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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丹菁]銀來運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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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5 16:37:36
第八章

  畢來銀所住的碧玲瓏裡頭,香爐環排,香氣瀰漫,地上鋪滿了毛氈,炕床周邊亦垂放著霞幔。

  而畢來銀正在暖帳裡頭斜躺著。

  「小姐,用膳了。」

  六郎端著晚膳踏進房裡,隨即又將門合上,輕緩地走到炕床邊,將霞幔系在兩旁的床柱上。

  畢來銀彷若沒聽見似的,只是一逕地思忖著。

  那一日,她為何會驚慌失措,甚至荒唐地在大街上跑呢?

  情感?

  她對他怎會有什麼情感?她不欺淩他,他就該要感到萬幸了,是不?除此之外,她對他還會有什麼情感?

  沒有。

  救他只是因為她知道是六郎借力使力將他推下花舫,遂她當然得救,而且是一定要救,因此她根本沒有多想,就直接跳下了花舫,待她回神時,她已經拉著他,甚至渡了一口氣到他的嘴裡。

  他的唇,不像外表瞧起來那般輕薄,反倒是柔軟得很……她以往從來不知道男人的唇是這般柔軟的……

  不自覺的,她伸手輕撫著她的唇,又回想起那一日他擁著她時,他看起來纖瘦頎長的身子,竟會有那般厚實的胸膛,甚至他只要雙手一攤,就可以緊緊地將她擁入懷中,讓她怎麼掙也掙不開。

  他不若外表看起來那般文弱,更不像個出身大戶的公子哥兒,就算被她當眾揭了底細,他也沒發怒……

  真是怪人。

  倘若他真是貪圖她的錢財,那他就該知道他不該同六郎起衝突,也不該搞砸了她的花舫會,但他卻沈不住氣地動怒了,甚至還打了六郎一拳……他應該知道他這麼做的下場,也該知道她極有可能將他驅離她身邊,但他還是動手打了六郎。

  或許,是因為他還有一身傲氣。

  但那一日她在街上揭露他的底細,還打了他一巴掌,他卻沒有動怒,真不曉得那時他的一身傲氣又跑到哪去了?

  或者他的傲氣不過是伺機而動罷了。

  可是那一日,他還在大街上與她摟摟抱抱,甚至無恥求愛,還荒唐地說她與他之間是有婚約的……他這麼做只是為了要幫她,要報答她救了他……

  這麼看來,他雖是個紈褲子弟,但對於有恩報恩的俠義之道,倒還識得一些。

  或許他並非只是個沈溺於花天酒地、揮金如土的敗家子,不過敢在大街上如此放浪形骸,八成也只有他這等習於玩樂的公子哥兒才做得出來。

  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愈是接近他,她就愈不瞭解他,但她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和那個人是完全不一樣的。

  雖說一樣是為了錢財,但至少他是明著來的,不像那個人只敢在暗地裡背叛她……況且除了錢財,他還知道報恩,先不論這是否是他為了討好她的僞善,總之他那麼做,她並不覺得討厭……但這並不代表她能夠接受他為了她的嫁妝而來的動機。

  大姐先前刻意對她說了那些話,是不是想告訴她什麼呢?

  「銀兒,用膳了。」六郎見她想得出神,只好出聲再喚。

  畢來銀猛然回神,擡眼便見六郎直盯著她的臉,她才想起她的手指還擱在唇上,連忙欲蓋彌彰地收回手,再躺回暖炕上。

  「不用了,我不餓。」她淡淡的道。

  她到底是怎麼了?

  這幾日來,她一沾上暖炕之後,便會滿腦子不斷地數落著他的不是,然後再找些理由證明他的好……她居然出神到連六郎踏進她房裡都不曉得。

  「銀兒若是不用膳,待會兒要如何服藥?」六郎的雙眼直盯著她微暈的粉頰。

  「誰准你喚我的閨名來著?又是誰准許你入內服侍我的?」不知怎地,她突地爬起身,對著他便是一陣斥罵。「六郎,你真是愈來愈不像話了。」

  也不知怎地,自從她發覺公孫辟元是被他推下花舫的之後,她便對他有些厭惡。先不論她和公孫辟元之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就算他真是有意圖而來,他也犯不著為她出氣,甚至殘忍得想要置他於死地。

  她再怎麼痛恨一個人,也不會想要取對方的性命,就算是她最痛恨的爹,她也不至於這麼做。

  所以六郎的作法,真是讓她不悅極了。

  「二小姐,六郎知錯了。」六郎連忙伏身跪在炕前。「但還是請二小姐先用膳,再趕緊服藥吧,要不,二小姐受寒的身子骨是恢復不了的。」

  她瞥了他一眼,冷漠地道:「把膳食拿過來。」

  六郎聞言,立即將膳食端上,大手還不經意地碰上她纖嫩的蔥指。

  畢來銀擡眼睞著他,感覺到自他指間傳過來的溫暖,一時之間竟沒有抽回手,甚至還緩緩地開口道:「六郎,你抱著我。」

  「嗄?」六郎傻愣地看著她。

  「快點。」

  她想要知道到底有什麼不同,想知道六郎擁著她的感覺,是否會和公孫辟元抱著她的感覺一樣。

  「是。」六郎受寵若驚地趨近她,大手輕輕地環抱住她纖細曼妙的身軀。

  畢來銀緩緩地合上眼,任他將她抱在懷裡。

  怪了,怎麼一點都不暖?他們兩人的身形差不多,但六郎卻不若公孫辟元結實,甚至在她身體如此虛弱之時,亦無法讓她感覺到半點溫暖……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砰的一聲,大門被人一腳踹開,畢來銀一擡眼便看見公孫辟元一臉狂怒地站在大門前,他鐵青著臉,配上一頭亂發,彷似鬼怪般地懾人。

  「誰准你進來的?」她低斥道。

  全都是因為他,倘若不是因為他,她不會在此時還得窩在炕床上頭。

  「我……」他力拔山河的氣概在她的一聲低斥之下,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但他又開口罵道:「先不管那些,重要的是你和他這樣摟摟抱抱,成什麼體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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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敢說他?他都還沒問她哩。

  那一日,他將她抱回畢府之後,他便讓人給驅逐到院落一隅,而待她醒來之後,他抱著擔憂的心前來探望,卻讓她無情地趕了出去……這幾日,他一直守在她房外,但她卻始終不願見他。

  可是她卻讓六郎進房服侍……有私心也不能這麼偏袒吧,他們都是她豢養的面首,她卻不要他……

  嗚嗚,就算她發現了他的意圖,她也不能這樣對他啊!更何況,她既然清楚他的處境,便該知道若是現在趕他出去,就等於是要他去送死,是不?而且是他抱著她回畢府的,她至少應該要感激他一下吧。

  況且,她和六郎這樣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會幹些什麼事,大夥兒都心知肚明。原本以為她受了風寒,應是不會做出什麼違悖禮節的事,孰知她居然大剌剌地抱上六郎!

  「與你何幹?」畢來銀嘴上雖是這麼說,但卻連忙放開了手,心中還有種被人捉姦在床的難堪和羞愧。「我不是差人將你趕出院落嗎?你為何還會在這裡?」

  怪了,這是她的院落,她的閨房,她愛怎麼著便怎麼著,他管得著嘛?

  「你!」可惡!好個驢肝肺,早知道他就不要理她,讓她昏死在大街上算了!「好歹也是我背你回來的,也算是我救了你一命,你居然這般對待自己的救命恩人!」

  早就知道這世上已無天理了,但卻沒想到她居然可以蠻不講理到這種地步。

  「你也不想想我是為了誰而染上風寒的?」畢來銀也跟著吼道,全然沒有半點原本的嫻淑儀態。

  她一直以為他已經離開畢府了,想不到他居然還在……

  這是什麼感覺,好似動怒了,又好似松了一口氣,又好似……有那麼一點點欣喜,只是他進來的時間不對,令她有點難堪。

  「我……」他一時為之語塞。「那咱們算是扯平了。」

  嘖,先前不是說她是身不由己的嗎?不是一點也不想接受他的報恩嗎?那她何必又在這當頭提起。

  「好,既是扯平了,那你就給我滾出畢府,給我滾遠一點!」她因為吼得過猛,喉頭又痛了起來,然後全身無力地往後跌坐在暖炕上頭。

  「你沒事吧?」公孫辟元向前一步,隨即感覺到有東西朝他的顔面飛來,嚇得他連退數步,定睛一瞧,才發覺是一個發櫛。

  「出去!」他才拾起發櫛,便聽見她沙啞的吼聲,他扁了扁嘴,為了顧及她發痛的喉頭,他只好甩頭便走。

  「銀兒,他已經出去了。」六郎見她仍是發狂得很,連忙抱住她的身子。

  畢來銀無力地推開他,又大吼道:「你也給我出去!」氣死她了,她快要氣死了……她怎會變成這樣子?

  儘管她被人稱為淫姬蕩婦,但她仍是自持得很,姑娘家該有的端莊婉約,她一點也沒忘,但如今卻讓他瞧見了她荒唐的光景,直教她又羞又惱,氣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月夜風高的晚上,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躲在畢來銀房外的橋墩後,黑白分明的大眼一瞬也不瞬地直盯著房裡。

  倏地,大門大開,六郎端了個盆子出來,他不禁屏住呼吸,少頃才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自橋墩後跳了出來。

  很好,該死的六郎總算是出來了,他就不信他會守在裡頭一夜。

  聽說這幾日,她的脾氣大得很,不管是什麼人,只要踏進她房裡,沒有一個能久留的,這狀況,好像是從那一天他被趕出來之後才引起的連坐處分。

  不過,她以為她趕他走,他就一定得走嗎?

  她錯了!他可不是那麼容易能打發走的。倘若他要放棄,老早就該放棄了,至少在她揭穿他的底細時,他就該趕緊走人了。

  但是,危機或許會是轉機。

  既然她已經知道了他的底細,他的動作自然得快一些,最好是趁著她身體虛弱時,一鼓作氣地將她拿下。

  合上笑得太開的嘴,他躡手躡腳地往房門走去,像個偷兒一樣無聲竄進裡頭。

  一步接一步直到走到暖炕邊,歛眼瞅著床幔裡頭的她,發覺她好似已經熟睡,便輕輕掀開床幔。

  哇……他在心裡暗讚了聲。

  熟睡中的她,任由一頭烏木般的長發掩住細緻的傾城美顔,濃密如扇的長睫微微眨動,彷若睡得極不安穩,而粉嫩的杏唇更是緊緊地抿成一直線,就連眉頭似乎亦是深鎖著……

  怎麼著?怎麼好似連睡著了都不見她開懷?

  她是常笑之人,但她的笑意卻從不達眼裡,總是淡淡地凝在唇角,純粹只是虛應罷了,壓根兒不像打從心底發笑。倘若她真能粲笑出聲,不曉得這一張容顔,將會美得多麼驚心動魄。

  然,他至今還未見過呢……她明明是個美人胚子,撇開她的世俗道德觀不談,她的舉止雍容、談吐得宜,倘若是成為富貴人家的當家主母亦不為過,但她為何偏是養了一群面首來糟蹋自己呢?

  這麼一個教人心憐的美人,卻這般糟蹋自己,也一併糟蹋了他。真不懂她為何偏偏不喜歡他,難道是他的模樣不夠討喜嗎?

  放眼京城,要找出像他這般俊美的男子,可是少之又少,她若是嫌棄他,可就是她不識貨了,但是她真的是不識貨,居然還拿發櫛丟他、趕他……就算他公孫辟元是破敗戶,但也不該落魄至此,是不?

  可他就是生不了她的氣……唉,難道是他貪圖她的美顔,遂才會對她生不了氣?他未免太不濟了吧,竟如此窩囊。

  唉,他到底是怎麼了?自他知道她是救他的洛神後,他就對她生不了氣……他向來是狂傲不羈了點,但待人接物的道理,他還是懂的,可他若是不接近她的話,如何取得她那龐大的嫁妝?若是得不到她的嫁妝,他豈不是死路一條?

  更糟糕的是,每次一見六郎踏進她的閨房,他就怒不可遏,氣得直想要痛扁他一頓,氣得……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氣些什麼,只知道胸口那股悶氣,幾乎快要把他給憋死了。

  「嗚嗚……」

  細微的申吟聲突起,陷入沈思的公孫辟元忙不疊地退後幾步,瞪大眼注視著她的反應,以為她醒了,孰知她不過是在作夢罷了。

  作夢了嗎?他猜想著,又走回炕邊,歛眼瞅著她滑落香腮的淚。

  怎麼掉淚了?他詫異不已地睞著她滑落的淚,探出指尖輕抹去那溫熱的淚水。

  怎麼連在夢中也會掉淚?她是夢見什麼了?

  他到底是在做什麼?

  趁著夜色而來,他的意圖是再明顯不過了,況且要擁她這絕世美人入眠,他一點也不難受,但此時此刻,他卻讓她的淚給震懾住了。

  只要得到她,他就可以得到揮之不盡、取之不竭的財富,又可以回去過以往那般揮金如土的生活,也不用怕有人侮辱他,不用再食粗茶淡飯,不用再睡破炕舊床。反正她是個淫婦,根本不在意身子讓人瞧光了,甚至府中還養了一大群的面首,她早就無清白可言,儘管他真是強佔她,她應該也不會有何反應才是。這麼好的機會,他沒道理放棄的,是不?

  然而沒見她開懷笑過,亦沒見過她掉淚,如今她卻在睡夢中,在他的面前,哭得毫無防備,倘若他真是對她下手,豈不是喪心病狂了?

  他是這種人嗎?

  但他也不是君子啊,尤其是攸關自己的死活時,他都可以化成厲鬼了,更何況只是個小小的採花賊……可她蒼白的小臉上沒有半點生氣,甚至還不斷地滑落剔亮的淚珠,要他如何忍心?

  瞧她落淚的模樣,直教他好生憐惜,想要將她給擁入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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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公孫辟元不自覺地緩緩伏下身子,大手撈過畢來銀纖瘦的肩頭,輕拍著她的背,然後爬上她的炕床,就這樣側身與她相對。

  她到底是夢見什麼,為何會掉淚?

  突然,一顆剔亮如珍珠般的淚水滑過她鼻間,落在粉嫩的唇瓣上……不知怎地,這景緻彷若揪住了他的心,教他的心一緊,像是讓人給緊緊纏住一般地難受,他情難自遏地向前,吻去那顆剔亮的淚,忘我地摩挲著她柔嫩如花瓣的唇……

  「你在做什麼?」

  沙啞的嬌喝聲一起,將他的心智一口氣全給喚了回來,也讓他一不小心便跌落炕下,痛得他欲哭無淚。

  畢來銀迅速地坐起身子,拉緊衣襟,直瞪著跌落炕下的他。

  這是怎麼著?他為何會在她的暖炕上,甚至還無恥地親吻她?她以手輕觸著自己的唇瓣,卻發覺唇邊淌著冰涼的淚痕……她哭了,她居然哭了?他瞧見了嗎?

  「我見你掉淚,好心地想要安慰你,你居然這樣對我?」這女人……就知道他不該對她心軟,不該為了那幾顆廉價的淚珠而放棄大好機會。

  「你這個混帳,誰准你進我的房裡的?」見他爬起身,她連忙又往炕床裡頭退,甚至還放聲大喊:「來人啊!來人……」

  話未完,便讓他給摀住了嘴。她瞠圓美眸瞪著他,不敢置信他竟會是這等荒淫之輩,居然趁著三更半夜跑進她的房裡!她怎會以為他這個人還算是個人呢?他打她的主意,她是早就知道的,怎會對他失了戒心?

  「你別亂喊,我又沒有對你怎樣。」他可不想被一群面首給活活打死,他身體是挺壯的,對上一兩個,或許還可以死裡逃生,但要是所有人一起上,那豈不是要他赴黃泉去了嗎?

  「你無恥地親吻我,還說沒有對我怎樣?」小人!他是個無恥的小人,居然還想脫罪。「我非要把你趕出去不可!」

  「你、你這個人怎麼這麼不講理啊?」他也是情難自禁,誰教她要掉淚來著?

  雖說他今晚潛入她房裡,動機自然是不單純,但他根本還沒正式動手,她怎能隨便給他搪塞個罪名!

  「我說錯了嗎?」她冷哼一聲,冷淡的語氣和臉上的淚痕完全不搭軋。「你三更半夜闖進我的房裡到底有何用意,咱們都心知肚明,而且如今你親吻了我,還想狡辯什麼?」

  公孫辟元睞著她,開始懷疑方才見到的她是幻覺,要不這差異未免也太大了,直讓他覺得自己像是被騙了。

  不過,她都已經定了他的罪,那麼他做與不做似乎都沒啥差別,既然如此他當然是……

  「你要做什麼?」見他放肆地親吻上她雪白的頸項,她死命地推著他,心底一片驚慌,但表面上卻不動聲色。

  「如你所願!」他擡眼冷聲道。

  既然她都這麼說了,倘若他不做的話,豈不是太委屈她這個大美人?反正都已經被定了罪,他豁出去了。

  「公孫辟元!」畢來銀放聲喝道,然他輕吻在頸項上的濕熱卻漾成一片酥麻,教她驚羞不已。

  「哇,這可是二小姐頭一次喚我的名字哩,我還真得感謝二小姐居然記得我的名字!」他是真的生氣了……放肆的大手自她的雪肩往下來到不盈一握的柳腰,繼而扯下她鬆綁著的束帶,展露出她一身無瑕完美的玉肌。

  「你住手,倘若你再……」驚慌之餘,她探手摸進炕床內部,取出一把防身用的匕首;這是她為了以防萬一所備,卻從未想過有一天會派上用場。

  「我讓二小姐不滿意嗎?」公孫辟元冷哼一聲,扯下藕色的抹胸,輕觸她微顫的蓓蕾。「放心吧,我既是二小姐的面首,自然會盡力讓二小姐滿意的。」

  可不是?她這身子早就不知道讓多少男人碰過了,如今她卻執意在他面前扮清高,就是不願讓他碰她,為何?他自詡並不比其他面首差,但她為何就是瞧不上他?

  「啊……」一道疾雷自他的指尖如電似火地竄進她的肌膚裡,而他的唇更是恣意地落在她的頸項,直往她胸前而去,她又羞又慌、又惱又驚,握著匕首的手冷不防地自他臂上劃下——

  公孫辟元一愣,先是停住手,再緩緩地側眼睞向自己的手臂,然後用另一隻手輕觸著微麻的手臂,卻發覺手上有一股濕意。

  「血!」他仰天吼著。

  不會吧!他擡眼看著她手上那把沾染血跡的匕首……他和她之間有這麼大的仇恨,可以讓她執匕首傷他?

  「你……」畢來銀睇著滴滴淌落在炕上的鮮血,握著匕首的手顫抖得幾乎快握不住,就連說起話來也有些結巴。「你……沒事吧?」

  公孫辟元垮著蒼白的臉。

  「怎麼會沒事?都流血了,當然有事……啊——」話未完,他又淒厲地叫了一聲。

  他低頭瞅著正插在他油靴上頭的匕首,再緩緩地擡眼看著倉皇失措的她。「這是哪家鐵匠打的匕首啊?怎麼會這麼利!」匕首自她顫抖不已的手中落下,不偏不倚地插在他套著油靴的腳上。

  就算恨他極深,就算他唐突了她,她也犯不著要他以死相抵吧?他可以道歉的……再等他一下嘛,他不過是想要嚇嚇她而已……

  「沒良心的人,最毒婦人心,我命苦呀……」

  碧玲瓏的一間廂房裡,傳來公孫辟元有氣無力地叫罵聲。只見他躺在炕床上,兩眼無神地盯著樑柱發呆,哀慟自己被傷成這般模樣,而傷他的人卻至今未來探望。

  五天了耶!他日盼夜等,以為她說不準會因為內疚,又不敢太過光明正大地前來探視,所以會選在夜裡來的,想不到一連五夜,他連她的魂魄都沒見著。

  他知道她病了,但她都可以用匕首傷他,她的氣力也該要好上七八成了,是不?怎麼卻盼不到她來?真是絕情!

  本以為她派人將他遣至偏房養傷,是因為她對他有點內疚,說不準也早就已經原諒了他的鹵莽,孰知……

  唉,說來窩囊,他若是有骨氣的話,早該離開了,怎會窩在這兒不走?

  嗚嗚,他不走,是因為他無處可去嘛!想不到他公孫辟元也會有如此落魄的時候,想來真是悲哀……

  正在暗自為自己的境遇悲傷時,他卻耳尖地聽見有腳步聲傳來,又自窗邊見著一抹纖細的身影,他忙不疊地咳了幾聲,又開始申吟。

  「哎喲!疼哪,好疼啊……」她來了,是不?

  就說她一定會來的,只要她是人,就一定會對他有那麼一點點的內疚,畢竟是她傷了他嘛!

  「甭鬼叫了,我又不是二姐。」畢納珍端著藥進房,沒好氣地打斷他。「你還不死心啊,二姐不會來見你的,她還說只要你的傷一好,麻煩你放聰明點趕緊離開,要不然……」

  「叫她直接砍死我算了。」公孫辟元沒好氣地吼著。

  她一定是鬼,像她那般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怎麼可能會是世俗之人?像她如此絕情寡義之輩怎能稱得上是人!

  「嘖,你要害我二姐被關進地牢嗎?」畢納珍不悅地睞著他,順手把藥遞了過去。

  「她可以假他人之手啊。」他接過藥汁,睇著藥汁中所浮現的蒼白臉孔。「不過,大概也犯不著這麼大費周章吧,我聽說只要是接近她的男人都不會有好下場,倘若有碰觸過她的,大概都會死於非命,那我就等著吧,說不準不出兩天,我就要下黃泉了。」

  瞧,他都靜養五天了,臉色居然還蒼白得像個鬼。反正打一開始接近她,他就抱著必死的決心了,他怕疼,要他自我了斷,他是萬萬做不到的,如果有人助他一臂之力,那他定會萬分感激。

  他現在什麼都沒有了,要他低聲下氣去求人,或者卸下一身華服去幹活兒養自己,那他甯可去死。

  「你在胡說什麼?那不過是傳聞罷了。」畢納珍搖了搖頭,沒想到他居然笨到這種地步。「倘若接近我二姐的男人都會死於非命的話,她養的那一群面首早不知道要死幾百遍了。」

  公孫辟元啜了一口藥汁再擡頭看著她。對了,他怎會忘了自己也想過這個問題?不過……

  「但我聽說她是個不祥之人,像她不知道已經出閣幾次了,卻每次都讓人差了回頭轎,而且對方都發生了血光之災。」這總是事實了吧!

  畢納珍翻了個白眼。「那是大宅院的通病,只要一見著美人,就算手足也會因眼紅而爭奪,何況我二姐又是一個絕世美人?」她為什麼要同他解釋這些啊?

  「是這樣嗎?」這倒是和傳聞有點不同。「但她確實是個不知潔身自愛的女人,是眾人口中的淫婦,這可錯不了了吧?」

  哼,他一想到這個,就覺得又惱又氣,把他的心給折騰得難受極了。

  「你懂什麼?你再胡說,我就要人把你的嘴給縫上!」

  「是真的啊,她養了一群面首是眾人皆知的,何況我也曾經是啊……」他愈說愈覺得委屈,頓時覺得自己連當個面首的本事都沒有。

  「你給本小姐聽著,二姐會這麼做是有她的用意的,別人我管不著,但我不准你這麼說我二姐!」畢納珍惡狠狠地湊近他,纖手按在他的傷口上頭,警告他別再胡亂說話。

  「能有什麼用意啊?淫婦就是淫婦,啊——」

  他的傷啊!

  「我告訴你,我二姐如今會變成這樣,全都是我爹一手造成的,只因他當初硬是把我二姐和她的心上人給拆散,甚至在二姐被遣回府後,還不斷地想利用二姐作為籌碼而再三將她嫁出府,再讓她坐回頭轎回來。一個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名節,你當我二姐會不懂嗎?她之所以這麼做,不過是為了要敗壞門風,讓我爹無顔踏出門,再繼而奪取我爹手中的產業!」

  「嗄?」

  公孫辟元聽得一頭霧水,似懂非懂,方要再問個明白,卻見畢納珍冷哼一聲道:「我二姐會特別討厭你,只能算你運氣差,誰要你長得像當年背叛她的那個男人呢?遂你還是別打我二姐的主意,因為她是不可能會下嫁於你的,你最好是趕緊死心離開。」

  「你說的是她以前的心上人?」他恍然大悟。

  「他說好要同我二姐私逃,卻在我爹的利誘之下背叛了我二姐,甚至還強押她坐上花轎。」話落,她突然覺得自己說太多了,居然把大姐告訴她的事都給說了出來。「問那麼多作啥?橫豎我二姐是不可能會嫁給你的,你趕緊把藥汁喝完,我要回去休息了。」

  真是的,她沒事同他說那麼多作啥?

  公孫辟元倏地反抓住她的手,「你二姐人呢?」

  「你問這作啥?」

  「我要同她理論!」幹他屁事啊,背叛她的人又不是他!

  畢納珍端詳了他半晌,心裡不禁暗嘆了一聲。

  該不會真的讓大姐猜中了吧?早知道她就別那麼大嘴巴……

  拖著未癒的腳傷,端著一隻仍隱隱作痛的手,公孫辟元快步往歡喜樓狂奔而去。

  就說嘛,他公孫辟元貌似潘安,彷若天神再世,怎麼可能會有女人對他不理不睬?

  這其中果真有問題,而他現下就要把事情說明白。

  一跑進歡喜樓的大廳,他左觀右探,就是沒見著畢來銀,急得他宛若熱鍋上的螞蟻,才想找人問她在何處,就眼尖地瞧見他的好友。

  「柳兄,你可知道掌櫃的在何處?」他走上前問道。

  男子回頭睇著他,見他一臉蒼白,再見他拐著腿、端著膀子,詫異地問道:「哎呀,你那一天才落水,怎麼今兒個又傷成這樣了?我不是同你說過她接近不得,你就是不聽我的話,才會落得如此下場。」

  「柳兄……我是在問你掌櫃的在哪?」他正急著呢,能不能別說那麼多廢話。

  「你都傷成這樣了,還要找她?」他搖了搖頭。「聽我的勸,別再接近她了,趕緊回錢塘去吧。」

  「柳兄!我是問你掌櫃的在哪?」公孫辟元火了。

  他沒見到他急得腦門都快冒煙了嗎?他一路從畢府奔到這裡,跑了三、四裏路,跑得他渾身痛得都快站不住腳了,他就不能行行好,聽清楚他在問什麼嗎?

  那男子一愣,指著二樓。「她在二樓,你瞧見哪個穿得最養眼的,就是她了,不過啊,你……喂,我的話還沒說完耶。」

  不等他說完,公孫辟元又往二樓奔去,壓根兒不管自己的腳傷未癒,只是急著想要同她把話給說明白,但到底是要說明白什麼?其實他也還未有頭緒,五天沒見著她了,他現在只想見她一面。

  他左彎右拐,一路撞倒了兩個茶僮、三個花娘,還有一個客人,但他來不及道歉,又急著在人群中尋找畢來銀的倩影。

  突然,他瞧見了一個身著一襲銀月白的鏤空紗衫背影,沒來由的,他的火氣直往上升,燒得他又燙又怒。

  公孫辟元大步向前,似乎忘了自己的腳傷,一把將那銀月白的身子狠狠地抱在懷裡,悶聲喊道:「銀兒,我不准你穿這衣裳!」

  混帳,她這打扮只有他能看,他不准別的男人看見她那身如白玉般的凝肌!

  被他抱住的姑娘微側過臉來看著他。「客倌……」

  他一愣,擡起埋在她頸窩的臉,驚覺他抱錯了人,連忙放手,卻見畢來銀站在一旁,不發一語地斜睨著他。

  「銀兒!」他急忙喚道。

  畢來銀的粉臉微怒,然她只是瞧了他一眼,隨即領著一幹花娘準備下二樓,完全當他不存在。

  公孫辟元哪裡受得了她的這般對待?立即大步向前,用力地將她打橫抱在懷裡,然後衝下二樓,直往東苑奔去。

  他要討回公道,他一定要爭回一口氣,還要得個美人歸!

  他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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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一踏進東苑的院落裡,公孫辟元精疲力盡地將畢來銀放在床榻上,逕自站在一旁上氣不接下氣地喘著。

  天啊!他這輩子還沒這樣跑過,現下他就好似心快要自胸口跳出來一般的難受,不過再怎麼難受,也沒有她刻意視而不見來得教他傷心。

  他總算明白了,總算知道原因了。

  「放肆!你膽敢對我這般無禮。」畢來銀不解他突如其來的舉動,一被他放下,便開口對他大罵:「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這樣將我帶到東苑,難不成你是想趁四下無人,又要對我做出什麼不規矩的事?」

  她渾身顫抖不已,吼得那麼大聲,不過是虛張聲勢。

  她的心跳得又急又快,彷彿就快要跳出來了,她只好緊抓著床柱,穩住搖搖欲墜的身子。

  他為什麼會突然跑到歡喜樓,又將她抱到這兒……

  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他身上的傷不是還沒好嗎?

  一想到他身上的傷,她歛眼瞅著他的手,驚覺他的臂膀居然在淌血,嚇得她不自覺地驚呼出聲:「血!」

  公孫辟元一愣,往自己受傷的臂膀看去,果真見血水緩緩地淌落,然後他移開靴子,又見地上留下了一隻血印。

  「你要不要緊?」畢來銀急忙跑近他身邊,以手巾壓住他的傷口。「你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公子哥兒,加上手傷和腳傷,居然還抱著我一路跑到東苑,你是傻子嗎?」

  他是打算讓她內疚嗎?她不會內疚的,反正都是他自找的,不關她的事。

  「我是傻子?」他自嘲地問,推開她的手。「還不都是托你的鴻福,誰要你穿得這麼暴露在歡喜樓晃著?你還要不要臉啊?」

  痛死他了!痛得他都快要站不住腳了,倘若不是因為她,他也不會笨得一路從畢府跑到歡喜樓,再抱著她狂奔入東苑……他也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但他有很多話想要問她,實在是等不及了。

  「這是什麼蠢話,我向來都是這樣裝扮的。」這不是問題所在吧,現在重要的是他的傷。「罷了,我先找找有沒有什麼可以止血的藥。」

  見她離開,他大手一撈,又將她撈進懷裡。「什麼叫作你向來都是這樣裝扮的?瞧你這一身裝扮,哪裡像是個老鴇,你這模樣簡直比金陵的花娘還要教人血脈僨張,還要容易引人遐想!」

  至少對他而言,是這樣沒錯。

  「有什麼好遐想的?」畢來銀先是羞怯地歛下眼,然後又突然想起他方才在歡喜樓抱著別的女人。「哼!或者該說你對任何女人都有遐想的,是不?方才你不就抱著一個花娘大叫著不准她再穿那衣裳?」

  這一點,她可是沒冤枉他。

  「不是這樣的,是柳兄同我說,穿得最為養眼的那一個就是你。」他哪知道會認錯人?他是太著急了嘛!

  「你的意思是說,那花娘穿得比我還要養眼,是不?」她皮笑肉不笑地冷哼道。

  哼!他方才的一舉一動,她都沒有看漏,甚至是他的話,她也沒有聽漏。

  雖然她不明白他說這句話的用意到底是什麼,但……她並不厭惡他這般的舉動,其實真正教她惱怒的,是他抱錯了人。

  「這是什麼話?」他將她摟得更緊,彷若真忘了他身上的傷。「那是因為我踏進歡喜樓之後,我的心始終只想著你,遂我才沒注意其他花娘亦作如此打扮,那麼我認錯人,倒也是無可厚非,是不?」

  他根本沒認真瞧過那些花娘,天曉得她們到底是什麼模樣?

  畢來銀歛下眼,不著痕跡地勾起一抹極淡的笑,然卻又立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將他推開。

  「那不關我的事,你犯不著對我解釋。」她惱怒地看著他。

  這是怎麼著?她就這樣窩在他的懷裡,聽著他的解釋,就像他們兩人在打情罵俏似的,更荒唐的是,她居然不覺得討厭……就算她對他心懷歉疚,也不該有這種反應啊!

  況且,這症狀彷彿在她尚未傷他之前便已有了。

  「對了。」她不提,他都忘了他的目的了。

  「怎麼了?」

  畢來銀走到木櫃前,從裡頭取出金創藥丟到他面前,故意不睬他的傷口,不去看那教她心疼的血跡。

  一連五天,她都可以狠下心不去探視他了,更何況是現下?

  「我……」他該怎麼說呢?「我知道所有的事了。」

  反正他就是一個不善言詞的人,與其迂迴到讓自己唾棄,倒不如一針見血,至少會痛快些。

  「嗄?」她不解地擡眼睞著他。「你在說什麼?該不會是我要趕你出府裡,遂你想了一些雜七雜八的下三濫手段想讓我心軟,將你留在府裡,好讓你有機會再輕薄我?不成的,我不會給你任何機會的。」

  她可沒忘記那一日他的舉動恁地猖狂,甚至還混帳至極,雖說她傷了他,但那也是他自找的。

  「嘖!」公孫辟元翻了個白眼,忍下一肚子怒氣。「我又不是要同你說這件事,你犯得著在這當頭提起嗎?」

  就說她沒度量!不過,這倒符合畢納珍所說的,她並不是天生的淫婦。

  「我說錯了嗎?」她冷哼一聲,別過頭不願看他尚在淌血的傷口。「你也承認了,不是嗎?」

  她不是把金創藥給他了嗎?不論他有什麼天大的事要說,總得先把藥給抹上,不然,他若是因此而發生了什麼意外,那豈不是她的罪過。

  「我承認什麼來著?」他疑惑地睨著她。

  他今兒個明明不是要同她談這話題,為何她偏不讓他把話給說清楚?

  她怎麼老是這麼容易惹他發火?

  「你接近我,不就是為了要拐我出嫁,為了得到我的嫁妝?」她啐道。

  先前在大街上他們不就把這件事說明白了嗎?如今再說一次,難道不會嫌太多此一舉嗎?

  還有他到底要不要先止血啊?

  「我……」她非要這麼說嗎?「我承認,我確實是為了你的嫁妝而來,但我又不是只想要你的嫁妝,我還想要你的人、你的心,而且我還要讓你知道,我是可以讓你依靠的!」

  他才不是那種卑劣的小人,他可以允諾給她一個安穩的生活,至少可以讓她往後再也不用拋頭露面,不必再用不入流的招術控制她爹!

  「嘖,你想要,就可以得到嗎?」她冷冷地笑道:「我不會依靠男人,我可以靠我自己,多了你這麼一個不事生產的人,只是多了個累贅。」

  想不到他居然睜眼說瞎話,她不是無知的女人,她不會再相信他的片面之詞,也不想再蠢得把自己賠上。

  「什麼累贅?」他怒吼一聲,舉起受傷的手臂。「瞧,我的肩這麼寬,我的臂膀這麼壯,我可以承載多少東西,你知道嗎?」

  「我用不著你的臂膀來承載東西,便可以日入百金。」她諷刺地道。

  「你還敢說!」說到這件事,他更為光火。「瞧瞧你這身裝扮!你明明是個舉止極為優雅的大家閨秀,何苦為了你爹而把自己搞成這樣?你知不知道瞧見你穿成這模樣站在眾人面前,我的胸口就像是被火燒了一般,氣得我不得不把你抱離歡喜樓!」

  就是說嘛,瞧瞧她這身鏤空的袒胸大襦衣……雖說春至已到,但她也犯不著急著把春裝給穿出來啊!

  「哼!我愛怎麼穿便怎麼穿,你管得著嗎?」她怒斥道:「又是誰同你說這些事情的?罷了,反正我也不想知道到底是誰告訴你的,但我打算怎麼做便怎麼做,誰都無法幹涉我。」

  他到底在氣什麼?就算她真被人給瞧光了,也不幹他的事!

  「我當然管得著!」他怒喝一聲。

  若不是手傷太重,他會考慮用雙手掐死她。

  「你憑什麼?」她挑釁道,見他說不出話,她不由自主地勾唇淺笑。「你該不會吃味了吧?」

  公孫辟元一愣,眨了眨大眼,思忖著她所說的話……

  是啊,還真有那麼一點像哩!

  「金創藥在一旁,你抹好藥、裹上傷口就走,別待在這兒擾了我的心情!」見他傻愣愣地呆站著,壓根兒沒打算要止血,她在臨走前忍不住提醒他。

  她原本是有那麼一點期待的,孰知他……唉!她期待什麼呢?早就知道的答案,居然還蠢得去期待。

  畢來銀正要踏出房門,卻覺得身子被他給撈了進去,甚至連門也一併關上,她轉身才想要再怒斥他一頓,怎料才張口,他便吻上了她的唇,驚得她瞪大眼,不知該如何以對。

  「你說的對,我確實是在吃味。」他低嗄地道,輕啄著她白嫩的頸項。「我吃味得快要發狂了!」

  她若是不提,他還真不知道這是吃味的感覺,畢竟他以往根本不曾有過這種感覺。

  「你在胡說什麼?放開我……」畢來銀用力掙紮著,卻不小心抓著他手臂上的傷口,見他疼得臉色發白,不禁擔憂地問道:「你沒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儘管疼得冷汗直流,他依舊笑著。「其實你挺關心我的,是不?你並不像你外表那般無情,要不然你不會躍下河面,只為了救我這個意圖明顯的男人,你也不會要三小姐督促我喝藥汁,更不會差大夫準備上等的藥替我敷上……千萬別說你是因為我像當初那個背叛你的男人,你才不忍心,因為若我真那麼像他的話,你該是會見死不救的,但你不但救了我,還幫了我,所以你明白我並不是他。那你對我這般關心,又是為了什麼?」

  說愛他吧,他會緊緊地抱住她,他可以成為她的保護者,可以讓她一輩子無後顧之憂。

  唯有將她緊緊抱在懷裡,他的心才能平靜下來。

  一個男人如此對一個女人乞愛,說有多窩囊便有多窩囊,但反正自他遇著她後,一直都很窩囊,就算再添上一樁也無妨。

  畢來銀瞪大眼,不知所措地睞著他,幾番欲啟唇,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不知道她對他到底是怎樣的情感,但他卻是頭一個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如此踰矩,卻沒讓她發怒的人……這是情愛嗎?

  不是,絕對不是!

  「放手,你太放肆了!」她怒喝一聲,試圖掩飾她顫抖不已的雙腿。

  「不放,我就是不放!我警告你,我可不准你把我當成那個人,我可不是他!倘若是我的話,疼你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會背叛你,若不是這樣我又何須在大街上對你示愛?雖說那時我只是想幫你,但後來想了想,我從未幫人幫到如此地步。因為是你,我才會願意這麼做;而你,是不是也因對象是我,才會義無反顧地躍河救我?」

  是吧?一定是這樣的!

  畢來銀左右閃躲著,卻依舊逃不開公孫辟元的箝制,只好罵道:「你甭想騙我,你滿嘴甜言蜜語,不過是想迎娶我以得到我的嫁妝,好讓你往後過著衣食無慮的生活。你這個破敗戶,不過是因為敗家之後,受不住苦日子,遂想找座銀山依靠罷了,甭說得滿嘴情愛!」

  她又不是傻子!她才不會傻得再掉進陷阱。

  而且到底是誰把這些事告訴他的?

  不用多想,一定是大姐,因為這些事情應該只有大姐知道才對。

  大姐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你!」聽她這麼說,公孫辟元不禁光火。「你可知道一個男人要說出這些教人背脊發麻的話,需要多少勇氣,又要拋棄多少尊嚴?你居然說我是在編造甜言蜜語……倘若我真編造得出來,就不用說得這般面紅耳赤了!你別以為臉紅都是可以裝出來的,我流了很多血耶!」

  倘若他不是因為血盡而死,八成也會氣怒而亡!

  她定睛一瞧,登時發覺他一張俊臉紅似火……他還在淌血,方才明明白著一張臉,現在卻……

  但那又如何?

  「那你是為了我的嫁妝而來的,這一點我可沒冤枉你吧?」就算他說的都是真的,那又如何?

  他根本就是存心不良,居心叵測。

  「我……當然,我剛開始接近你時,確實是有這般打算,但人總是會日久生情的,是不?況且你待我又不算太差,那一日瞧見了你的淚,我的心不知怎地竟緊窒得很,我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直到方才在歡喜樓見著你時,我才發覺我想你,想得快要發狂了,所以一見其他男人把眼睛盯在你身上,我就……」倘若不是他有傷在身的話,他說不定會動手打人。

  畢來銀見他炯炯有神的眸子直盯著她,受傷的手緊抓住她,令她益發想逃。

  「我不知道,我的頭好疼啊!」

  她不知道,她什麼都不知道,不要再逼她了!

  「怎麼會疼?你的病不是已經好了嗎?」聽她喊頭疼,他忙拉著她往暖炕走去。「一定是因為你又穿這麼薄的衣衫!」

  然他一轉身,她便眼尖地看到他的背上插著一枝吹箭,「你的背上怎麼會插了一枝吹箭?」

  「嗄?吹箭?」公孫辟元一愣,想要伸手往後探,卻發覺他的手臂根本擡不起來。「這是怎麼一回事?」

  是哪個混蛋家夥趁人不備?

  「疼嗎?」她驚慌失措地睞著他,發覺他的臉色發黑。「你的臉怎麼發黑了?」

  「是嗎?我不覺得疼,只覺得背脊發麻……一會兒發燙,一會兒發凍,我想我應該是……中毒了……」倏地,他頎長的身子往前一倒,不偏不倚地倒在她的懷裡。

  難不成他方才覺得背脊發麻,是因為他已遭毒手了?

  完了,他不會真的就這樣駕鶴西歸吧?倘若他走了,誰來保護她?不對,他連碰都還沒碰著她,要他這樣赴黃泉,他會死不瞑目啊!

  畢來銀愣愣地呆坐在地上,纖手摸著他發燙的背,擡頭想要喊救命,卻見一抹影子自門口掠過,儘管隔著門板,但透過紙窗她還是清楚地看見那抹影子是——六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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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5 16:38:24
尾聲

  「好些了嗎?」

  「死不了……」畢來銀的暖炕上頭躺著一臉蒼白的公孫辟元,他無力地擡眼睞著細心照顧他數日的她。「聽說,是六郎幹的。」

  畢來銀拿下擱在他額上的濕手巾,浸水微擰乾之後,又放回他額上。「我已經將他趕出畢府了。」

  「就知道他不安好心……」不過,他運好命大,連閻王都不願收他。「只是沒想到,連那些說你不祥的傳言,還有只要靠近你便會有血光之災的話,原來都是他假造出來的……」

  從他第一眼見著六郎時,他就知道他不是良善之輩,如今證實他的眼力確實不差,不過他也付出了相當的代價。

  但只要想到往後再也不會見著他,就算要他再挨個兩、三箭都無妨。

  「我總算明白,為何每一個接近我的男人都會有一些古怪的下場了。」她輕嘆道:「六郎跟在我身邊多年,我卻一點也沒發覺他對我有這般心思,我還以為他是真的對我忠誠哩。」

  「那是因為你從未認真地注視過他。」他咧嘴笑道:「但是我就不同了,你打一開始便發現了我的意圖,那就是表示你打一開始便很在意我了,是不?」

  可不是嗎?這可容不得她再否認了。

  畢來銀沒說話,只是微微一笑。

  「喂,你可別不說話,我的意圖你可是清楚得很,別給我在這當頭裝蒜,也別以為你悶不吭聲,我就會如你所願地不再提起。」見她只是笑而不答,他使盡了全力想坐起身子。

  見他坐起身,她連忙將他扶好。「你身上的傷未好,乖乖躺著不就得了?」要是待會兒又傷著了怎麼辦?

  「我要是再乖乖躺著,怕有人當我死了,硬是要把那件事給忘了。」

  「什麼事?」她仍裝作不知道。

  「我要提親!」公孫辟元義正辭嚴地道。

  說他笨,他還真是不太聰明哩,要不然他怎會忘了,畢老爺子只盼有人上門提親,根本不管對方的身份高低。

  畢來銀凝睇著他半晌,又緩緩地歛下眼。「你若是敢上門提親,我就咬舌自盡。」

  「嗄?」他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不會吧!你明明對我有意,這幾天來,你不眠不休地照顧我,見我情況不佳,還擔憂得眉頭深鎖;見我病情好轉,才又笑逐顔開,你可別告訴我,這一切都是我的幻覺。」

  哪有那麼多幻覺,他親眼所見,還錯得了嗎?

  「那是因為你因我而傷,我自然得要照顧你。」她別過眼,不改初衷地說。

  她怎能答應?一旦答應了,就等於是讓爹能再度到外頭走動,說不準姐妹們手上的大權又會被他給奪回去,那她這幾年來所受的苦到底是為了什麼?

  「狗屁不通!」公孫辟元氣得大喝一聲,突覺眼前一片昏黑,險些跌下炕床。「我告訴你,你千萬別又把我當成那個背叛你的人,因為那個人不是我,你可別把他的帳算在我頭上!還有,你根本就不需要擔心你們姐妹手上的產業會讓一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子奪回去,因為你的姐妹都有夫婿可幫她們,況且,你以為一個宛若風中殘燭的老頭子還能活幾年?」

  聞言,畢來銀這才驀然驚覺他說得一點都沒錯,她們的身邊都有可以照顧她們的人,就算爹真要強奪,也不見得奪得過!

  她怎會沒想到這一點?

  「你別又低著頭不說話,別以為你不回答,我就拿你沒辦法,橫豎我在你這兒受了這麼多傷,你別以為輕輕鬆鬆就可以趕我走。」實際上,他氣虛得很,光是說話就得用上八分力,可他又怕不乘機把話說清楚,她又會胡思亂想。

  「你何必強要娶我呢?我不出閣啊。」她惱道:「就算外面大部分的傳言都是六郎引起的,但我嫁入之府皆紛爭不斷,這事可不是六郎做得了主的,更何況我那時還沒遇上六郎哩,這樣的我,你敢要?」

  他是傻子嗎?因為她的關係,他先是落河,又傷了手腳,然後中了毒箭……他以為他有幾條命可以玩?

  「拜託,我孤家寡人一個,既無手足,老爹又在年前便駕鶴西歸了,誰能同我爭你?」他早就知道那些事情的起因在於她太美,美得讓人不禁為她滋擾生事。

  「那你不怕有人笑你娶了個淫婦?」她又道。

  她可不認為他的度量有大到可以容忍這一切。

  「你淫嗎?」他哼道:「我還沒見過哩,就不知道以後有沒有機會拜見。你不過是穿得涼了點、少了點、養眼了點……不過,你日後最好還是別這麼穿了,省得我天天想挖人的眼睛;還有,你最好把所有的面首都給撤了,這樣不就等於是從良了。唉!別管外頭的人怎麼說,要娶你的人是我,又不是他們,你管他們說得天花亂墜、嘴巴長瘡來著?」

  他哪有閒工夫去理別人?他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她身上,就等她點頭了。

  畢來銀長睫微歛,思忖了半晌之後又道:「面首是撤不得的,我向來喜愛抓拿,又慣了男人的力道,一般奴婢做不來的。」

  「我來!」笑話,自己的娘子,他不自己伺候,難不成真要讓人來吃她的豆腐?「把面首都給撤了,他們能做的事,我也都能做到。」

  笑話,有什麼是他做不到的?

  畢來銀掩嘴偷笑著。「可是我還需要一人替我捶肩,一人替我揉腳,一人替我扇涼,一人喂我膳食……你成嗎?」

  公孫辟元微眯起眼,咬牙道:「成,我當然成,不過是小事一樁罷了。」

  這有什麼困難的?不過都是些小事。

  畢來銀聞言嬌媚地笑著,醉人的美顔傾城傾國,瀲灩誘人的水眸直睇著他,然卻始終不發一語。

  公孫辟元被她這突來的一笑震得亂了心神。「你別光只是笑,你還沒告訴我,你決定得怎樣了?」

  天啊!如此美顔,從今以後,就只屬於他一人了。

  「我還在想。」她笑道。她該要怎麼戲弄他呢?她見著他這張臉,總覺得要是不好生報複一番,有些對不起自個兒!

  「甭想了,等我複元,咱們就成親。」他可不是為了大筆家產,而是為了能早日光明正大、名正言順地將她擁入懷裡。「你別光只是笑,若是你再不答聲,我就當你是女人家臉皮薄,默認了。」

  一定是這樣的。

  畢來銀依舊只是噙笑睞著他,瞧得他胸口發燙,瞧得他心生邪念。

  半晌,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道:「這樣吧,倘若你答應我,那你就親我一下,親哪裡都可以,只要你親我一下。」

  他承認他的動機是有點不單純,但是……誰要她這樣盯著他瞧?

  畢來銀的眉頭微挑,水眸轉了一圈,突然露出一抹賊笑。

  她緩緩地俯身,水嫩的唇自他的額輕輕地往下掠,刷過他的濃眉,再挑逗地掠過他挺直的鼻,繼而在他唇上若有似無地輕點了下,然後來到他剛毅的下巴,拂過他初生的鬍髭,一路臨空滑至他結實的胸膛……

  「你在作啥?」他有些驚慌地喊道。

  他只是要她親他一下,她為何偏是不親,還一路往下?這種感覺……很曖昧的,曖昧得讓他有點燥熱難安。

  「你說呢?」她笑得魅惑眾生。

  公孫辟元歛眼瞅著她,卻見她似乎沒打算要停在他的胸膛,還一路往下去……

  「別玩了!」她定是在玩他!

  「你不要我親?」她佯裝詫異地道。

  「不是!」他怎會不要她親,而是……

  「那我親了。」她輕笑出聲,緩緩地俯下唇……

  「不要啊——」至少要等他身體養壯了再來嘛!是誰說她扮yin蕩只是為了丟她爹的臉?是誰誆他的?

  她根本是個不折不扣的淫姬蕩婦,居然趁著他病體未癒,使出這般凶狠的手段,教他不得不……認了。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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