,空堂時,她又獨自一人來到圖書館后,卻意外地發現最佳風水地理位置早已被某人捷足先登了,更教人驚訝的是某人居然是在……

跳舞?!

而且他跳的還是時下最流行的街舞,那種需要高度技巧的街舞,因為個子高,韻律節奏感也都很好,他跳得還真是相當出色顯眼。

特別是在這落櫻紛飛的背景中,熱情奔放地擺動,流暢有力的旋轉,點點汗滴隨著鮮艷的櫻花瓣飛揚,更是別有一種沉靜與興奮、古代與現代交錯的特異美感,縴雨不由一時看呆了。

直到他突然停下來,並搖搖晃晃地退了兩步靠著樹干砰一下滑到地上,她才想起他的身體應該不允許做這種激烈運動,連忙跑上前去蹲在他前面,一眼就注意到他的臉色白得很可怕,幾乎呈現透明狀了。

「段清狂,你沒事吧?需要打什麼針或吃什麼葯嗎?」

段清狂吃力地睜眸看了她一眼,「Shit,我……我又忘形了……」兩排濃密的睫毛無力地垂下。「我想我……我需要睡……睡一會兒。」

「睡?」縴雨左右張望了一下,隨即過去把停在不遠處的輪椅推過來,在輪椅背后的袋子里找到一條薄毯子,立刻把毯子蓋在他身上,又注意到他的坐姿委實很不舒服,便毫不猶豫地靠著樹干坐下來,拍拍自己的大腿。

「躺這兒吧,也許不是很舒服,但起碼比你坐著好睡!」

段清狂看看她,再看看她的大腿,唇畔驀然浮現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不用懷疑,一定……很舒服!」他低喃著躺下去,不料才剛睡好姿勢,他又垮著臉咕噥了一句:「慘了!」

兩人同時望向輪椅上,段清狂真想裝作沒聽到,但縴雨已經把叫個不停的手機拿給他了,他很夸張地嘆了一大口氣后才接過手機來,又深吸了好幾口氣穩下呼吸心跳,再按下通話鍵。

「喂……啊,大哥,是你喔……沒有哇,我在醫輔中心睡覺……不是啦,我說過有個騷包一直追在我屁股后面,那我被纏得實在很煩了,所以才躲到這兒來的嘛……沒有,沒有,我怎麼敢騙你嘛……哇靠,回家睡?拜托喔,我還有課耶……不是,不是,我不是靠你,我靠我自己,行了吧?」

白眼一翻,他受不了地闔上雙眸。

「喔,饒了我吧,大哥,我已經二十四歲了,不要拿我當小孩子嘛……是是是,我知道,不舒服就直接回家……有有有,我吃了,我吃了,如果你還想知道的話,我也有上廁所撇條……哈哈哈,誰叫你問一大堆有的沒有的……好啦,好啦……嗯,掰掰!」

說罷,隨手扔下手機,枕著她的大腿躺了一個最舒適的姿勢,下一秒,他睡著了。見狀,縴雨先細心地為他掖好毯子,再拿出小塑料袋來,開始仔細挑選飄落在他們身上,以及旁邊地上的櫻花瓣……

這一睡足足睡了三個多鐘頭之后,段清狂才醒轉過來,睜眸,打了個滿足的呵欠,再揉揉眼,他兩眼向上望著她,漾出慵懶迷人的微笑。

「嗨。」

而縴雨的第一句話竟然是:「你二十四歲了?」

段清狂揚起輕笑聲,「我休學過好幾次。」說著,他慢條斯理地坐起來,挺背伸了一個大懶腰,然后並著她的肩懶洋洋地靠在樹干上。

從俯視到仰望,縴雨有點驚訝。「你……好高。」

段清狂聳聳肩。「我大哥更高,不過我二哥比我矮一點,三哥跟我差不多。」

比他更高?

真難以想象。

「那你……怎麼會跑到這兒來跳舞?」

「我想你應該會再來,所以第一堂下課后就跑來這兒等你,」他伸掌接著一片迎風飄落下來的花瓣。「等得太無聊了,忍不住就起來走走,走著走著腳又忍不住跳了起來,最后就……哈哈,就是這樣。」

「等我?」縴雨奇怪地重復。「為什麼要等我?」

揚開花瓣,輕松的神情褪去,「因為我想問你……」嚴肅的眼認真地凝住她。「上星期五你為什麼那樣說?難道你得了癌症或什麼絕症之類的嗎?」

「絕症?」縴雨不禁失笑。「當然不是!」

「那是為什麼?」

笑容驀又消失,縴雨別開臉。

「你問這個作什麼?」

「因為我想追你。」

驚訝地回過頭來,縴雨錯愕地瞠視他慎重其事的表情。

「追我?你為什麼要追我?」

「因為你是我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令我心動的女孩子。」

縴雨震了震,再次別開臉,沒有問他僅只一面怎能確定,因為她自己何嘗不是在那四目相交的剎那間,心神便因他而悸動不已,那種似恍惚又似激昂,既恐慌又興奮的感覺,是那樣令人緊張又喜悅,想微笑又想掉淚。

她甚至有種說不出詭異的感覺,仿佛這不單只是普普通通的一見鐘情,反倒像是他們早已刻骨銘心地傾戀對方許久,分離多年后終於再度重逢,但是卻已……

「太遲了。」

「為什麼,你有男朋友了嗎?」

「我訂婚了。」

好半晌,段清狂都不再出聲,直至一陣強風襲來,他不由得一陣瑟縮,緊貼在他身傍的縴雨馬上察覺到了,不假思索,立刻轉過來把毯子拉上來蓋緊他,不經意兩眼上揚對上他沉郁的視線,四眸瞬即膠住了。

片刻后---------

「你……愛他?」

「不,他是個陌生人。」

「咦?」

兩眸下垂,她放下手,又轉回去視若無睹地注視著步道對面的櫻花樹。

「這是個交易……」

不過第二次見面,她實在沒道理告訴他這件她原不打算讓任何外人知道的私事,但是她卻說了,事實是那麼自然地從她嘴里溜出來,仿佛他本就有權利知道她所有的事似的。

她覺得很不可思議,因為她不是那種喜歡把自己的私事告訴別人的人;可是同時她也覺得這樣並不是很奇怪---------這點就相當令人費解了。

「那如果你把錢還給他,不就可以解除婚約了?」聽完后,段清狂便脫口如此說。

嘴角輕輕一勾,「如果我有錢就不會和他訂婚了。」縴雨低低道。

「我有啊,我可以給……呃,借你,」一察覺到她的神情不對,他馬上改口。「也不必寫借據什麼的,你方便什麼時候還我就什麼時候還我,OK?」

縴雨猶豫了下,才說:「你為什麼要借我那麼大一筆錢?而且我也沒理由拿你那麼大一筆錢。」

段清狂眨了眨眼。「我不能算是你的朋友嗎?」

「加上這一回,我們才見過兩次面。」

「是嗎?可是……」眉梢眼角俱是困惑,段清狂低喃。「為什麼我覺得好象已經認識你好久好久了,仿佛幾輩子前就認識你了,我甚至可以猜到你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呃,不對,你是什麼都吃,並沒有什麼特別喜歡或不喜歡吃的東西……唔……真奇怪,我怎會知道呢?」

她也是啊!

縴雨硬吞下幾乎沖口而出的回答。「碰巧……蒙上的吧?」

「咦?你真的是沒什麼特別喜歡或不喜歡吃的東西?」段清狂驚訝地直眨巴著眼。

縴雨頷首。「如果硬要挑一樣的話,我最喜歡吃……」

「水果!」段清狂脫口道。「除了榴槤。」

縴雨怔了怔。「最不喜歡吃……」

「栗子!」段清狂再次沖口而出。

縴雨頓時傻住了。「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知道?」段清狂更是迷惑地猛搔腦袋。「我哪知道我怎麼會知道!我就是……知道嘛!」

古怪的目光停留在段清狂臉上好半晌后才悄然調開,縴雨遲疑了下,低低的問:「你……很討厭吃稀飯嗎?」

「超討厭的!」段清狂毫不猶豫地承認了。

眼底倏閃過一絲困惑,縴雨更是不解。她怎麼會知道?

「總之,我們應該可以算是最起碼的朋友了,這樣我還不能幫你點忙嗎?」段清狂堅決地說。

視線又拉回他臉上,與他相對片刻后再移開,「不,即使我願意接受你的幫忙,他也不會輕易放我走的。」縴雨神情苦澀地搖搖頭。「他說過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我,怎會肯輕易放手呢?」

「訂婚又不是結婚,錢還給他就是了,你管他放不放你!」段清狂大聲反駁。

「不,你不明白,他那個人……」縴雨低嘆。「我跟他相處的時間雖然不多,但已經可以看出他是個相當可怕的人,事實上,第一次見面時我就隱約感受到了,但是……」她無奈地抿了抿唇。「如果我單方面悔婚,我擔心他會使出卑鄙的手段來報復我,我不擔心我自己,但是我還有家人呀!」

「這樣的話嘛……」段清狂沉吟。「那就得想想其它辦法嘍。」

縴雨眉宇微蹙。「你想如何?」

眼珠子一轉,段清狂突然指住小塑料袋反問:「你撿花瓣干嘛?」硬是轉開話題了。

「呃?」縴雨順著他的手看過去。「啊,校慶時我們系上二年級要賣櫻花茶碗蒸。」

「又是賣吃的呀!」段清狂兩眼往上一翻。「為什麼大家都喜歡賣吃的呢?我們系上也是,居然說要賣鰻魚飯!」

「鰻魚飯?可是鰻魚要作的好吃不容易啊!」

「而且本錢又貴!」段清狂咕噥。「到時候不虧本才怪!」

「沒有其它提議嗎?」

「有啊,我提議街舞大賽!」

「就是你剛剛跳的那個?嗯,我想一定很好玩。」

「就是說咩,我倒要看看誰能跳得比我好!」

「……我想你們還是賣鰻魚飯好了。」

* * *

輪椅停在玄關大廳里,段清狂起身,立刻有傭人過來把輪椅推到通往屋后的廊道前。

「他們回來了嗎?」

「都回來了。」

聞言,段清狂即走向書房,門一開,果然,高大英偉的段仕濤就坐在大書桌后,斯文瘦長的段滌臣雙臂抱胸靠在窗台邊,至於五官與段清狂最相似的段月飛則拿著一份文件正在對段仕濤分析什麼。

一見到段清狂,段仕濤即抬手阻止段月飛再說下去。

「老四,今天怎麼這麼晚?」

段清狂難掩倦容地把自己拋在沙發上躺下。「跟朋友去麥當勞。」朋友,連縴雨是也。「大哥,你聽過宋育群這個人嗎?」這是他會先來書房的原因,否則他早回房睡大頭覺去了。

段仕濤想了一下。「好象聽過,可是沒什麼特別印象。」

段清狂闔上眼。「幫我查查好嗎?」

「沒問題,你要什麼資料?」

「全部,明的暗的,黑的白的,鉅細靡遺,只要有關於他的資料通通都要,愈詳細愈好!」

「好,最慢三天給你。」

「謝啦,大哥。」

「我能問問你要這資料干什麼嗎?」

「唔……以后再……告訴你們……」段清狂已經有點口齒不清了。「吃飯前,我想先……躺一下……」

不一會兒,均勻的呼吸聲便輕輕地起伏在默然無語的書房里,段仕濤這才起身來到沙發旁蹲下,仔細端詳段清狂的睡顏。

「老二。」

「大哥?」

「請陳醫生過來一趟,老四的臉色很難看,他今天一定又干什麼去了。」

段滌臣忙抓起電話筒,段月飛則拿了條毯子來為段清狂蓋上。

「他不會又跑去打球了吧?」

「不是,他身上沒有灰塵,我想他可能跑去學跆拳道或空手道去了。」

「不會吧?他身上也沒有榻榻米的臭味呀!」

打完電話的段滌臣也湊了過來。「我猜他是去玩體育系的健身器材。」

「不可能!」段仕濤斷然道。「上次這小子偷跑去玩之后,我就慎重警告過他們健身室一定要上鎖,而且絕對不許這家伙進去!」

「那……他到底是干什麼去了?」

三兄弟沈默了會兒,繼而相互交換幾眼詭譎的目光,再將視線聚集在沙發上的睡王子身上片刻,突然,段滌臣附嘴在段清狂耳際,以他特有的溫潤磁性嗓音仿佛催眠似的喃喃低語。

「老四,老四,除了上課之外,你今天又干什麼去了?」

這樣重復幾次后,沉睡中的段清狂仿佛飽受騷擾似地蹙起了眉宇,「唔……唔……吵死人了……跳街舞啦……」他咕噥著翻個身又睡去了。

三兄弟同時一怔。

「街舞?他什麼時候開始會跳街舞了?」段滌臣不可思議地嘟囔。

「好極了,他現在連街舞也會了!」段仕濤卻是怒氣沖沖。「再來他還想做什麼運動?賽車?賽馬?還是……」

「床上運動!」

四道雷射死光同時極準確地射中紅靶靶心--------段月飛,后者馬上冒出一股燒焦的濃煙,並瑟縮著直往后退。

「對不起,童言無忌,請原諒我年紀還小,最近腦筋也不太正常……」

兩個鐘頭后,正待離開段宅的陳醫生突然被段仕濤拖去一旁找了個四下無人處,神情曖昧地蹲在陰暗的樹叢下說悄悄話。

「陳醫生,請問那個……咳咳,老四可以作……咳咳,作愛作的事嗎?」

* * *

幾天沒見到段清狂,縴雨不禁有些擔心,記得那天他們分開時,他的臉色並不怎麼好看,果然翌日他就沒有來上課了;如果是被他大哥禁足的話,應該不會超過三天,可是今天已經是第四天了,難道……

他住院了?

懷著不安的心,還有一股莫名的思念,縴雨離開了學校回到三重家中,恰好妹妹連娟娟也回來了。

「娟娟,來幫我準備晚飯好嗎?」

「我要念書。」連娟娟頭也不回地繼續走向自己的房間。

「娟娟,我有事想跟你說。」

「我要念……」

「娟娟!」

腳步停住了,猶豫了下,連娟娟才不甚情願地回過身來。

「最多半個鐘頭后我就要去念書了喔!」

片刻后,姊妹倆便並立在洗滌台前,連娟娟洗菜,縴雨切菜。

「娟娟,我要說的是,等我結婚后,媽媽……」

「大哥會娶個大嫂回來照顧媽媽。」連娟娟打斷了縴雨的話,語氣是帶著自衛性的反駁。

「我知道,可是……」這也是連容貴急著搞定女友的原因,但事情往往不能盡如人意。「昨天大哥告訴我,他女友來看過媽媽之后,就拖詞不想這麼快結婚,不然大哥得搬出去住。」

洗菜的手頓了頓,「我就知道。」連娟娟咕噥。

「所以……」

「那如果我考上大學后也搬出去住呢?」

縴雨意外地楞了一下。「可是,娟娟,家里還要負擔媽媽的醫療費,沒有辦法應付你住到外面去的用費啊!」

「我可以打工,而且……」連娟娟聳聳肩。「真要不夠的話,我可以和男朋友住在一起。」

「欸?男朋友?!」縴雨大吃一驚,正在片切豆腐的菜刀喀一下把豆腐切成兩個非常漂亮的三角形。「妳……妳有男朋友了?而且……老天,娟娟,你不會是已經和他……和他……」

「是!」縴雨問不出口,連娟娟卻毫無赧容地承認了。「他是大我一年的學長,我高一的時候就和他交往到現在,他考上大學時說畢業后一定會和我結婚,那天晚上我們就睡在一起了。」

「你們這樣……這樣就睡在一起了?」縴雨的聲音快窒息了。

「對,后來他從家里搬到學校附近去租房子,所以每個星期六我都會到他那邊去住到星期天,不過你放心,我們都有在避孕。」

昏倒!

原來這就是她所謂的“到同學家念書”!

念什麼?

性教育嗎?

「娟娟,不是我想管你,可是你現在畢竟還未成年,」縴雨氣急敗坏地說。「這種事不能……」

「姐,在年齡上我是未成年沒錯,可是家里的環境早已把我的心磨老了,我已經比我實際年齡成熟多了,所以希望你能讓我自己決定自己的將來,不要干涉我。話說回來,在八月之前,你自己不也是未成年,憑什麼資格說我?」

做事瞻前不顧后,又堅持自己已經思想成熟了,這就是她幼稚無知的證明,所以她更無法接受別人的勸告,因為這種人通常都會因為太過自信而變得非常執拗頑固。

「但是如果將來出了什麼問題……」

「我會自己負責!」連娟娟自信且堅決地說。「就算他將來后悔不想和我結婚了,那也是我自找的,我不會怪任何人!」

眼見妹妹說完后便固執的壓緊了下巴,表明了打死不會改變主意的決心,縴雨知道無論她說什麼妹妹都聽不進去了。

「可……可是媽媽……」

連娟娟突然扔下洗一半的菜,猛然轉過身來面對縴雨。

「姐,我承認,我是不想照顧媽媽,但並非因為照顧她很麻煩,那個我可以忍受,畢竟她是我的媽媽。可是媽媽那張嘴實在太惡毒刻薄了,連爸爸都快受不了了,何況是我。再說媽媽也不是真的需要別人照顧她,醫生也說她可以過正常生活不是嗎?」

「難道你能因為這樣而扔下她不管?」縴雨不可思議地反問。

「也許你應該那麼作試試看,姐,你看白天我們都不在,她還不都是自己去吃你準備好的午餐,自己上廁所、看電視,直到我們回來了,她才又變得什麼都得依賴別人。所以,姐,你可以試著幾天不管她看看,搞不好會逼得媽不得不自己來,然后就漸漸恢復正常了也說不定喔!」

「可是她一定要按時打針啊,難道這也能不管?」

「那就只幫她打針就好。」

「如果只幫她打針,其它不管,她會不讓我們替她打針,我們試過一次,你忘了嗎?」

連娟娟頓時啞口,片刻后,她才嘟囔道:「那我就沒辦法了,反正我是一定要搬出去,我想爸爸或弟弟應該可以接手吧?」

「爸爸上了一整天班已經夠辛苦了,你還要他下班回來后繼續照顧媽媽,這樣他能支持多久?不行,爸爸不行!」縴雨拼命搖頭。「至於小弟,他現在正是最好動的時候,無論你怎麼交代他,他還是會忍不住偷跑掉,最后一切工作又會落到爸爸頭上……」

「那你就每天回來一趟呀!」

「我?」

「對啊,就算你結婚了,還是可以回娘家幫忙啊!」

縴雨沉默了。

她不是沒有這麼考慮過,可是她實在很懷疑宋育群會同意讓她天天回娘家照顧媽媽。

他會嗎?

* * *

又到了週末,難得的,這回宋育群雖然白天不在,可是天一黑他就回家了,所以除了幫他整理家務之外,縴雨還要作飯給他吃。

飯后,她繼續整理廚房,直到一切都妥了,她才準備回家。

「我要回家了。」

「嗯。」他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心神專注於電視屏幕上。

背著包包經過他所坐的沙發后,縴雨遲疑地停住了,躊躇片刻后,她才鼓足勇氣吶吶地問:「如果……如果我希望婚后能每天回娘家一趟,可以嗎?」

「不可以。」

「那……兩、三天回去一趟?」

「不可以。」

「一個星期或半個月?」

「一年。」

縴雨呆了呆,驚呼:「一年?」

「對,一年,這是我的允許範圍,不管有什麼急事,就算你媽媽快死了,你也只能一年回去一趟,」宋育群依然盯著屏幕,甚至口氣也很平靜。「若是讓我發現你偷跑回去,我會打斷你的腿!」

縴雨抽了口氣,毫不懷疑他會說到做到。

「那如果我把錢還給你,」她不自覺地沖口而出。「我們的婚約……」

冷不防地,前一刻尚津津有味地盯著電視看的宋育群,下一秒鐘便像有如攻擊前的響尾蛇似的跳起來,以那雙迸耀著邪惡光芒的三角眼攫住他的獵物,駭得縴雨驚喘一聲踉蹌退到墻邊貼住,話噎回去了,包包也掉了。

「從你親口允諾婚約那一刻開始,你就是屬於我的東西了,我絕不會解除婚約,更不會放你走,因為你是我的,無論我們結婚了沒有,你都已經是屬於我的了!如果你膽敢悔婚的話,我一定會讓你后悔莫及的,懂了嗎?我一定會讓你后悔莫及的!」

陰毒殘虐的語氣,凶狠絕然的言詞,仿佛腐蝕性的毒液般摧毀了縴雨所有的勇氣,她只能抖著身子拼命點頭,然后在他的同意下奪門而逃。

而宋育群,譏諷地注視著她竄逃的背影,冷笑。

想逃?

那就逃吧!

他倒想看看她打算如何逃脫他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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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3 23:44:32
第三章

星期日,晴朗的好天氣,段清狂雙手插在褲腰袋里,卓立在小溪畔眺向溪流另一邊的觀光果園,只見一大群大人、小孩來來往往於果園中穿梭,興奮的尖叫,喜悅的笑聲,他不自覺地被沾染上那份快樂的氣氛而綻出了微笑。

打從他懂事開始就常常這麼做了,小時候很羡慕,大了以后偶爾還是會羡慕一下,但是不會再像小時候一樣吵著要去跟那些小孩子玩了。

悄無聲息地,段仕濤來到他身邊,也跟著眺向觀光果園。

「老四。」

「大哥。」

「很想去和他們一起採水果?」

「還好。」

「我們這邊也種了很多水果。」

「我知道。」而且是特別為他種的。

「要我們陪你一起採水果嗎?」

段清狂驀然放聲大笑。「拜托,大哥,我已經長大了好不好?」

段仕濤也笑了,憐惜又歉然的笑。「既然不想採水果,那我們進去吧,今天太陽很大,你最好不要在外面待太久。」

「好……啊,差點忘了,我有點事想問大哥。」

「什麼……!」話說一半,段仕濤猝出雙臂一環,及時抱住一回身便往下癱的段清狂,他什麼也沒問,只扭頭往后大吼一聲:「老三!」

很快的,段月飛推著輪椅從大屋里穿過林子跑來了,他看一眼癱瘓在大哥懷里的弟弟,雙眼緊閉臉色青白,不禁擔心地問:「晒太久的太陽了?」

「應該是。」段仕濤小心翼翼地把段清狂扶到輪椅上坐下。「老四,你覺得怎樣,老四?」

段清狂沒有出聲,仍閉著雙眼,段月飛不由得更擔心了。

「大哥,老四會不會是昏過去了?要不要請陳醫生來一趟?」

段仕濤尚未回答,段清狂便低啞地開口了。

「不要,我只是頭很暈。」他有氣沒力的招供。

段仕濤與段月飛這才松了一大口氣,趕緊推著輪椅往大屋去。

「大哥。」段清狂依然闔著眼,好象快睡著了。

段仕濤忙俯下身。「你需要什麼嗎?」

「宋育群,到底查到了沒有?」

「早就查清楚了,待會兒我會拿給你,不過你得睡一覺醒來后才可以看。」

「那……我已經沒事了,明天可以去上課了嗎?」

段仕濤與段月飛對視一眼,同時白眼一翻。

「老四。」

「什麼?」

「你用現在這種模樣說你已經沒事了,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喔。」

輪椅經過涼台進入屋內,這兒是段清狂的“后宮”,會稱之為后宮,是因為這片“領地”緊貼在主宅后,而且是專屬於段清狂的私人天地。

在這一整片平層建築物里,不僅有帝王級的主臥室,還有書房、客房、廚房、餐室、起居室、圖書室、視聽室、娛樂室,甚至實驗室、科學儀器室、天文室,以及一間設備齊全的急診醫療室,而且除了急診醫療室、實驗室和科學儀器室之外,其它每間房里都有一整面臨向樹林或溪水的落地窗,天文室則另置有特制的強化玻璃屋頂,夜晚只要仰首一看,滿天燦爛星斗真是美到不行。

這一大片占地甚至比三層樓建築的主宅更廣闊,更奢華,但是這兒有一樣東西是絕對沒有的。

樓梯。

自從段清狂十四歲那年樓梯爬一半突然昏倒,而且像顆保齡球一樣喀咚喀咚地直接滾到最底層之后,段仕濤便為他在宅后建築了這一片私人天地,而主宅內也加裝了電梯,免得哪天他一時心血來潮要去找哥哥們哈拉幾句。

「大哥。」段清狂乖乖的讓段仕濤扶上床。

「嗯?」段仕濤像個最體貼的爸爸一樣替段清狂蓋上被子,就差沒親親“兒子”了。

「我保證不會再亂來了,拜托明天讓我去上課嘛!」

「很抱歉,你這家伙連一公厘的信用也沒有,所以你的保證我一個字也不信!」

「……喔。」

「等我確定你真的沒事了,自然會讓你去上課。」

「……好吧,那我睡了。」

「好,我會盯著你的。」

「大哥,我說我要睡了!」

「老四,我說你的話我一個字也不信!」

「……Shit!」

四個鐘頭后,段清狂翻身,醒來,揉揉眼,迷迷糊糊地進浴室方便,回到床邊正想再爬上床時才注意到床頭柜上擺著一片磁盤,他立刻完全清醒了。

再一次回浴室里刷牙洗臉,然后到餐室拿了一瓶牛奶和一盒餅干,段清狂一邊吃一邊走入書房,先拉開落地窗的窗幔,再打開電腦,把磁盤放入磁盤驅動器里,開始仔細瀏覽磁盤上的資料。

半個小時后,他蹙眉沉思半晌,而后聯機到大學里的電腦查到他所要的資料,再喝下最后一口牛奶,拿著剛剛打印出來的資料回到臥室,趴在床上又看了好一會兒。

「嘖嘖,這家伙還真不是普通的爛呢!」

他咕噥著拿起電話,翻身躺平。

「喂,我找連縴雨,謝謝……嗨,連縴雨,我是段清狂……沒有,沒有,我沒有住院,只是氣喘發作,所以大哥不準我去上課,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是嗎?你在擔心我嗎?」

嘴角很夸張地往上勾,他笑得像個白痴。

「我知道,我知道,這幾天我那三個寶貝哥哥居然連班也不上,三個人聯合起來盯得我快花轟了!唉,每一次都這樣……是是是,我是自找的,行了吧……我怎麼會知道你家的電話號碼?嘿嘿嘿,只要我想知道我就能知道!」

他得意地咧著大嘴。

「明天?不知道耶,大哥還不肯發通行證給我,我出不了大門啊……喔,我是想問你,那個宋育群他……咦?你昨天跟他提過了?那他怎麼說?」

笑容驟失,他猛然坐起來。

「哇靠,他威脅你?……欸?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們可以另外想辦法嘛,只要……喂喂喂,你不要……該死!好,我明天一定會到學校去,你早上第四堂沒課對不對?那第三堂下課后你就到櫻花道等我,我會……我管他媽的大哥怎麼說,你要……媽的,你不去也行,反正我一定會去,不等到你我不會離開,就這樣!」

一扔下電話,他馬上跳下床跑出臥室,用最快的速度穿過廊道奔入主宅。

「大哥!大哥!你……你在哪里?大……大哥!」他氣喘吁吁地大吼。

「老四,你剛剛在跑嗎?」

段清狂仰首一看,段仕濤正從二樓走廊步向樓梯,段滌臣尾隨於后,還有一只猛搖尾巴的哈巴狗。

「啊,大哥,原……原來你在二樓,我……」

「站住!」驀然一聲暴吼,段仕濤怒睜雙目瞪住扶著樓梯欄杆正想上樓的段清狂。「不、準、爬、樓、梯!」

白眼一翻,「不爬就不爬嘛!」段清狂咕噥,收回早已踩上第一階的腳。「那你就快滾下來呀!」

段仕濤一下樓來,段清狂正要開口,馬上又被段仕濤瞪眼噎回去;頭一轉,段仕濤又朝聞聲跑來的傭人瞪了一眼,那位傭人肯定在段家工作很久了,居然能馬上會意段仕濤到底在瞪的哪一國的眼。

不一會兒,段清狂便愁眉苦臉地坐上傭人推來的輪椅了。

「大哥,在家里有必要嗎?」

「你剛剛用跑的過來,對不對?」

段清狂窒了窒。「那……跑一下下有什麼關係嘛!」

「你喘得很厲害。」推著輪椅往起居室,段仕濤冷冷地說。

「現在不會了呀!」

段仕濤哼了哼,不語。

「可是五天前你才剛氣喘發作,」段滌臣小小聲提醒。「而且嚴重到不得不用呼吸器呼吸,你忘了嗎?」

段清狂瑟縮了下,馬上又挺起胸脯。「我好了。」

「是喔,」段滌臣笑瞇瞇地朝板著臉的大哥瞄過去一眼。「那你今天早上怎麼會……」

「二哥!」段清狂怒吼。「你太閑沒事干是不是?出去泡馬子啦!」

段滌臣擠了擠眼。「是很閑,因為我的馬子到英國去了,唉,好無聊喔!」

段月飛在后面笑個不停,直到聽見段清狂也低吼了一聲:「三哥!」

他立刻嚇得慌忙擺手道:「別瞪我,別瞪我,我馬子在紐約,可是她天天會打電話來查勤,有時候一天五、六通,所以我不閑也不無聊,好忙喔!」

數秒的寂靜,而后是轟堂大笑聲,就連段仕濤也笑不可抑。直至進入起居室后,笑聲才歇止。

「老四,你到底找我什麼事?」

「啊,對,我是想請大哥……」急切的話才說一半,段清狂驀又停住,慎謀的眼神迅速掠過段仕濤、段滌臣與段月飛,再一轉眸,他即改口道:「呃,我想學點商業知識,想請大哥教我。」

「商?!」三個人六只驚愕的眼。「你想學商?!」

「呃,也可以這麼……你干嘛?」

「你發燒了嗎?」

段仕濤憂心忡忡地探手撫向他的額頭,段滌臣把住他的腕脈,段月飛掉頭跑向電話。

「我去打電話請陳醫生來!」

「三哥,你給我站住!」段清狂啼笑皆非地大叫。「我沒有發燒,腦袋沒有問題,神經也正常的很,拜托你們別這麼夸張好不好?」

「是嗎?」三兄弟懷疑地互覷一眼。「那你干嘛突然想學商?」

「我沒有說要學商,我只是說想知道一點商業上的知識,」段清狂耐心地糾正那三顆腦袋里的變態狂想。「我沒有興趣真的走上這一途,OK?」

「既然對商業沒興趣,又為什麼要學商業知識?」

「因為……」兩眼別開,段清狂掩飾性地輕咳一聲。「呃,我……我跟人家打賭嘛!」

「打賭?你又跟人家打賭?」段仕濤不敢相信地叫道,繼而受不了地撫著額頭。「天哪,你為什麼這麼喜歡跟人家打賭呢?」

「老四,你才真的是閑得很無聊耶!」段滌臣嘆道。

「你一天不跟人家打賭會起哮嗎?」段月飛喃喃嘟囔。

「而且竟然說要學你最厭惡的商業知識,你這次又跟人家賭什……算了,不必告訴我,我不想知道!」

「要賭也賭正常一點的嘛,每次都要人家為你提心吊膽!」

「就是說咩,上回居然跟人家賭說你能不能十天不吃東西,結果為了賭贏,你竟然讓自己住院打十天點滴,搞屁啊,你腦袋秀逗了是不是?這種事能打賭嗎?你不要命了?」

你一言我一語,說的段清狂愈來愈狼狽,差點鳴金退場,但最后他還是硬起頭皮用強硬的口氣問:「那你們到底教不教嘛!」

沒人理會他。

「喂!」

他們甚至連眼角也不給他瞄一下。

耶?不甩他?

段清狂兩眼倏瞇,看看那個,再瞧瞧這個,臉上驀然飛閃過一抹狡詐的神色,嘴角還偷偷地勾了一下下,然后狀似無奈地聳聳肩。

「好吧,那我只好自己想辦法了。」

說著,他自行轉動輪椅向后“滾”出起居室,並自言自語似的喃喃低語:「雖然可能會很吃力,因為我必須自己熬夜找資料,自己絞盡腦汁去研究,不過沒關係,我會多吞幾顆葯丸,這樣或許不會常常昏倒……呃,只要我記得吃葯……」

「老四,回來!」

一聲無奈的呼喚,段清狂立刻揚起得意的無聲狂笑,兩根手指頭還偷偷比了個勝利的手勢,隨即抹去笑容,掛上另一副無辜又無知的面具回轉輪椅。

「請問叫我有什麼事呢,親愛的大哥?」

* * *

她還是去了。

第三堂下課后,她遲疑了好久好久,不知道該不該去櫻花道和段清狂見面?

既然她的婚約解除不了,就不應該和段清狂陷得太深,免得雙方痛苦,這是她不得不考慮的現實因素,所以她最好不要再和他見面了。

然而她也很擔心他會真的如他自己所說的一直等下去,等到他的身體支持不住倒下去為止---------她有預感他真的會這麼做。而且不可否認的……

她也想見他。

無論她曾經下過多大的決心,她仍是壓抑不住想見他的心。

所以她還是去了。

她告訴自己,她只是要去和他當面說明白,叫他不要再等她了。可是當她一眼瞧見他倚著櫻花樹等待她的身影,她的決心就崩潰了。

第三次啊!

才不過第三次見面,為何會這般思念他?

才不過第三次見面,為何他的身影會帶給她如此深刻的眷戀?

才不過第三次見面,為何他的一舉一動便能如此輕易地牽動她的心?

為什麼?

悄悄來到他身旁,她忍不住流淚了。

為何流淚?

她也不知道,只知道若是不讓眼淚掉下來,胸中膨脹滿溢的情感便要爆炸開來了!

而他,一轉眸瞥見她,便迫不及待地探臂將她擁入懷中,飢渴的唇瓣瞬即封印住她似驚訝又似已等待多時的檀口,不容她拒絕,不容她反抗-------事實上,這些“正常”反應她都沒有。

他貪婪地輕啄深吻,她急切熱烈地響應,任何人看見都不會相信這是他們的第一次親熱,更不會相信這是他們第一次和異性親熱。

許久、許久之后,在兩人即將窒息之前,段清狂終於戀戀不舍地放開了縴雨的唇瓣,雙臂卻仍放不開她縴細的身子,他將下頷抵在她頭頂上喘息,並驚愕地呢喃著。

「天哪,怎會這樣?怎會這樣?第一次見面,我才剛發覺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女人;到了第二次見面,我就已經覺得我們好象是相戀多年的情人了;而這回,只不過第三次見面,我竟然覺得我們應該是老夫老妻……」

說到這兒,他忽地溢出一聲壓抑不住的呻吟。「喔,老天,我想我可以猜到你的性感帶在哪里,你最喜歡的姿勢又是什麼,我敢打賭,第一次作愛我就能讓你達到三次高潮……」

「清狂!」縴雨抽氣,不敢置信地脫口驚呼,嬌容剎時漲得通紅。

他窒息了兩秒,而后輕喘。「是的,清狂,你是應該這麼叫我,而我,應該叫你縴雨,我的縴雨,是的,是的,你是我的縴雨,永遠都是我的縴雨……」

「清狂,你怎麼了?」

他已放開她,緊閉雙眼靠著樹干好象快滑下去了。

「沒什麼,有點頭暈,我想我是太激動了,讓我冷靜一下就好了。」

片刻后,他睜開眼眸,微笑。

「好了,我們到醫輔中心去,那兒有一間我專用的房間。」

「可是……你的輪椅呢?」

段清狂哈哈一笑,摟著她朝醫輔中心走去。

「坐輪椅我就溜不出來啦!」

* * *

說是大學的醫輔中心,其實差不多等於一座小型醫療中心了,除了沒有一般醫院那麼多病房之外,所有最先進的醫療設備一應俱全,還有手術室、加護病房等,甚至連值班醫師都是專科大夫。

嚴格來講,這所大學醫輔中心的醫療設施幾乎等於一般大型綜合醫院了,只可惜這麼高級的醫輔中心卻只有學校里的師生可以使用,外人是無法隨意進入的,否則醫輔中心早就爆滿了。

段清狂與縴雨相偕進入醫輔中心之后,便輕車熟路地領路來到三樓,三樓只有一間病房,其它都是各種各樣的醫療室、手術室和加護病房,而那唯一的一間病房更是奢華得連飯店里的總統套房都比不上。

一進病房,他就先從背包里拿出針葯盒給縴雨。

「來,幫我打兩針吧,這樣我的臉色就會好一點,你也不必用那麼擔心的眼神來看我了。」

「血管嗎?」

「對。」

他躺上病床,在她替他打針時闔眼假寐,她打完針后便順手替他蓋上被子。

「要是我睡著了,冰箱里有飲料,廚房柜子里也有零食,你可以自己去拿來吃喝,還可以看看電視或錄影帶,玩電腦也行,就是別溜走,否則我一定會全校走透透去找你!」

這一回他只睡了半個鐘頭就醒了,一睜眼即見縴雨正若有所思地凝睇著他,看他醒來,唇畔即染上一抹溫柔的微笑,他也跟著笑了。

「看樣子我的臉色一定好看多了吧?」

縴雨頷首,然后起身去浴室擰了一條溫毛巾給他擦臉,之后,他靠在床頭深深凝視她好半晌。

「我們真的只見過三次面嗎?」

縴雨遲疑了下,點頭。

「真詭異!」段清狂搖搖頭,似乎仍然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不過無論如何,除非我死,否則你別想用任何理由叫我放棄你!」

「我……我……我也不想放棄你,可是……」幾經掙扎,縴雨還是吐出了實話。「宋育群真的很可怕,你只要見過他的眼神就知道了,那是一雙毒蛇的眼,還有殘忍的心,陰險的個性,我不希望我的家人受到我的連累,更不希望你因為我而……」

「我?」段清狂不以為然地笑了。「我的身體是很肉腳沒錯,可是我並不打算和他來上一場生死決斗,這種事得靠頭腦,瞭嗎?」

雙眉疑惑地微攢,縴雨不解地望住他。「你是想……」

「很簡單,我要想辦法吃掉他的公司!」

「吃掉他的公司?!」縴雨吃了一驚。「可是……這種事……」

「這是最快的辦法。」段清狂說。「無論宋育群想作什麼,沒有本錢,他什麼也干不了,如果吃的夠徹底的話,還能逼得他去要飯,甚至跳樓!我要用這個去和他交換,只要他和你解除婚約,我就把公司還給他;如果他真的如你所說的那樣陰險狡猾的話,那種人一定會急著先保住自己,絕不會想和我同歸於盡。」

「但你怎能……」縴雨突然頓住,左右看了一下病房。「你說這是你專用的病房?」

「沒錯。」

縴雨睜大眼看住他。「你家……很富有?」

段清狂兩肩一聳。「老實說,如果我家不夠富有,我根本活不到今天。」

「所以你有能力吃掉他的公司?」

「是沒錯,不過也不是說吃就吃這麼簡單,還是要使用一些商業手段才能吃得他不知不覺。」段清狂解釋。「原本我是想請我大哥幫個忙,如果是他的話,保證用不了十天半個月就OK了。可是……」

他抓抓脖子。

「怎麼說呢?我大哥那個人啊,腦筋是很古板的,做事一板一眼,想法也一板一眼,如果他知道我想作什麼,不抓我去碎碎念個三天三夜才怪!他一定會說什麼搶人家的未婚妻是不道德的啦,為這種事吃人家的公司更是卑鄙無恥啦,台面下的苦衷他一概不論,所以說找他是不行的。」

吁了口氣,他又說:「當然,找我二哥或三哥也行,三哥或許會慢一點,但肯定沒問題。可是……」他無奈地搖搖頭。

「二哥、三哥從不對大哥隱瞞任何事,所以我也不能找二哥或三哥幫忙,因此還是我得靠自己。不過你放心,我正在想辦法套我大哥的嘴,讓他教我該怎麼作,我相信一定不會有問題的!」

「可是你的身體……」縴雨眼帶擔憂地低喃。「我不要你勉強自己……」

「安啦,安啦,我不會勉強自己的!」段清狂掠來她的柔荑親了一下。「只要我知道該怎麼作,一台電腦就可以掌控一切了,我大哥都嘛是這樣!」

見她還想說什麼,他趕緊搶著轉移話題。「我餓了,我們先去餐廳吃東西,下午你有三堂課,我在這兒睡覺等你,你一下課就來找我,OK?」說著,他跳下床拉著她就走。

「下午養好精神,嘿嘿嘿,我要好好在你身上種幾顆草莓!」

* * *

夜里摸黑走路並不是一件好玩的事,尤其是山里的路,段清狂跌了好幾跤,吃了好多土才狼狽地繞過主宅摸到了自家地盤上,從涼台進到黑漆漆的起居室,再回到臥室里啪一下打開電燈,五秒后,啪一下又暗了。

情況不妙,非常非常不妙,剛剛那五秒鐘里有三秒鐘他在適應光亮,而剩下的那兩秒鐘已足夠他看清楚一張狂風暴雨的臉,還有一張天崩地裂的臉,最恐怖的是那張世界末日的臉。

他死定了!

「老四,開燈!」

「不要!」

「開燈!」

「死都不要!」

一陣靜默后,段清狂感覺到有人摸到他身邊,下一秒,世界再度恢復光明,他的心卻烏黑一片,不待某人火山爆發宣告世界末日來臨,他就搶著大叫。

「大哥,我警告你喔,我現在很累,非常非常累,你要是敢對我大吼,我保證一定會哮喘得喘不過氣來,或者緊張得胃穿孔吐血,也可能嚇得心臟病發作,甚至腦溢血當場噶屁……」

這樣一連串威脅下來,不要說火山了,大概連太陽也要熄火了!

「夠了!」段仕濤低嘆,無奈又哭笑不得。「老二,去幫老四放水讓他洗澡;老三,打電話請陳醫生盡快來一趟,說老四的臉發青;老四,你先坐下來休息一下吧!」

他的臉發青?

可是他不覺得自己有這麼累呀!

摸著自己的臉頰,段清狂乖乖地依言坐下,段仕濤也在一旁落座,欲言又止地看了他好半天,那眼神是萬分憂慮的,也是不知如何是好的,更是憐惜溺愛的,看的段清狂都有點同情起他來了。

「老四。」

「大哥?」段清狂戒備地瞅著眼。

「我們真的很擔心你呀!」段仕濤耐心地把語氣放到最溫和,甚至帶點哀求的味道。

「誰叫你都不讓我去上課。」段清狂嘟囔。

「我說過,只要確定你沒事了,自然會讓你去上課。」

「那我這學期又得休學了。」

「學校不點名的。」

「可是要寫報告或考試啊,」段清狂反駁。「我都沒上課怎麼寫報告,怎麼考試?」

「你可以跟同學借筆記。」

「有些課光是看筆記還是不懂嘛!」

「我可以請教授另外替你上課。」

「那我不如休學算了!」段清狂賭氣地說。

段仕濤又看了他好一會兒。

「好吧,」他不得不讓步了。「那麼只要陳醫生說你可以去上課了,我就讓你去上課,這樣可以吧?」

險勝一局!

段清狂差點爆出得意的狂笑。

「一言為定!」陳醫生才不像大哥這麼龜毛哩!

段仕濤點點頭。

「好,那麼,你可以告訴我你今天究竟到哪里去了嗎?你並沒有去上課呀!」

段清狂聳聳肩。「我在醫輔中心的病房睡覺!」

「欸?」

他辛辛苦苦溜出去,就為了跑到醫輔中心睡覺?

段仕濤忍不住東張西望。「醫輔中心的病房里有什麼這里沒有的嗎?」

「當然有。」

「什麼?」

「便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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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3 23:44:58
第四章

既然創辦人是哈日族,J大校慶當然也有個日本意味濃厚的名字--------櫻花祭,而且跟日本的學園祭一樣,前后共有三天,第一天是校內各系年級的運動競賽,第二和第三天則是各社團的表演與園游會。

最令人興奮的是這三天必定會排在星期五到星期天,再加上之后的兩天補假,所以如果都不去參加校慶的話,前后至少有五天的假了。

第一天縴雨沒有來,因為她必須提前一天去為宋育群整理家務,所以段清狂也沒有來。

第二天縴雨一大清早就來了,因為她得在園游會開始之前先行檢查攤位準備的狀況--------她實在很懷疑某人是不是已經把攤位給砸爛了,所以段清狂只好先一個人到處亂逛。

他們約好園游會開始一個鐘頭后在醫輔中心碰面。

「段清狂!」

喔,饒了他吧!

段清狂朝身后的”奴隸”使了個眼色,那人馬上推著他落跑,一直跑到聽不見某個花痴的鬼叫,那人才上氣接不了下氣地停下來。

「Shit,作你的奴隸還真不是普通的累呀!」沒錯,他又輸了,所以不但拿不回他的血汗錢,而且還得任勞任怨地任由段清狂支使三個月。

真是他媽的有夠衰!

段清狂哈哈大笑著遞給藍少謙一包剛買來的雞蛋糕。「忍耐,忍耐,你只要在十點前十分鐘把我送到醫輔中心,之后你就自由了。」

恨恨地瞥去一眼,藍少謙無可奈何地接過來雞蛋糕,泄憤似的一口一個塞進嘴巴里。

「可惡,算我上輩子欠你的!」

老實說,他真的有這種感覺,哪個人不說他既奸詐又惡劣,可是在段清狂面前,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抬不起頭來,樣樣自動自發地矮人家一截,只要段清狂說一句話,他就無法不聽,簡直比老萊子還孝順!

「要不要吃棉花糖?」

「去,我又不是小鬼!」藍少謙嗤之以鼻地道,同時在旁邊的花壇坐下,目注段清狂自行去棉花糖攤位買了一支棉花糖回來。「我說大少爺,我真是不瞭耶,朱美倫是咱們J大三朵名花之一,哪個男人不追著她跑,可是你偏偏不要,請問你到底是瞎子還是白痴?」

段清狂悠哉悠哉地咬了一大嘴棉花糖。「如果是你,你要嗎?」

「廢話,當然要,不要的是白痴!」藍少謙理所當然地說。「她老爸是連四任的市議員耶,家里有錢的不得了,她又是獨生女,要是能把到她,將來她家里的一切就全都歸我啦!」

「你在作夢!」段清狂不屑地哼了哼。「她那種個性你吃得定嗎?我看還沒把到她,你就已經先被整得灰頭土臉了!」

「那可難講,」藍少謙挺挺胸脯。「這邊的人是正港仔十八銅人,俗擱有力,啥米攏不驚,這款仔尪婿尚介贊啦!」

段清狂放聲大笑。「聽你在喇咧!」

「真的,不是馬扁你的喔,」藍少謙一本正經地說。「算命的說我會娶一個有錢有勢的老婆,從此一帆風順喔!」

白眼一翻,「少來,算命的話你也信。」段清狂的表情更是輕蔑。「算命的還說我在碰上百世夫妻的女人之前,表面上身體狀況好象還不錯,其實隨時都可能會噶屁,可是一旦與她邂逅之后,我就會……」

「恢復健康?」

「錯,我的身體會更衰弱,」段清狂面無表情。「衰弱到幾乎無法離開輪椅……」

「欸?!」

「……可是……」段清狂再次猛翻白眼。「保證我可以活到八十八,而且還子孫滿堂咧!」

藍少謙呆了呆,脫口道:「算命的話果然不能信!」

「你才知道!」

藍少謙又怔了好半晌,才垂頭喪氣地咕噥:「嗚嗚,我的有錢有勢的老婆!」

「喂,麻煩你待會兒再哭夭好不好?現在……」段清狂突然緊張兮兮地盯著某處。「先帶我閃人!」

「呃?」藍少謙納悶地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抽了口氣,屁股立刻彈離花壇。「現在幾點?」

「九點二十。」

「我的媽呀,還有半個鐘頭耶!」藍少謙慘叫,同時推著輪椅沒命地狂奔。「阿媽救命啊!」

「等等,往那邊!」

「哇靠,還給我指定方向,你以為我是計程車啊?」

「那邊!」

「好好好,那邊就那邊,坐穩了,我要開始跳表嘍!」

同一時刻,在J大校園里的明湖畔---------

「咦?怎麼是你在賣?你是提案企畫人,這一切也幾乎都是你一個人準備好的,既然園游會已經開始了,你就不需要再來了呀,我都有排好班了不是嗎?」說著,班代疑惑地往縴雨身后看了看,臉色更黑。「而且還只有你一個人?」

縴雨無奈地撩起苦笑,不語。

「全給我蹺頭了?」班代冷笑。「好,有膽子都不要給我回來!」說完,便怒氣沖沖地跑向行政大樓去了。

「小姐,請給我兩個茶碗蒸!」

強作平靜的容顏掩不住粲然發亮的神採,眼底的意外驚喜盡露無遺,在這一刻,縴雨只瞧得見擠眉弄眼一臉頑皮的段清狂,其它閑雜人等皆屬不值一顧的多余道具------礙眼!

「你……來了。」男朋友來“探班”,這種感覺是很特別的。

段清狂曖昧地眨眨眼。

「我的要最漂亮的,他的隨便挑一片葉子給他就好嚕!」

縱容的微笑柔柔地渲染開來,縴雨遞給段清狂一碗特別的茶碗蒸。

「大島櫻花瓣很清香,我還加了一些你最喜歡的干貝和蝦仁,你吃吃看。」

「哇塞,好漂亮!」藍少謙贊嘆地伸長脖子垂涎段清狂的茶碗蒸,再瞧瞧自己的茶碗蒸,不禁愕然不已。「我咧,為什麼我的就沒有漂亮的圖案?小姐,我要換跟他一樣的!」

雙頰驀然飛上兩抹紅,「對不起,那個……只有一碗。」縴雨赧然道。

「欸?!」藍少謙錯愕地看看段清狂的茶碗蒸,再對上段清狂得意的神情。「你們……認識?」

咧著白牙,「我的女朋友!」段清狂得意的笑容更猖狂了。

「女朋友?」藍少謙驚呼,馬上盯著縴雨仔細端詳了好半晌,然后彎身湊到段清狂耳際低語:「原來你喜歡這一款的,難怪看不上朱美倫。」

段清狂沒理他,兀自對縴雨露出孩子氣的郁卒表情。

「怎麼只有你一個人?你不會要告訴我你今天都走不開吧?」

縴雨笑著搖搖頭,指著天空。「你聽!」

「呃?」

「資設系二年級同學請注意!資設系二年級同學請注意!請所有同學立刻到資設系二年級攤位集合,否則……」

一聽完廣播,藍少謙就大笑不已。

「你們班代好狠啊!」

「狠才好!」段清狂滿意了。「我等妳。」

縴雨頷首。

「好,奴隸,送我到醫輔中心吧!」段清狂轉著輪椅說。

「啊,等等,這個茶碗蒸很好吃耶,再給我一……不,三個……不,不,五……」

「你自己出錢!」

「嗄?小氣!那……三個就好了。」

* * *

他徐徐睜開雙眼,烏黑的瞳眸牢牢地攫住她的目光,眼底那份痴狂的深情是不容錯認的。

縴雨輕喘:「清狂?」

他不語,有力的手臂瞬間便將她擄進懷中,下一刻,炙熱的雙唇便侵占了她的唇,既鷙猛又溫柔的吻,傾注了他所有的痴情狂愛,是段清狂的情吻。

那一夜,他是溫柔憐愛的,也是熱情狂溢的;他是全然沉默不語的,卻也無聲地訴盡了他傾心的眷戀與熱愛。

極盡纏綿而后,似睡似醒間,她只隱約記得聽到他呢喃了幾句:「我終於得到你了,我最愛的縴雨,你是屬於我的,是專屬於我段清狂一個人的縴雨,我絕不會讓你被任何人奪去!」

是的,她是他的,干干凈凈,全新的,配得上他的她!

* * *

她不敢睜眼。

這輩子從來沒作過如此放蕩淫艷的夢!

真是不敢相信,一個從未看過A片,連色情圖片都沒見過的女孩子居然會欲求不滿到作這種夢的地步,她甚至攀上了好幾次激情顛峰……

天哪,真是太丟臉了!

最可怕的是,這場夢好真實!

如果不是她非常確定自己是現代人而不是古代人,她幾乎要以為那不是夢,而是事實!

她甚至還可以清楚記得他的手指是如何在她身上引起陣陣難忍的騷動,他的愛撫又是如何燃起她火熱的情欲,他的深吻又是如何使她呼吸困難,還有他初次占有她時的疼痛,以及她忘形的嬌吟……

喔,天哪,天哪,好丟臉,好丟臉,如果讓人家知道她作這種夢,她發誓要一輩子躲起來不見人了!

對,她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尤其是段清狂,如果讓他知道的話,搞不好他會以為她是個多麼淫賤的女人,可是她不是啊,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作這麼夸張的夢呀!

真的是好夸張、好真實、好放蕩、好痛……

痛?!

她驀然睜大兩眼,喘了兩口氣后再猛然拉開被子低頭一看……一聲驚噎卡在喉嚨,她窒息地咳了好幾下,又猛然回身……段清狂就在她身后熟睡……

她暴抽一大口氣!

這這這這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對不起,請倒帶---------

因為要等所有同學們集合,所以她比約定時間晚了一點才到醫輔中心,那時他已躺在床上睡著了,她沒有吵他,自行拿飲料坐在床邊看電視。

也許是昨天太累了,再加上早上太早起來了,所以只看了一會兒,她也開始打起盹來了,迷迷糊糊中,她好象聽見有人叫她上床睡,那一剎那,她以為是爸爸,所以就乖乖的爬上床睡了。然后……

然后發生什麼事了?

那不是作夢嗎?

不,明明是作夢呀!

但是如果是作夢,為什麼……為什麼他們現在會變成這樣?

不是作夢嗎?

可是她不是古代人呀!

那是作夢?

也不對,現實告訴她,這不是作夢!

天哪,這不是夢!

那……那……那她現在該怎麼辦?

* * *

「你在找什麼?」

縴雨瑟縮了下,不敢回頭。

「床……床單,你知道床單放在哪里嗎?」

「床單?」慵懶的眼徐徐下移,唇畔悄然勾起狂傲的微笑,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宛如緋寒櫻花瓣的點點落紅,粗糙的花瓣帶給他真實的“成就感”。「在浴室門邊的柜子最下一層。」

「喔。」她好象螃蟹似的移動身子朝浴室走去,始終背對著他。

他有趣地笑了。「妳要換床單可以,不過換下來的床單要交給我收藏。」

她的耳根紅了。

「是……是我吵醒你了嗎?對不起,你……你可以繼續睡,我會小聲一點。」

「我是自己醒的。」他看著她蹲下身去取床單。「你洗過澡了嗎?」

她起身,抱著床單,依然背對著他不敢回頭。「洗……洗過了。」

「這樣啊,我也想洗澡耶,可是……」雙臂枕在腦后,段清狂慢條斯理地說。「剛剛我好象太“辛苦”了一點,覺得好累,搞不好洗澡洗一半會昏倒在浴室里,怎麼辦?」

耳根更紅了。「我……我幫你擦澡?」

「那不如幫我洗澡吧!」

「……我……我去放水。」

看著她消失在浴室里,段清狂滿足地闔上眼。

無論那是不是夢,事實告訴他,她已經是他的了!

* * *

如果段仕濤知道親愛的弟弟把專有的病房當作旅館開房間來使用,他肯定會氣到爆,幸好他始終被蒙在鼓里,因為段清狂以前就常常跑到醫輔中心去睡覺,所以那兒的醫生護士都嘛見怪不怪,自然不會想到要向段仕濤打一下小報告。

而段清狂白天除了上課就是和縴雨在醫輔中心約會,在縴雨的要求之下,他答應在她尚未解除婚約之前不會讓雙方的關係曝光,除了藍少謙,不過他也不敢亂說---------奴隸怎敢違背主人的意思呢?

至於晚上,段清狂會纏著段仕濤問東問西問到段仕濤快花轟。

「你到底跟人家打什麼賭呀?」

「網絡對戰,我們要在虛擬網絡上對戰,」段清狂把準備好的說詞搬出來。「我要利用公司的資源設法吃掉他的公司……」

「這個很容易……」

「……可是不能讓我自己公司的老板知道。」

「……這個就相當高難度了!」

「我才不會找簡單的事跟人家賭,那多沒趣!」

「你真是很無聊!」段仕濤搖頭嘆氣。「其實這種事也不是作不到,問題是如果你是商場新手,對公司的作業方式和資金往來都不清楚,實在很不容易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呀!」

「你是說……」段清狂若有所思地沉吟。「我非得先搞清楚自家公司的營運狀況嘍?」

「那是當然,否則你如何知道要從哪里下手才不會被老板知道?」

段清狂沉默片刻。

「真麻煩!」

「你自找的。」

段清狂瞟他一眼,聳聳肩。

「好吧,反正還有兩個月時間,我就先來KK經營管理學吧!」

* * *

被毒蛇盯住是什麼感覺呢?

大概就像縴雨此刻這種感覺,無法抑止的戰栗。

她不知道這個週末為什麼宋育群中午一下班就回家,而且無論她在作什麼都緊盯住她不放,只知道這種感覺實在很恐怖!

仿佛他正在覷視最好的時機以便一口咬死她!

如果她非得和他結婚不可,現在她已經可以預見地獄的景況到底有多悲慘了。

「我要回家了。」好不容易熬到最后一刻,縴雨迫不亟待地說完這句話,兩只腳已經走到門口了。

「等等!」

至少窒息了三秒鐘后,縴雨才遲疑地回過頭去。

「還……還有事嗎?」

雙手攤開在沙發椅背上,宋育群的神態是悠閑的。「陪我看支錄影帶。」

「可是已經很晚了。」

「才八點。」宋育群語氣也是悠閑的。「陪我看支錄影帶,我相信這支錄影帶你一定會感興趣。」

又躊躇片刻后,縴雨才拖著腳來到沙發邊緣坐下,宋育群對她微微一笑,這一笑險些令她拔腿就逃--------好陰毒的笑!

他按下遙控器,她也強迫自己把視線定在屏幕上,可是看不到三分鐘,她就干嘔著差點真的吐出來了。

「你……你好下流!」

「怎能這麼說我呢?」宋育群更悠閑了,翹起的二郎腿還晃呀晃的。「這又不是我拍的。」

憤怒地移過眼來,縴雨指控地瞪住他。「是你叫人……」

「不對,小姐,請你看看上面的日期,是去年,在我們認識之前就有這卷錄影帶了。」宋育群慢條斯理地解釋。「事實上,你應該要感激我,如果不是我,帶子早就流落到市面上了。」

「什麼意思?」

「你妹妹的男朋友有個室友,他沒有女朋友,所以才偷拍這些帶子來解解饞,也不多,一個月一支而已。不過最近他手頭有點緊,套句他的話,他需要擋點郎來花花,因此決定賣掉這些帶子,“碰巧”被我撞上,我就花了一大筆錢全部買回來,這樣你明白了?」

瞪住他許久,縴雨點點頭。她明白了。

「你不打算毀掉這些帶子?」

宋育群嘲諷地彎了一嘴角。「怎能毀?這麼精彩!」

咬住下唇片刻,縴雨才低低問:「你要如何?」

「首先,」視線移向電視屏幕,宋育群慢吞吞地說。「你得和大學里的男朋友分手。」

面色驟變,縴雨失聲驚呼:「你怎麼知道?你叫人調查我?」

「你當我是白痴嗎?這種事哪用得著調查!」宋育群嗤之以鼻地道。「你說要還我錢,請問你哪來的錢?又說要和我解除婚約,這有八成是有第三者介入,除了學校和回家之外,你從不到別處去,所以這位第三者一定是大學里的男同學,我說的沒錯吧?」

縴雨抖著唇半晌,黯然垂眸。「我……我會和他分手。」

「很好。」宋育群贊許地點點頭。「還有,你得按照約定和我結婚。」

「……我會和你結婚。」

「好,妳可以回去了。」

* * *

站在自己家門口良久良久后,縴雨才拿出鑰匙開門進去。

「爸爸,媽媽呢?」

「睡了。」正在看電視的連爸爸頭也不回的應道。

「小弟呢?」

「也睡了,說是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去和同學打籃球。」

「大哥呢?」

「還沒回來。」

「我想娟娟也不在吧?」

「喔,她倒是回來了,好象是因為她的同學有事,所以不能一起念書。」

念書?

縴雨暗暗嘆息著來到她和連娟娟共享的房間外敲敲門。

「娟娟,出來一下,我有事要和你說。」

片刻后,縴雨與連爸爸和連娟娟三頭對坐在客廳里。

注視妹妹半晌后,她突然對連爸爸說:「爸爸,娟娟有男朋友了。」

「嗄?」

連爸爸非常意外,連娟娟則在一剎那的驚慌之后,隨即恢復鎮定,甚至一副無所謂的表情。

「娟娟,我想你最好暫時不要去你男朋友那兒,因為……」

這是縴雨考慮許久之后所下的決定,她必須在結婚前把一切告訴爸爸,免得妹妹惹出更多無謂的麻煩,因為結婚后她就無法兼顧家里了。

「……所以,娟娟,你以后最好謹慎一點,不會每一次都這麼幸運的。」

連娟娟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妳……妳真的看到了?」

縴雨頷首。

連娟娟下唇幾乎咬破了。「那他……他把帶子毀了嗎?」

縴雨搖頭。

「為什麼?」連娟娟尖叫。

遲疑了下,縴雨才坦誠說道:「因為我曾經向他提過要解除婚約。」

「你向他提出解除婚約?可是……」連爸爸更錯愕了。「這怎麼可能?宋先生替我們還了一大筆錢……」連家沒有半個人喜歡那個宋育群,可是當時只有宋育群能夠幫助他們脫離困境。

縴雨輕嘆。「原本是有同學願意借我錢還給他,可是現在……」

「我知道了!」連娟娟突然憤怒地針對她。「你也交了男朋友對不對?你的男朋友願意借你錢還給那家和,所以那家伙才叫人去偷拍那卷袋子來威脅你不準解除婚約對不對?」

縴雨無奈苦笑。「娟娟,帶子上的日期是去年九月啊!」

連娟娟頓時啞口。

連爸爸則滿臉歉疚地望住縴雨,「對不起,縴雨,對不起,都是爸爸沒用,欠了一屁股債卻要你拿終身幸福來抵償。我知道你的個性,你一定是真心喜歡你的男朋友吧?可是卻……」他慚愧地垂首。「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呀!」

見爸爸這般愧疚,縴雨比他更難過,她很明白爸爸已經盡力了,如果不是媽媽的病增加太多負擔,一家人原本可以過得很快樂的。

「爸爸,你不要這樣,這是……」

「不用管我了,姐!」連娟娟突然跳起來大叫。「我說過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負責,所以,姐,你不用管我了,誰愛看誰就去看,我……我才不在乎!」說完,她便頂著一張灰白的臉跑回房去了。

她真的不在乎嗎?

不,她只是在逞強。

縴雨嘆著氣。「爸爸,我想打一通私人電話可以嗎?」

「你……」連爸爸欲言又止。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兩個都是他的親生女兒,他該犧牲哪一個來保全另一個呢?「我回房睡覺。」唉,最沒用的就是他了!

望著爸爸佝僂的背影,縴雨鼻酸,心更酸。

然后,她徐緩地轉回頭來,目注電話許久后,才拿起話筒,按下段清狂的手機號碼……

* * *

震驚地瞪著手機好半晌,段清狂驀然瘋了也似的將手機砸向墻上摔它個唏巴爛,清脆的聲響傳不進他耳里,他的整個腦袋瓜子里早已被熊熊怒火的熾然聲占領了。

她要分手,她竟然要分手!

只因為那個混蛋,那個卑鄙下流無恥的混蛋,而他卻一點辦法也沒有,至少此時此刻沒有!

來來回回在臥室里走了幾百趟,終究還是壓不下滿腔的憤怒,沖動地抓起了電話,按下那個在研究資料時打印於腦海中,卻從未曾打過的號碼---------他從來沒想過他會打這支電話。

一待對方接聽,他劈頭就問:「你到底要怎樣才肯放了縴雨?」

對方沈默片刻,嗤出輕笑。

「是你嗎,縴雨的大學男朋友?」

「你到底要怎樣才肯放了縴雨?」段清狂不耐煩地又問了一次。「錢嗎?我會替她還給你,加倍!」

嘲諷的冷哼。「她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最適合我的女人,我絕不會放她走的!」

咬緊牙根,「十倍!」段清狂再拉高價碼。

「哈哈哈哈……」對方突然爆出輕蔑的大笑。「果真是個幼稚的家伙呀,你一定是個被寵坏的小鬼,以為有錢就能搞定一切,真是太愚蠢了!讓我教教你吧,這世上並不是有錢就能得到所想要的東西,如果你想要,就得不擇手段去奪取,一旦到手之后,就絕對不能放棄,懂嗎?小鬼!」

他的語氣更是不屑。

「我就是這樣得到一切,保有一切,而縴雨,自她和我訂婚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是屬於我的東西了,我絕不會任由屬於我的東西落到別人手中,也不容許任何人覬覦染指,你就算哭著求我,我也不會讓你再多看她一眼。當然,你也可以不顧她妹妹繼續糾纏著她不放,不過,你想到時候她是會恨我,還是恨你呢?」

「你……好卑鄙!」段清狂氣得渾身發抖。

「對,這正是我的座右銘,卑鄙的人才能得到一切!」對方自豪地說。

「你會后悔的!」段清狂咬牙切齒地發誓。

是的,那家伙一定會后悔的,因為他太小看對手了,以為段清狂不過是區區一個普通富家大學生,只會伸手向家里要錢揮霍,自以為了不起,其實一無是處,這種笨蛋就跟螞蟻一樣,怎麼捏怎麼死!

「等你比我更卑鄙的時候再說吧!」

「不,很快,你等著吧,很快!」

憤然扔下電話,段清狂也冷靜了。

他還有時間!

那家伙太有自信了,所以沒想到要趁機逼迫縴雨提早舉行婚禮,這是那家伙的失策,也是他可以利用的地方。

他會讓那家伙后悔的!

* * *

縴雨以為她必須千方百計躲避段清狂,沒想到全然不用,因為段清狂再一次自校園里消失了。

有人說是期中考快到了,段清狂躲在家里趕報告,也有人說段清狂大概又住院去了,甚至有人說他休學了。

只有縴雨知道以上皆非。

她可以猜想得到他在作什麼,所以她擔心,她憂慮,卻不知道能怎麼辦,她只有一個人,無法左右兼顧呀!

可是無論如何,她就是無法任由他去漠視自己的身體不管,所以猶豫再三之后,她還是忍不住又打手機給他,希望能說服他放棄,因為宋育群的陰險狡猾根本不是他們兩個單純的大學生能應付得了的。沒想到……

段清狂的手機暫停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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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3 23:47:04
第五章

該死,胃又痛了!

段清狂吞了兩顆葯,再自行打了一支針后,緊按住胃部繼續凝住電腦屏幕,他不知道自己的臉色有多難看,也沒有任何人知道。

自從那一夜和那個混蛋通過電話之后,隔天他就通告全家人,說是要趕期中報告,嚴禁任何人來騷擾他,至於三餐,送到他的書房外就好了。

然后,他就不曾再踏出后宮半步了。

這並不是第一回,他要是多翹個幾堂課,趕報告時就會自行關禁閉;或者迷上哪個電腦游戲,他也會自己躲在房里玩到厭倦為止。

不過只要他不是去玩那種體力負荷不了的運動,正常進食三餐,他那三個哥哥也都任由他去。所以無論吃多吃少,或者沒吃,他都會把一些飯菜倒進馬桶,剩下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留給哥哥們探聽,安撫一下那三顆愛操心的腦袋。

而事實上,自那天開始,他就日日夜夜不眠不休地盯著電腦屏幕,研究段氏公司的結構、營運、資金往來等等,希望能早點找出可以利用的漏洞。

真該死,越來越痛了!

他想再吃兩顆葯,這才發現葯沒了,只好到醫療室補給他的葯盒子。回到書房又吞兩顆葯,打了一支針,再繼續研究電腦上的資料。

可是不過一會兒,他就雙臂緊壓住胃部,呻吟著把額頭抵在鍵盤上,痛得全身陣陣發寒,冷汗涔涔。

再過片刻,他覺得更不對了,現在不僅胃痛,連胸口也痛了。

不會吧?

他連忙拿出另一瓶葯,抖著手想打開,卻掉了滿地,連瓶子都不曉得滾到哪里去了,只好撿起兩顆掉在身上的葯片趕緊丟進嘴巴里,然后喘息著等待胸口的疼痛消失。

大半天后,胸口不痛了,可是胃部依然痛得很,兩眼不由自主地瞄向沙發,身體實在很想去躺一下,可是腦袋卻拼命抑止他的身體,於是他強迫自己把視線拉回來定在電腦屏幕上。可是……

天哪,真的好痛!

電腦屏幕上的字開始模糊了,他甩甩頭,又吃了四顆葯,打了兩支針,咬緊牙關忍住令人幾乎喘不過氣來的劇痛。

見鬼,胸口又痛了!

葯、葯、葯……另一瓶葯呢?另一瓶葯呢?

該死的另一瓶葯呢?

* * *

三兄弟先后進入玄關大廳,段仕濤與段滌臣同時把公事提箱交給段月飛拿到書房。

「四少爺呢?出關了沒有?」段仕濤問傭人。

「還沒有。」

「還沒有?」段仕濤皺眉。「老二,他入關多久了?」

「六天。」

「最高紀錄呢?」

「十一天。」

「喔。」段仕濤要上樓,隨即又停下。「老二,我還是不太放心,你去看看他吧。」

段滌臣恰好與段月飛錯身而過。

「咦?二哥要去老四那兒嗎?」

「我叫他去看看老四。」

「老四會發飆喔!」

段仕濤哼了哼。「有膽子叫他來飆我!」

「是沒人敢飆大哥您啦,可是……」段月飛往后宮那邊瞄了一下。「要是老四賭氣不吃葯不打針怎麼辦?」

段仕濤濃眉又皺。「那小子,就是會使這一招!」

「因為連大哥也怕他這一招啊!」

段仕濤臉色驀沉。「老四真是愈來愈不象話了,我們擔心他的身體,他卻盡找我們的麻煩,成天只會耍些奸詐的小手段來捉弄我們!好,這回等他趕完報告之后,我一定要……」

狠話才說一半,遠遠一聲驚恐的叫聲竄過來嚇得段仕濤與段月飛不約而同呼吸暫停三秒,脆弱的心靈霹哩啪啦剎時出現好幾道裂痕。

「救命啊,大哥,快來呀!」

一聽,段仕濤與段月飛各自抱緊一顆破裂的心,同時起步沖向通往后宮的廊道……

* * *

J大醫輔中心-----------

「怎樣?」

三兄弟同時扑向急診醫療室門口,差點把剛推門出來的陳醫生又撞回去。

「他的胃部大量出血,必須立刻動手術,可是他同時又有心臟衰竭、肺高壓的征象,而且白血細胞數急遽增高……」

「少?唆這些我有聽沒有懂的話!」段仕濤怒吼。「給我說簡單一點,他的情況到底如何?」

「很不樂觀。」陳醫生冷靜地說。「他所有的毛病幾乎在同一時刻全部發作,我甚至不能肯定他能不能熬過這個手術。」

三兄弟不約而同面色慘變。

「怎麼……」段仕濤無力地喃喃道。「怎麼趕個報告會趕成這樣?」

「對不起,我要去手術室了。」

在護士的通知下,陳醫生匆匆忙忙走了;三兄弟相對一眼,也匆匆忙忙追在后面去了。

* * *

手術室門外,三兄弟不曉得等待了多久,他們沒算過;加護病房外,三兄弟不曉得又等待了多久,他們還是沒算過,也沒有人敢離開,就怕一離開便與小弟天人永隔了。

天亮了又天黑,天黑了又天亮,他們依舊失魂落魄地守在加護病房外,什麼也沒吃,只猛灌黑咖啡,一句話也沒說,只在心底拼命向所有神明禱告---------管他是佛教、道教或天主教。

「對不起,段先生,」神智始終游移在加護病房內的三兄弟,全然沒有察覺某位護士不知何時摸到他們身邊來。「我知道你們吩咐過無論任何同學要來探病都不許可,但是……」

她躊躇了下。「有位女同學,她已經在候診室里等了兩天兩夜,她說在尚未得知段同學的病況之前她絕對不離開。」

魂游九天的神智終於勉強收回來了,三兄弟詫異地互覷一眼。

「她是誰?」

「我不知道。」

段仕濤沉吟了下。「讓她上來吧。」

縴雨的模樣非常憔悴,眼眶是紅的,臉色是青的,唇瓣是白的,一眼看去甚至比三兄弟還要落魄。

「清狂他……還好嗎?」

清狂?

她叫老四清狂?

三兄弟驚訝又狐疑地再次相覷一眼。

「請問你是?」

「連縴雨,資設系二年級。」縴雨聲音沙啞地回道,再問:「請告訴我,清狂他沒事了嗎?」

深深凝視她一眼后,段仕濤才告訴她:「不,他還沒有脫離危險。」

唇瓣抖了抖,「是嗎?他……」縴雨呢喃,「對不起,都是為了我,都是為了我,」她沒有哭,連哽咽也沒有,可是淚水卻拼命往下掉,像沒拴緊的水龍頭。「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為了她?

抓住這三個字重點,段仕濤即刻追問:「為什麼是為了你,你能告訴我們詳情嗎?」

悲傷的瞳眸無助地瞅著他們,這一刻,她是如此令人心酸的我見猶憐。

「因為,他想幫我擺脫我的未婚夫……」

冗長仔細的敘述,逐一讓三兄弟恍悟小弟近日來的一些古怪行徑,也讓他們明白前些日子的小弟為何整日笑呵呵的好象快樂的要飛上天了。

「可是……」段仕濤黯然低語。「他為什麼不敢告訴我實話呢?是我平日對他太苛了嗎?難道他不知道,只要是為了他,即使是殺人犯法的事,我也會毫不猶豫地去作嗎?」

「不,不是那樣的,」縴雨急道。「清狂老是跟我說,這世上最溺愛他的人就是他的三個哥哥,所以他隨時都把他的三個哥哥掛在嘴里,有些同學還嘲笑他有戀兄情結呢!真的,他一直知道你們有多疼愛他,他知道的!」

段仕濤徐徐抬眸,凝住她片刻,突然,他沉聲低喚,語氣恢復平日的冷靜沉穩。

「老三。」

「大哥?」

「你留在這兒,有消息即刻通知我們!老二,我們走!」

「大哥,上哪兒?」

「公司,我們要用最短的時間吃掉那個宋育群所擁有的一切,包括他身上穿的內褲,我要他跪下來求老四!」

* * *

疲憊地回到家里,縴雨無力下垂的臉輕輕抬起,爸爸看著她,大哥看著她,妹妹看著她,弟弟也看著她,她勉強勾出一抹澀然的笑。

「我沒事。」臉再次無力地垂下。「我要洗澡了。」

拎著包包,她宛如失了魂似的進入浴室,片刻后,浴室里便傳來隱隱約約的啜泣聲,那樣哀傷、痛苦、無奈、歉疚,卻又拼命壓抑著不敢哭出聲來,那種無法宣泄的悲哀更教人痛心。

所有勉力支撐的堅強,在得知段清狂的病況那一剎那便全然崩潰了!

連爸爸歉疚地望著浴室門,連榮貴無奈地望著浴室門,連榮志不知所措地望著浴室門,甚至連媽媽也躲在房門后怯怯地偷望著浴室門,而連娟娟,她貼著門,眼眶噙淚,好半晌后,她終於下定了決心。

「姐,」她敲著門。「我跟你說,我真的不在乎,真的,那家伙想要怎樣都隨便他,你不用管他的威脅,反正我快畢業了,到時候留長頭發,化個妝,這樣就沒有人可以認出那是我了!」

啜泣聲猝止。

「姐,你開門呀!」連娟娟再敲門。「你出來,我們大家一起商量,只要我不在乎,那家伙就沒輒,對吧?所以你盡管跟他解除婚約沒關係,那種人嫁給他會很凄慘的啦!」

又過了一會兒,門終於喀啦一聲開了,凄楚欲絕的臉蛋悄然出現。

「姐,既然是偷拍的,一定沒有近距離鏡頭,」目注縴雨無助的姿態,連娟娟自覺更有勇氣了。「所以不用管那家伙,我真的真的不在乎,你可以馬上和那家伙解除婚約跟你的男朋友在一起,你好愛他的不是嗎?」

「是的,我好愛好愛他,可是……可是……」縴雨憂傷地呢喃,顫著唇瓣,她忽地扑向連娟娟懷里痛哭失聲。

「他快死了,他快死了呀!」

* * *

兩眼盯著加護病房,縴雨茫然呆坐著,段月飛則盯著她,若有所思。

「連同學,你不用上課嗎?……連同學?……連同學?」

猝然回神,「嗄?」縴雨仍是茫然。

「你不用上課嗎?」段月飛耐心地再問一次。

縴雨蹙眉,「上課?上什麼課?」她不解地反問。

如果不是時間不對,心情不對,段月飛一定會爆笑出來,但是現在他只想哭,實在笑不出來。

「你是資設系二年級的學生,你忘了嗎?」

「啊,是嗎?」縴雨困惑的低喃,好象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是,沒錯,而且……」段月飛用力提醒她。「據我所知,你們已經開始期中考了。」

「喔。」縴雨頷首,表示她知道了,然后又回去盯住加護病房。

段月飛無奈搖頭,看出她根本什麼也沒聽進去,於是掏出手機到一旁去打了幾通電話后回來,又注視她好一會兒。

「連同學,我替你請假了。」明知她可能“聽不懂”,他還是說了。

「喔。」她果然“聽不懂”。

「你們系主任也允許你補考或補交作品。」

「喔。」

原來對牛彈琴就是這種滋味。「連同學,你應該聽老四提過霜霜吧?」換個話題試試看,免得她真的成為石化人了。

果然,縴雨聞言即調過視線來。「你們的小妹妹?」

為了更加轉移她的注意力,段月飛故意很夸張的哈了一聲。「小妹妹?拜托,千萬別這麼叫她,她是只標準的老母雞,而且,她已經二十二歲了,比你大喔!」

「啊,真的?」縴雨有點驚訝。「我一直以為……她比我小。」

「不,她不但比妳大,個性又強悍,而且就像老四的媽媽一樣,老四還真有點怕她呢!」

「可是……」縴雨眉宇輕攢。「她怎麼都沒有來?」

「她在美國。」段月飛斜倚著墻,兩手插在褲腰袋里。「她在台大醫學院念了一年就跑到美國去了,因為無論是教育或醫學,美國都比台灣進步。」

「那……不該通知她嗎?」

「老實說,」段月飛苦笑。「我們不敢。」

「不敢?」

「這個……該怎麼說呢?」段月飛想了一下。「平常時候,霜霜是個很冷靜的女孩子,可是事情一旦牽扯上老四,她就很容易抓狂,而她的抓狂可不是普通的抓狂,是那種發瘋的抓狂。記得有一回老四和同學吵架發病,霜霜居然拿刀子要去砍了那個同學,嚇得我們差點也跟著抓狂!」
縴雨抽了口氣。「好……驚人!」

「所以說我們不敢通知她,否則在這種狀況下……」段月飛瞄了一下加護病房。「我們實在不知道她會抓狂到何種地步,更沒有把握能讓她冷靜下來。」
縴雨欲言又止地看他一眼,又垂眸無語,段月飛一眼就明白她想說什麼。

「當然,我們也很擔心如果老四……」他驀然噤聲,不安地望著陳醫生匆匆跑來撞進加護病房內。

砰!

看著加護病房的門又關上,段月飛與縴雨不約而同調過眼來相互瞪住對方,不敢出聲,甚至連呼吸也不敢,直至加護病房的門又被撞開,陳醫生興奮地跑出來大聲宣告……
「他醒了!」

* * *

宋育群佇立在段氏大樓前,仰首眺望著看不見的頂樓,心中滿是疑惑不解,還有抑止不住的憤怒。

他見鬼的究竟是什麼時候惹上了段氏?

不要說段氏那種大財閥根本看不入眼他的中小型企業公司------如果說段氏是開連鎖店的超市,他的公司也只不過是一個夜市小攤販;即使是雙方的營業內容也風馬牛不相及,八竿子打不著;兩邊更是從來沒碰過面,也沒通過半次電話。
他究竟是如何惹上了段氏?

懷抱著一顆愈來愈疑惑的心,宋育群走入段氏大樓,一待他表明身份,立刻有專門人員直接把他送上頂樓,一踏出電梯,又有另一位祕書領著他踩在厚實無聲的地毯上走向信道盡頭,再經過專務祕書的通知,另一位祕書的領路,他終於來到段氏總裁辦公室。
然后,他見到了,商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三只暴龍--------段氏三兄弟。

頭一回正面領略到真正的大人物那種帝王般的氣勢,宋育群首次有戰栗退縮的沖動------他害怕他們會吃得他屍骨無存!

「我……我是宋育群,請問段總裁……」

連話都不讓他說完,段仕濤便冷冷地一擺手。

「老三,告訴他!」

「是,大哥。」段月飛恭謹地應道,轉個眼,即對宋育群露出令人心驚膽戰的笑容,那兩排森森白牙,仿佛隨時準備將獵物撕扯開來一口吞下。「宋總經理。」
宋育群不覺咽了口唾沫。「段總經理。」

「這一份文件……」段月飛從桌上拿了一份卷宗夾扔給他。「請你稍微過目一下,也許你會覺得很有趣。」

宋育群看了,可是他一點都不覺得有趣,更正確的說法是,他嚇破膽了!

「這……這……」雖然沒有人請他坐下,可是他已經嚇得雙腿發軟自己跌坐下去了。「怎麼……怎麼……」
段月飛笑得非常燦爛,有力的牙齒更是閃閃發亮。

「我想你應該很清楚了,只要我們彈個手指,立刻可以讓你變得一無所有,甚至連你現在這身衣服都得馬上扒下來;再彈個手指,哼哼哼,宋總經理,恐怕你得吃上好多官司嘍,雖然官司打起來你不一定會輸,但是也夠你嗆的了;若是不幸輸了,嘖嘖嘖,搞不好大總經理得去嘗嘗牢飯的滋味了!」
宋育群看著自己的手,在發抖。「你們是……針對我?」

「很聰明!」段月飛贊許的點點頭。

「為什麼?」宋育群既憤怒又不解。「我到底是哪里惹上了你們?」

「沒有,你完全沒有招惹上我們哪里,但是呢……」段月飛屁股一歪斜坐上辦公桌角。「其實我們段家有四兄弟。」

「嗄?」宋育群茫然。

「我們還有一個弟弟,」段月飛耐心的解釋。「我們的小弟,說句不怕你笑的話,他是我們三兄弟的寶貝,他若是說要天上的星星,我們一定會造宇宙飛船上太空去為他摘,他若是說要海底的鉆石,我們也會為他汲干海水來尋找。唉,其實我們自己也知道這樣太過火,可是我們就是沒辦法不寵他……」
見宋育群仍是一臉困惑,段月飛只好直接點醒他。

「我們的寶貝小弟現在是J大三年級學生,這樣你該懂了吧?」

J大?!

宋育群驟而神情大變。難道……

「哈哈,你懂了。」段月飛望向段滌臣。「他終於懂了。」

拿回宋育群手上的卷宗夾,段滌臣也屁股一歪坐上另一邊的桌角。

「首先,請你交出連娟娟的帶子,所有的。之后……」他打開卷宗抽出一份文件放在旁邊。「這個我們就保證不再干涉了。」

「第二,請你收下支票,並和連縴雨解除婚約。之后……」他抽出另一份文件,連同支票放在剛剛那份文件上面。「這個我們也不管了。」

「第三,保證你不再找連家任何麻煩,之后……」他又抽出第三份文件。「這個我們會當作不知道。至於剩下的……」闔上卷宗夾,他露出溫和的微笑。「很抱歉,這得由我們的寶貝小弟來決定,他……」

「你得去求他!」段仕濤突然出聲,語氣森冷,毫無轉寰余地。「當面求他!」

宋育群雙拳緊握,臉色又青又紅。

沒想到僅不過一個疏忽,一個判斷錯誤,竟然會使他慘敗到這種全盤盡輸的局面,所有的棋子瞬間被吃的一乾二凈……

不,他還沒有輸,他還有一顆棋子可以利用……

見他神情瞬變,段滌臣與段月飛相對一眼,不約而同勾起一抹嘲諷的冷笑。

「當然,你也可以來個同歸於盡,我們整垮你,你也把帶子放到市面上去讓大家欣賞,不過呢……」段滌臣慢條斯理地說。「恐怕垮的依然只有你,因為我們可以把連娟娟送到美國,或者歐洲、澳洲,隨她高興;所以當你在台北街頭要飯,或者在綠島蹲苦窯的時候,連娟娟還是可以開開心心的享受她的生命。」

宋育群臉色白了。

「現在,你決定如何呢?」

宋育群臉色再轉灰,片刻后,猛一咬牙,伸出手。

「支票給我!」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他是聰明人,懂得何時該進何時該退才能保全自己,只要他還站得穩穩的,遲早他會把屬於他的東西再奪回來,誰也阻止不了!

段滌臣立刻把支票交給宋育群,並讓他在收據和解除婚約的協議書上簽名,甚至捺下拇指印。

「老三,跟他去拿帶子!」

待段月飛與宋育群一離開辦公室,段滌臣即問:「為何不現在就弄垮他?」

「同歸於盡嗎?」段仕濤往后靠向椅背。「因為連娟娟不是段家的人,這種事我們不能替她決定。」

「那等拿回帶子之后還是不能對他怎樣嘍?」

「對,因為我們誰也不敢確定他有沒有錄影帶的備份。」

「我不以為他會就這樣算了。」

「我也這麼認為,」段仕濤雙手十指搭成尖塔狀。「像他那種人我碰過幾回,他對屬於自己的東西有種變態的偏執占有欲,像他那種眼神我也看過很多次,他認為連縴雨已經是屬於他的東西,所以他早晚要奪回去。」

「那麼為了老四,我們得繼續盯緊他嘍?」

「沒錯,我們得緊緊盯住他,一有機會就整死他,讓他永無翻身的機會,」段仕濤神情嚴酷,語氣冰冷地說。「而且還不能讓他知道是我們搞的鬼。」

段滌臣笑了。「嘿嘿嘿,那好象是我最拿手的嘛!」

「的確,所以我打算把這個任務交給你。」

「太好了!」段滌臣笑得更開心了。「一想到他讓老四搞成那樣,不讓他碎屍萬段實在不甘心!」

「不要太便宜他。」段仕濤不甚贊同地皺眉道。

碎屍萬段還算便宜?

看樣子段家這三兄弟也有變態的戀弟情結傾向!

「放心,我會讓他下輩子……不,生生世世都不敢再接近老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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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3 23:49:23
第六章

同樣的週末,不同的氣氛,縴雨依然一大早就起來忙個不停,不同的是自她在浴室內哭泣翌日起,連媽媽就不太一樣了。

她變得很安靜,總是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不再抱怨這抱怨那,也不再樣樣都要依賴別人,除了打針之外,她自己的事都自己來。只不過有人在家的時候,她依然躲在房里不肯出來。

「媽媽,我要出去了,爸爸半個鐘頭后就會回來了。」

連媽媽不語,只是看著她,她微笑,轉身離房,就在她剛踏出房外一步之際,身后突然傳來連媽媽的聲音。

「你今天晚上可以不用回來,我會跟你爸爸說。」

「媽媽?」她驚喜地轉身,卻見連媽媽已經認真的看著小電視了,可是她知道自己沒有聽錯,媽媽就像以前一樣溫柔體貼,相信不久的將來媽媽就可以恢復正常了。

她忍不住過去親了媽媽一下,才愉快的出門去。

而在J大醫輔中心里,段清狂依然在加護病房里,因為他在清醒后四天就不得不再動一次開心手術。

「嗨,你今天有好一點嗎?」

尚未移除氣管插管的的段清狂眨了眨眼,張開五指,她微笑著將自己的手放進去,他握住,相當有力。

「啊,你好很多了!」縴雨笑得燦爛。「陳醫生說,如果你的情況持續穩定下去的話,再過兩天就可以移除氣管插管住到普通病房去了。」

他又用力握了她一下,她微笑著在床邊坐下,將他的手貼在她臉頰上。

「告訴你喔,媽媽今天跟我說,晚上可以不用回去了,她會跟我爸爸說。」

段清狂兩眼一亮,繼而曖昧地擠了擠眼,她嬌瞋地瞪回去。

「討厭啦,我是說,我媽媽現在進步很多了,而且進步得好快呢,我想再過不久,說不定她就可以恢復正常了。」

段清狂敲敲手指,她會意,拿來筆記型電腦給他敲鍵盤,她則目注於屏幕上。

「她的病到底有多嚴重,跟我一樣嗎?」縴雨逐一念出屏幕上的字,然后搖頭。「不,她的病不嚴重,只要按時吃葯打針就可以像平常人一樣過正常的生活。」

段清狂又敲鍵盤。

那就好,心理上的問題可以慢慢解決。

縴雨頷首。「我爸爸也這麼說,可是我們一直不知道該如何幫她,沒想到她卻自己鉆出牛角尖了。」

妳妹妹呢?她沒有問題吧?

「放心,她很堅強。」縴雨說,然后嘆氣。「只不過跟男朋友分手了。」

段清狂驚訝地眨了眨眼。

為什麼?

縴雨泛出苦笑。「因為錄影帶是她男朋友和室友一起合作錄影的,所以帶子里只看得到娟娟的臉,完全看不清楚她男朋友的臉。」

段清狂瞇了瞇眼,憤怒地用力敲鍵盤。

無恥的男人!

「幸好娟娟看得開,她說她學乖了,以后會專心在學業上,等她成熟一點再交男朋友。」

我會叫大哥去處理那兩個家伙!

縴雨贊同地點點頭。「對,免得他們再去拐別的女孩子。」

不,我是要確定他們沒有留帶子的備份。

縴雨怔了怔,繼而驚呼:「對啊,我怎麼沒有想到這個問題!」

放心,交給大哥一定沒問題。

敲完鍵盤,段清狂還比了一下OK的手勢,縴雨感激地捉住他的手。

「謝謝,如果沒有你,我們家任何人出問題都只能任人宰割了。」

掙脫她的手,他又敲鍵盤。

愛我嗎?

雙頰赧然,但她的眼毫不隱瞞地對他閃耀著柔情光採。

「我愛你,真的好愛你。」

段清狂眸底蕩漾著滿足的神採。

這就夠了,不必謝我,只要繼續愛我就夠了!

縴雨嘆息。「我運氣真好,這輩子能碰上你這麼好的男人!」

段清狂立刻揮洒出一臉傲慢之色。

你這輩子注定是我的,還有下輩子、下下輩子……

縴雨深深凝視他片刻。

「你還記得嗎?我們剛認識的時候,我說我想知道我到底是什麼顏色的?」

記得,你知道了嗎?

輕輕頷首,「我知道了,」縴雨呢喃。「就跟大島櫻一樣,我是雪白的,只等你來為我彩上絢爛的紋衣,我便是這世上最美麗的花瓣了!」

雙眉忽地揚起輕狂飛舞,段清狂迅速敲打著鍵盤。

我不會客氣的,我會盡情把我的顏色涂抹在你身上,把你完完全全彩繪成獨屬於我的花朵!

縴雨故意睜大訝異的眸子。

「咦?奇怪,我不是早已被你摘去涂上一大堆亂七八糟的顏色了嗎?」

又瞇起雙眼,段清狂慢吞吞地按著鍵盤。

亂七八糟?

「是啊,亂七八糟,可是……」一本正經地點點頭,縴雨也慢條斯理地說話。「是完完全全屬於你的色彩,再也沒有任何人能夠在我身上增添其它色彩了!」

瞳眸浮起笑意。

好吧,亂七八糟就亂七八糟,只要你是屬於我的就行了。

「我是你的。」縴雨溫柔但堅決地告訴他。

段清狂輕撫了一下她嫣紅的臉頰,再回到鍵盤上。

妳的期中考?

「我已經補交作品和報告了,你呢?」

期末交兩份報告就行了。

「怎麼這麼好?」好似有點不甘心。

眼里又換上頑皮之色。

你不知道嗎?

「什麼?」

我奶奶復姓上官。

縴雨一臉茫然。「所以?」

段清狂很夸張的嘆了口氣。

請問這所大學創辦人姓什麼?

「姓……」頓了一下,驚呼:「上官?!」

J大是段家的,理事長是我大哥,但始終都沒有人注意到,大家只注意到校長姓上官,他是我奶奶的親戚,所以大家都誤以為J大仍是屬於上官家的。

「難怪你能擁有這麼多特權,」縴雨恍然道。「這所醫輔中心也好象是專為你成立的!」

是為我改建的沒錯啊,否則普通大學的醫輔中心怎麼可能會如此完備?

縴雨白他一眼。「哼,特權份子!」

段清狂正想再敲鍵盤說什麼,就在這時,值班醫生和護士進來了。

「對不起,要檢查傷口縫線了。」

縴雨立刻把手提電腦拿開退到外面去,恰好碰上來探病的三兄弟,他們一邊從電梯那頭走來,一邊你一言我一句的談論某人。

「那個朱美倫到底是誰?好囂張!」

「我哪知道,不過聽老四提過,朱美倫追他好久了。」

「老四喜歡她?」

「討厭死了!」

「那就別讓她來騷擾老四。」

朱美倫又來了?

她天天都來,來得縴雨都不得不佩服她的耐力--------雖然不像縴雨當時死守在候診室那般死心眼,任誰都知道朱美倫是最沒耐性的,然而她追段清狂的毅力卻是無與倫比,縴雨無法否認朱美倫有可能是真的很喜歡段清狂。

雖然一旦碰上段家兄弟,朱美倫再如何嬌縱傲慢都沒用,但是她有預感,朱美倫絕不會輕易放棄。

如同宋育群一樣!

* * *

會來到J大並不奇怪,因為一開始段月飛就告訴他,段家老四要他親眼“見證”段家老四和縴雨的訂婚儀式。

段家老四是故意的!

宋育群很清楚這點,所以他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沒想到的是他們會來到醫輔中心。

段月飛看出他的疑惑。「老四會病倒是因為你,所以你必須付出代價!」

好奸詐的小子,竟然裝病博取哥哥們的同情,並掀起哥哥們的怒氣!宋育群憤然暗忖,他倒真是小看那小子了!

可是不過片刻后,他就自己推翻了自己的猜測。

床上那個蒼白憔悴的家伙絕對不是裝病,是百分之兩百的病號!

至於段清狂,他一見到那個三角眼的家伙,便勾起得意的笑容輕蔑地上下打量對方兩眼。

「我早就說過你一定會后悔了,而且我不必比你更卑鄙,我只要有三個具有變態戀弟情結的哥哥們就夠了!」

縴雨噗哧失笑,段仕濤皺眉,段滌臣兩眼一瞪,段月飛則直接爆出來。

「喂喂喂,有沒有搞錯啊,老四,我們疼你,你居然敢說我們變態?」

段清狂斜眼一瞄。「來咬我啊!」

段月飛張了張嘴,闔上,繼而雙眼一瞇。「信不信我立刻通知老么你不但又病倒了,而且動了兩次手術,住了三個星期加護病房?」

段清狂的得意瞬間被狗啃光了。「你敢!」

段月飛眼珠子一轉。「其實也不必我通知了,老么就快放假回來了不是嗎?到時候,哼哼哼,你可有得瞧嘍,段四少爺!」

段清狂的臉色有點發綠。「你……你們誰都不許告訴她我又動手術的事!」

三兄弟對視一眼,硬憋住爆笑的沖動。「是是是,我們誰都不會告訴她。」她不會自己上醫輔中心來問嗎?

狐疑的眼神在三張無辜的笑臉上來回游移。「縴雨。」

「嗯?」縴雨也在偷笑。

「為什麼我覺得他們笑得像三只老狐狸?」回過眼來,皺眉。「你也笑得像只小狐狸!」

縴雨吞回笑意,卻止不住嘴角的顫抖。「沒……沒有哇!」

段清狂挑了挑眉,繼而聳聳肩,「算了。」他重新對上宋育群。「總之,今天我要讓你知道一件事實,卑鄙的手段不一定能得到一切,就算是得到了,也保不住多久……大哥!」

段仕濤應聲上前掏出一個首飾盒放到等待中的手掌心上。

段清狂笑眼瞇瞇地打開首飾盒,現出里頭那兩枚光華燦爛的鉆石對戒,他拿出女戒。

「縴雨。」

縴雨伸出柔荑讓他為她戴上戒指,再從首飾盒里拿出男戒為段清狂戴上。跟著,段清狂旁若無人地攬來縴雨的腦袋在羞赧的唇瓣上深深印上一吻,傲慢的眼神隨后睨向宋育群。

「順便告訴你,縴雨的心是我的,還有她的人,也早就是我的了!」

始終面不改色的宋育群雙唇一抿,臉頰突然抽搐了下。早知如此,當初他就應該先占有她的肉體!

「現在……」段清狂驀然頓住,兩眼瞪著護士推門進來,手上端著針葯盤。「又要打針?」

「三支就好了。」護士笑嘻嘻的說。

「三支……就好了?」段清狂喃喃道,「Shit!」他低咒著闔眼往后靠。「為什麼老是要打這種針?頭很暈耶!」

「那你就不要老是進來動手術嘛!」

「妳以為我喜歡啊!」

「六次心臟手術、兩次骨髓移植、兩次肝臟移植、一次肺臟移植,四次腸胃手術、兩次胰臟和淋巴手術,外加一次切除盲腸?」護士裝模作樣地點點頭。「嗯哼,我會認為你已經上癮了!」

「聽你在說,」段清狂啼笑皆非。「我又不是有被虐狂!」

「你沒有嗎?」不待段清狂回答,護士就翩然出去了。

「至少我還沒有動過腦部手術!」段清狂憤然吼出去。

「還有泌尿系統手術。」段月飛擠眉弄眼地加了一句。

必死雷射光即刻掃射過去。「你閉嘴!」

某人頭頂再次冒出濃煙,脖子一縮不敢再吭聲了。

哼了哼,段清狂又朝宋育群瞪過眼去,「現在,我鄭重警告你,不準你再出現在連家任何人面前,也不準在背后亂搞什麼鬼,為了確保你不會食言,所以……」他驀而轉向段仕濤。「大哥,交給你了。」

段仕濤頷首,再調過眼去看著段滌臣。「老二,交給你了。」

段滌臣微笑,「沒問題。」然后對宋育群勾勾手指頭。「來吧,宋大總經理,我們到外面去談談吧!」

待他們出去后,段仕濤突然掩口咳了兩聲,然后很不自在地問:「你們……咳咳,有……咳咳,避孕嗎?」

段清狂怔了下,旋即一把摟來滿臉通紅的縴雨,放聲大笑。「當然沒有!」

「那你們預備什麼時候結婚呢?」段仕濤認真地問。

段清狂想了一下,詢問的目光俯向懷里的女孩。「暑假?」

「你……你決定就好。」縴雨羞赧地囁嚅道。

「我決定就好?」段清狂咧著大嘴。「嘿嘿,我喜歡聽這種話。」

段仕濤白眼一翻。

「少在那邊得意了,你就這樣訂婚了,也沒有去見過人家的父母……」

「啊!」段清狂大叫。「對喔,我只顧著要給那家伙好看,卻忽略了要先去拜見未來的岳父岳母!」

「呃,我爸爸說想來看看你。」

作了二十多年課長沒昇過職,上個星期卻連昇兩級坐上經理寶座,薪水更是三級跳,外加配給公司車,而且上司對他客氣得不得了,甚至還本末倒置地反過來請他多多指教,連爸爸怎麼想都跟段家脫不了關係。

「那怎麼行!」段清狂大加反對。「我是晚輩,還偷了他女兒,怎麼說都得由我先去見他呀!」

「可是你現在……」

「等我好了,第一件事就先去妳家!」

* * *

為了方便縴雨在空堂時來陪伴他,段清狂在醫輔中心住到陳醫生宣布他可以恢復上課之后才回到家里,這天是星期五。

翌日下午,他就專程跑到連家去,準備好好巴結一下未來的岳父岳母大人。

「爸爸,他們到底什麼時候到呀?」連娟娟不耐煩地問。

連爸爸看了一下手表。「應該快到了吧。」

「妳急什麼?」連榮貴倒是挺悠哉的。「早晚會到的不是嗎?」

「急著要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男孩子,居然會愛姐愛到連命都不顧了!」連娟娟咕噥。「不過身體那麼差好象有點遜,竟然還要姐去接他呢!」

「超遜的!」上輩子是袋鼠,這輩子不幸生為人的連榮志,每天一早醒來就動個不停,才國中便已高頭大馬勝過高中生,運動十項全能,功課科科不能,如果不是靠超優的體育成績,學校會讓他昇級才怪!

「基本上男人若是沒有能力保護女人,他就沒有資格稱為男人!」

「男人?」連娟娟嗤之以鼻地瞟一眼頂著籃球在指尖上轉的小弟。「你也只不過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小毛頭而已!」

「那又怎樣?」連榮志蠻不在乎地繼續頂著籃球轉。「我們學校可是拿我當寶耶!」

「是喔,我倒要看看你這樣上不上得了高中!」

「喔……」籃球掉下來了。「那好象是真的有點問題耶。」

「不是有點,是很有問題……啊,對了,說到這個……爸,」連娟娟諂媚的笑對上連爸爸。「如果我考上大學的話,能不能買一台電腦給我?」

「電腦?」連爸爸不由大皺其眉。「很貴吧,我聽說一台要五、六萬呢!」

「那……」眼珠子一轉,又抓到了另一號犧牲者。「大哥補貼一點吧?」

「想都別想,我要存錢買車子!」連榮貴斷然拒絕。「你不會自己打工賺錢買?」
「可是那麼貴,我要賺到什麼時候才……咦?好象是姐回來了耶!」

連娟娟興奮地跳起來奔向大門,果然,門開了,縴雨牽著一個高瘦俊朗但顯得有些單薄的年輕人進來,縴雨笑得溫柔含蓄,年輕人卻笑得好夸張,嘴都咧到耳后去了,好象日本的裂嘴女妖怪。

「清狂,這是我妹妹娟娟,還有……」縴雨一路牽著段清狂直入客廳。「我爸爸、大哥、弟弟,我媽媽在房里。」

「啊,伯父,您好,久仰大名……」

縴雨噗哧失笑。「什麼久仰大名,你太夸張了啦!」

「咦?會嗎?呃,總之,」段清狂掏出一個盒子雙手恭送出去。「一點小禮物,請伯父笑納。」

「人來就好了,何必這麼客氣呢?」連爸爸狐疑地接過來打開一看……抽了口氣。「這這這……這是勞力士!」還鑲鉆!

段清狂一臉笑瞇瞇。「對,不過一百多萬而已。」

這回是大家一起抽氣,連爸爸更是駭得雙手一抖,差點把一百多萬砸到地上去,旋即忙不迭的把東西又退回來。

「對不起,這麼昂貴的東西我不能收!」

笑容僵住了,繼而垮成一副沮喪的苦瓜臉轉對縴雨小小聲哭訴。

「縴雨,你爸爸好象不喜歡我耶,他不肯收我送的禮物ㄋㄟ!」

乍聽那種驚人的價格,縴雨也有點被嚇到。

「這……你干嘛買那麼貴的手表嘛!」

「可是大哥、二哥、三哥去見他們的未來岳父時,都嘛是送這個,」段清狂委屈地咕噥。「所以大哥也叫我送這個嘛!」

「那……那……」縴雨嘆氣。「爸爸,你收下吧,這是他們兄弟對你的恭敬之意,不收也不太好意思。」段家的人真是不把錢當錢看!

「真……」連爸爸遲疑地看著手表。「真的要收?」

「收下來吧,然后……」縴雨想了一下。「有機會時爸爸就戴出去應酬或什麼的,平常就放到銀行保險箱里去好了。」

又猶豫片刻后,連爸爸才小心翼翼地收起手表。若是稍加注意一點的話,可以瞧見他的眉梢眼角仍是有一絲掩不住的驚喜。

「那我呢?」連娟娟跳過來指著自己。「我有嗎?我有嗎?」

段清狂又回復笑瞇瞇,另外掏出……

一張紙?

連娟娟臉上的興奮之色迅速消逝無蹤。「那是什麼東東?」

「段氏名下電腦公司的提貨單,你可以到那兒挑選你想要的任何機種電腦,以及配備。」段清狂解釋,然后揮揮那張紙。「你不喜歡嗎?」

啪一聲,那張紙已經搶到連娟娟手中了。「沒有任何限制,任由我挑選?」

段清狂頷首,下一秒,連娟娟已經沖出大門去了。

「我想她應該很喜歡。」段清狂說,接著轉向連榮貴,一把連著鑰匙圈的鑰匙吊在他手指頭上。「這個,是三年前我大哥買給我的車子,可是我的身體不好,沒什麼機會開,如果你不嫌棄是中古車的話,就送給你開。」

這回未待連榮貴開口,縴雨就忙著鼓勵他收下。

「大哥,收下來,不然他老是吵著要開車帶我出去玩,我看是開得出去卻開不回來了!」

「好,那就謝謝了。」Lucky!沒想到才剛計畫要買車子,車子卻自動送上門來了,三年不算很久,又不常開,有錢人的車子也都保養得很好,應該還很新。「請問是……」

「法拉第。」

鏘!鑰匙掉到地上去了。

連榮貴一副嚇呆了的傻樣。「法法法法……法拉第?!」

段清狂怔了一下,又側首去低聲問:「縴雨,法拉第是很爛的車子嗎?」奇怪,大哥應該不會買爛車子給他呀!

縴雨哭笑不得。

「什麼很爛,那一輛要幾百萬耶!你是男生,怎麼可能不知道?」

段清狂聳聳肩。「我對車子不是很有興趣。」

說的也是,他並不像其它男生一樣想開車就能開車。

縴雨蹲下去撿起鑰匙交給連榮貴。

「你開吧,大哥,反正他又不開,他的哥哥們也都有自己的車子了。」

連榮貴戰戰兢兢地捧著鑰匙,簡直不知如何是好。他敢開出去嗎?

最后,縴雨把手上提的袋子交給連榮志。

「哪,你的,現在最新款的游戲機,以及所有的游戲片。」

連榮志歡呼一聲,馬上搶過去坐到電視機前地上了。

「你媽媽?」段清狂輕輕問。

縴雨又牽住他的手來到媽媽房前敲敲門。

「媽媽,我的男朋友來了,他想見見你,可以嗎?」

無聲無息。

「沒有關係,」段清狂露出諒解的微笑,並拿出一個扁平的首飾盒放到縴雨手上。「你把這個拿進去交給她,我相信她一定會很喜歡的。」

縴雨很快就出來了,神情卻有些奇怪。

「我媽媽一見到那條翡翠項鏈就哭了。」

段清狂瞄了一下沙發上的連爸爸,壓低了聲音說:「你媽媽原是富家女,那條翡翠項鏈本來應該是她結婚時的嫁妝首飾之一,可是后來她離家出走和你爸爸私奔,所以……」

「真的?」縴雨顯得很驚訝。「你怎麼知道?」怎麼她這作女兒的反而一點都不知情?

「我大哥說的。」

段仕濤曾經派人調查她家嗎?

也難怪啦,段清狂是他最疼愛的弟弟呀!

「那媽媽娘家那邊……」

「落魄了,你外公外婆早就去世了,只剩下你舅舅一家人,過的不是很好,所以我才買得到那條項鏈。」

「他們住在哪里?」

「台南。」

「喔。」等媽媽更好一點再找時間去看看他們好了。「那條項鏈很貴嗎?」

「不貴,不貴,才四百多萬。」

才?

縴雨禁不住又嘆氣。段家的人真的一點金錢概念都沒有!

「你餓了吧?我去弄點東西給你吃。」

「好,我去和妳爸爸聊天。」段清狂走向連爸爸,忽又回頭。「不要稀飯!」

縴雨無奈地搖搖頭,進廚房去了。

「請問伯父,我可以和縴雨結婚嗎?」

「喔,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呢?」

「明天。」

「欸?!」

這種聊天方式可真會嚇死人!

當縴雨端著蒸蛋和蒸魚出來時,半途上不禁停住了。

段清狂和每個人都聊得很開心,大家都在笑,即使先前有點瞧不起段清狂的連榮志,都趴在沙發背上眉飛色舞地和“超遜”的未來姊夫談論某件事,不知何時回來的連娟娟則跪坐在段清狂前面地上,拼命想要搶回段清狂的注意力。

最令人震驚的是連媽媽,竟然站在房門邊靜靜地注視著客廳里的人,因為她太安靜了,所以沒有人注意到她。

「媽媽,」縴雨屏息地,幾乎是耳語似的輕聲低喚。「清狂很隨和,很有趣,你要不要去和他聊聊?」

連媽媽遲疑片刻,輕輕頷首。

縴雨壓下狂喜的興奮,連忙大聲呼喚客廳里那個正在哈哈大笑的家伙。

「清狂,我媽媽也想跟你聊聊呢!」

「耶?」段清狂驚喜回眸,隨即跳起來對準連媽媽恭恭敬敬地彎下腰去。「啊,伯母,您好,久仰大名……」

這回大家一起哄堂大笑。

「又來這一套,段大哥,什麼久仰大名嘛,好遜喔!」

「我又錯了嗎?」段清狂咕噥。

「媽媽,到那邊坐嘛。」深怕媽媽又退縮回去,縴雨不落痕跡地把媽媽推向客廳,並把托盤遞給段清狂。「清狂,拿去。」

「太好了,蒸蛋,豆豉蒸魚,都是我喜歡吃的!」段清狂歡呼著放下托盤,拿起筷子來就挾。

「段大哥,你一天到底要吃幾餐呀?」連娟娟好奇地問。

見段清狂吃的不亦樂乎,縴雨便代他回答:「至少六餐。」

「為什麼?」

「因為他的胃只剩下三分之一。」

「就是這一次開刀切除的嗎?」

「他本來就只有一半的胃,這回又切除了一些,只剩下三分之一了。」

「哇,段大哥到底動過幾次手術啊?」

這個縴雨就不是很清楚了,詢問的目光即往段清狂那兒投注過去,段清狂聳聳肩。

「小手術不算,大手術將近二十次吧。」

「什麼才算大手術?」

段清狂咧嘴一笑,「譬如……」筷子自脖子下方筆直虛划到肚臍上。「剖腹開心。」

眾人齊咽口水。「就是你這回動的手術之一?」

段清狂兩肩一聳。「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幾聲驚喘。「你到底動過幾次開心手術啊?」

「六次,一次是心臟移植,其它還有兩次骨髓移植、兩次肝臟移植、一次肺臟移植,四次腸胃手術、兩次胰臟和淋巴手術,至於小手術……嗯,大概也有二、三十次吧。」

說完,突見所有的視線全集中到他的胸口上去了,段清狂不由自主地也跟著低眼看看自己的胸口。

沒什麼不對呀!

「怎麼了?你們在看什麼?」

「看你的肚子什麼時候會爆開來!」

哇塞,太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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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3 23:51:36
第七章

在系上,縴雨絕不是什麼顯眼的人物,行事又低調,同學兩年,可能有很多人仍然不知道有她這麼一個人的存在。

唯有這一回期中考,她竟然沒參加考試,也沒有交出任何作品,雖然事后也補交出報告和作品了,但依然小小地引起了一些同學的側目---------她竟然不必補考,只要補交報告就pass了。

早知道大家都不參加考試了。

「連縴雨,教授說你那份作品好象是抄襲的喔,最好……」

「笨蛋,妳耳背呀妳!」縴雨正感錯愕,班代就喊了過來。「不是連縴雨,是林天於啦!」

「是林天於嗎?」不甚甘心的懷疑。「是連縴雨吧?」

「熱帶魚?」

「對啊。」

「熱帶魚是林天於,連縴雨是櫻花。」

「……喔。」

縴雨不禁苦笑,自從期中考過后不久,偶爾她就會碰上這種奇怪的問題和奇怪的眼神,他們沒有惡意,也不是故意要找她麻煩,只是自然而然的就會賴到她頭上來。

不過這也不能怪他們,聽說這次心理學期中考有些人被死當了,而她卻只要交篇報告就pass了,難免招人不快。

唉,原來特權階級也不是很好當的!

「咦?連縴雨,你訂婚啦?」班代原是要來安慰她,一眼卻瞧見了她手上的訂婚戒指,那顆鉆石亮晶晶的好大一顆,搞不好有一克拉呢,只不曉得是真鉆或蘇聯鉆?

眾嘍?們一聽,不約而同把驚訝好奇的視線集中過來。

實在不怎麼習慣成為眾人注目焦點,縴雨有點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一個月前。」

「一個月?」班代驚呼。「而我們居然現在才發現?你是螞蟻嗎?」

縴雨淡然一哂。「我想有些人還不認識我呢!」

的確是。「對象是誰?我們學校的?」

縴雨頷首。

「同系的?我們認識嗎?」

「不同系,可是……」唇畔揚起有趣的微笑。「我想很少人不認識他吧。」

「喔?是誰?」

「是……」

「縴雨,好了沒有哇,我快餓死了啦!」

眾嘍?們即刻把目光轉注向教室門口那輛重武裝坦克,上面坐的則是打死都不會有人把他和連縴雨扯在一起的人物,可是偏偏他口中叫的名字正是連縴雨,大家不禁錯愕地齊聲大喊--------包括班代。

「段清狂?!」

段清狂似乎嚇了一跳。「干嘛?叫魂啊!」

依然不敢置信。「你和連縴雨訂婚了?」

驚嚇的表情馬上轉為得意洋洋。「沒錯,怎樣?羡慕吧?」

「可是……沒見你和連縴雨在一塊兒過呀!」

「因為……」段清狂朝縴雨伸出手,縴雨立刻背起背包過去將自己的手放入他掌心中,他緊緊握住。「我們都在醫輔中心約會,你們看不見!」

「哇,好詐,說是住院開刀,原來是馬扁人!」

「誰說的?我真的開刀啦,不然我脫衣服給你看!」說著,真的開始扭開胸前的扣子了,可是下一刻,一陣媲美殺豬的尖叫聲又使他立即把兩只手移到耳朵摀住。「哇靠,校園里禁鳴喇叭,你們不知道嗎?」

「你暴露狂!」女生們又叫又笑。

「細妹,愛看麥假歹勢啦!」

「誰要看,我們又不是連縴雨!」

「她才不希罕咧!」段清狂曖昧地猛擠眼。「我全身從頭到腳早就被她看透透啦,當然,她也早就從頭到腳被我……」

「清狂!」縴雨漲紅臉驚呼,旋即熊熊一下將輪椅作了一百八十度的大旋轉,險些把段清狂給甩出去了。「我們去吃東西!」

大家哈哈笑著目送縴雨慌慌張張的推著輪椅落跑。

「我知道段清狂是誰,也常常看到他在校園里到處跑,可是從來沒跟他說過話,沒想到他這麼好玩!」

「我也是,難怪他這麼受歡迎,他真的很有趣。」

「跟他作朋友一定很棒。」

「可是再下去就不好玩,也不有趣了!」突然有人插進來這麼一句。

大家一怔,隨即異口同聲大叫:「朱美倫!」

朱美倫公開追在段清狂后面跑,而且打死不肯放棄,這是J大上下都知道的風聲,連教授、行政人員都知道,可見她多有自信,而且下了多大的決心非要追到段清狂不可。

可是現在段清狂訂婚了,未婚妻卻不是她,她不抓狂才怪!

這下子可熱鬧了!

片刻的靜默之后,又有人突然開口了。

「那又怎樣?朱美倫喜歡誰是她家的事,反正段清狂喜歡的是我們的連縴雨,那我們當然要幫連縴雨嘍!」

這麼一說,女生們紛紛附合起來了。

「王秀珠說的對,那個朱美倫好跩喔,以為她老爸是市議員,她家又有錢,自己也長的漂亮一點就那麼囂張,哼,也該讓她知道並不是所有男孩子都喜歡她那種騷包!」

「我還聽說她在煞到段清狂之前,最喜歡男友一個接一個玩,玩得超瘋的,有時候還故意搶別人的男朋友,真是超惡劣!」

「那叫公家的車啦,笨蛋!」

「管她是公家的車、游覽車還是火車,她要是敢跑到我們資設系來找碴,我們就給她好看!」

「對!」

大家此起彼落對對對贊成,可只有男生們斜眼睨著她們一聲不吭,王秀珠彎彎的柳眉輕輕一揚。

「你們舍不得欺負朱美倫美眉?」

男生們各自轉眼他顧,王秀珠兩眼一瞇,正想嘲諷他們幾句,班代卻搶先了一步,而且畢竟是男生比較了解男生,所以他只說了幾句,立刻把男生陣線拉來與女生陣線同流合汙……不,是同心協力。

「各位男同學們,其實你們應該最支持段清狂和連縴雨在一起才對呀,否則朱美倫老盯著段清狂,你們哪有機會一親芳澤呢,對不對啊,豬哥兄們?」

男生們恍然相對一眼,隨即也紛紛贊同起來了。

「對,對,我們要支持自己系上的女生!」

說的真好聽!

「我說“寶月姐”,你還真行耶,」王秀珠贊嘆地比出大拇指。「幾句話就搞定啦!」

「姓王名秀珠的女人,妳敢再叫我一次“寶月姐”看看!」班代咬牙切齒地發出最后警告。

王秀珠眨了眨無辜的雙眼。「可是你明明叫……」

「我叫朱保岳,朱元璋的朱,保護的保,岳飛的岳,OK?」

「是喔,原來你叫朱元璋的朱,保護的保,岳飛的岳喔!」

「沒錯!」

「好,我知道了,以后我不會再亂叫了,“寶月姐”。」

「我殺了你!」

* * *

她要殺了那個和段清狂訂婚的女孩!

不到半個鐘頭,段清狂訂婚的消息就傳到朱美倫耳里,頭一個浮現在她腦海中的想法就是:她要立刻去殺了那個什麼連縴雨!沖出教室兩步,不相信的震驚感才使她停下了沖動的腳步。

從沒聽過,也沒見過段清狂和任何女孩子交往,怎麼可能說訂婚就訂婚呢?

一定是謬傳!

想是這麼想,但她還是不放心,所以逃課去找,拼命去找,全校走透透去找段清狂,她必須親耳聽到他說這是可笑的傳言,就像人家說明湖里每三年必會淹死一人的古老傳說一樣無聊!

「連縴雨,等等!」

然而她還沒找到段清狂,便先碰上了正要換教室上課的連縴雨,她不認識連縴雨,可是她知道傳言中女主角的名字,所以一聽到有人叫出那個名字,兩眼便反射性地掃過去了。

一個毫不起眼的女孩子徐緩地轉過身來,窈窕的身材,縴雅的五官,靈秀的氣質,恬淡沉靜得幾乎令人感受不到她的存在,卻見鬼的令人不安,因為連縴雨是與她完全不同的類型。

難道段清狂喜歡的是這種類型的女孩子?

「連縴雨,上一堂筆記你抄了沒有?」

「抄啦!」

「那借我抄,明天還你!」

「好,不過……」縴雨從背包里掏出一本筆記給王秀珠。「高教授講得太快了,所以字有點草喔!」

「沒關係。」王秀珠收好筆記,兩人便結伴往下一間教室而去。「下兩堂上完,段清狂也會來找你嗎?」

「嗯,他要帶我去租漫畫。」

「漫畫?」王秀珠失笑。「不會吧,你現在才要開始K漫畫?」

「丁副教說我的漫畫造型實在不行,叫我多看一點漫畫。」縴雨嘆出無可奈何的苦笑。「清狂說他要教我,結果他畫的比我還要糟糕,居然畫兩個豆芽人就要我拿那個交差!」

實在忍俊不住,王秀珠再一次噗哧失笑。

「段清狂真的好好玩喔,他在家里也是那樣嗎?你去過他家吧?」

「去過啊,他家好大好大,光是他的臥室就好幾十坪,還有私人實驗室呢,天文室天花板是玻璃的喔,圖書室就跟小型圖書館一樣,頭一次去的時候我還差點迷路了。我說啊,他的哥哥們簡直把他給寵坏了!」

「他有說什麼時候要結婚嗎?畢業后?」

「不,」縴雨微顯赧然地輕揚唇角。「這個暑假,七月。」

王秀珠甫始驚訝地瞠大了眼,后面便陡然傳來一聲憤怒的尖叫。

「你們要結婚?我不許,我絕對不允許!」

兩人愕然回首。

「朱美倫?!」王秀珠驚呼。

朱美倫張牙舞爪像只餓了三天三夜的母獅子,血紅的眼恨恨地瞪住縴雨。

「我絕不允許你和段清狂結婚,你這個不要臉的騷包!」說著,兩手尖尖十指閃電般朝縴雨的臉抓過來。

縴雨一時嚇得呆住了,幸好王秀珠及時舉起她的背包擋住愛德華的剪刀指,但聞幾聲細微的奇怪聲響,王秀珠放下背包,卻見朱美倫狂怒地看著自己的指甲------

至少折了三、四根。

王秀珠差點爆笑出來。「拜托喔,你嘛卡差不多一點好不好?你可以甩人家男孩子,男孩子就不能不喜歡你嗎?人家段清狂就是不爽你咩,你干嘛死纏住人家?難道你沒有一點自尊嗎?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看你的笑話嗎?」

朱美倫難堪地咬住下唇片刻。

「總之,我絕對不允許你們結婚!」語畢,她即轉身跑走了。

不允許?

她以為她是誰呀!

王秀珠受不了地搖搖頭。「不用管她了,連縴雨,快上課了,我們走吧!」

兩人繼續走向下一堂課的教室,但在縴雨心中,卻也不免有一些同情。

所愛的人不愛自己,真的是很悲哀的一件事呀!

* * *

未曾見到段霜霜之前,縴雨就對她有一份憂懼感。

一個冷靜強悍又有超變態戀兄情結的女人,對即將要“搶”去哥哥的女人會有何感想?

想都不用想,段霜霜一定會想盡辦法活活整死她!

聽說段清狂高中時代,只要有女孩子想和他交往,一律都被段霜霜給踢到遙遠的彼方去,說是通不過她的考驗的人就別想接近她的小哥,天知道她的考驗會不會要人命!

所以縴雨很慚愧羞恥的發現,自己竟然偷偷希望段霜霜繼續留在美國用功念書,或者交交男朋友什麼的,反正不要回來過暑假就是了。

可惜天不從人願,段霜霜還是回來了!

六月的某個星期天,她又來到段宅,準備和段清狂一起準備期末考,沒想到段清狂一見到她就說:「霜霜回來了!」

在她還忙著驚惶,尚未做好任何心理準備之前,她就與段霜霜面對面了。

段霜霜是個非常亮眼的女孩,高挑美麗,現代感十足,老實說,連朱美倫都沒得比,尤其是她那雙精悍的眼,如此堅強又富正義感,如果是在古代,她肯定是俠女那一類的人物。

此刻,那雙堅強的眼正筆直地盯住縴雨毫不稍瞬,盯得縴雨冷汗直流,半晌后,段霜霜卻突然笑了。

「縴雨,果然是你,我等你好久了!」

「嗄?!」

「我把小哥交給你了,不過你放心,我還是會保護你們的!」

縴雨微張著嘴,實在搞不太清楚現在究竟是什麼狀況,就連段家四兄弟都意外得很,沒想到全世界最難搞的段霜霜竟然如此輕易的接受了縴雨。

天要下紅雨了嗎?

「OK,三位哥哥們,我見過縴雨了,所以咱們可以閃人了,別在這兒作強力菲力普,讓他們好好用功吧!」

一眨眼,后宮里便只剩下國王和王后傻眼地面面相覷。

「怎……怎麼回事?」

「我哪知道,」段清狂拼命抓腦袋。「她一直不讓任何女孩子接近我,我還以為要費一番唇舌才能說服她接受你的說,沒想到一個字也不用。不過這麼好康的事,我們也沒道理抱怨吧?」

「她……她是真的接受我了?」是不是笑面虎打算使用暗殺絕招呢?

「放心,霜霜那人很爽直的,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直接說不喜歡,從不拐彎抹腳。」

「可是她說的話好奇怪喔,」縴雨困惑地回想。「她為什麼說等我好久了?」

「因為她一回來,我就開始拼命跟她說你的事嘛,那她一定很好奇,想早點見到你呀!」

「是這樣嗎?」好象不太對耶!

「是啦,是啦,是這樣啦,難不成你希望她一腳把你踢出去嗎?那我只好跟你一起滾出去嘍!」

縴雨噗哧失笑。「當然不是。」他的滾還不是坐輪椅的滾。

「那我們就趕快加油吧!」段清狂愁眉苦臉地看著滿桌筆記、資料。「唉,我得趕兩份報告耶!」

「你要用電腦嗎?」

「要,不過我要用實驗室里那台,資料都在那里,這台給你用好了。」說著,他開始收拾桌上的筆記,準備搬家到實驗室去。

縴雨打開電腦,搜尋里頭的程序……唔,好象沒有她要用的程序。

「我可以灌一些我要用的程序嗎?」

「可以啊,」段清狂拉開一個抽屜。「哪,你要什麼這兒都有,自己找吧。」

縴雨贊嘆地看一眼那整抽屜的光盤,再轉頭張望整間書房。

「你的書房比我家還要大,而且要什麼有什麼,真棒!」

「你要是累了,可以自己到處去熟悉一下,反正……」段清狂嘴角一揚。「不久之后,你也要住這兒了,不能老是像第一回那樣迷路要我去救你……」

「只有第一次而已啦,你不要每次都拿那個來嘲笑我嘛!」縴雨又赧紅了臉。「誰叫你家這麼大!」

「是很大,不過也很方便。」

「可是我最喜歡的還是從你家通往學校的櫻花道,全校居然都沒有半個人知道櫻花道盡頭就是你家,真是有點不可思議。」

段清狂聳聳肩。「我不說當然沒人知道,大家都以為是校長的家,自然沒人有興趣來看看嘍!」

接下來,兩人來回幾次把段清狂的資料筆記等搬到實驗室。

「清狂,不要太勉強自己了喔!」

「我知道,大不了重修,不然……」段清狂唇畔勾起一抹狡猾的微笑。「在確定過不了二一之前先辦休學,簡單得很!」

縴雨忍不住翻了翻眼。「是喔,這就是特權!」說罷,她轉身要回書房。

「等等,縴雨!」

回眸,「干嘛?」縴雨問。

猶豫了下,「那個……朱美倫有去找你的麻煩嗎?」段清狂不確定地問。

「沒有啊。」縴雨面不改色地仍掛著柔柔的微笑。

段清狂松了口氣。「那就好,那個女人啊,腦筋真是有點秀逗了,我甚至連話都沒跟她說過幾句,搞不懂她為什麼一定要纏住我不放?」

「有的時候……」縴雨沉吟。「這是上輩子的因果關係吧。」

段清狂不以為然地嗤了一聲。「那種事你也信?」

「我本來是不信的,但是……」眼神認真地凝住他,縴雨慢吞吞地說,「自從碰見你之后,我一直覺得我們早就認識了,不是什麼一見鐘情、二見傾情,而是早在這輩子之前我們就認識了、相愛了,或許我們上輩子曾經互許諾言說這輩子還要在一起,所以……」瞳眸倏忽抹上一片溫柔的深情。「我們這輩子又在一起了。」

沈默了會兒,段清狂才淡淡一哂。

「說的也是,我也有同樣的感覺,或許我們真是從上輩子延續至這輩子的緣分,可是……」他忽又攢起了雙眉。「跟那女人又有什麼關係啊?她干嘛硬插進來湊一腿嘛!」

「這個嘛……」縴雨忽地頑皮地眨了眨眼。「搞不好是你上輩子腳踏兩條船也說不定唷!」一說完,趕緊轉身落跑。

「欸?我哪有……唉呀,敢ㄎㄨㄝ我!」

段清狂跳起來追上去,可是跑沒兩步縴雨就自動停下來讓他抓住了。

「你不能跑!」

「那你就乖乖的讓我懲罰!」說著,他俯下腦袋開始在她脖子上種草莓。

「你……你的報告……」她輕輕喘息著。

「笨,當然要先作完實驗才能寫報告呀!」

請問是什麼實驗、什麼報告呀?

激情實驗,咸濕報告?

* * *

「咦?你今天不是只有三堂課?」

「我們第四堂還要補課,」縴雨歉然道。「你先回家,我上完課就去找你好不好?」

「不要!」段清狂孩子氣地撅高了嘴。「我陪妳上!」

四周頓時爆出狂笑聲。

「段清狂,你幾歲啊?」

段清狂下巴傲然一抬。「三歲,怎樣?」

四周笑聲更烈。

「我們要上漫畫造型課,你會畫嗎?」

「當然會,超厲害的呢!」

這回只縴雨一個人失笑。「你少丟臉了!」

「我不管,我就是要上!」

於是,當漫畫造型課的講師站在講台上,赫然發現教室最后面居然多了一輛戰車,不禁脫口問:「段清狂,你什麼時候轉系了?」

段清狂一副“我是無辜的殘廢人”模樣。

「沒有啊,我只是來旁聽的,說不定下學期就要來選修這一堂課喔!」

「哦,你對漫畫很有興趣嗎?」

「沒錯,而且我也畫得超帥的喔!」

十五分鐘后---------

「段清狂,我一點也不覺得你的豆芽人很帥!」

「可是我的意境很棒吧?」

「什麼意境?」

「哇塞,老師,這麼美的意境你竟然感受不到嗎?你不是恐龍吧?」

「美?的確,變態的美!」

「我咧,居然說我變態!老師啊,說不定未來台灣的漫畫大師就這樣毀在你一句話之下,你不覺得罪孽深重嗎?」

這學期最后一堂漫畫造型課,卻只聽見整堂爆笑聲,還有老師啼笑皆非的笑罵,最后,他們到底學到些什麼了?

有,段清狂絕對不適合當漫畫家!

在笑聲中,下課了;在笑聲中,大家收拾東西準備回家;在笑聲中,朱美倫闖進教室里來……

笑聲驀然中斷。

「你真的要和她結婚?」朱美倫氣勢洶洶地站在段清狂的輪椅前質問。

「你……」王秀珠想上前幫段清狂,卻被班代橫手阻止了,他用下巴指指段清狂,表示這種情況應該由段清狂自己處理。

段清狂兩眼古怪地盯著朱美倫片刻后,令人訝異地突然起身站起來了,這是大家第一次看見段清狂離開輪椅的模樣。

「哇,他好高喔!」許多人脫口驚嘆。

的確,他足足高了朱美倫一個頭還多,也許正是因為如此,段清狂才故意站起來,以俯視的壓迫性姿態面對蠻橫的朱美倫,他上前兩步,朱美倫便身不由己地退后兩步。

「我是要和縴雨結婚,如何?」

「你不可以!」朱美倫脫口道。

「哦?」段清狂又進了一步,朱美倫只好再退一步。「你倒說說看,我為什麼不可以和她結婚?」

「她配不上你!」

「哦?」段清狂再進一步,朱美倫又退一步。「你是我什麼人?憑什麼資格替我論斷?」

朱美倫窒了窒。「我……」

哼了哼,段清狂續進一步,朱美倫續退一步。

「依我自己的評斷,你才是最配不上我的人!」

「為什麼?」

「很簡單,因為……」段清狂更進一步,朱美倫已經退到教室外頭去了。「我討厭你!」

「但是……」

「夠了!」冰冷的聲音突然自一旁橫岔過來。「去年我就已經警告過你了,不許你再纏著小哥,你就是學不乖是嗎?」

朱美倫抽了口氣猛然側過臉去,一看清說話的人,更是驚惶地連退兩步。

「段霜霜!」

美麗的五官好似結了冰霜似的,段霜霜冷冷地盯住朱美倫。

「糾纏了幾輩子,難道你還不明白,無論如何他絕對不會選擇你嗎?或許你覺得是他欠了你的,認為是他害你多苦了幾輩子,但事實上,打一開始就是你自己的選擇,是你自己決定要跟著他,之后也是你自己不甘心,決定要繼續跟住他直到他選擇你為止,結果兜了一大圈回來,他還是沒有選擇你,這一切都是你自找苦吃,你能怪得誰來?」

朱美倫滿面的疑惑不解。「我……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事實上,沒人聽得懂,連段清狂也不懂。

「你會懂的,只要你能想通,你就會懂了!」段霜霜慢條斯理地說。「但萬一你始終想不通,那麼我最好先警告你,“一切恩怨啟始於這一世,也將了結於這一世”,你們之間的糾葛原就僅只於這一世而已,所以如果你這輩子還是不能死心,下輩子開始你將會活得非常痛苦,因為雖然你想再跟住他,期待他能選擇你,卻再也無法找到他了。」

聽一個外表時髦打扮前衛的女孩子說這種前世今生因果論,感覺實在是詭異得很,特別是最后那幾句話,簡直讓人雞皮疙瘩掉滿地。

但朱美倫只注意到要她死心的那一句話。

「追求愛情是我的權利,我為什麼要死心?」

段霜霜嘲諷地搖搖頭。「好吧,如果你非得如此固執,也隨你了。不過我跟了小哥幾輩子,唯一的目的也只是保護他,所以我絕不允許你讓小哥不痛快,這句話你就應該聽得懂了吧?」

朱美倫早就領教過段霜霜的強悍了,那可是貨真價實的凶悍,不是她這種任性不講理的霸道可比擬的。因此雖然不甘心,暫時她也不得不先敲打一下退堂鼓了。

「就算他結婚了,我也不會死心的!」

段霜霜冷笑著目送她離去,然后轉過來對段清狂擺手道:「請回座,小哥,我們該回去了!」

段清狂坐回輪椅上,邊問:「你剛剛到底在說什麼呀?奇奇怪怪的。」

段霜霜微微一笑。「我會告訴你的,等你和縴雨結了婚之后,我會告訴你和縴雨,所有你們該知道的事,同時我要送你們一件獨一無二的結婚禮物。」

「什麼禮物?」

「嘻嘻嘻,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之后,一切的恩怨糾葛便得徹底作個了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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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3 23:53:59
第八章


考慮到段清狂的身體,也為了避免無謂的騷擾,段仕濤決定在瑞士為寶貝弟弟舉行婚禮,同時讓他們在那兒度蜜月。

連作夢也沒想到可以出國的連家五口,憑空撿來一次出國的機會,在瑞士參加過縴雨的婚禮之后,又在段仕濤的招待之下到美國去狠狠地玩了一趟。回台后,因為老家被建設公司收購,預備要改建大樓,所以連家五口又忙著搬遷到建設公司所提供的新住宅大樓,外加一大筆差額補償金。

當然,這家建設公司是屬於段氏旗下的關係企業之一。

八月,段霜霜在回美國之前先行繞到瑞士去,見縴雨已然懷有四個月身孕似乎絲毫不覺意外,好象她早已預見到這件事了。

天鵝悠然戲水的蘇黎世湖畔,古老的白色別墅里,段霜霜撩起雪白的落地窗紗,眺望遠處阿爾卑士山的暟暟白雪,好半晌后,她才徐緩地回過身來,望定悠然閑坐於沙發上,摟著縴雨笑語不斷的段清狂。

「小哥。」

「嗄?……嗯?」段清狂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

「如果我說……」段霜霜慢吞吞地說。「你的身體之所以會這麼差,是你和縴雨在一起必須付出的代價,你會怎麼說?」

段清狂怔了下,隨即蠻不在乎地聳聳肩。「我會說:值得!」

「那如果我說……」段霜霜說的更慢。「如果你打算與縴雨白頭偕老,就必須付出更大的代價,譬如說,你的健康情形會更差,差到甚至無法離開輪椅一步,你會怎麼說?」

段清狂仍是不在意地聳聳肩。「我會說……」

「小哥!」段霜霜驀然一聲斷喝,段清狂愕然噤聲。「我要你慎重考慮過后再回答我!」

段清狂驚愕地注視段霜霜嚴肅沉重的表情片刻后,才點點頭,然后開始認真思考這個問題,間或瞄一眼身邊的縴雨,對她露出情深的笑容,再回到他的問題上繼續思索……

「我想……」半晌后,他終於想出了結論,「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包括我的健康,」他深深凝視住縴雨。「以換取和縴雨生生世世的相愛!」他說的很慢,很堅定,顯示出他的決定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后的結果。

段霜霜突然吐出一大口氣,「我就是在等你這一句話。」從薄外套里,她掏出一個小布包放到段清狂手上。「這是我送給你們的結婚禮物。」

段清狂與縴雨狐疑地對視一眼,再一起打開布包,繼而同時屏住了氣息。

「你們從來沒見過,卻覺得很眼熟對不對?」段霜霜輕輕地說,好似怕嚇著了他們。「因為它們本來就是屬於你們的。」

段清狂小心翼翼地掂起那只樣式古朴雅致的玉鐲仔細端詳,質地與色澤都不是很精純,玉上隱隱幾絲詭異的天然暗紋看似瑕疵,卻又仿佛蘊藏著更深沉,一般人難以理解的含意,無論如何,這倒是貨真價實的古董。

好一會兒后,段清狂突然拉來縴雨的手腕將玉鐲子戴上去,再將另一只戒面上鑲著質地色澤與玉鐲相同的方玉的銅戒套在自己的左手上,仿佛它們原本就該在那兒似的。

段霜霜這才坐到他們面前,臉色依然嚴肅,語氣更慎重。

「現在我要告訴你們的事,也許難以理解,或者令人難以置信,這都無所謂,我只要你們謹記在心即可。」

段清狂瞄了一下手上的玉戒,又看回段霜霜。「你說吧。」

「我盡量簡單的說,否則你們會搞胡涂。首先……」段霜霜來回看兩人一眼。「我得老實說,小哥,縴雨本來就是宋育群的妻子,是你先搶了他的妻子……」

段霜霜整整說了半個多鐘頭,段清狂與縴雨全然沒有插嘴的機會,因為他們完全聽傻了。

她在說神話故事嗎?

「……所以他們兩個一直追著你們,朱美倫是不甘心,宋育群是要搶回他的東西,但是他們一直無法成功,因為你付出了代價,而且你始終不后悔。然而在這一世……」段霜霜的神情更形凝重。「因為你是在這一世搶走了他的妻子,所以在這一世他也會有一個機會搶走你的妻子……」

即使不信,段清狂仍忍不住脫口問:「什麼時候?」

「你搶走他的妻子時他有兩個孩子,一男一女,雖然那兩個孩子並不是縴雨為他生的,卻是縴雨親手將他們撫養長大成人的,所以當他和縴雨各自擁有一個孩子時,就是他的機會來了……」

「他會怎麼作?」

「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他和縴雨的孩子恰好是一男一女時,他就會不顧后果直接把縴雨抓去,關禁她,占有她,凌虐她!」

縴雨抖了抖,段清狂用力握緊她的手。

「那如果不是一男一女呢?」

「他就不會直接把縴雨抓去了,而且他的機會僅有一次,所以只要你能徹底實現你的誓言,堅決不后悔,那麼你就可以永遠擺脫他了,從下輩子開始,無論他是不是仍企圖搶回他的妻子,他也找不到你們,因為你們的恩怨已了了!」

吁了口氣,段霜霜又說:「就如同我告訴朱美倫的:一切恩怨啟始於這一世,也將了結於這一世。自下一世開始,只要你不打破玉鐲或玉戒,依然願意付出你的健康為代價,那麼你和縴雨將可以生生世世恩恩愛愛白頭偕老,再也沒有人會來騷擾你們了!」

段清狂呆了半晌,揉揉太陽穴,再看著段霜霜好半天,又甩甩頭,好似仍難以理解她所說的一切。

「那你……你又是怎麼知道這一切?」

段霜霜笑了。「小哥沒聽過嗎?有些人一出生就帶有前世記憶。」

「妳就是?」段清狂驚訝地問。

段霜霜頷首。

「那你是……」段清狂遲疑著,不知道該如何問。

段霜霜卻可以猜得到他想問什麼。「小哥,我一直都是你妹妹,也就是那時候決定找人去殺你的人,所以才會一直追著你,雖然那是命中注定的,但那時候我並不知道,因此對你始終懷有一份深深的愧疚。就連大哥也是……」

「大……大哥?!」段清狂更驚詫了。「他是……」

「動手殺你的人,不過他沒有前世記憶;還有三哥,他是當時去找大哥來殺你的人,他也沒有前世記憶;至於二哥嘛……」段霜霜輕咳一聲。「他是后來不幸愛上你的人。」

「嗄?!」

「他一直跟在你身邊幫助你,結果不小心愛上了如此深愛縴雨的你,所以決心守護你的幸福。幸好他也沒有前世記憶,否則真會痛苦死了。」

張著大嘴,段清狂只是呆望著段霜霜,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才好了。

「還有……」段霜霜突然轉向始終楞著發呆的縴雨。「你們班代,他一直特別關照你,對吧?他就是你的貼身婢女寶月,而王秀珠,則是小哥的貼身婢女。除了宋育群、朱美倫與藍少謙之外,所有人的緣分將會一直延續下去,因為我們這些人和你們是彼此有心相互眷念著對方的。」

「天哪,連藍少謙都扯進來了?」段清狂忍不住又脫口道。

「他是那位大少爺。」

「欸?他又是怎麼跟來的?」

「因為他只記得你,他的靈魂失去記憶了,卻一直感受到宋育群對你的惡意,所以他只記得你,也因此而自覺虧欠於你。」

「那……這些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大哥帶你去大陸看的那位大師,他就是那位和尚,是他告訴我的。」

「不會吧?他也是?」

「他跟我同樣擁有前世記憶。」說完,段霜霜看看仍是似懂非懂的縴雨,再瞧向段清狂。「聽小哥說話的口氣,應該是搞懂這一切了?」

「不,一點兒也不懂!」段清狂不假思索地斷然道。

段霜霜失聲大笑。「可是你們會記住,對吧?」

遲疑了下,段清狂才不情不願地說:「想忘也忘不了。」

「那就行了,我明天就要到美國去,希望能提前修完這學期的學分,不過無論如何,在明年初縴雨生產過后,我會立刻趕回來。另外……」段霜霜躊躇了下。

「小哥,朱美倫是真心愛你的,所以她才會那麼不甘心,老實說,我還真有點同情她,但是,小哥,你一定要提防她,因為這是她最后的機會了,所以她一定會不擇手段,女人是最溫柔的,可也是最惡毒的,你要慎防!」

「不用你說,我也會離她遠遠的!」

「還有……」段霜霜更遲疑了。「有個人沒有出現,我有點擔心……」

「拜托,還有誰啊?」

「是……」段霜霜猶豫了下,繼而搖搖頭。「算了,她也不是每一世都會出現,或許這一世她不會出現了。」

「為什麼只有他不是每一世都會出現?」

「因為她只是抱著純粹的惡意而來搗蛋的,只要看到別人痛苦她就開心。」

「哇靠,也有那種人!」

「那種人多得很哪!」

這天晚上,段清狂懷抱著縴雨,兩人都睜著大眼睡不著。

那種事,真的能相信嗎?

未免太玄了吧!

但是……

「縴雨。」

「嗯?」

「無論是真是假,我都不會后悔的!」

* * *

九月中,段清狂帶著縴雨回到了台灣,很驕傲地向三位哥哥們宣布:他一次也沒發病,他們替他安排的醫生,除了按時身體檢查之外,他一次也沒用到。

夠了不起了吧?

九月底開學后,同學們一見到縴雨就忍不住揶揄她:才新婚不到三個月,哪兒來五個月的身孕?

偷渡?

朱美倫仍追著段清狂跑,同學們開始覺得她有點過份了。

她到底還有沒有一點自尊啊?

「大哥!」

砰一下門被撞開,段仕濤聞聲抬頭--------其實也不必抬頭看就知道是誰,只有某位特權人物才會如此肆無忌憚地闖進他的書房里來。

「啊,剛好,二哥也在。」段清狂一進來就坐到段仕濤的書桌上去了。「我想問一下,最近宋育群有什麼異樣嗎?」

「沒有,」段滌臣毫不猶豫地回道。「除了有個女人替他懷了一個孩子之外,不過這跟你沒什麼關係吧?」

「嗄?真的?」段清狂驚訝地揚起雙眉,隨又蹙攏。「他沒有打算和那個女人結婚嗎?」

「不可能,宋育群不但偏好美艷豐滿型的女人,而且喜歡同時和很多女人來往,玩膩了就換,所以他找上的女人都不是很正經的女人,白痴也知道那種女人不適合娶回家,至少不適合他的標準。」

「他的標準?」段清狂冷笑。「是要能逆來順受,心情不好供他打罵,容忍他在外面的花天酒地,還得心甘情願地為他養育別的女人生的小孩嗎?」

段滌臣頷首。「類似。」

「所以他才會挑上縴雨。」段仕濤搭了一腔。

段滌臣瞟去一眼。「沒錯。」

段清狂沉吟片刻。

「二哥。」

「嗯?」

「幫我盯住那女人,我要知道她生的是男或女。」

「為什麼?」段滌臣納悶地問。如果他不是夠了解弟弟,他會以為那女人的孩子是弟弟的。

「你不用管為什麼啦,反正……」

「清狂!」

忽聞一聲強力呼喚,三雙眼不約而同轉注門口,一顆小腦袋驀然鉆了進來。

「你果然在這里……啊,大哥、二哥。」先對段仕濤與段滌臣微笑打招呼,再斂去笑容調回去對準自己的老公發炮,「清狂,你又忘了吃葯對不對?」縴雨憤怒地質問。

「吃葯?」段清狂縮了一下脖子。「呃,我待會兒就去吃。」

「待會兒?已經過了半個多鐘頭了耶!」

「安啦,安啦,老婆,」聽縴雨口氣不對,段清狂趕緊上前安撫。「我已經好久都沒有發病了對不對?那……」

「那是因為你都有按時吃葯、進食、休息,沒有腦筋秀逗偷跑去做什麼過度運動,」縴雨非常認真地說。「你不要一回台灣來就開始馬馬虎虎隨隨便便,別忘了你還要上課……啊,還得重修兩科呢!總之,你什麼都可以忘,就是不能忘了吃葯,也不能忘了不可以過度勞累!」

看她嚴肅的眼神,凝重的語氣,段清狂不禁愁眉苦臉地拼命唉聲嘆氣。

打從段霜霜告訴他們那些天方夜譚102夜之后,縴雨就開始愈來愈神經質了,比他這三個有變態戀弟情結的哥哥,以及變態戀兄情結的妹妹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總有一天他會忍不住在她背后貼上“變態戀夫情結”的大字報!

「好嘛,好嘛,那我現在就去吃嘛。」

「以后絕對不可以再忘了!」

「是,老婆大人!」

見段清狂馴服地跟在縴雨后面離去,段氏二兄弟對視一眼,不禁哂然失笑。

看來再無法無天的惡人也是有克星制的!

* * *

「喂,段清狂,又來了耶!」

漫不經心地往教室后門口瞟去一眼,段清狂搖搖頭,又望向黑板繼續抄他的筆記。

只要兩天碰不上他,朱美倫就會逃課跑來等他下課好逮他個正著,那副花痴模樣不要說女生了,連男生們都覺得好難看,現在已經沒有多少同學跟在她身邊了,有也是貪圖在她身邊可以得到的好處。

一下課,朱美倫就直闖進教室里來。「段清狂,你沒課了對吧?我……」

「抱歉,」段清狂兀自收拾課本筆記,看也不看她一眼。「我要去找老婆,沒空理你!」

「可是她還有兩堂課,我可以陪……」

「那我要回家了!」

雖然已脫離“奴隸”階級,藍少謙仍會自動跑來送他去找老婆,這會兒一聽他說要回家,不禁怔了一下。

「回家?你家到底在哪里?好象都沒人瞧見過你到底是怎麼回家的呢!」

段清狂嘻嘻一笑,「你想知道我家在哪里?那就先送我到圖書館后吧!」跟著,他掏出手機來。「喂,縴雨,是我啦……嗯,我先回家嘍……好,掰!」

圖書館后的櫻花道前,不僅朱美倫興高採烈地緊追著來了---------終於可以知道段清狂他家在哪里了,一大堆好奇的同學們也隨后跟來了,想看看段清狂的家到底在哪里,為什麼他老是莫名其妙的從校園里不見?

「走吧,櫻花道盡頭就是我家啦!」

「欸?!」眾人驚叫。「櫻花道盡頭就是你家?可是那不是校長他家嗎?」

「錯,是我家,校長是我表姨父。」

「那……那就是說,J大……J大是……」

「是段家的,理事長是我大哥。」

在連連驚呼聲中,眾人不知不覺地跟在他后面走,直到半途,兩旁樹林中突然竄出兩位健壯結實的保安人員。

「四少爺?」兩對機警的眼眸詢問地望向段清狂身后。

段清狂微微一笑,回轉輪椅,「抱歉,各位,今天我有點累,就不招待各位了,改天……」他有意無意地朝朱美倫瞟去一眼。「再請大家到我家玩,OK?」

當然,所謂的大家是要扣除某號花痴一名。

眾人迅即會意。「OK!」

朱美倫則兩眼冒火地被保安人員擋住,眼睜睜看著藍少謙推著段清狂越走越遠,她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一回到家中,她瘋狂也似地闖進父親的書房里。

「爸爸,你到底幫我想到辦法了沒有?」

朱議員深皺其眉。「美倫……」

「我不管,你一定要幫我,否則我死給你看!」朱美倫撒潑地叫道。

朱議員嘆氣,取下眼鏡。「不是我不幫你,美倫,而是我幫不了你呀!」

「爸爸有錢又有勢,怎麼可能幫不了我?」

朱議員苦笑。

「美倫,即使是總統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何況我只是個小小的市議員。」

「才不小,爸爸的權勢很大,誰都嘛知道。而段清狂……」朱美倫想到段清狂的家。「就算他家也很有錢好了,可是一定跟政治勢力扯不上關係吧?那樣爸爸就可以用權勢壓制他、威脅他……」

「美倫!」朱議員猝喝一聲,打斷她旁若無人地繼續敲打她的如意算盤。「我請人調查過了,沒想到段清狂是那個段家的人,而那個段家到底有多富有,我說了你不一定能夠了解,然而段家雖然跟台灣政界毫無關係,可是段家老大的未婚妻是美國總統的幕僚祕書之一,段家老二的未婚妻是英國上議院院長的侄女,段家老三的未婚妻是蘇俄駐美國大使的女兒,美倫,這樣的家族爸爸惹不起呀!」

朱美倫聽得目瞪口呆。

「所以說,不要再執著於那個段家老四了,」朱議員苦口婆心勸導。「人家都結婚了,你還纏著人家干什麼呢?太丟臉啦!」

「我管他丟不丟臉,我就是要他!」朱美倫驀而尖叫。

「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他,他到底有什麼好?」

「他……」朱美倫頓住,眼神忽爾抹上一層迷惘。「我……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愛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非要他不可,我只知道他一定得選擇我,他……他欠我的……」

「他欠妳的?」朱議員更疑惑了。「他怎麼欠你的?」

「嗄?他欠我……我有這麼說嗎?」朱美倫似乎更茫然了。

見狀,朱議員開始不安了,他忙起身去抱住女兒。

「美倫,放棄他吧,爸爸會替你找一個比他更好的男人的!」

比他更好?

可是她非得讓他選擇她不可呀!

只要一次,一次就好!

他一定得選擇她,否則……否則……

她死也不甘心!

* * *

段滌臣匆匆行入后宮,繞了半天卻發現里面沒有半個人,最后發現涼台的落地窗開著,便走出涼台進入果林內,不一會兒,果然發現段清狂和縴雨一人一邊正忙著摘擷不同的水果。

「你們在干嘛?」

「咦?二哥,你來啦!」段清狂扔下一顆楊桃到籃子里,「縴雨說要作水果派。」再挑另一顆黃熟的剪下。「干嘛,找我有事?」

「楊桃也能作水果派?」段滌臣不可思議地喃喃道。

「裝飾的啦,而且可以煮楊桃湯啊!」段清狂喜孜孜地擠擠眼。「縴雨很會搞那些漂亮又好吃的東西喔!啊,對,草莓圃好象爛了,能不能叫個人來整理一下?不然明年就沒有草莓可以吃了。」

段滌臣見他興致勃勃地轉向另一片果林摘擷不同的水果,不禁新奇不已。

「爸爸種這地片水果林是為了你,可是從不見你真正感興趣過,反而老是看著對面的觀光果園發呆,怎麼現在就不一樣了?」

「因為那樣不好玩啊!」段清狂望向縴雨,見她蹲在地上數籃子里的水果,唇畔不覺泛起愉快的微笑。「可是現在我和縴雨是真正有心來摘水果,然后縴雨會叫我幫她忙,我們一邊吃一邊鬧,一邊把這些水果做成另一種好吃的東西,這種感覺真的很快樂,很有成就感,也很滿足。」

縴雨忽地轉過頭來。「清狂,你摘幾種了?」

段清狂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籃子。「呃……三種。」

「喔,那夠了,我們回去吧!」

三個人一起回到后宮廚房里,縴雨占據在洗滌台前,兩個大籃子擱在地上。

「我洗,你切,不過不要切太厚了喔,差不多零點五公分就可以了。還有,不要又像上次一樣,喜歡吃的就給我偷吃光了!」

段清狂不好意思地打個哈哈,忙轉身去準備水果刀和切菜板。不一會兒,段清狂便坐在小餐桌旁,等待縴雨把洗好的水果拿過來給他切,段滌臣正坐他對面。

「二哥,你不會沒事來找我聊天吧?」

段滌臣這才想起正事。「啊,差點忘了,宋育群的女人生了。」

「喔。」段清狂瞄了縴雨那邊一眼,再壓低聲音問:「男的還是女的?」

「男的。」段滌臣不覺也跟著降低了嗓門,只奇怪小弟為什麼要小聲說話,全然沒有注意到他驟然變白的臉色。「而且聽說那女人因為吵著要和宋育群結婚,宋育群打死不肯,還揍了那女人一頓,那女人便扔下孩子不管跑了。」

段清狂低眸注視著手中的水果刀。

「那麼宋育群把孩子抱回家了?」

「對,他請了一位臨時褓姆照顧。」

「臨時的?」段清狂低喃。因為宋育群已經準備好要將縴雨抓去替他照顧孩子了嗎?

「是啊,也不曉得他是怎麼想的,把女人打走,又硬要把孩子留在家里,不會干脆送去給專門褓姆照顧嗎?」段滌臣很不以為然地說。「聽說那孩子整天哭鬧很不好帶,鄰居都在抗議呢,我看他很快就會受不了了!」

「二哥,我想……」段清狂咬牙沉吟。「縴雨生產過后,看大哥能不能派幾個保安人員跟著她,這樣我比較安心。」

「咦?有需要那麼夸張嗎?台灣畢竟還是有法律的地方,不是說他搶到就算他的,又不是搶銀行!」段滌臣更不以為然了。「那家伙是個狡詐的人,他不敢做這種傻事的!」

是這樣沒錯,但是……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萬一那家伙抓狂了,誰知道他會干些什麼骯臟事出來!」

「好好好,你說什麼是什麼,可以了吧?緊張大王!」

緊張?

是,他是緊張,愈來愈緊張!

段清狂目注縴雨的背影,定定的毫不稍瞬。

當他告訴段霜霜,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以換取和縴雨生生世世的相愛時,他的確是那麼“想”的,但此刻,在他隱約察覺宋育群確將如同段霜霜所說的,採取激烈手段來搶走縴雨的這一刻,他則是深深“感受”到自己是真的願意付出任何代價,以換取和縴雨生生世世的相愛。

天哪,一想到可能會失去縴雨,他就害怕得不得了!

但同時,他也更堅定,更絕然,他會用盡一切手段,願意付出任何代價,絕不允許任何人搶走縴雨!

除非踩過他的屍體,否則宋育群永遠都別想得到她!

「啊,對了,縴雨照過超音波了吧?是男孩還是女孩?」

「……女孩。」

* * *

二月,農曆年剛過一個星期的某個午夜,看似縴雅柔弱的縴雨反倒比段清狂更鎮定地自己走進醫輔中心,不像段清狂那樣看起來快昏倒了;在待產室里,也是縴雨頻頻反過來安慰緊張兮兮的老公;直至進入產房后,縴雨不再安慰段清狂了,卻仍是一聲痛也不曾喊過。

「好,頭看到了,休息一下,下次開始痛的時候再用力推一下就可以了!」

滿頭大汗的縴雨握緊段清狂的手,對哭兮兮的老公露出溫柔的微笑,段清狂抽了抽鼻子,淚眼汪汪。

「開始,用力……用力推……再用力……好,出來了!」

在哇哇大哭聲中,縴雨與段清狂相對喜極而泣……

「恭喜,你們有個胖兒子了!」

呃?!

兒子?!

「不是女兒嗎?」段清狂失聲抗議。「你們明明告訴我們是女兒啊,會不會是你們接生錯了?」

這是甚麼話?

醫生護士不約而同失笑。「超音波偶爾也會有失誤的時候,例如胎兒姿勢不對擋住了重要部位,所以誤以為是女孩,這是相當常見的情況。」

天,真是男孩?!

兩個男孩!

也就是說……

宋育群不會直接對縴雨下手?

老天,謝謝你,真是太謝謝你了!

段清狂再次喜極而泣,可是,還有一點小小的問題……

「縴雨……」

「嗯?」

「倘若讓兒子穿粉紅色的衣服,住粉紅色的房間,還讓洋娃娃陪他睡,他……會不會抗議?」

「如果是你呢?」

「……我會親手掐死我老爸!」

* * *

縴雨住了半個多月的醫院,以便裝潢公司緊急改裝另一間客房為男嬰兒房,段家三兄弟則分頭到各處購置男嬰兒的需用物品。

老天,連紙尿布也要用不同的嗎?

「請問小姐,剛出生的男孩要用哪一種紙尿布?」

「請問你要哪一種品牌的?」

呃?!

該死的他怎麼會知道要哪一種品牌的,難不成要他先試用看看?

總之,明明四個月前就開始準備了,現在卻手忙腳亂一塌糊涂,只因為那小子太害羞,不好意思讓人家看見他的小香腸!

段霜霜趕回來得知段清狂在產房里鬧的笑話,差點沒笑破肚皮。

「好極了,霜霜,挑選褓姆的偉大任務就交給你了!」

「呃?!」笑臉來不及收回,馬上垮成哭旦臉。

直至開學后兩天,一切終於都準備妥當了。

「好了,總算都好了!」段仕濤喃喃道。「明天可以接你老婆回家了!」

「放心,已經安排好隨身保安人員,絕不會讓她出事的!」段滌臣猛拍胸脯保證。

「幸好才剛開學,在校慶結束之前,課程還不會太緊湊。」段月飛慶幸道。

「要挑選一個優良褓姆真的很不容易耶!」段霜霜嘆道。「比選拔世界小姐還要累!」

「太好了!」段清狂則興奮地拼命摩拳擦掌,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上決斗戰場了。「本大爺明天就要去接回老婆兒子啦!」

翌日,段家一大群人浩浩蕩蕩地偕同往醫輔中心去,準備接回段家偉大的下一代。

「啊,差點忘了,你們先去,我得先繞去資訊大樓一下,縴雨要我替她拿選課單。」

「快點,否則我們就要把你老婆兒子拐走嘍!」

「你敢!我警告你們,一定要等我喔!」

可是左等右等,他卻始終沒有出現。

沒有出現在醫輔中心,也沒有出現在資訊大樓,更沒有出現在校園里任何一個角落,段清狂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憑空消失不見了!

他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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