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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寄秋]媒婆喜帕[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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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6 17:12:24
第十章之二

“那個女人還沒解決他嗎?”

  幽暗的竹林深處,有兩個男人麵對麵的交談,一輪彎月照出他們猥瑣臉孔,同時也照出汙濁的心,在風的呼嘯中發腐發臭。

  青衣藍衫的遊鎮德一臉冷靜,眼角還帶著笑波,看起來像是個不會害人的老好人,揚起的嘴角是那麼和善可親,讓人失了防心。

  可是那笑意沒到眼,本該清澈的眸色灰濁不明,帶了點血絲,眼尾上勾,盡是算計。

  而一身墨綠色衣衫的李承恩則藏不住情緒,眉橫目豎,麵色張揚,眼底的恨意表露無遺,彷佛某人未除,他難消此恨。

  “李承澤身邊跟了一個女人,難應付。”葉妍雖無武功底子,那張嘴卻比刀劍還利,叫人招架不住。

  “一個女人罷了,不足為懼,你把她調開不就得了。”石頭擋路就搬開。

  “她很聰明,不輕易上當,有好幾回我還被她擺了一道。”

  有時她含沙射影的暗諷,似乎知道了什麼,讓人心驚膽顫。李承恩懊惱地想著,有一回他試著放火,想用調虎離山之計引她走遠,可她確實是逃了,卻是拉著李承澤一起逃。

  又有一次,他送了厚禮試圖攏絡她,但是她收了禮,隔天的回禮是一隻烏龜,龜殼上還用油釉水墨寫著:忠、孝、仁、愛、禮、義、廉七個字,少個恥,暗指他是無恥的王八烏龜。

  那該死的臭丫頭!

  “百密必有一疏,她再聰明也有疏於防備的時候,我們先做好準備,殺他個措手不及。”無毒不丈夫,人不心狠是無法成大事的。

  “那批貨呢?你脫手了沒,我急著用錢。”沒錢辦不了事,李承恩急急的問。

  遊鎮德眼中一閃狡色,故做苦惱的皺起眉。“你給的貨太高檔了,不好銷,我還在找門路,看能不能便宜地賣出,商人們很精,怕惹上麻煩。”

  “還要再壓低價錢?你知不知道那些布多值錢,多少貴夫人搶著要!”要是放在布行賣,早就被搶購一空,哪用得著傷神。

  “富貴險中求,你又不是不曉得那是燙手的黑貨,不能明目張膽地擺上架,總要找些口風緊的買家才不會走漏風聲。”想要賺錢,還得看準風頭。

  “算了,算了!有多少就拿多少,我最近手頭很緊,缺銀子。”

  隻懂得揮霍的李承恩根本不會做生意,伸手就是要錢,渾然不知老奸巨猾的遊鎮德已將他們口中的貨銷往關外,海削一票。

  “堂堂的李府大少爺也會缺錢?”遊鎮德取笑。

  麵子掛不住的李承恩低聲一悴,“他把月銀扣得很緊,多一兩也不給,就算我跟他鬧,他隻回我一句,你拿錢做什麼?”他總不能反唇一嗆,說要買首飾送他妻子,好讓她盡早下手弑夫吧?而且姓葉的女人也在一旁,不斷地用捉賊的眼神睨他,偶爾放幾枝冷箭,說兩句看似毫無關聯,卻句句暗藏玄機的話,讓他在氣個半死的同時,又不由自主心虛地怕起她那張利嘴,唯恐她真看出他一肚子心機。

  他懷疑她早有所覺,知道李承澤會變傻是他害的,因此她才處處防著他,語多鋒利。

  李承恩沒向人提起此事,自認風流惆儻的他居然栽在女人和傻子手中,這要讓旁人知曉了,豈不是更加看不起他,嘲笑他是沒用的廢物?

  “看來你被盯上了。”遊鎮德沉吟道,一個傻子竟然還有能耐牽製所有人,這情勢不大對勁,得多留心。

  “你不也是,我聽說他吩咐商號,減少對你遊記的出貨量。”沒有貨,客人就不上門,這道理李承恩還懂。

  想到幾乎慘遭斷貨,遊鎮德平靜無波的表情起了些許變化。“所以他不能活。”

  “沒錯。”他讚成。“為了我們長遠的利益著想,要快點除掉他。”以免夜長夢多。

  “你是說靠姚霏霏?”說到害人,李承恩腦子動得比誰都快。

  遊鎮德臉上的笑容變得冷酷。“沒有比她更適合的人選,她是我們手中的利器。”

  借刀殺人,幹淨利落。

  “我了解。”他會和她談談,務必要達成目的。

  “我帶了酒,我們先幹一杯,預祝一切順利,早日得償宿願。”遊鎮德取出一小醴酒,兩人以竹製酒杯盛酒,互敬。

  “幹了。”

  哼,等他當上李府主事,就沒人敢給他臉色看了!李承恩陰笑說:“嗬嗬……別忘了好處一人一半,不能獨吞……”忽然,他轉過頭,頻頻看向被風吹動的竹子。

  “怎麼了,一副見鬼的模樣。”遊鎮德睨了他一眼,心裏不屑他的膽小,果真是沒法做大事的家夥。

  “你有沒有感覺到好像有人在盯著我們?”他最近老覺得身後有人,一直跟著他,冷冽的眼神刺向他的背後,讓他頭皮發麻。

  “少疑神疑鬼了,誰會注意到你,快把酒喝了,待會我們合計合計,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移出另一批貨……”

  夜風微涼,月色暗淡,竹林的不遠處多出一條人影,颯颯冷意吹拂過李喜的臉龐,深冽的眸映出殘月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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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6 21:01:16
第十一章之一

 “反了,反了,這世道是怎麼了,奴才都比主子大,順著杆子往上爬,爬到主人頭上撒潑,我到自家商行拿點東西還得先打通關節,奉銀送兩,才夠闊氣嗎?他們眼睛長到哪裏去……”

  不知在哪受氣的李承恩怒氣衝衝、橫眉豎目的走進大廳,一副別人偷了他房裏人,采光他田裏的菜似的,模樣猙獰地像要吃人。

  他也不管廳堂上的古玩、玉瓷有多麼昂貴,價值不斐,雷霆大發地看到什麼砸什麼,絲毫不在乎自己高高舉起、重重一摔的物品,足夠一般百姓舒舒服服地過一輩子。

  “大哥,你怎麼發這麼大的火,誰惹你生氣了?”從書房趕至的李承澤隻瞧見一地碎片,負責打掃大廳的下人個個渾身顫抖,臉色蒼白,兩手抱著身子躲在石柱後。他並不曉得前廳出了什麼事,是看不下去的老管家來報,他才放下寫了一半的書信,特地前來一瞧,排解紛亂。

  “你,就是你!你到底想打壓我到什麼時候?看我過得好就眼紅是不是,非要我淒慘落魄才稱心如意?”李承恩忿忿不平地衝過去,兩眼充血地伸手就要抓住他的衣領。都是他,才害他過得如此窩囊!

  “你幹什麼!”忠心護主的李怒一個箭步撥開他的手,往前一擋,也不管是否犯上,在他眼中,他的主人隻有二少爺一個。

  “李怒,別傷到大哥。”溫醇的嗓音響起,阻止了滿臉凶氣的大漢的動作。

  “是。”確定李承恩無法傷及自家主子後,李怒才退後一步,以防備的眼神盯牢狂性大作的瘋子。

  “大哥,有什麼話坐下來好好說,不要嘶叫狂吼,嚇壞下人。”

  這些話在以前是絕對不會從他口中說出的,但中毒後的他性格變得溫和,對於周遭的人多了分寬容,現在的他不是嚴厲冷峻的二少爺,每件事都要求到完美標準,不許底下懈怠,輕忽職守,而是性情溫和儒雅,有商有量的明理主子,明快的解決事情前會先問明原因,給人申辯的機會,不像以前直接斷人生路,不給對方改過的機會。

  對待下人如此,麵對自己同父異母的兄長自然也是。

  “還有什麼好說的,那些勢利眼的下人我見一個打一個,打死了就給他們銀兩,拖回老家安葬。”這等賤命早死早超生,省得活著受罪。

  一聽他話中對人命的輕賤,李承澤眉頭微顰。“上天有好生之德,勿動殺念,你受了氣找我談開就好,不要遷怒其它人。”他使了個眼神,讓廳上的仆從全部退下,包含看著他長大的老管家,隻剩下草莽味重的忠衛李怒。

  “好呀,我就找你談,看你怎麼對我交代!”大腳再一踹已裂成兩半的人高仿古花瓶,他怒不可遏地坐上主事者大位。

  他有點要宣告自己才是主子的意味,神態囂張且目中無人,兩手一攤放在椅子兩側,一副我是大爺的樣子,不許別人多說一句不是。

  “大哥,請說。”兄弟和睦才能興家旺業,李承澤是這般想著,不去計較他此時的張狂。

  李承恩嘴角一勾,冷笑。“我是李家大少,為什麼我到自家商行拿布還得要你同意,沒你的簽章蓋印就得像死老百姓一樣自掏腰包,拿銀子來買?!”

  因為從小不受重視所養成的扭曲性格,他看什麼都不順眼,養成“搶”的壞習性,隻要他看上眼的,不計代價也要得到手,最恨凡事不如人的感覺。

  他是李家長子,李家布行、李家繡坊,隻要是李家的,就應該全是他的,他才是李家當家,誰敢阻斕?

  “大哥看上哪塊布,我馬上讓人給你送來,不需為了這點小事大動肝火。”在李承澤眼裏沒什麼大事,隻有小事,而小事等於沒事,用不著掛懷。

  “你讓人給我送來?!”他一聽,火氣又上揚,眉如橫梁,豎得直挺。“你是誰呀!不過是李府的二少爺而已,我是長子,你的大哥,李家的一切應該都是我的,憑什麼由你發落!”

  這是借題發揮,無的鬧事。以為李承澤變傻了,就算沒死成,大權也該旁落,由他這個大哥順理成章的接手,順利把李家家業攬在手中,一人獨占。可是今日他走了一趟布行,想象李承澤不在府裏那段時間,以大少爺身份提領最新的花布和上品繡件,與遊鎮德合作趁機轉手,不花本錢就能淨賺一票。

  誰知這一回完全行不通,顧店的夥計指著牆上新貼的行文,其中一條似乎是特別針對他而定―超過一定數量的布匹要先簽下買賣契約,預付訂金,方可完成交易。

  而所謂的一定數量指的是一般送到下遊商家的數目,訂單量相當大,足以一個月份的買賣,並非零星散賣。

  若隻是一匹、兩匹,甚至是十匹布,布行的掌櫃絕對連眉頭也不皺一下,立刻讓跑腿的小廝送到他麵前,恭敬地讓他有作威作福的感覺。不過一口氣要調出五百匹,而且是時下最熱門,姑娘們愛不釋手的新布,別說小夥計不敢做主了,就算是掌櫃也搖頭,不肯通融。

  “爹的遺言……”

  李承恩火大的怒拍桌子。“不要老拿死人來搪塞!一堆白骨能做什麼主,分明是你狼子野心,霸占所有財產,讓我一毛錢也拿不到,你良心何在!”妄想弑弟的人居然大談良心,何其可笑。

  一旁的李怒見他如此囂張,忍不住上前一步,但被主人揮揮手擋了下來。

  “大哥不該辱及先人,你的不平我能體會,但祖訓難違。”並非不給他機會,而是他並未爭取。

  肯做的人,機會永遠是有的,但若是隻想投機取巧,不勞而獲,那給再多機會也沒用,依舊一事無成。

  “好個祖訓,又想拿祖先牌位壓我是吧!讓我出不了頭你才好得意大笑!”嘲笑他的失敗,一無所有。

  暗自歎息的李承澤一揚苦笑,憨直的問:“那大哥認為我該怎麼做才是還你一個公道?”隻要不是過份要求,他自然量力而為。

  “真的我說什麼你都照辦?”哼!果然是傻子一個,他隨便鬧個兩回就能得償所願。

  “看情況。”他不是沒看見大哥眼底發亮的貪婪,不過既然說出口,他會盡量滿足他。

  “看情況?”李承恩挑了挑眉,心裏忖算著,他明白自己不能一下子要太多,太過了就什麼也得不到。“這樣吧,別說我這做大哥的欺負你,你讓我三分,我也不為難你,李家家業大,你一個人也扛不起來,就一人一半吧!誰也不吃虧。”

  “是滿有理的……”

  一見他下顎輕頷,說了句“有理”,李承恩欣喜地差點跳起來,一臉喜揚眉梢的驚喜樣。

  “但是……”

  多了個但書,他揚起的眉往下沉。“但是什麼?”話已出口,這傻子想耍賴不成。

  “大哥沒有做生意的經驗,最好從頭學起,胡掌櫃是入行三十多年的老曆練,不如你先跟著他……”學其所長,補其所短。

  沒等他說完,李承恩發怒地大聲吼叫。“你還是看不起我,想讓我像戲台上的醜角,跑跑龍套,串串場,不給挑大梁?”

  “大哥誤解了,小弟並無此意,爹以前常說基礎紮得穩才能做大事,成大業,你不想人家笑你是扶不起的阿鬥吧?”李承澤笑得溫和,好言相勸。

  最怕人家看輕他的李承恩一聽到“扶不起的阿鬥”,那打結的眉頭擰了一下。

  “你到底想說什麼,我是大少爺,不做下人的工作。”

  其實他內心在掙紮,既想得到李家的財產,又希望看到別人眼中的讚揚,不認為他是沒出息的敗家子。

  “那……這樣吧,大哥,我先給你幾間鋪子,讓你試著管管看,胡掌櫃就在一旁輔佐你,適時的提醒你商場的應對進退,這樣好不好?”如果大哥能成器,也許就能消除累積多年的怨氣。

  雖然懷疑兄長是下毒的人,想殺了他好謀奪家產,但還沒查出證據時,他仍願意給他機會,如果能讓大哥重新站起、及時懸崖勒馬,也許就不會再鑄下大錯。

  “幾間鋪子?”李承恩的表情不甚滿意,眉心皺折又多了幾層,才幾間?

  “不過大哥得答應我,在你點頭做主前,要先讓胡掌櫃看過買賣簽約的合同,他覺得可行的話再正式談價議貨……”李承澤苦口婆心的交代,做生意不可能一開始就上手,得由老手來帶。

  “幹麼綁手綁腳的,你不相信我?”他皺眉,不快的打斷他的話。

  “不是不相信,而是謹慎為上,凡事多一分小心,日後也少一分紛擾,經商之道不在急,要看後續的發展和長遠的規劃,生意要長長久久的經營,不貪一時的短利……”

  李承澤雖然不再使出昔日冷酷的經商手腕,但經營生意的概念未變,他不厭其煩的解說同行間的競爭,以自身的遭遇說明並無穩賺不賠的生意,每一行有每一行的風險,絕非貨到賣錢那般簡單。

  此時的他滿口生意經,一點也看不出傻頭愣腦的樣子,條理分明傾其所能的傳授兄長,一雙瞳眸藍得透徹,彷佛昨夜的星辰都飛到他眼眸。

  可惜他的善意,身為兄長的李承恩完全感受不到,他仍有私吞家業的野心,現在隻是先以退為進的拿下幾間鋪子,以填補他阮囊羞澀的荷包。

  “好了,好了,別像個愛念經的和尚,念得我頭都疼了,東城那幾間鋪子和繡坊就先給我,其它你看著辦。”最賺錢的店鋪他要了,每天等著它下金雞蛋就好。

  即使麵對兄長的不耐煩,李承澤也有他的堅持。“不,西灣的鋪子由大哥接管,三個月內我要看到你努力的成果,否則我會悉數收回。”

  是激勵,也是警惕。

  “什麼,給了我又要收回?”他一躍而起,又想拍桌子大吼。

  但見李怒神色一惡地往前一站,揚起的氣焰立消一半。

  “因為我希望你是真用了心,而非瞎摸打混,馬虎敷衍,李家隻有你、我兩個兄弟,我不想看它在我們手中沒落,甚至是消失。”他的用意兄長明白嗎?

  在這兄弟情義方麵,他是傻了點,給李承恩糖吃,而非鐵鏈,要是以前,他可能會將李承恩逐出家門,就算沿街行乞也不收留。

  “哼!算你狠,西灣就西灣,它們是我的了,你不能插手。”聊勝於無。

  他從沒打算經營那幾間鋪子,心裏想著是如何從那裏拿銀子,就算倒了也不關他的事,他照樣過他的日子。反正李家什麼沒有,錢最多,大不了再另起爐灶,重開幾間新鋪子,他拿的本來就是他應得的那一份,他還嫌少呢!

  鬧了鬧,李承恩終於得了便宜的離開,李承澤沒說什麼,反倒是從頭到尾站在一旁的李怒為主子抱不平。“二少爺,要是妍姑娘曉得你給了大少爺好處,她肯定會給你不少排頭吃。”

  他提醒主子。

  “啊―這個……呃,你千萬要保密,不能告訴妍兒……”一提到葉妍,先前說得頭頭是道的李承澤忽地肩膀一縮,表情顯得有些驚色。

  “跟我說什麼呀?”

  一陣嬌柔的嗓音突至,就見身長六尺的大男人驚跳起來,一雙眼無助得很,眨呀眨地迎向一雙繡著雙燕戲蝶的嫩粉繡鞋……

  李怒說得一點也沒錯,快氣炸的葉大姑娘不僅給“傻過頭”的李承澤一頓排頭吃,還指著他鼻頭大罵一個時辰,最後還擰起他耳肉,罰他抄寫“我以後再也不敢自做主張了”三百遍。

  以一個微不足道的貼身侍女來說,她的氣勢根本是大過主子,沒有一點卑微恭敬。可“受害者”沒說話,甘於受罰,樂在其中,旁人哪有置喙的餘地,隻好裝做無視地任由葉妍坐大,管起自家的二少爺。

  而葉妍也氣惱自己,那是人家李府的家務事,她一個外人憑什麼插手,就算真讓人敗光了家產,那也是李承澤活該,誰叫他傻得割肉喂鷹!可想是這麼想,她又無法撒手不管,天生愛管閑事的個性害慘了她,讓她氣悶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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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6 21:04:00
第十一章之二

“妍兒,你的氣還沒消嗎?”

  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的李承澤涎著笑,十足討好的模樣,為了讓她消氣,甘為孺子牛。

  “不要跟著我,我不認識你。”一開口,聲音沙沙地。

  罵太久了,傷了喉嚨。

  “妍兒,前頭有座茶樓,我們去喝杯茶潤潤喉。”沙啞的嗓音令人聽了好心疼。葉妍回過頭,狠狠瞪了一眼。

  “真是抱歉,委屈你的富貴耳,忍受我沙子磨過的粗音。”

  “是有點難聽……”太過老實的下場是腰上一疼。

  “難聽?”他有膽再說一遍。

  曾經找過葉妍麻煩的李怒拚命擠眉弄眼,外加做了個上吊自殺的吊頸手勢,明示、暗示全來,要主子別太誠實,自找死路。

  葉妍瞪了他一眼,要他別多管閑事。

  雖然李怒曾做了不少狗仗人勢的惡行,得罪過她,不過在護主這件事上,他確實是盡了心,這些日子她更知道他隻是魯莽個性害了他。

  “不管妍兒的聲音變成什麼樣,我都喜歡,現在沙沙啞啞的有春茶回甘的餘韻。”李承澤很直接的說出自己的想法,他喜歡她,她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是美好的,再怎麼沙啞的聲音,在他耳朵聽來全是天籟。

  過關了,沒砸鍋。李怒暗自籲了口氣。

  “誰要你喜歡了,臉皮真厚。”她悴了一聲,紅著臉走開。

  這李二少變傻之後,說的話常常直接的讓人難為情,害她不敢抬頭看人。沒追求過女孩子的李承澤沒聽出她話中的羞意,還以為自己說錯了話,惹惱了她,心急如焚地追上去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說喜歡是指你的聲音不是喜歡你……呃!不對,我怎麼會不喜歡你……我的喜歡是這個喜歡……那個不是,我……喜歡……你……”

  哎!他怎麼說不清楚,越急越無法完整表達,明明是喜歡,又不能說喜歡,舌架蓮花真的好難,他真的笨得連自己都要唾棄自己,難怪他人都說他傻了。

  “夠了,夠了,誰叫你在大街上說這些,你不要做人,我還得留點好名聲。”

  羞紅臉的葉妍趕緊伸手一拉,就怕丟人現眼。

  “妍兒,我不是不喜歡你,你千萬不要誤會,我嘴巴笨,不會說話,常說出奇怪的話,你別往心裏擱。”李承澤有點懊惱。

  他明白自己早已愛上她,隻要看見她,他就很開心,快樂滿滿的彷佛要溢出,讓他忍不住嘴角總是掛著笑。

  “奇怪的話……”原來他不是出自真心,她想多了。一陣失落湧上心口,她酸澀的揚起一抹淡淡的惆悵。“以後別在外人麵前說些不得體的話,你是李家二少爺,要有當家的威儀,不可鬧出笑話。”對他動心是自個兒的事,不能叫人看出端倪,因為……他們是沒有未來可言的,千萬不能讓人看笑話。

  “妍兒,你怎麼了,看起來好難過。”她為何突然這麼難過?明明在笑,可盈盈水眸像是在傷心。他說錯什麼了嗎?

  驚訝他敏銳的觀察力,竟一眼看透她此時的心緒,葉妍佯怒地低吼,轉移話題,“我是非常難過,有人樂得當傻子,把財產送給不仁不義的人,我能說什麼呢!祝福你早日被他一刀桶死,陰曹地府再去聽他得意的狂笑。”不提不氣,她越講越生氣。

  說他傻嘛!看帳的本事一流,她隻不過陪他看了半天就看得眼花,滿腦子都是化身為蛇的數字,拚命鑽咬,頭痛極了,而他不用一個時辰,就將帳目看完。

  可要不傻,誰會在明知對方存心不良的情況下,親手送上能讓自己喪命的大禮,養大野心者的胃口,讓他變得更貪婪?那個敗家子沒錢都能使壞了,使盡一切手段欲致人於死,如今手頭寬裕了,還能不靜極思動,想盡辦法除去絆腳石嗎?人心不足蛇吞象,人的本性不會變,李承澤以為自己的舉動是救贖,她卻認為是陷害,害人越陷越深,無法自拔,終至走向大家最不樂見的結果。

  “妍兒,我知道你關心我,不想我再出事,可是他終究是我兄長,身體裏流著和我相同的血,我能幫的就是讓他有回頭的一天。”雖然希望渺茫,但不去試試,他愧對自己的良心。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既然他因禍得福,因中毒而改變心性、寬以待人,又為何不能給親手足一個自新的機會,讓他明白隻要虛心改過,旁人自生敬重。

  “哼!誰在乎你死活,傻子一個。”她瞋視。

  “對,我是傻子,所以你不能不理我,要不,我會迷路,找不到回家的路。”

  他用信任的眼光直直盯著她瞧,那澄澈的眼直達人心。

  葉妍心跳漏了一拍,沉溺在他那寫滿情感的藍眸之中,久久之後,她輕輕地歎息。“我真是上輩子欠了你,今生得來還債,你呀根本是用傻氣來騙我的同情心嘛。”驀地,她話鋒一轉,口氣凶悍。“下次別再做爛好人了,拿大米喂老鼠,我不過一盞茶時間沒盯著你,你就給我找麻煩,要是再有一回,信不信我先毒死你,省得被你氣死!”什麼斕性情嘛!

  竟然還有把黑布染白的妄想。如果能將他之前的不講情麵跟現在的斕好人個性調和一下該有多好。

  知道她氣消了,李承澤笑顏一展。“我就曉得妍兒人最好,不會惱我太久,我……”

  話說到一半,一塊秋香色的絹布突地從茶樓二樓飄落,好巧不巧正好落在他頭上,蓋住他半個身子。

  葉妍見狀,先是一驚,繼而忍俊不住的爆出大笑,拉下十尺長的布帛在他身上比劃,作勢要為他做一件外袍。

  “啊!對不住,對不住,小老兒滑了手,讓你受驚……啊,你……你是李府的二少爺?!”少年白加上異色瞳眸,這城裏除了他還有誰。

  掉了布的老叟麵露驚恐,驚駭地連連抽氣,眼含羞愧地低下頭,有些慌急地想立即消失。

  “這是你的布?”李承澤摸了手上的布匹問,小有瑕疵,但不失為好布。

  一聽他提到布,老叟麵無血色,兩眼突然含淚的跪倒在地。“是我錯了,二少爺,我不該貪小便宜買你李府的私貨,你原諒我,不要把我送官嚴辦,我知道錯了,再也不敢了……”

  咦!這是怎麼回事?

  葉妍狐疑地看向同樣嚇一跳的李承澤,但他很快了悟發生什麼事,上前扶起老叟。

  “老丈別慌,我不會怪罪你,請起來說話。”他有那麼嚇人嗎?老叟居然嚇到腿軟。

  “二少爺……”他訝異的瞠大眼,不敢相信傳說中嚴峻冷情的二少爺竟會如此和善。

  他是驚到雙腿無力,而非畏懼他與眾不同的外貌。

  “不用怕我,我不會傷害你,你好生地說來,究竟何事讓你驚慌失措?”李承澤和顏悅色的問,毫無富家少爺的驕氣。

  “我……我……”一想到白白損失的銀子,老叟悲從中來,掩著麵竟號啕大哭起來。

  “老丈莫要傷心,有什麼委屈說出來,咱們合計合計,能幫你的,我絕不推辭。”既然他提到了布,大抵與李家布行有關。

  見他真誠的神態,語氣又和煦,老叟一抹淚,哽咽地說:“我本是陳縣的布商,想向李家布行下訂單,買批上好絹布,沒想到……”

  不知是誰曉得他要買布,便在傍晚時分上門,兜售李家流出的布,價錢是原來的一半。

  他看了看布,確實是出自李家,於是一時豬油蒙了心,起了貪念。

  “……以二少的眼力應該看得出這塊布摻了粗紗,我當初以一匹十兩銀子買下,三百匹共三千兩,以為轉手一賣至少賺進萬把兩,誰知……”

  “誰知對方交貨前掉了包,把好絹換成劣布,讓你由大賺反倒貼幾千兩。”摻了粗紗的絹布隻適合做喪服,但一般喪家哪需要用到大量的布,頂多三、五匹已是望族出殯的排場。有貨無市,做生意的最大忌諱。

  “是呀!我就是這麼上當的,可我去和對方理論,他反口咬定不認識我,還說我假借李家名義賣布,壞了行規,要拖我去見官……”他說著說著,老淚縱橫。

  “你可記得那人是誰?”如此惡劣,真是同行之恥。

  老叟偏著頭,想了一下。“我聽到他身旁的夥計好像喊他……呃,遊掌櫃。”

  異色瞳眸微眯,藍影暗閃。“嗯!我明白了,老丈若不嫌我唐突,可否成為李家布行在陳縣的商號,你所需的一切布料,我將悉數供給。”

  “什麼?你……你為什麼……”他驚訝地瞠大了眼,難以置信。

  “那三百匹布就賣給我吧!我可以交由名下商行販賣,不過價格恐怕無法讓你滿意,僅能以一匹五兩收購。”他算是賠本了。

  但是,他贏得人心,老叟感激的一再致謝。

  李承澤高明的經商手腕沒變,隻是做事的手段放軟,與人和善,以關懷代替嚴厲,笑容取代了冷峻,讓人感受到他的真誠。他處理這件事的方式在同行中傳開,死忠為他做事的人更多了。不過,李承澤仍有隱憂。老叟口中的遊掌櫃,他幾乎可以判定是死性不改的遊鎖德,他和李承恩合謀偷運布行的布,偷龍換鳳的一布二賣,盡做些見不得人、偷雞摸狗的事。

  他真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無人察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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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6 21:18:23
第十二章之一

 “大娘,我知道這麼說有點失禮,不過你既然請了媒人說媒,娶進了秀外慧中的媳婦兒,盼的不就是早日抱個孫子,讓李府開枝散葉,延續香火?”

  “這……”白白胖胖的小孫子呀!肥嫩的小手小腳,瞧得都歡喜。

  “是呀!夫人,哪有娘子娶了卻不理的道理,二少爺不急著當爹,難道你不急嗎?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要是不催催他,這輩子可就抱孫無望了。”

  廳堂裏,遊鎮德跟李承恩正你一言我一語像在說相聲似的,說服著大夫人。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們的財路又被李承澤給斷了。

  不用三個月,一個月不到,西灣的三間布行,兩座繡坊,已經被無心做事的李承恩搞得烏煙瘴氣,哀號聲四起,隻差迭根稻草上去就垮了。他不管事也就罷了,底下的人還算規矩,該做什麼就做什麼,不會橫著心偷斤減兩,妄起貪念。偏偏他大少爺威風得很,日上竿頭才去店鋪逛個兩圈,假意對布內行,做了不少令人頭痛的決策,然後拿走一天營收的銀兩。

  他忘了買布要錢,隻出不進,拿什麼批貨?

  收購蠶絲也要錢,工人、夥計、繡娘的工錢,這些他一概不理,無賴地要他們上李府,找當家二少爺討。

  這事鬧得不小,迫於無奈,李承澤隻好收回經營權,重新整頓,這才平息了一場紛亂。

  不過銀子又花光的大少爺沒地方拿錢,所以故技重施,想大鬧一場。

  隻是這一回沒那麼順利了。

  葉妍就像一尊守著錢財的大佛,惡狠狠地盯著伸手索財的李承恩,他每揚高聲音一分,她便冷笑地在他麵前數銅板,邊數還念著,“乞丐來要錢嘍!乞丐來要錢嘍!乞丐來要錢……”

  這話任誰聽了都會不舒服,更何況是心高氣傲的李承恩,他不但一毛錢也拿不到,還遭到刻薄至極的羞辱,顏麵丟盡的他,氣得想殺人。為此,他找來遊鎮德大吐苦水,兩人並協議該怎麼解決這個麻煩。於是,他們想到了大夫人,決定從她身上下手。

  “我的孫子……”不、不行,她不能再順其自然,兒子傻了,她可不傻…
  “妍姑娘是個不錯的好女孩,也是李家的大恩人,讓她當二少爺的侍女真是虧待了她,但二少爺實在太依賴她,反而冷落了正牌妻,這樣下去,夫人何時才能抱到金孫?而且,這樣久了也會引起旁人的流言輩語,夫人應該將他們分開才是。”

  遊鎖德極力鼓吹,利用大夫人抱孫心切的心情,一再進言。

  “可她救了澤兒,我不好開口……”這麼做好像有點過河拆橋,忘恩負義。

  “救命大恩是一回事,娶妻生子又是另一回事,兩者不能相提並論,人生有幾年可以虛擲,夫人不想留下遺憾吧!”隻要把那礙事的女人趕走,讓姚霏霏接近李承澤,他們的大計就成功了一半。

  心思單純的大夫人頻頻點頭,她擔心自己時日無多,沒法見到孫兒出世。“遊掌櫃這話說到我心坎裏了,我真怕等不了,抱不到孫子。”她這幾年常這裏酸,那裏疼的,身子骨不若往常健壯,老感到沒力氣,天氣一冷就手腳冰冷,直打哆嗦,上床要睡久久才入眠。

  人老了,不中用嘍!她也沒別的指望,就盼著闔上眼見她家老爺前,能親手抱抱吐著奶泡的小娃兒。

  “人嘛!誰無私心,好歹為自己著想一下,那個姓葉的丫頭老是礙著澤弟的好事,哪天大娘要不在了,我那可憐的弟媳就要獨守空房,下半輩子全葬送在咱們李家了。”

  敲邊鼓的李承恩不忘危言聳聽,口氣中帶著深痛的惋惜,用著女人一生的幸福來吊大夫人的愧疚感,讓她轉而憐憫備受冷落的新婦。

  潛心向佛的人總有佛心吧,哪受得了內心的苛責,為了徹底解決葉妍這顆大石頭,他和遊鎮德不遺餘力的下足了功夫,雙管齊下向大夫人勸說。

  “大少爺說得一點也沒錯,夫人當初急著找媒婆說親,不就是想傳宗接代,延續李家血脈嗎?如今夫人還猶豫什麼,真要當李家的大罪人嗎?”遊鎮德一句“李家的大罪人”往頭上一扣,少有心機的大夫人頓時心口一驚,兩手微微顫抖了下。雖然李家有兩個男丁可以傳承香火,可為人母者誰不偏心,心總是向著親生兒,不希望他傻傻地過完這一世。

  她在未出嫁前,便是一位心地善良,品性良好的大家閨秀,從小養在深閨,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識世道險惡,原以為就這麼跟心愛的男人共度一生,後來丈夫因她無所出而納妾時,她著實傷心了好一陣子,老想著和人共夫的委屈。

  要不是丈夫的心仍在她身上,深情不悔的愛著她,恐怕她會因妒而狂,做出令人心痛的傻事。

  不過也因為這原因,她無法對妾生的兒子付出關心,每每瞧見了就會想起丈夫曾與他的娘同床共眠,內心那份煎熬讓人難受。

  直到這些年接近佛祖她才慢慢釋懷,試著放開過去,心裏才有了平靜。

  可是這會兒又得為她那個傻兒子操心。

  耳根軟的大夫人禁不起兩人左一句李府絕後,右一句斷嗣,一顆心慌得很,連忙喚來丫鬟,請葉妍過來商量。

  “什麼,你要我勸二少爺與少夫人同房?!”乍聞請求,如同五雷轟頂,葉妍一陣暈眩,心口絞痛,差點站不住而癱軟。她不是沒想過李承澤終究要與別的女人共度一生,她的陪伴不過是暫時的,總有一天,她還是得離開他,過自己的生活。

  隻是這些時日的相處,他的傻氣、他的率直、他每一個可愛逗趣的舉動,都深深烙印在她不曾為他人進駐的心底深處,糾結出一團密不可分的情意。

  她對他動了心,喜愛兩人在一起的時光。

  也許是他太依賴她,她也太享受他的依賴,於是讓她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是有妻室的人,而她隻是他生命中的過客,等段名和可故找到藥引歸來,也就是兩人分離的日子。

  “妍姑娘,我都這把年紀了,還能等多久呢!原本指望澤兒給我送終,可你看看他現在這樣子……唉!自個兒想想都心酸。”她忍不住難過了起來。

  “夫人別盡往壞處想嘛!你是菩薩的弟子,吃齋念佛的,老天爺會保佑你長命百歲,活到你自己嫌膩了為止。”她才心酸好不好,為人作嫁好些年,卻連自己都嫁不出去,該哭的人是她。

  第一次覺得沮喪的葉妍欲哭無淚,心裏明明擱著一個人,卻不能讓對方知道,還得打起精神強顏歡笑,安慰好命到無病呻吟的老人家。

  深居簡出的大夫人哪曉得她口中可憐的媳婦兒,其實是包藏禍心的紅顏禍水,不僅心向著別人,還想害死她的獨子。

  可是口說無憑,她拿不出證據證明少夫人確有異心,除非她真再一次有舉動想毒死自個兒的丈夫,否則任她說破嘴也難以取信於人,反而落個汙蔑人的惡名。

  “你就別逗我開心了,我還能不知道自個的身子骨嗎?哪天佛祖來招我,不也去了。”人的生死不就那麼一回事,兩腿一伸,氣沒了,也就上了天當神仙。

  “夫人,瞧你說的呢!真要把妍兒給嚇著了,你放一百二十個心,二少爺傻歸傻,可是添不了亂子…

  聞言,李夫人露出苦笑。“說句不怕得罪你的話,有你在我才抱不到孫子,澤兒他事事依著你,一步也不肯離開你,那他什麼時候才能跟他媳婦圓房?”沒在一起怎麼生孩子,難不成要新媳婦抱顆蛋,假裝有喜。

  “呃!這個……不急嘛,等二少爺的病好了,你要幾個孫子都成。”一說到床第事,未經人事的葉妍尷尬地紅了臉蛋。

  雖說她是為人作嫁的媒婆,也送過不少新人入洞房,可一提到閨房內的事,還是難掩羞色,沒法大剌刺地談論。

  “你不急我急呀!瞧我這頭發都白了大半,還有多少時問等澤兒回複以前的樣子,也許他這輩子就這樣了,再也好不了。”她可憐的兒,生了個病就傻了。

  因為有心人的隱瞞,大夫人一直到今日此時,仍不知道親兒是遭人下毒,還以為他是得了風寒,連日高燒不退,這才傷了腦子。

  “不會好不了,名醫段大夫已為他尋藥去,不假時日,他便會帶著藥回來醫治二少爺。”葉妍有些惱意,稍微揚高了音。

  老和她針鋒相對的李二少不可能一輩子當個傻子,而且他也不傻,隻要找對大夫用對藥,他一定能康複,不再受毒害。隻是,她心裏也很矛盾。以前的李承澤和現今的李承澤是同一個人,但是前者令她痛恨,厭惡地巴不得離他越遠越好,老死不相往來,省得心煩。

  而後者也一樣令人心煩意亂,隻不過她的心煩是出自在意,對他越來越深的依戀,討厭的感受不見了,隻剩下身不由己的愛意。

  她怎麼比她激動?大夫人被情緒波動的葉妍嚇了一跳,手心按著胸口。“醫得好是最好,可我總得做最壞的打算。”

  “夫人……”

  李夫人舉起手一阻,要葉妍聽她說下去。“我也沒什麼放不下的,就是想抱抱孫子,我兒子這門親事是你牽成的,你也想看他們有個美滿的未來吧!”

  “我……”她語滯了一下,內心掙紮萬分,小小的酸氣由胃袋裏冒出。“看來夫人很中意少夫人這位媳婦。”

  引狼入室,她識人不清,是她的錯呀!

  “無關中不中意,隻要能生下我李家的孫子,我都會好好的疼她。”李家有了後,她才能了無遺憾。

  “那你與少夫人相處過了嗎?你覺得她的為人如何,是不是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她語帶暗示,想提醒大夫人多注意一下媳婦的言行舉止。

  “你媒合的對象我還有什麼不放心,我信得過你,何況咱們也不好挑剔人家,她肯委身下嫁我那傻兒子,我感激都來不及,還計較什麼。”

  以前是兒子眼界高,他挑人,沒一個看得上眼,終身大事一拖再拖,拖到虛長了二十六歲,還是孤家寡人一個,沒個伴在身側。

  而今是人挑他,他沒得拿喬了,隻要對方不嫌他,是個清清白白的女孩家,她就謝天謝地了,不敢有太多奢望。

  心細的葉妍從她感傷的話語中聽出一絲憾意。“我也有看走眼的時候,不是每個人都相得準,二少爺這親事趕得急,難免有些疏失,趕著為你送媳婦卻沒來得及看她人品……”

  她故意留個話尾,讓大夫人接下文。

  “哎!說起來也沒什麼不好,是我看她老是氣血不足,一副沒睡飽的樣子,於是就叫她不用刻意起早問安,多睡一會兒……”隻是沒想到她日日睡到過午才起床,晨昏定省也免了,整天沒見到人是常事,偶爾遇到了也愛理不理的扭過頭,當做沒瞧見她這個婆婆。

  這些話她不好向外人明說,家醜不可外揚。

  “……哎呀!別提這些小事了,我這就拜托妍姑娘,拉我那傻兒子一把,讓他早點為我李家添個娃兒,夫妻和樂。”

  “呃!這個……”她一徑幹笑,心裏亂不舒服。

  “你可別推辭,讓我抱憾終身,至少先讓他們住在一起,培養感情,夫妻分房而居,甚至住在不同院落,這象話嗎?”妍姑娘若不出麵說一聲,這小兩口何時才能傳出好消息。

  “好吧!夫人,我試試看,但你別抱太高的期望,我還不曉得二少爺會不會被我說動。”望著李夫人殷切的眼神,葉妍狠不下心拒絕。

  “你一定行的,妍姑娘,我相信你。”憑她的口才,豈有不成之理。

  一句“我相信你”,頓時壓得葉妍喘不過氣來,她神色一窒,笑不出來,抽痛的心窩一陣一陣泛出酸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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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之二

 “相公!”

  一聲嬌滴滴,媚到酥人筋骨的軟音一喚,渾身一僵的李承澤像掉入結冰的湖中,頓時冷得牙關打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很想大聲喝斥將她推開,但現下的情況,偏又無法移動半寸,怕露出馬腳讓一旁看好戲的聰慧女人看穿,隻好正襟危坐地將目光放遠,不敢輕舉妄動,規規矩矩地恍若課堂上的學子,怕夫子責罵。

  天曉得他為何得像塊砧板上的肥豬肉,任人放肆地上下其手,還不能表現出厭惡的神情將人推開,喝令她離遠些。

  正襟危坐的李承澤偷偷看向一旁的女子,見她旁若無人的喝著熱茶,吃著徐老爹的蒸藕糕,原本抿緊的唇扁成一直線,惱她的無動於衷。

  “我說相公,你別一直閃呀閃的,人家長得不美嗎?你怎麼一直往邊上移,看也不看我一眼。”真是傻子,美人兒投懷送抱還不知把握,一副她是要吃了他的妖怪似。

  故意穿得清涼的姚霏霏衣襟微敞,露出誘人的雪嫩酥胸,纖指有意無意地扯著上衣,讓若隱若現的春光盡入人眼。

  誰知她越靠近,李承澤反而避得越遠,原本是坐同張長椅的,他足下一動,換了另一張椅子,緊貼到一副事不關己的葉妍身旁,讓她瞧了大感不悅。

  “你……你別靠得太近,我聽得見你說話,用不著一直往我身上蹭。”她美不美與他無關,他又不喜歡她。

  “相公,人家好渴,你幫人家倒杯水嘛。”姚霏霏打的如意算盤是要假裝茶杯沒拿穩,潑了自個兒一身,看她身材畢露哪個男人不上鉤呢。

  可李承澤根本沒聽進她的話,看向葉妍的眼神特別柔和,他沒替妻子倒茶,手一抬先替心儀的姑娘拭去嘴邊的糕屑。

  他這舉動是出自對葉妍的喜愛,很自然的,也沒想過有何不妥,平常他們就這樣相處,她雖常常念他兩句,可他依舊故我,不以為意。但是此情此景落在姚霏霏眼中,那可就很不是滋味了,放她一個大美人不理不睬,卻在討好姿色明顯不如她的貼身侍女,將她置於何地。

  何況她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夫妻間親近親近是天經地的…

  “咱們夫妻倆總要說點體己話,不坐近點不就讓外人聽去了羞人的私密話。”她纖纖細指往他手背上一搭,撩撥地爬上他手臂。

  仗勢著美貌過人的她不相信有男人能抗拒得了她的美色,她故做嬌羞的頻送秋波,媚眼眨呀眨的要勾得他心蕩神迷,魂不守舍。

  可是他連一眼也沒看她,要怎麼把他的魂勾出來。

  “這裏沒有外人,而且我們也沒有什麼私密話好談,你不要靠過來,我會受不了。”太濃、太嗆鼻。

  咯!我不是外人嗎?假裝自己不存在,對他們你前進我後退的舉動置若未聞的葉妍一肚子酸,暗地裏為自己叫屈。她為什麼盡做些吃力不討好的事,將喜歡的男子推向別的女人,還不能有一絲吃味的表情,非得裝聾作啞地看他們卿卿我我。嘔呀!銀牙都快嚼爛了,她幹麼當個斕好人成全別人。

  如果對方是好女人也罷,偏偏是心懷鬼胎的蛇蠍女,她讓得心酸,也很不願。

  怪就怪在她當初太急著丟掉燙手山芋,才會導致今日進退兩難的局麵,她還能去怨誰,不就自個兒承受了。

  “受不了?”姚霏霏嬌媚的掩唇輕笑,咯咯咯的俯低前胸。“咱們是夫妻,沒什麼難以啟齒的話,你若想回房,我也依你,誰叫你是我夫婿呢!”

  嗬……終於忍耐不住了吧!她這美麗的容貌、妖嬈的身段,有哪個男人不心猿意馬,忍得住不撲倒她?

  傻了又怎樣,隻要是男人,她輕輕勾勾小指,施展讓人心癢難耐的嬌媚,他不也手到擒來,乖乖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姚霏霏得意的一揚柳眉,在心裏嘲弄李承澤的好擺弄,三、兩下就釣上手。

  “你不要再碰我了,我快受不了你一身濃烈的香氣,你到底倒了幾瓶香粉,嗆得我鼻子沒法通氣。”再也忍受不住,一把推開差點令人窒息的無骨嬌胴,李承澤跳離她三步遠,大口地呼著氣。

  “你說受不了的是我身上的香味?!”她驀地一怔,以為一時耳鳴,聽錯了。

  他攏起眉,神色盡是不滿。“是你要我有話直說,我才把憋了好久的話說出來,全身抹香不一定香,聞久了香也變臭,你沒瞧見我憋著氣,就怕被嗆昏了。”

  沒事抹什麼香粉,又不是賣胭脂的小販,畫張大花臉招攬客人。

  刻意精心打扮的姚霏霏描眉繪唇,將原本精致的美顏裝扮得更為嬌豔動人,光采奪目,展現出她自負的豔容。

  可是她的濃妝豔抹,豔色無雙,在李承澤眼中一點也比不上脂粉未施的小家碧玉,葉妍的清雅脫俗像一朵生長在懸崖邊的小白花,讓人更想伸手擷取。

  他不喜歡娶進門的妻子,她太豔、太媚,美得很不真切,讓他無法打心裏接納,直想把她推得越遠越好。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愛上葉妍了,根本沒法再對其他女子動心,因此不管姚霏霏有多美,他眼中隻有葉妍。

  人家是新娘娶過門,媒人拋過牆,而他剛好相反。不愛美妻,隻要媒婆。

  “你說我臭?”姚霏霏臉色一變,瞪大了一雙美目。

  “是很臭呀!你沒聞到嗎?啊,我知道了!”他好像忽地想到什麼,擊手一拍。“久入鮑魚之肆,不知其臭。”

  撲哧,在一旁看戲的葉妍忍不住笑出聲,趕緊搗住嘴。

  “你……你……”姚霏霏瞪著他,氣得嘴角顫抖,一個你字拖上老半天。

  誰願意被人形容成魚腥味重的鮑魚,她用的可是李承恩送她的上等香膏,米粒大小的凝膏輕輕一抹,遍體生香,濃鬱一室。

  而他居然不識貨,把她下重本勻滿全身的香氣當成臭魚味,還粗野地推開她,讓她差點丟臉地跌下地,傷了她的花容月貌。

  “二少爺沒有惡意,少夫人不要放在心裏,他傻了嘛!哪分辨得出香和臭有何不同,就算端了盤臭豆腐給他,他也說香。”忍笑的葉妍連忙打圓場,清了清喉嚨,害怕又失禮的笑出聲。

  看美人變臉著實好笑,瞧她那圓瞠雙眸的震怒樣,還真讓人笑翻了。

  “是很香呀!”李承澤指的是臭豆腐,還一副回味無窮的模樣,讓自恃美貌過人的姚霏霏更是怒上加怒。他說的是實話,可一點也沒裝傻。“好了,好了,別興亂了,我在幫你搓熄娘子的怒氣呢!”真要命,又想笑了。

  “我又不喜歡她當我娘子。”他小聲地抱怨著,故意整個人緊靠著葉妍身後。

  “二少爺……”教過他多少回了,有些話不能隨便說出口,要有所保留才不會被人捉到把柄。

  葉妍心底的酸意淡了些,那一句直率的“不喜歡”讓她的心情舒坦了不少。

  “妍兒,我也要吃蒸藕糕,你不可以一個人獨享。”一說完,李承澤伸手搶了塊糕點,大口咬了一口。

  真好,他的妍兒看起來心情變好了。

  “嘿!你土匪呀―還是惡鬼投胎,這是我買的,沒你的份。”故意鬧他,葉妍
  “我給你銀子嘛!要不,我把金陽繡坊送給你,你分我一點糕。”他像個沒長大的孩子,耍賴地和她搶食起來。

  送她一座繡坊?兩眼發紅的姚霏霏瞪著嘻笑如孩童的兩人,心中有說不出的妒意,她咬著豔紅下唇,忍住張口欲言的怒斥,任由不甘在腹中翻攪。

  身為李府少奶奶的她沒從丈夫手中接過一根發釵,或是珠煉,甚至是自家產的美布、華服,該擁有的寵愛她一樣也沒得到。而她,葉妍,不過是為人說媒的媒婆,居然得到這傻子的全盤信任,不僅時時將她帶在身邊,還大手筆地說要送座繡坊給她,簡直是太欺人了!他眼中還有她這位正牌妻嗎?

  姚霏霏輕撫微隆的小腹,眼中的妒恨更深濃。

  一直到前幾日,她才得知她原以為足以托付終生的良人並不可靠,在說愛她的同時還有其它的女人,甚至曾狠心地休離數名跟了他好些年的小妾。

  更讓她難以接受的是,他並非像他所言的愛慕她很久,他早就有婚配對象了,是金泉酒莊的三千金,明年開春便要迎娶入門。

  那她算什麼,他玩弄的對象嗎?

  他不仁,就別怪她不義,人要懂得為自己著想。為了鞏固她在李府少夫人的位置,她決定不依照李承恩的指示下毒謀害親夫,而是……她臉上浮起一抹令人不安的詭譎笑意。

  “相公,別為了一塊糕點而和下人鬧成一團,你要吃什麼,我弄給你。”就算是傻子,她也要捉牢他,兩邊不落空。

  姚霏霏伸手拉過他的手,“哎呀,瞧我笨手笨腳的!”她看似無意,其實是有心的一撥,把盤子打翻,還心機深沉的話中有話,將奪走丈夫注意力的葉妍打入下人,劃分階級。

  “妍兒不是下人,而且我也不吃你做的東西,你還我蒸藕糕!”他才吃一塊而已,嘴還饞得很呢。

  “相公……”這是最後一次了,她絕不允許他再推開她。

  “妍兒,你陪我上街,我們到徐老爹鋪子,把所有蒸藕糕買下來,你到我房裏吃。”李承澤滿臉不快的拍開姚霏霏亂碰他的手,拉起葉妍柔黃便往外走,完全不在乎是否會傷了新婚妻子,他隻想遠離她。雖然少了先前的淩厲,他仍保有精準的看人眼光,一個人的好與壞他一眼就能看出―姚霏霏很美,但美得不真實、太過膚淺,她遊移不定的眼神,和過於做作的嬌態,讓人心生反感,和她待久了,他會胸悶氣凝,渾身不暢快。

  有些事未說破是時機未到,想把他當成棋盤上的棋子也得有點本事,光憑美色誘人是自取其辱,她遲早會自食惡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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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6 21:29:25
第十三章之一

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兩股皆不毒,最毒婦人心!女人為了自身的利益,攀權附貴,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就算手段下流卑劣,隻要能達到想要的目的,絕對不惜任何代價。

  例如:下藥。

  嫌貧愛富的姚霏霏和一肚子壞水的李承恩勾搭上後,因一時的貪歡縱欲而有了身孕。但她還沒機會和孩子的爹提起此事,因為目前這情況,兩人暫時不宜過從甚密,以免遭人識破奸情。

  不過現在她也不信已有婚約在身的李承恩會守諾娶她,因此她必須為自己的未來盤算,不能等著別人為她安排無法預測的將來。何況腹中的這塊肉會一天天長大,她得在他大到敔人疑竇之前,想辦法和傻子夫君同房,讓眾人以為孩子是他的。

  “不要怪我讓你戴綠帽,幫別人養孩子,誰叫你發傻呢。要是你不碰我,我就沒法向人解釋,一個不曾和丈夫圓房的女人怎會挺個大肚……”

  手執燈籠,姚霏霏掩著麵,披了件暗色外袍,偷偷摸摸地走向李承澤落榻的院落,腳尖輕躡得像是賊兒。

  明月當空,星辰稀落,一陣微涼的夜風吹來,她打了個冷顫。

  心有城府的她知道要在李承澤的飯菜中下藥並不容易,因此她刻意去向婆婆噓寒問暖,送了暖身的襲荷薑湯討好大夫人。

  而後她故做長籲短歎的大談閨怨,引起大夫人的關心,再借口說夫妻不睦,她親手做了銀耳百合湯想讓丈夫嚐嚐,看能不能讓他多在意她一些。

  不疑有他的大夫人自是樂見小兩口合好,於是遣了小婢將媳婦做好的銀耳百合湯送到兒子房裏,還特意囑咐他一定要喝光,那是娘親的心意。

  沒人曉得那碗湯多了料―不擇手段的姚霏霏在湯裏下了春藥。

  “相公,你睡了嗎?”素手輕輕一推……門果然未上閂!姚霏霏竊喜的想著,肯撒銀子,果然沒有收買不了的人,李府的下人可不是個個忠心耿耿,總有人看在銀子的份上賣命。

  “哎呀!這屋子裏怎麼這麼熱,沒個人來搖扇編涼,瞧我這衣服還真是穿多了。”

  一件飄著女子香氣的外袍當頭兜…
  他拉下袍子,扯開衣襟,那莫名的熱不但不退反而節節逼高,體內湧起一股渴望什麼的熱潮,灼得他連四肢都發燙。

  口很幹,喉頭像在噴火似的。

  是受了寒嗎?為什麼會這麼難受,李承澤的腦袋昏沉模糊,感覺自己不像自己,有種控製不住的欲望直由下腹升起,兩腿間產生異樣的腫痛。

  “相公,你不舒服嗎?讓我來瞧瞧。”嗬嗬……藥性發作了,看你怎麼忍。

  一隻冰冰涼涼的手往胸口一覆,他頓感熱意消除了一些。“妍兒……”

  “妍兒?”他居然喊著別人的名字,他可真對得起她。“相公,我是霏霏,你最愛的女人。”姚霏霏故意混淆他的思緒,以為他會在神智不清的情況下,把她當成他心愛的女子,輕憐疼愛一番,弄假成真當了夫妻。

  “霏霏?”那是誰,他不認識。

  “對,霏霏,你的妻子,你心裏最在意的人……”她忽地抽了口氣,一雙藍得駭人的眼眸直直看著她,讓她怯懼了一下,差點要打退堂鼓。

  最在意的人……最在意的人……妍兒!

  一道疾光驟然打進李承澤腦中,他雙目一瞠,捉住了那隻撫向胸口的纖手,將帶著濃香的女子拉近,仔細盯著那過於冶豔的臉龐。“你不是妍兒!”

  又是妍兒,他眼中沒有其它人的存在嗎?

  “是霏霏娘子,你摸摸看我的心窩,正為你熱著呢!”惱羞成怒的大美人也不管他是不是真傻,反手拉著他的大掌貼近胸口,整個軟嫩身軀偎了上去,在他身上磨呀蹭的。很明顯地,他起了反應,氣息忽然變得粗濃,急促地喘著氣,那不聽使喚的手捧起了豐腴軟玉,不自覺搓揉了起來。

  但是,入鼻的陌生香氣讓他隱隱地察覺到不對勁,他的手動作一頓。

  “我要妍兒,你不是她,走開,不要碰我……”妍兒呢,她在哪裏?

  李承澤踉蹌的滾下床,即使他熱得快冒煙了,熾身的欲火幾乎將他燒得失去理智,身體高喊著:想要,想要,好想要一個女人,可是屋外的月光一透進屋內,照出姚霏霏濃豔的臉孔,那股難以抑製的欲念硬生生的打住,他猛地推走身前柔軟的身軀。

  “嘖!你還能逞強到什麼時候,你這一身的火隻有我可以幫你滅掉,還不過來抱住我。”姚霏霏半帶嬌嗔半帶命令的說,解開長衫,露出香豔誘人的桃紅色肚兜。

  看你能忍多久。

  “……出……出去,馬上給我出去,我……我不要你滅火……”為什麼這麼熱,熱得胸口快要爆開了。

  她掩唇輕笑,神態嬌媚。“別說得太無情,待會你可要求我了。”

  “不……不可能,你不準待在我……房裏……滾出去……”他撫著胸口喘氣,想瞪人卻力不從心。

  春藥是讓男人變成野獸的催情素,隻要把它飲下肚,就算聖人也會失去理智,對著任何靠近的人,做出人神共憤的行為。

  李承澤其實忍得很辛苦,好幾次都想放棄,獸性大發地對眼前的女人為所欲為,將他火熱的身體壓在她身上,馳騁雄風。

  可是腦子裏浮現的是葉妍嗔視怒罵的身影,她雙手插著腰,指著他鼻頭大罵畜生。

  那一瞬間,他又忍住了,雙手握成拳,提醒自己不要因一時衝動而做錯事。

  如果他要了這個女人,妍兒一定不會原諒他,甚至會離他遠去,他不能讓欲望掌控他,做出令自己後悔,痛苦一生的齷齪事。

  “你怎麼會不想要我呢!看看我這纖細如柳的小蠻腰,豐挺盈潤的巫峰

  嚐我的小口兒,包你銷魂地樂不思蜀。”朱唇輕噘,姚霏霏輕佻地扯掉衣物,全身不著寸縷。

  “蕩婦。”這是他中毒後,罵過最重的話。

  李承澤對她放浪的舉動是厭惡,甚至有作嘔感,可是繃得死緊的雄偉身軀受藥性所製,他朝前走了一步。

  那是一種非人的煎熬,極其殘忍,身與心無法連在一起,叫囂著要各自脫離。

  姚霏霏已經不在乎他怎麼看她了,她肚子裏的孩子一定要有個名正言順的爹,不管他願不願意,李府當家主母的位置她坐定了。

  “是蕩婦又如何,在這屋子裏隻有我一個人能紆解你的痛苦,除非你想活活爆精而亡,否則你隻能要了我。”她就不信他抵抗得了春藥的藥性。

  李承恩也好,李承澤也罷,總有一個是李府主事者,將來孩子一出世也不吃虧,兩個都得承擔起為人父的責任,就看她挑哪一個能讓她富貴加身的人為夫。

  想到金光閃閃的金條銀塊,玲瓏有致的嬌軀便亢奮不已,她一絲不掛地走向滿臉通紅的男人,柔若無骨的雙臂如蛇般纏上他的頸背。

  “……就算我死,我也不會碰你,你……你這個淫婦,給我滾!”布滿血絲的異色瞳眸宛若夜裏最狂猛的獸,發出撕扯咽喉的咆哮,那震撼天地的…

  飄揚的銀白發絲在暗淡的月光中更顯妖異,似紅非紅,似藍非藍的瞳仁發著異光,他整個人此刻哪有半點欲傻,駭人得好似嗜血夜叉。

  別說是姚霏霏了,即使是他的親娘瞧見了,恐怕也會驚叫地認不出親兒吧。

  姚霏霏邊逃邊喊,“妖怪,你是妖怪,你……你別想吃我……我請道士來收你……”她連滾帶爬,顧不得自己衣衫不整,驚恐萬分地逃往屋外。

  妖怪嗎?

  李承澤狂笑著,清朗的俊顏漲紅得好似快滴出血,賁張的手臂撐開白綱單衣,他一步重過一步的接近她,一手將想獻身於他,卻又驚恐萬分的女人拎起,丟出門外。

  沒人知道那一句“妖怪”有多傷人,徹底擊垮他好不容易建立的自信,他以為他不在意,但是沒想到會這麼痛,像是從他心口硬扯下一塊肉,痛入椎骨。既是妖,就讓他沉淪到不見底的深淵之中,讓他自此腐爛,不再重生……

  “誰呀!入了夜還吵個不停,存心不讓人有個好眠是不是。”

  被一陣辱罵聲吵醒的葉妍揉揉發澀的眼,披衣下床,推開雕有鳥獸騰舞的格子窗,睡眼惺忪地往外一瞧,想看看是誰興亂擾人。

  驀地,隻見一名女子狼狽的從對門李承澤的屋裏跌出,身上不著一物,神色驚慌地邊跑邊尖叫,慌亂而無措地迅速逃離。

  咦,那個人是誰,看來有些眼熟……啊!是居心不良的姚霏霏!

  她又想幹什麼?

  擔心李承澤受害的她連外衣也來不及披,急忙地奔至同院落的廂房,沒細想姚霏霏為何身無寸縷,赤身裸體地抱著一堆衣物匆匆離開,她滿腦子想的都是要怎麼保護令她方寸大亂的男人。

  “……我叫你滾,你還敢來,你不怕我這個異瞳妖魔吃了你?滾,快滾……”

  一隻茶杯飛了過來,葉妍機伶地頭一低,差點害她破相的杯子從頭頂掠過。“妖什麼妖呀!你大半夜不睡覺吵什麼,你要是砸得我頭破血流,看我饒不饒你!”

  這嗓音!這嗓音是……“妍兒?”

  不確定地低喚,血紅的眸子掠過一抹藍光。

  “姓李的,你要是看我不順眼就說一聲,何必擾我清夢,我也不是不識相的人……”葉妍邊嘮叨,邊點起屋內油燈,一轉身又想繼續埋怨,入目的情景卻讓她訝然一驚。“你、你怎麼了?!”

  突來的亮光,讓李承澤低下頭並抬起雙手遮擋光線,遮住自己叫人恐懼的外貌。“不要看我,不要看我!你走,走開,我是可怕的怪物……”好難受,他整個人好像在地獄之火中,又熱又痛。

  “怪你的頭啦!我不是告訴你番邦的人都長這樣,你哪裏怪了……啊!你的身體好燙……”好像會灼人似的。

  不讓他閃躲的葉妍一把抓下他擋臉的手,卻在碰到他臂膀時乍然一驚,由他體內散發出的熱氣幾乎要蒸熟她的手。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好熱,熱得快受不了……”他忍不住抓著葉妍涼涼的手貼上自己麵頰,抿緊的唇瓣發出近乎愉悅的咕噥聲。“你今天有吃什麼……”看著他麵紅如火,身體無端發熱,她靈光乍現,柳眉微揚。“你不會著了道,中了春藥吧?!”

  她是聽過青樓女子若要留住恩客的心,通常會以春藥助興,讓男人雄風不滅恣意快活,金槍不倒的快意床第間,縱歡終宵。

  “妍兒……我好熱……你幫我……水……我要水……我好像快要燒起來……給我水……”他的下腹發脹,陣陣熱源往下身去。

  “給你水是沒用的,除非……”一咬唇,她猶豫了一下,杏色眼眸多了一抹清亮。

  “……妍兒,你在幹什麼,為何脫我衣服……不行,不可以……你不能用自己幫我……我不可以害了你……妍兒,住手……”他掙紮著,想推開,卻又不由自主地撫上她纖細誘人的腰肢。

  “閉嘴,我已經很難堪了,你不要再給我像大閨女一樣扭來扭去,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葉妍麵紅耳赤的將一個大男人推倒在床上,隨即腰帶一鬆,卸下衣物,手腳不靈活的爬上床,壓住不想毀她清白的李承澤……

  一夜荒唐,嚶呢粗喘,那夜的清冷染上春色,無限綺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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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6 21:33:17
第十三章之二

 “妍兒,我……”

  日頭高掛天空,今天李家二少與貼身侍女玩起了你追我跑的遊戲。

  李承澤好不容易見到葉妍,急切的喊住她,他有滿腹的千言萬語欲訴,但那個顯然比他更忙碌的人兒卻匆忙走避。

  “我有事,你別跟著我,去去去,去巡個鋪子,看看繡坊的絲線夠不夠用,一個當家主事者不能成天遊手好閑,快去把你的份內事做好,不要當個無所事事的二世祖。”

  別看她,別看她,此時的她像蒸籠裏的螃蟹,圓臉紅咚咚又心慌慌,手腳打結似地施展不開,走起路來手足無措,極不自在。想起昨夜放浪的行徑,她羞到沒法抬頭見人,老覺得自己變得不一樣,別人好像都用著異樣眼神看她,讓她更加羞赧地想挖個洞把自個兒埋起來,省得受人嘲笑。

  雖然沒人知曉昨兒夜裏發生什麼事,在這院落裏隻有她和他兩人,並無奴仆伺候,可是天知,地知,他知,她也知,她怎麼也無法裝做沒事。

  如果他再窮追不舍,用著含意深濃的雙瞳看著她,難保這件說不得的事不會如野火燎原般,傳遍整座情勢不安的李府。

  她是不怕流言輩語,人家愛說就由他說去,反正她已打算不嫁人了,再難聽的話也承受得住,這些年為人媒合的媒婆日子磨出她一身銅筋鐵骨,大火來燒她也能一把擋回去。

  可是她不能不為聲譽漸佳的李承澤設想,他好不容易獲得眾人的愛戴和接納,絕不能因一時的迷亂而再度受到排擠,留下令人詬病的話柄。

  “妍兒,你走慢一點,等等我,我有話要跟你說。”他像鬼嗎?為什麼她走得比飛得還快?在後頭苦苦追趕的李承澤雖是大男人,腳程快又練過武,但是奇怪的很,他就是追不上前頭七拐八彎的葉大姑娘。

  “等我有空再說,沒瞧見我急著幫廚房李大娘的閨女做媒嗎?”當他的貼身侍女也不能荒廢正業,天底下還有眾多有情人等她撮合。

  一想到“有情人”,她的臉又紅豔如火,轉頭悄悄從眼角一覦,偷瞄眼那個越逼越近的男人。

  “李大娘的女兒還能等,她才剛滿十六而已…
  “我、我們哪有什麼事?”她羞惱地差點咬到舌頭,一雙杏眼遊移不定地飄來飄去。

  “妍兒,關於昨晚我和你……”想起昨晚的纏綿,李承澤臉上露出心蕩神馳的滿足。

  “不許再提起昨晚,不然我跟你翻臉!”葉妍又羞又氣地捂住他的嘴,不許他口無遮攔,說得人盡皆知。女孩子家臉皮薄,由不得他掛在嘴皮上招搖。猶如雨後晴空的藍色瞳眸飽含情意地凝望著她,“妍兒,我們成親吧!我喜歡你。”他直截了當的說。

  “成親?”她被嚇了一大跳,慌忙地跳離三步。

  李承澤不讓她躲開,順勢攬住她掙紮納磣印!拔頤嵌家延蟹蚱拗擔歉冒衙荻ㄏ呂矗也灰閌芪!?br />
  “哪有什麼委屈,是我心甘情願……幫你,你用不著放在心上……”她忸怩地說道,一臉羞怯。

  “可是我想要你一輩子待在我身邊,當我的妻子,永遠都不要離開我。”他真的好喜歡她,好想把她揉入骨血之中,融為一體。

  一般女子聽到這樣的話語,除非真厭惡此人到極點,否則通常的響應是含情脈脈的點頭,將終身幸福交托給值得信任的男人。

  在這一刻,心中忐忑的葉妍也想一口應允,但是她遲疑地想著:他是真的喜歡她嗎?還是依賴成性,不能沒有她在一旁幫襯。還有,她若答應了,豈不是和姚霏霏那種為一己之私而陷害人的女人沒兩樣?她怎麼能因為此事逼得他不得不負起責任呢!

  “我要再想一想……”她不能隻考慮到自己,還得顧及其它人,她得多方設想周全才是。

  “妍兒,萬一有了身孕……”他低垂的視線落在她仍平坦的腹部。

  才過了一夜,根本看不出一絲端倪,連是不是有孕仍是未知數。

  但是對渴望與葉妍相守一生的李承澤而言,他是巴不得一舉中的,順理成章的迎娶她為妻,雙喜臨門,既為人夫又為人父。

  她一聽,驚得頓失血色。“你、你不要嚇我,哪有那麼巧的事。”

  “妍兒,你不想嫁給我嗎?”他問得很輕,怕聽到她斬釘截鐵的拒絕。

  “我……呃!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有我的難處。”她表情複雜的看著他,有口難言。

  “你是不是討厭我,認為我是個傻子,配不上你?”他神色黯然,心中有說不出的苦澀。以前的他都不得她意了,何況是現在事事溫吞如水的自己,她肯定是多有為難,怕傷了他的心而不願直言告知。

  “誰說你傻了,我找他拚命去,要是你不是變成這憨直的模樣,我才懶得理你!”從前的他是不折不扣的大混蛋,處處惹人嫌,她討厭那時的他。

  “那你還在猶豫什麼,如果肚子大了起來,人家會對你指指點點……”那種萬人所指的感受他最深刻了,這二十幾年他就是這樣走過來的。

  垂肩的白發是那麼引人注目,他那雙異色瞳眸怎麼也遮掩不了,像是妖魅纏身,別人看他的眼神總是多一分畏懼和驚恐,不敢靠近他。

  因為他們刻意疏遠的態度傷了他,因此他也不願假裝自己和常人沒什麼不同,他封閉起心房獨自一人,讓孤單的淒冷磨出他拒人於外的冷漠。

  在他二十六年的歲月中,唯一無懼於他的冷顏厲色,直接和他麵對麵叫囂的,普天之下,也隻有他心愛的妍兒一人了。

  是她讓他知道他是有血有淚的人,七情六欲俱在,會與人鬥嘴和爭論,而非他人口中的妖怪。

  葉妍惱火地指著他鼻頭大叫。“你還說,你還說,存心讓我不能見人是不是!”

  “妍兒……”他是真心喜愛她,才想迎娶她,她為何暴跳如雷?

  李承澤不懂她為什麼生氣,一心隻想娶她,給她永生難忘的婚禮,讓她當他唯一的摯愛。

  “不要再叫我妍兒,難道你忘了你已是有婦之夫,是有妻室的人,你這樣……要把我往哪兒擱?”要她當個小妾,與人共夫,她死也不肯。

  “……”往心裏擱呀!

  一提到名份上的少夫人,兩人都沉默了,臉上帶了一抹黯淡的悵然。

  雖然姚霏霏是個居心叵測的女人,可在沒有捉到她危害親夫的證據前,她還是名正言順的李府二少奶奶,李承澤八人花轎抬進門的妻子。

  也許不用顧及她的立場,坦坦蕩蕩地再迎新婦也沒有人反對,隻是悠悠眾口難堵,徒留喜新厭舊,棄妻另娶的罵名。

  “這件事我要再想想,不能草率行事,你口風給我緊一點,不要到處亂說,聽見了沒?”葉妍惡狠狠地搖下狠話,用意是掩飾內心的慌亂,她不若表麵的平靜,泰然地看待兩人之間的逾禮行徑,在她心裏,這仍是羞於啟齒的荒唐事。

  女子以名節為重,她卻為了救人而失去清白,雖是自願也是驚世駭俗之舉,難以對外人所道。

  但事實上,她是過不了自己那一關,總覺得李承澤若未變傻,他們不可能有出乎意表的發展,以致牽扯不清,落入困城的境界。

  所以她慌了,也舉棋不定,選擇先逃再說,以後的事以後再決定。

  “二少爺,妍姑娘怎麼了,為何走得匆匆忙忙,連繡盒和針線都忘了帶走。”

  她幾時變得這麼迷糊?

  葉妍前腳剛走,拎著燒鵝腿過來的李怒正好瞧見她奔離的背影,有些不解她究竟在趕什麼,為何今天總是來去匆忙,好像很忙似的。

  雖然他個性粗枝大葉,大而化之,可不表示他是瞎子,多多少少看得出二少爺對她有意思,甚至是動了情,對她言聽計從,若非他們之間多了個二少奶奶,恐怕早就有譜了。李承澤看著她的背影許久,才慢慢地應了
  “咦?!”他錯愕。

  主子他……

  不是反對,而是太過訝異,李怒沒想過他突然有此一問,一時間怔住了,不知該幫他還是勸他,怎麼丟下嬌豔美麗的正室夫人不理不睬,卻鍾情珠圓玉潤的媒人?

  這……實在太叫人難以置信,即使他也覺得心直口快,熱心過頭的葉妍比貌美如花卻心胸狹窄的姚霏霏更適合二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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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6 21:38:39
第十四章之一

心亂如麻的葉妍也不知該如何解決眼前的難題,平時靈巧、蕙質蘭心,但一碰到感情事,卻也六神無主,心慌意亂,患得患失地想著自己的所做所為是否是對的。

  一直到荒唐的一夜過後,她才赫然驚覺對他的同情、憐憫,竟然在自己無所覺的情況下變了質,對這個不該愛上的男子有了重於生命的愛戀。

  這是不對的,她比誰都清楚。但是她無法抑製住心頭湧上的愛意,心裏想的是那個人,眼睛看的也是那個人,終日懸懸念念的都是那個人,沒法將他從腦中逐出。

  做媒的媒婆愛上新郎官,這話若傳了出去,她在這行業還有立足之地嗎?肯定滑天下之大稽,嘲笑她錯拿了月老的姻緣線……可是,感情這碼事不是她所能控製的,她也從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心裏頭擱的人竟會是那個冤家。如果她愛的人不是李家二少就簡單多了,偏偏……唉,她是滿腹辛酸無人訴,暗自神傷啊。

  心口揪疼的葉妍苦著一張粉嫩小臉,眼中有著無奈和酸澀,以及不曉得該如何排解的苦闊。

  愛與不愛,在在地為難著她。

  “妍兒,你瞧我為你帶來什麼?”

  耳邊乍起的男音,讓她身子驀地一僵,隻想遠遠的逃開,免得兩人都尷尬。

  可是她還來不及跨出一步,一道順長的身影已立於麵前,雪白如霜的長發隨風飄揚,蕩呀蕩地讓她心湖頓起波濤,無法走開。

  “你怎麼又來了,沒有旁事令你分神嗎?”別老在她眼前晃來晃去,擾得她心緒不寧啊。

  “知人善用呀,你一再在我耳邊告誡的話,我全聽進去了。”她說不要累死自己,卻成全了狼子野心,權力下放也能分擔風險,避免危險找上門,他覺得很有道理,自己以前就是因為不信任人,才會讓自己累得半死。

  她揚起一抹苦笑,暗地呻吟一聲。“但你也不能太放心,多少要巡視一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不是每個人都忠心耿耿,拿你當主子看待。”

  鋪子裏總有幾個李承恩的人馬,偷雞摸狗的幹些見不得人的醜事,說合搓媒的本事她是一流…
  她現在最苦惱的事不是沒法子四處做媒,而是李府兩位明著無波無浪,私底下卻鬥得你死我活的兩位少爺,他們才是她眉頭不展的主因。

  一個呢,老是找她麻煩,巴不得將她掃地出門,省得處處阻礙他的好事。另一個則像形影不離的影子,她走到哪跟到哪,即使她閃了又閃,躲了又躲,他還是有辦法找到她,然後用著不能沒有她,否則就會死的無助眸光啾著她,讓她心生愧疚。

  那一夜真的是出自她的心甘情願,並非受人脅迫,而且失去貞操的明明是她,這男人卻反倒表現出被人拋棄,而她是始亂終棄的罪魁禍首的哀怨模樣。

  “可是你曾說過,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覺得很有道理。”

  聞言,她微惱的板起臉,那是對純樸的西崗鎮民而言,但在這複雜的李家大宅是不適用的。“不要用我說過的話回敬我,人心隔肚皮,你還是得小心,如果別人要捅你一刀,難道你也乖乖地任人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嗎?”

  瞧她激動地為他的安危操心,李承澤心暖的輕揚嘴角。“我會為你保重自己,不讓身上有任何傷口的。”

  “誰、誰要你為我……你別老說些令人誤解的蠢話……”嫩頰倏地飛紅,她水眸不自在的東瞟西瞄,就是不看令她心頭狂跳的男子。

  “在這世上,除了我娘外,你是唯一會在意我的人,不會因為畏懼我異於常人的外貌而疏遠我,甚至出口傷人,讓我自慚形穢。”在她麵前,他與一般人無異,並無駭人之處。

  他曾想過,若非遭此事故,他也盲目地看不見深埋已久的心意,發覺自己對她的強橫手段,並非隻為了她的精湛繡工,而是她對誰都熱心的笑顏,毫不吝嗇地為每個人展顏,卻隻除了他……他也想要見到她對他笑……

  “就說你的長相一點也不稀奇,我看多了,番邦的人……”葉妍神色微慍,不高興他老為容貌自卑,這一點都不像他。

  “都長這樣。”他接道,長指似有若無地撩著她柔軟烏絲。

  她沒好氣地一瞪,完全沒察覺看似傻氣的他正在做什麼。“知道就好,不要一天到晚惹我生氣,自個兒也要精明點,別讓人牽著鼻頭走,你宅心仁厚,不見得能得到回報,這年頭壞、心眼的人特別多,一個個不安好心……”

  一想起仍妄想圖謀李家產業的李承恩,葉妍的嘮叨就停不下來,不厭其煩地一再提點,告訴李承澤人心難測,先顧好自己,不是身邊的人都是好人,總有兩、三個害群之馬。

  她越說越氣憤,為他抱不平,也擔心他因此遭遇不測,小粉拳朝天揮舞著,渾然忘卻要離他越遠越好的決定。

  那雙盈滿暖意的異色瞳眸中,閃爍著微不可察的笑意,他寵溺的看著滔滔不絕的小女人,為她的一個表情、一個舉動而感到滿心的愉悅。

  “……我告訴你,別太放縱你大哥,有時得讓他吃點苦頭,養尊處優的日子過多了會不思長進,他隻會得寸進尺……啊,這……這是什麼……”話說到一半,一道刺目的閃光紮了美瞳一下,訝異不已的葉妍盯著不知何時套入皓腕的鐲子,表情怔愕地忘了要說什麼。

  “寒冰紫玉鐲。”千年難求一隻。

  “……”她發了好久的呆,最後才呐呐地找回聲音。“為什麼它會在我手腕上?”

  “我送你的,喜不喜歡?”他第一眼瞧見這隻罕見玉鐲,腦海中浮起的是她含笑麵容。

  於是他毫不考慮地買下,連價錢也不問,隨心而行。

  “你送我的……”她驀地咋舌,喜愛至極地撫著冰潤玉身。

  “它很襯你的柔嫩雪膚,玉質難寒卻透著澄澈,一如你秋水般雙眸,明亮而透澈,讓人一見就動心。”見到她眼中的欣喜,李承澤讚美的話就這麼行雲流水的說出,誰叫美玉般的女子,叫人求之若渴。

  “動心……”她先是嬌紅了臉蛋,驀地又因這兩字而驚慌。“你在胡說什麼,這手鐲一定很貴吧!你怎麼可以隨便買來送人,錢太多也不能亂花。”葉妍心很慌,急著想退回愛不釋手的玉鐲,深恐自己越陷越深,讓他發現她的情意。

  李承澤搖搖頭,順勢執起柔白小手,不讓她取出鐲子。“不貴,才十兩銀子。”

  “十兩?”怎麼可能?

  連她這個不懂玉的人都看得出它質地澄透,這起碼要千兩以上,而且整個玉鐲毫無瑕疵,一般市井小販也肯定不會有這貨色,而店鋪中就更別說有這個價。

  葉妍估算得沒錯,李承澤花了三千五百兩銀子討佳人歡心,但他眉頭連皺一下都不曾,讓賣家笑得嘴都闔不攏。

  “那是一位經商的朋友從玉石之鄉帶回的,在當地的價格原就不高,他見我看得中意,便半買半送的給我。”他說得煞有其事,麵不改色。

  “半買半送呀,”一聽價錢不算太高,她臉上的慌亂之色漸緩。“那我跟你買好了,不可以白占你便宜―”

  “妍兒,我們都在一起了,還分你、我嗎?”壓住她…
  長指點住她嫣紅小口。“那是你說的,我沒同意。”

  “可是……”他怎麼可以用這麼火熱的眼神看她,叫她跟著全身發燙。

  臉紅到快滴出血的葉妍捂著躁紅小臉,似瞪似嗔地嬌斥著,“叫你別說還說個不停,想來添亂是不是。”

  她已經夠心煩了,他還來撩撥她難以平靜的心湖,存心讓她不好過。

  “妍兒,別太快否定我,給我一個能陪在你身邊的機會,我能信任的人不多。”而她,他可以把命放到她手中,毫不遲疑。

  李承澤聰明地以“信任”兩字套住她,令她掙紮在情愛與道義之間,掙脫不了。

  “你根本是吃定我了,我看你一點也不傻……”她驀地一頓,微帶狐疑地看向那雙湛藍瞳眸。

  她忽然發現他最近的言行越來越清明,不似一開始時的憨傻,話說得條理分明,連善於口舌的她都說不過他,略居下風。他不傻了嗎?還是她把他教得太好了,之前的傻氣幾乎快看不見了。麵對她的懷疑,李承澤自有一套應對方法。

  “當然不傻了,我要當鳳陽城最有智慧的人,你才不會嫌我傻,不跟我在一起。”她是他今生唯一想要的女人,他死也不放手。

  傻子才說自己不傻,看來他還是傻呼呼的。“好好好,你不傻,快放開我,我的腰快被你勒斷了。”

  眼含笑意的李承澤依舊在她頸間磨蹭著,唇畔故意拂過她的紅豔臉龐。“妍兒答應成為我的妻子我就放。”

  “你已經有一名妻子了。”她說得滿口酸味,用力戳捏他環在自己腰上的粗臂。

  聞言,他眼底閃過一絲銳光。“我隻承認妍兒是我的妻子。”

  那件事該處理了,他不能讓妍兒受到委屈。

  姚霏霏與人私通一事,她自以為瞞天過海,天衣無縫,其實他早就心中有數,他不隻一次瞧見她與兄長私會,做出有違人倫的敗德事。他沒點破是因為他身上的毒未解,雖說未有不便之處,可是他不確定是否會再度毒發,為免他們將毒手轉向心愛之人,他隻有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那是你的想法,不代表其它人認同……”她驟地睜大眼,巨大黑影朝她覆下,她豔紅唇瓣硬是被軟舌頂開,長驅直入的侵吞口中芳津。

  他怎麼可以又咬她的唇,他明明沒有喝下春藥啊。

  被吻得有些虛軟的葉妍無力的推開他,雙腿幾乎快站不住,要不是柳腰上托著一隻大掌,穩實地護著她,隻怕她早已癱軟在地。

  這一刻,她什麼也不能想,隻感覺到他身上的熱氣不斷升高,源源不斷地傳向她,讓她忍不住發出媚人的嬌吟……

  “二少爺,二少爺,繡坊的主事有事找你……啊!我什麼都沒看到,沒看到,你們繼續……”魯莽行事的李怒幹笑,表情微僵的連連後退。

  雖然無意壞人好事,可是他的出現確實打擾了一對愛情鳥,羞不自勝的葉妍忽地生惱,用力的伸手將李承澤推開,哪知他就這麼沒有防備的被她推進池塘裏……噗通一聲,好大的水花濺了她一身。

  “……冷……好冷……呼……我……冷……”

  “你別再抖了,多蓋幾件被子就不冷了,大夫很快就來……”

  “妍……妍兒,我好冷……我是不是快……快死了,牛頭馬麵要來拘拿我……”李承澤全身打著顫,口齒不清的睜著迷蒙雙眼,語氣中帶著孩子氣的撒嬌。

  “你少胡說,有我在,沒人帶得走你,你給我撐著點。”葉妍心很亂,眼眶微紅。

  他虛弱的露齒一笑。“有妍兒在,真好,我的妍兒……好喜歡……好喜歡你……”

  葉妍懊惱極了,她沒想到他身後是一座深約十尺的人造池塘,看似不深卻布滿水草青苔,以及會把人咬住的汙泥,一旦掉落就會被纏住無法脫身。

  其實李承澤有能力自救,習武之人豈會躲不過弱質女流的一推。他是故意落水的,因為他不想再被她逃開,想以此引出她的愧疚心,不離不棄地守著他,不再心有遲疑。誰知春暖乍寒,池水仍寒澈如冰,加上李怒的救援過遲,一陣冷風吹過,他哆嗦一打便知不妙。

  “二少爺是受了風寒,不打緊,我開幾帖砝風寒的藥就沒事了。”

  大夫還是原先那位診斷李承澤中毒的大夫,不過為免李夫人憂心,李承澤又犯了病的事特意隱瞞她,無人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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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6 21:42:03
第十四章之二

 但是在府裏暗布眼線的姚霏霏一得知有大夫進出,她忙不迭的趕來獻殷勤,做做樣子,想把上回沒做完的事給完成。

  沒辦法,她肚子越來越大了,也越來越瞞不住,要不早點和丈夫圓房,李府二少奶奶的位置怕是不保,連帶著穿金戴銀的富貴也跟著飛了。

  趁著他發寒、神智不清時與他同處一室,即使兩人未有肌膚之親,隻要她一口咬定他碰了她,誰敢說他們不是夫妻,她的目的也就達成了。

  可惜的是,她和李承澤之中,永遠多出一個好管閑事的葉妍。

  “你攔著我幹什麼,夫君有恙,為人妻子者本該親侍湯藥,陪伴左右,哪由著你在這兒給我臉色看!”沒人可以阻礙她的榮華富貴。

  “好呀,你真想當個好妻子,就先把他的尿壺拿出去清洗清洗,還有大夫說了,這藥得三碗水熬成一碗,你顧著炭火,頂多兩個時辰就能熬好了。”葉妍才不信她真肯委屈去做這些事,隻為了她始終看不上眼的傻子。

  果然如她所料。

  “這種下等事哪需要我自個兒動手,找個下人去做不就得了。”姚霏霏一臉嫌惡,用著帕子捂鼻。

  “你是二少爺的妻子不是嗎?這事當然得由你去做,表現你的賢慧怎麼好假手他人。”哼,要是這女人真點頭了,她還得擔心她會不會在湯藥裏下毒呢。

  葉妍臉上堆滿笑,但看得出滿是誚色,擺明了拿故做賢慧的姚霏霏當笑話看。

  “你……你給我滾開,不過是個小小的侍女,也敢給我臉色看。”她非下下馬威,讓她知道誰是主子不可。

  葉妍搖搖蔥指,嘖嘖出聲。“是貼身侍女,貼身之意你懂不懂,就是寸步不離的服侍著,除非二少爺開口讓我走,否則我一步也不會離開他。”

  “你……”姚霏霏氣得牙癢癢的,一口難咽的怨氣讓她轉頭找人發泄。“你這要死不活的傻子還不為我說兩句話嗎?我才是你的妻子,別病奄奄地裝死,讓人瞧不起我!”

  “喂!他是病人,你別吵他。”葉妍眉頭一皺,不太高興地擋在床鋪前。

  姚霏霏高傲地
  她把自己嫌貧愛富的心態投射到葉妍身上,認為她也是一名投機取巧、貪戀權貴的女子。

  “我才不是你……”她頓住了,她一向行得正,絕不做違背良心的事,但此時麵對李承澤明媒正娶的正室,曾與他有過一夜歡愉的自己總是有些站不住腳,雖然別人並不知道此事,但她難免感到心虛。

  畢竟那是人家的夫婿,即使為了救人也有失禮數,在某些方麵,她確實搶了別人的丈夫。

  “妍兒,你在哪兒,陪我……”李承澤適時的出聲,阻止心愛女子受辱。一聽到他有氣無力的低喚,葉妍趕緊握住他伸出被褥的大掌。“阿澤,你還會冷嗎?再忍一忍,待會兒我熬藥給你喝。”

  “不要喝藥,隻要妍兒。”他像是個孩子耍賴著,緊緊捉住她的手貼放在頰頰。

  “不可以不喝藥,不然你的病不會好。”她又是哄,又是端出怒容的不許他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渾然沒察覺那雙清朗的異色瞳眸異常銳利。

  “我喝藥會吐,吐光肚子裏的東西,你會髒……”話才說完,他撐起上半身,吐得淅瀝嘩啦。

  不過,沾上一身穢物的人不是離他最近的葉妍,而是……

  “天呀!髒死了,你怎麼敢朝我吐!你、你一定是故意的!”姚霏霏氣急敗壞的大聲嚷嚷,臉色十分難看。

  “什麼故不故意……”李承澤放開壓在肚腹上催吐的手,一臉迷糊樣。

  “你這傻子,你……”姚霏霏氣極了,作勢要揮打不肯順遂她心意的男人。

  “夠了吧!別太過份,你要敢動手,信不信我馬上抓花你引以為傲的花容月貌!”當她死了不成,敢當她的麵打她的人……呃!她護著的人。

  葉妍比姚霏霏更凶的揮開她的手,氣勢淩人的斜眸一瞪。

  “你……你……好,你給我記住,我看你還能得意到幾時!”看來她還得找她那冤家商量商量,看要怎麼做才能扳回一城。

  心高氣傲的姚霏霏氣呼呼的走了,容貌對她來說比生命還重要,她不會冒著被毀容的危險和人纏鬥,有了美色她才能無往不利。

  不過她還是很不甘心自己的美貌在一個傻子麵前絲毫起不了作用,還多次無功而返,重創她最自負的驕傲,叫她顏麵無光。

  所以她氣呼呼的走去李承恩的居所,找他共商大計。

  “妍兒,我好像好了……”李承澤說得小聲,彷佛一口氣吊在喉嚨口。

  熬好藥的葉妍橫娣一眼。“真要好了,再跳下池裏捉兩條大魚加菜吧。”

  “妍兒……”

  “少囉唆,快喝。”她口氣凶惡,一副惡婆娘的模樣,但是動作十分溫柔地先吹涼湯藥,再一口一口往他嘴邊送。

  “妍兒,我要是沒有你該怎麼辦?”他說的是真心話,眼中承滿對她的依戀。

  “立個長生牌位給我,早晚三灶香求神明保佑我長命百歲。”她沒好氣的說道。

  他忍住笑意,含情脈脈地凝視著她。“答應我,一輩子都不要離開我。”

  他在勒索她的承諾,利用她失手推他下池的愧疚感。

  “一輩子很長……”她先是失神地喃喃自語,繼而像想到什麼,目光黯然。

  “快點把藥給喝了,別作不切實際的夢。”

  他們兩人之間有如雲泥之別,她哪敢高攀,葉妍酸澀地在心裏想著。

  不切實際嗎?他一定會讓它變成真。“妍兒,這藥好苦……”

  “良藥苦口,藥不苦就救不了你……唔,唔……”他、他在做什麼……好苦!

  李承澤憨笑的一舔唇瓣,“很苦對吧!妍兒不要再逼我喝藥了。”

  “你……你吻我是……”撫著硬被偷香的小嘴兒,她麵酷如霞。

  “有苦同享嘛,不然你怎麼知道藥有多苦。”他在心底悶笑,貪看她含羞帶怯的嬌媚樣。

  “你……”圓睜著水瞳,她氣也不是,罵也不是地暗躁在心。

  “妍兒,這苦藥是不是沒效,我還是覺得有點冷。”
  “大夫開的藥哪會……啊!你的手好冰……”奇怪,受了風寒的人應該渾身發燙,為何他反倒手腳冰冷?

  葉妍不知道李承澤練的是偏寒的武功,落水時雖受了些寒氣,不過在大夫來之前,他已悄悄的運氣逼寒,將風邪逼出體外。

  大夫把脈隻是多此一舉,他隻要調亂氣息,便能造成受了風寒的假象。

  “妍兒,我真的好冷好冷,你上來陪我好不好……”他抖得更厲害了,一副快凍僵的樣子。

  “什麼,上去陪你?”瞠目以對的葉妍咬著下唇,看著近在眼前的床鋪。

  “妍兒,你討厭我嗎?因為我是一個傻呼呼的傻子,冷死了也沒關係……”

  一咬牙,葉妍沒讓他自怨自艾下去,她臉蛋發熱的掀開被褥,沒多話的往裏一鑽,僵直的身子貼著他微涼的胸膛,並羞澀地抱住曾令她尖聲抽氣的腰身。

  如果她沒羞赧的閉上眼,定會瞧見李承澤眼底那抹得逞的狡光,他憐惜且深情地吻著她柔軟如絲的黑瀑秀發。

  “妍兒,我的妍兒,我永遠不放開你……”他輕聲低語,慢慢地以身體溫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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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6 22:43:37
第十五章之一

 “你是怎麼辦事的,為什麼李承澤還好好的活在人世,一點‘意外’也沒發生,你知不知道事情拖得越久對我們越不利!”手頭越來越緊的李承恩開始不耐煩了,人也越來越煩躁,對手中這枚美豔的棋子不再有耐心,不時露出厭煩神色,溫柔不再。

  然而姚霏霏還有些利用價值,因此他嗓音雖是略高了些,但還不到喝斥的地步,盡可能維持著眷戀有加的假象,好讓她更盡心地為己所用。

  隻是肉中刺一日不除,他便一日無法快意暢心,手腳被綁住似的,離不開龍困淺灘的窘境。

  當然,他不是龍,而是一條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小草蛇,隻是妄想稱龍飛上天,左手翻雲、右手覆雨,攪得天地大亂。

  “不能把責任全往我身上推,我已經盡力了,他沒死成是他運氣好,絕非我手慈心軟。”哼,要殺人不會自己動手,幹麼拖她下水。

  撫著小腹的姚霏霏忍著不舒服的反胃感,輕偎在他懷中,神色佻然地帶著媚態,美目盼兮地看著她心浮氣躁的情人,心頭藏著對他不滿的怨懟。

  她比任何人都曉得拖得越久,他們事跡敗露的可能性就越大,尤其當她的肚子一天天的隆起,誰能不追問她孩子的爹是誰?

  可是想的簡單,做的困難,她原以為在湯裏下春藥就能得償所願,在敷衍情人的同時也能穩固自身的身份,兩相得利。

  沒想到那個傻子居然能抗拒藥性的發作,無視她投懷送抱的美色而推開她,還口口聲聲喊著別的女人名字,讓她顏麵盡失。

  多少男人甘願做她的裙下臣,風流一度,偏偏她的丈夫視她如毒蠍,急切地要與她劃清界線。

  都是葉妍那個女人害的,要不是她從中做梗,她怎會處處受阻,狼狽不堪,連點好處也討不著!

  “你真的依照我的指示下毒了嗎?沒瞞著我什麼吧?”李承恩懷疑的問。容易到手的女人通常不可信任,她們的意誌並不堅定。

  麵對他有所覺的質疑,姚霏霏心虛地攬住他的腰。“我哪能瞞得了你,我都已經是你的人了,不幫著你還能幫誰,你可別冤了我!”

  他目前是她唯一的靠山,她要不巴著他不放,哪天真要出了事,她的後半輩子可就沒著落了。

  “我不是不相信你,你也該看得出來,我在這個家中一點份量也沒有,就算買個胭脂水粉給你添添妝也是捉襟見肘,那點月銀真少得欺人呐!”他佯裝苦惱,拿出手的耳墜子明顯比先前寒酸。

  心貪的姚霏霏不管他給了什麼,一並收下。“你是李府的大少爺,難道沒辦法從別處弄到銀子?”

  若他沒錢,她還跟著他幹什麼,早早擇枝別棲,預做打算。

  貪求富貴的她遲遲不告訴他她已有身孕一事,為的就是給自己找條後路,她對李承澤並未斷了心,仍意欲藉由他保住腹中胎兒。畢竟她是李府正式迎娶入門的少夫人,若哪一日產下了兒子,那麼李家的財產將由他繼承,到時不論李承澤是活是死,誰也搶不走她的生母身份。

  就算李承恩也休想分一杯羹,全是她的,她才是最後的贏家。

  一說到他心中的痛,李承恩語氣顯得憤怒,“不過玩垮了幾間鋪子,那傻子竟三申五令地不許我再插手李家的生意,也下令給各分號,未經他的同意,掌櫃不能應我的要求而私下撥款子給我。”

  拿不到銀子,他退而求其次,想拿幾塊布通通荷包,用老法子和遊鎮德合作,賣布求現。

  沒想到連這也落空,李承澤像是知道他的想法似的,要求他若想裁製幾套衣服,可在鋪子裏選布量身,等做完了再送回李府給他。

  這是李承澤想出的釜底抽薪的方法,徹底斷了他使壞的機會,少了挖牆角的老鼠,生意還能不興旺嗎?於是李家布行的營運漸漸走向穩定。

  “那你手頭沒銀沒兩的,如何使喚人,你答應我的事什麼時候才能實現?”姚霏霏有意無意的施壓,逼他早日娶了她,別中途變卦。

  聞言,李承恩淫笑地揉著她日漸豐滿的雙峰。“那就要看你何時拔掉我們的眼中釘嘍!我日思夜想地盼著能擁你入眠,一覺到天明。”

  兩人的偷情總是偷偷摸摸,怕人瞧見,在大事未成前,總要先掩人耳目。

  所以在入夜後,李承恩才潛入她房裏溫存,婢仆盡遣,被窩速翻滾,雞啼天未明前又得匆忙起身著衣,趕在有人走動前離開。

  每一次都匆匆忙忙,做賊似的不能盡興,雖說他也挺滿意現狀,偷人妻比撒銀子買來得有趣,但是他得時時刻刻提心吊膽,防著房門被人撞開。

  那種感覺很窩囊,不能光明正大,縱使得意也少了一絲快意。

  “死相,盡指望我一個人,你就不想辦法另尋他途嗎?我覺得那傻子好像很防我,怕我要害他似的。”她故意說得小聲,彷佛慎防隔牆有耳。

  其實姚霏霏一點也不把李承澤放在眼裏,始終當他是個傻乎乎、好擺弄的傻子,根本沒那個心機看透她一肚子壞水。

  李承恩一聽,眉頭微皺。“你做了什麼讓他懷疑到你頭上?”

  “哪有呀―還不是照你的話接近他,趁其不備再下手。”隻是她下的並非毒藥罷了。

  “你真是沒用,虧我費盡了口舌從大娘那邊著手,讓她叫姓葉的丫頭勸傻子給你一個在一起的機會,你卻給我搞砸了!”看來這顆棋子也不怎麼管用,沒一次做得令人順心。

  聽他帶著不屑的斥責,姚霏霏也不高興地板起臉。“你還說呢!說是讓我和他獨處,可是他身邊總跟著一個女人,你該把她也拉開才是。”

  一想到那傻子對葉妍的百般討好,百依百順,隨口就贈金送銀的,她心裏很不是滋味,他該眷寵的人兒應該是她,為何殺出個惹人心煩的程咬金。

  如果沒有葉妍,李承澤早是她囊中物,任由她擺布和使喚,當她是天上仙女般捧在手心。

  人傻沒關係,有錢有勢就是大爺,不像空有大少爺名號的李承恩隻是個空殼子,表麵上跟她說得天花亂墜、立下山盟海誓。但背地裏卻和金泉酒莊的三小姐金絲絲,也就是他的未婚妻,書信往來密切,信中辭句極盡煽情。她可精得很,才沒這麼輕易受騙,收買個下人去他房裏轉個一圈,什麼秘密也藏不住。這也是姚霏霏為何沒聽他的話下毒的原因之一,因為他太不可靠,為防他事成後一腳踢開她,她得多儲存些籌碼,以備不時之需。

  他惱羞成怒地吼道:“你當我不想嗎?但那女人的嘴比刀子還利,我說上一百句也抵不上她一句冷諷,偏偏那傻子隻聽她的話,想要搬開這顆大石頭比登天還難。”

  他挑撥離間,她回馬槍一擋,他出言怒罵,她笑罵由人,還反過來嘲笑他隻有這點功力,一點都不夠看。

  要不是不願多生是非,打草驚蛇,他一定第一個先毒死她,看看一個死人還能不能嘴硬,舌利如刀。

  “你……你對我大呼小叫……”姚霏霏忽地紅了眼眶,一副深受委屈的可憐樣。

  男人就吃這一套,美人垂淚多銷魂,雨打露花兩生憐。

  “哎呀!別哭別哭,我也曉得我急了,難免口氣橫了點,你別往心裏擱,讓我心口疼呐!”他不舍的吻住她紅嫩小口,舌尖頂開編貝白牙,與她粉色的丁香小舌卷著。

  色欲一衝了腦,煩惱皆可拋。

  “就我讓你心疼,沒別的女人?”姚霏霏故意套話,想給他坦白的機會。

  但是這世上有哪個男人會笨得老實招供,就算蓋個美人宮供自己取樂也要抵死不認,否認到底。

  李承恩睜眼說瞎話。“光你一個就占滿我整顆心了,哪擠得下別人。”

  她在心裏輕哼了一聲,臉上卻裝做被他的話感動。“隻要你心頭有我,我什麼都願意為你做,就算殺人也成,你可不能辜負我。”

  這男人還想騙她,真是不老實。

  “我向天發誓,絕不負於你,否則就罰我遭五雷轟頂。”他故做真心地捂胸起誓,順勢將她帶入內室。

  因為李夫人的要求,姚霏霏就近搬到離李承澤最近的院落,兩院隻隔一道五尺高的花牆而已,方便兩人朝夕相處地培養感情。也因為如此,她和李承恩的私情便不能在自己的居所進行,太容易被人撞見了,所以他們相約在李承恩的煙樓,以紅絹係窗當做暗號。

  今日一如往常,天一暗便偷來暗去,趁著旁人沒注意時兩人又溜來幽會。

  “你說的,我等著看你報應……”他最好別負她,否則……哼!女人一狠起來,六親不認。

  “什麼?”她說報什麼。

  忙著脫她衣物的李承恩沒得空細聽,發亮的雙眼緊盯著兜衣包覆下的盈嫩椒房,大掌急色鬼似地捏搓揉,捧握沉甸甸的重量。

  “我是說你弄得我好舒服,讓我像個淫蕩的蕩婦,恨不得把你整個吃下肚。”

  她放浪地搔首弄姿,挺起胸,迎了上去。

  “嗬嗬……小蕩婦,我喜歡,看我怎麼讓你更春水蕩漾……咦!你胸前這兩團軟肉好像變大了。”感覺不一樣。

  姚霏霏一怔,幹笑。“因為你愛死它們了嘛!所以它們要回報你的鍾愛。”她不說是懷孕的緣故,胸房脹大,反而盡挑男人愛聽的話,哄得他心花怒放。

  “看樣子我今晚得好好愛它們,你這一夜別想睡了……啊!你怎麼推我……”差點掉下床的李承恩臉色鐵青,滿心不悅地瞪著趴在床尾幹嘔的女人。

  “我、我吃壞了肚子……”她呐呐地說道,麵色蒼白。

  “真掃興,早不吐,晚不吐,偏在我興頭上嘔個不停,存心要我憋得難受是吧!”箭在弦上還要他打住,豈不是要他的命,被壞了興致的李承恩沉著一張臉,下床著衣。

  “別走,再等我一會,馬上就沒事了。”不讓他離開的姚霏霏強拉他手臂,意欲留人。

  即使有了身孕,她仍貪戀床第恩愛,需索無度,不知該適可而止。

  “你那鬼樣子誰還吞得下去,去照照鏡子吧!別給一臉灰白嚇著了。”真讓人倒足了胃口。

  李承恩扳開她的手,心裏想著,走一趟別院找他狐媚的小妾豔娘吧,不然這一把燒得正旺的火找誰滅。

  “李承恩!”她惱怒地連名帶姓直喚,慍意揚上了眼。姚霏霏的呼喚沒能留住欲火攻心的男人,他飛快的腳步迅速遠離煙樓,準備從後門溜出府,和他的小妾共度花月良宵。

  隻是他才剛踏出私人院落,一道人影便擋住他的去路,飛快地將他拉往暗處。

  “咦!是你,這麼晚了找我什麼事?”真是掃興,早不早、晚不晚,卻在他打算尋歡作樂的時候出現。

  “噓!小聲點,有件事咱們得合計合計。”不能再拖了。

  黑暗中,兩道鬼鬼祟祟的影子走向少人走動的假山後頭,交頭接耳的商量起喪盡天良的害人詭計,絲毫不覺有何不妥,龐大的財富早已蒙蔽了他們的良心。

  不遠處,疏影點點,月光下多了道拉長的人影。

  “他們決定再一次行動了?”

  “是的。”

  “打算在何處動手?”終於忍耐不住了吧!不枉他一番布局。

  “燕家蠶坊。”燕七是遊鎮德的妻舅,和他同流合汙已久。

  “燕家蠶坊……”李承澤低頭思忖,考慮要不要做一次徹底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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