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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華甄]萬能小婢[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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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30 09:48:50
第九章

  傍晚,芷芙帶著青煙和五隻羊,結束了湖邊的放牧。回到小氈房。

  漫長的冬季似乎永無盡頭,可是自從幾天前,令她既怕又恨的太子狐鹿姑,被匈奴王派去領兵打仗後時起時消的風雪,就不再影響她的好心情。

  唯一讓她遺憾的是,是額圖被狐鹿姑帶走了。

  雖然最近狐鹿姑對常惠的折磨有所收斂,但他喜怒無常的個性,仍讓她時時為常惠捏把冷汗。如今,他帶十萬大軍離去,不知是要攻打哪個國家。

  不過她根本不相信,那愚蠢暴躁的狐鹿姑能打勝仗,只要她的常公子安全,她管對方去死!

  她的常公子?

  刷拭著心愛的坐騎,芷芙驚訝,自己何時有了如此強烈的占有欲?

  但隨即她又對自己說:沒錯,他是她的。

  儘管有點遺憾,自從張勝偷襲的那夜後,他再也沒向她求過親,但她相信,他們終歸是一家,因為她已經不可自拔地愛上了他……

  「芷芙!」

  就在她心馳神往地遐想時,耳邊傳來「她的」公子的呼喚。

  她急忙跑到門口,對外面說:「我在這裡,馬上就來!」

  芷芙匆忙轉回,在馬槽裡加入新水,再給羊兒換了水,然後小心的關嚴門上厚實的氈子,才匆匆回到大氈房,常惠正站在火塘邊。「公子,今天怎麼回來了?」

  常惠心不在焉地說:「下午我在王庭,單于讓他們直接送我回來。」

  看出他有心事,她走近,憂慮地問:「他找你幹麼,有什麼事嗎?」

  他看了她一眼。「他找我沒什麼新鮮事,但我確實有件急事。」

  芷芙柳眉微微一挑。

  「來。」常惠拉她走到火塘邊坐下,兩人膝蓋相觸。「在單于府,我偶然聽到匈奴王說,準備七日後趁漢軍防守鬆弛時攻打輪台、奪我糧草牲畜。我想問你,能否悄悄離開此地,前往輪台給曹將軍報訊?」

  「可以。」芷芙滿口答應。「可你是如何聽到的?匈奴王不會懷疑你嗎?我不希望因為這事,而讓你涉險。」

  常惠知道她關心的只有他,國家社稷對她來說不在首位,但他不會苛求。

  他真心地對她說:「我很高興你在乎,但你放心,我被帶進那座氈房等待匈奴王時,無意中走進了旁邊一座相連的氈房,因此才聽到他與人說話的聲音。而後我又安靜地退回了原來的地方,所以他不會懷疑我。」

  「這樣就好。」芷芙點頭。「那今夜就啟程。」

  看著她白皙嬌嫩的面容,對漢軍的擔憂和對她的憐愛,讓他心頭熱浪翻湧。

  常惠雙手捧起她的臉叮嚀:「路上荒漠淒冷,冰雪難行,如果實感困難,你就不必勉強,千萬要盡快返回,我等你平安回來,聽到了嗎?」

  想起不過兩個月前,他曾聲色俱厲地驅趕自己走,還口口聲聲不要她留下,而今卻依依不捨要她盡快返回,芷芙一時百感交集,紅了眼眶。

  「我會……我不在時,你要照顧好自己和羊兒!」

  常惠將一個吻,深深地印在她的嘴上。

  那夜,芷芙臨行前,在大氈房門上掛上乾蒲草。

  「這是什麼?」他好奇地問。

  「你別管,別摘就是了。」芷芙紅著臉不說。

  常惠由她羞容,想起匈奴人的習俗,家裡女人小產,門口就掛上蒲草,如此外人就絕對不會進這座氈房。否則,大不吉。

  常惠暗贊她的機智,並未多言,走到她坐騎前替她上馬鞍,再檢查馬的腹帶肚勒後,忽然出言提醒她:「路上恐遇風雪,你不帶塊毛氈嗎?」

  「呃,對,我怎麼把這個給忘了?」

  未等常惠回應,芷芙就轉身跑去,很快拿來一塊毛氈,迅速卷在馬鞍上,那裡已以綁了箭囊,和兩支用樺木樹枝製成的火把。

  芷芙將兩把弓弩斜背在身上。「我走了——」

  她的道別還沒說完,就驀地被對方一把拽進懷裡,耳邊響起他急切的聲音。

  「算了,我不能讓你去,太危險了,這件事我們另想辦法。」

  芷芙在他懷裡抬起頭,「除非你願意看著輪台被攻打,否則,只能讓我去。」

  「如果輪台因此失守,我將自責終身,可如果你出事,我……」

  他說不下去,憂鬱的眼睛看到她肩上的弓弩,它們提醒了他,她將獨自面對未知的危險。

  「我不會出事。」芷芙親吻他,低聲道:「相信我,我能應付的。」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親吻他,常惠望著她誘人的紅唇,心裡的矛盾激烈衝突著,然而最終讓他放開她的,是她說的話:「青煙會帶我安全回來。」

  常惠替她戴上連頸皮帽,用帽耳上的面巾,遮住她美麗的容顏,再緊緊地抱了抱她,然後沉默地退開,注視她上馬,往東北方向馳去。

  他站在雪地裡,直到再也聽不到沉悶的馬蹄,才悵然若失地回到氈房。

  站在溫暖的火塘邊,看著寂靜的一切,他感慨道:「曾經寂寞寒冷的牢房,因為有了她,而變成溫暖快樂的家。」

  忽然,他的視線定在了火塘邊的車堆上。

  那裡本該卷著芷芙睡覺用的毛氈,怎的……成了一堆草?

  他走過去把它扒開,發現只有兩張用蘆葦編製的草席,哪有毛氈!

  常惠渾身一顫,忽然明白:他抬起頭,注視著修整完好的屋頂。

  燒了個洞,換兩塊毛氈就行!

  我用毛氈補好了。

  芷芙曾對他說的話貫穿腦際,原來她把睡覺的毛氈,拿去補了被燒穿的房頂。

  常惠跌倒在草席上,感到無比自責,慚愧。

  她救火、救他、救氈房,他卻麻木地讓她獨自睡在這冰冷的草席上……

  他怎會如此粗心?他早該拋棄狗屁「自尊」,逼她睡到他的床——那張她為他鋪就的舒適氈床。

  事實上,他對她的感情早已超出了試探、等待的階段,在他向她求親的那夜,如果不是張勝忽然放火搗亂,他已決定與她共譜人生。可是後來他受傷昏迷,康復後又遭狐鹿姑施暴逼降,以至於拖延了行動。

  此刻,他多麼希望芷芙就在他面前,那他將加倍地補償她,感謝她!

  ※ ※ ※

  芷芙走了,額圖也離開了,但常惠並不感到孤單,因為芷芙的身影無時無刻不陪伴著他。夜晚他想著她入睡,清晨他按她的方式照顧羊群。

  白天在煉鐵場幹活時,他會猜測她的行蹤、計算她的歸期。

  依他算來,近千里的風雪路程,芷芙起碼得五天才能回來。

  第四天深夜,他被不知名的感應驚醒,睜開眼,聽到氈房外似乎有響動。

  不可能是芷芙!他側耳屏息,可心臟突然不受約束地狂跳起來。他倏地起身,來不及穿上袍子就跑向門邊,一掀開氈帷,便看到熟悉的身影自小氈房出來。

  「芷芙!」他驚喜地張開雙臂迎上去,而她也柔若無骨的倒入他的懷抱,欣然接受他熱情的擁抱,可嘴裡卻說著相反的話。

  「別抱我。我又髒又冷……」

  常惠不在意,強烈的思念讓他沒有絲毫克制力。

  待他熾熱的唇找到她冰冷的嘴後,立刻就將她吞噬。

  芷芙幾乎站不穩,她從沒想過,一個男人可以用這樣的方式帶給女人歡愉,也沒想到自己會喜歡這種感覺。

  她想回應對方,可一摸到常惠單薄的身體時,她立刻掙脫了他的擁抱,堅決地說:「進去,這裡太冷,而且我好累。」

  最後這句話,終於冷卻了他高漲的熱情,他立刻抱起她,急匆匆地返回了氈房。

  當他有力的臂膀環繞著她時,芷芙為曾經衰弱無比的他恢復了體力而驚喜。

  「天啦,你這是……」火光下,常惠看清了芷芙被撕得破爛的衣服,和身上的斑斑血跡,不由得驚得面色蒼白。

  「沒事,是狼。」芷芙推開他,脫掉身上的衣袍。

  常惠突然醒悟,自己只顧一解相思,卻忘了她千里迢迢,辛苦備至。暗自自責,他取來盆子,將火塘上的鐵壺裡的熱水注入盆中,再抬到有帷氈遮蔽的床邊,而她也拿著乾淨的衣裳跟了過去。

  「慢慢洗,我給你準備吃的。」常惠說完,就拉上氈子。

  「我要吃烤肉。」芷芙在氈帷後面,「我帶了好多肉回來,放在小氈房裡。」

  「太好了。」常惠在火塘邊,邊為她烤肉,邊聽她說話。

  「事情辦妥了。」她混著水聲低道:「如果不算今晚被兒狼圍擊,一切順利。」

  「你有受傷嗎?」此刻,常惠不關心其他事,只在意她。

  「沒有,敢咬我的狼還沒出生呢。」芷芙輕快地說。「你呢?」

  「我很好。」知道她沒受傷,常惠頓時感到輕鬆,看她抬著盆出來,他急忙迎過去,接過了盆:「外面冷,你別出去。」

  芷芙看看自己的單衣,沒有反對,趁對方出去倒水時,她拿起破袍子,可一看到火上的烤肉,她立刻扔下衣服,拿起肉,然後忘了一切,大口開吃。

  看她吃得飛快,常惠曉得她餓壞了,又為她熱了羊奶。

  吃飽喝足後,芷芙邊洗手邊對他說:「你明天還要幹活,去睡吧。」

  「我等你。」

  常惠看著她,而她則看向火塘邊自己的「床」,臉上露出訝異之色。「嘿,我的床呢?」她原本放床的地方空盪蕩的。

  「那是床嗎?」在她擦身而過時,常惠一把摟住她的纖腰,將她再次抱起。

  「快放下,你不累嗎?」

  芷芙驚訝的問。

  「不累,我從未像現在這樣強壯過。」他發覺沒穿袍子的她,修長又輕盈。

  「你要抱我去哪裡?」她不由得心跳加速。

  「去你早該去的地方。」常惠把她放在床上,雙目灼灼地凝著她。「我不准你再跑開,今後,你只能睡在我的身邊。」

  芷芙先是靜靜地望著他,然後對他粲然一笑。「我也不想再睡在其他地方。」

  常惠頓時迷失在她的話和那一笑中,他凝視著對方美麗的眼睛,那暗棕色的眸子彷彿巨大的引力,牽引著他,讓他看到了她的靈魂,看到了她令人悸動的激烈而原始的狂潮熱愛,那,激起了他的熱情。

  「你還在等什麼?」芷芙忽然伸出雙臂,摟著他的肩膀拉下他,並送上自己的香吻。

  當他們的嘴再次相遇時,他完全迷失了,為了亨盡芳澤,他不在意從此滅頂在波濤洶湧的情慾潮水裡。

  他的親吻挾著滾燙的激流,注入她的身體,帶給她一種極不尋常的感受。

  她的全身變得既火熱又敏感,就連他手指碰到她的耳朵,肋骨,甚至是頭髮,她都會顫慄、酥麻。

  呼吸不暢,迫使他們略微分開,可她竟扭動著身軀祈求他的靠近,還揚起臉摩挲他長了髭鬚的臉龐。

  她被牢牢地壓在他的身下,可她仍嫌不夠,她無法控制地張開雙臂,緊緊抱著他,仿若要將他擠進自己的身體。

  常惠總是能滿足她,當他攫住她,用舌頭碰觸她的唇瓣時,她會開開啟配合他,當他逼進時,她會迎上來靠緊他,並伸出手臂摟著他。

  她微涼的指尖滑過他的發根,令他身體一陣顫慄,而後她輕柔地嘆息,舞動生疏的唇舌,對他訴說 她的情意。

  常惠滿意地接收著她傳遞給他的資訊,感到體內湧動著漸增的慾望。

  他告訴自己不要急,他們有足夠的時間,可以慢慢地品嘗彼此,可是一觸碰她,他就像踩上了雲端。

  她給他的感覺像春天盛開的花,溫暖而芳香,雖然不太濃郁激烈,但卻綿綿不絕,清新甜美,那感覺比醇酒更能醉人。

  迫切需要的渴望壓倒了常惠的理智,更幾乎粉碎了他的自制。

  可是他何必自制?

  他愛芷芙,要她們,她早該屬於他,他又何須克制自己?

  於是他微微拉開些距離,在她嘆息時問她:「芷芙,做我真正的夫人好嗎?」

  「好。」芷芙嫣紅的臉蛋寫滿渴望,迷濛的雙眼注滿深情。

  常惠的心,因為這個令人滿意的回答而快樂地顫抖,他的手滑下她的身體,摸索著她的衣帶喃喃的問:「就從今夜開始,好不好?」「好。」她毫不矜持地應答。並在他臉上四處吻著,不願與他分離須臾。

  他著急到無法解開她身上的束縛,於是芷芙慷慨地幫助他,同時也對他做出了同樣的事,不過她的動作快多了。

  「哦,快點!」芷芙急促地喘氣,扯開他的衣服,十指交叉地抱著他,不斷將他壓向自己的嘴。

  常惠滿足了她的願望,他雙手摸上她光滑細膩的肌膚,那起伏的峰巒、圓潤的身軀讓他的心裡充滿了收穫的喜悅。

  雖然他們都未經歷過男女之歡,但當內心極度膨脹的激情需要一個爆發口時,本能驅使他們占有對方 。

  常惠擁著她,強迫她張開眼睛看他。

  「芷芙,給我。就是現在。」他吶喊。心跳失控之際,仍不忘尊重她,

  看著他臉上因慾望而繃緊的肌膚,正綻放出炫目的光彩,芷芙沒有說話,因為她無法開口,但她用行動做出了回答。

  他們合二為一,他的自制力在一聲不知是他,還是她發出的激情呼喊中崩潰。

  當灼熱的痛感,穿透他們的身體時,一種真正意義上的相融,一種彼此相連,永不分開的體認帶給了他們舉世無雙的歡樂

  火焰在塘裡跳躍,照耀著寂靜中緊緊相擁的兩個人,隔壁的青煙發出輕柔的呢喃,彷彿在祝賀他們的的結合。

  常惠自心醉祌馳的美妙仙境中緩緩落回塵間,細細品味著歡樂的餘波。

  忽然,他直起身,用顫抖的雙臂支撐著自己,低頭懸的芷芙的身上凝望著她,而她慢慢睜開眼,給他一個柔美多情的微笑,讓他緊繃的臉上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哦,芷芙,你是如此嬌嫩,我有沒有傷到你?」

  「沒有,我從未像現在這樣強壯過。」她說著對方早先說過的話。

  常惠笑了,抱著她翻成側臥,親吻她的額頭,「睡吧,我的夫人。你需要休息了。」

  他的夫人?對呀,從今天起,她不再是假冒夫人,而是真正的常夫人了。

  帶著滿意的微笑,芷芙在夫君溫暖的懷裡,沉入了夢鄉。

  這是芷芙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有了愛情的滋潤,她愈加美麗了。

  ※ ※ ※

  幾天後,她騎馬到城裡買粟菽,那是青煙最喜歡的飼料。

  匈奴人對馬有特殊的感情,無論什麼人,只要說自己的馬缺少飼料,總會有人願意幫忙,因此她在一戶人家,用一套瓷餐具換得了足夠的飼料。

  當她準備離開時,恰逢幾個男孩,來叫女主人的孩子同去單于王庭看斬犯人,聽他們言辭間竟提到了「漢使將軍」,芷芙如遭雷殛,因為那是匈奴人對常惠的稱呼。

  她攔住他們,從支離破碎的回答得知,兩天前匈奴出兵攻打輪台,卻遭到反擊而潰敗,單于得到急報後,認定是常惠是告密者,便把他抓了。

  芷芙當即將飼料留在女主人家,就騎馬趕往單于府。

  單于府位於龍城中心,由數十座氈房組成一個巨大的圓圈,圓圈中央立著兩根聳立的石柱,芷芙曾經在龍城居住過,因此她曉得,那是匈奴人生殖崇拜的圖騰。

  那裡圍著很多人,當芷芙騎馬進入時,立刻吸引了眾人目光,但她的眼裡沒有別人,只有她摯愛的人。

  面色發烏的常惠,被鐵鏈拉成了大字形,釘在兩根石柱之間,雙腳埋在雪堆裡,身上僅有單衣被剝到腰部。

  芷芙感到惡夢重現,當初,狐鹿姑也是這樣將他綁在雪地上折磨他的。

  那時的情景與此時相互交織,如利劍般,穿透了她的心。

  寒風如此凜冽,讓常惠幾乎赤裸地站在雪地裡,是足以致命的!

  看到芷芙時,幾近凍僵的常惠大吃一驚 。

  他不明白她怎會到這裡來,正是為了保護她,所以他堅決否認了所有的指控。

  可現在,他要如何讓她了解,匈奴人並無證據,他也許有辦法脫身?又要如何警告她,絕不能為了保護他,而把一切攬到自己身上?

  「芷芙……回去!」寒冷令常惠的牙齒和舌頭轉動不靈,可包括匈奴王在內的所有人,都盯著芷芙,他不得不努力阻止她過來。

  但太遲了,當幾個匈奴護衛用長槍阻擋她時,她眉間現出一股令人驚懼的凌厲之氣,看到她的臉,他就清楚她不會聽自己的。

  就在他哀嘆的這瞬間,兵戈相擊,駿馬嘶鳴,兩個強悍的男女轉眼就躺倒在她的馬下,而她手裡握著其中一人的長槍,直奔自己而來。

  青煙在他身後停下,熱呼呼的身子緊挨著他的背,令他情不自禁靠向它取暖。

  「公子!」芷芙憂鬱的臉出現在他面前,她溫暖的手撫摸著他冰涼的臉,進而到他被鐵鏈纏繞的手臂,然後她發出一聲咒罵,舉起那把長槍對準石柱上的鐵鏈。

  「夫人若碰鐵鏈,本王就斬你夫君的腦袋。」匈奴王在她身後大喊。

  芷芙倏然轉身,怒瞪著匈奴王高聲說:「我夫君無罪,你不能斬他。」

  「是嗎?」佇立在氈房前的且鞮侯單于冷眼看著她,心裡卻為她的英武之氣稱奇,又為她的目無敬意生氣。

  「你夫君身為囚徒,私通輪台漢軍,盜我軍事機密。害我損失慘重,怎會無罪?」

  「盜你機密?大王,你這是在開玩笑!」芷芙冷嘲,並以目力四處搜尋,沒看到常惠的衣服,她便轉過身,毫不在乎眾目睽睽,當場解開衣袍,脫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常惠身上。

  此舉大出眾人意料,匈奴王也目瞪口呆,不由怒喝:「他在受審!」

  見她不理,他指示一名士兵上前奪衣,可那士兵隨即被她一掌打倒在地。

  「夫人,你想辦劫法場嗎?」匈奴王震怒。

  「不,大王既定我夫君死罪,那我要看證據。」芷芙也很強硬。

  她俯身用腰帶把衣服綁在常惠身上,常惠卻虛弱地對她說:「離開……」

  他聲音細微,那邊的匈奴王沒聽到,便也厲聲命令芷芙:「夫人快離開!」

  芷芙靠近常惠,期望能溫暖他。「不,除非帶著我的夫君,否則我不走。」

  「你想耍潑!」匈奴王寬大的鼻翼翕動,目光凶狠地瞪著她。

  「我想說理!」芷芙凜然不懼,「身為大王,你清楚我夫君自從被你無辜扣押以來,每日在煉鐵場冷石打鐵,前有看守,後有監護,出入不過方寸間,又如何能入你私宅,盜你軍事機密?況且我夫君被你等拘押後,屢遭戕害,挨饑受凍,身體虛弱,又如何去得了千里之外通敵?再者,我夫君與輪台漢將素無來往,就連曹將軍來此,也未得與他見面,又如何能與之私通?」

  面對她頭頭是道的駁斥,常惠暗自驚喜,旁觀者則啞然,匈奴王且鞮侯也被她問得一時語塞,只得強辯:「本王機密,除心腹將軍外,並無他人知曉,而議事那日,常將軍剛巧在府上,如此還不是證據嗎?」

  看出他心虛,芷芙冷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大王想動手就動吧,不需再尋什麼藉口。淪為人犯,我與夫君生也無歡,今日一死,可求來生情緣。而斬殺不願歸降的漢使,大王出氣也神氣。趕明兒西域三十六國紛紛朝賀,我皇遣使蒞臨,屆時再找高人打造『寒天刀』,大王可就風光無限了!」

  聽到她表面贊頌,實則威脅的話,匈奴王怒了。「女人,你敢戲弄本王!」

  她明眸閃閃,故作敬重狀,「何人大膽,敢戲弄匈奴大王?」

  所有人都被她時而諧戲、時而調侃,時而怒罵,時而譏諷的神態給迷住了。

  匈奴王對她抓也不是,放也不是,愣了片刻,生氣地說:「常夫人聰明伶俐,本王承認說不過你,可你也不是什麼光明正大之人,無權嘲弄他人。」芷芙怔住,匈奴王見狀,繼續反攻。「當初你向本王保證,只要不給他上腳鏈手銬,讓你們飼馬養羊,你就勸他歸降。如今本王做到了,夫人卻未做到,這當如何說?」

  芷芙想起當初來時,曾找匈奴單于做的交涉,不由偷瞄了常惠一眼,見他雖然凍得面無人色,卻目光灼灼地瞪著自己,不由得自叫苦。

  糟了,這該死的蠻王想壞她的事!

  當即,她面不變、心不慌地裝傻:「……呃,那個啊,我還在努力,大王知道我的夫君倔得跟牛一樣,不容易……」

  「芷芙?」這次對她不滿的是面色發青的常惠了,而解救她的則是耀武揚威的敵人。

  「你不必訓斥她,本王知道她想保你一命,這樣的女人,本王欽佩。」匈奴王雖然粗魯野蠻,但崇尚武功,最愛征服強者,而芷芙,吊起了他的胃口。

  「常夫人,你看似纖弱,卻身懷武藝,今日本王願與你一賭,你敢嗎?」

  見他黝黑的寬臉似藏有心機,芷芙不敢大意,謹慎地說:「那要看賭什麼?」

  「賭你夫君的命。」

  聽到他的話,芷芙柳眉倒立:「怎麼賭?」

  「你與我比角鬥,如果你贏了,本王立刻放下他,從此讓他專心打鐵鑄刀,不再為難他。如果你輸了,那麼他今天就得死。」

  芷芙愣住了,明知匈奴王採用此計,是想試出她的武功,而她一向不喜歡與人比武,因為她的爹娘就是死於此道。可現在,她不能拒絕他的挑戰,因為如果她贏了,她得到的不僅是常惠此刻最需要的溫暖,也能為他贏得今後的安全。

  「芷芙……不要,他是……角鬥高手……」常惠阻止她。

  芷芙因為想爭取時間救他,於是決定奮力一博。「好,我賭,如果我贏了,你必須遵守諾言。」

  「我已經答應了,但你得先贏了我。」匈奴王臉上露出期待和得意的笑容。

  芷芙與他面對面站定,一個匈奴大臣充當仲裁。

  因為她的袍子脫給了常惠,此刻俐落的穿著,反而很適合比武。她上穿深衣,下著胡人寬腳褲,顯得英氣勃勃。

  匈奴王嘖嘖有聲地脫掉袍子,芷芙從他的眼裡看到了欣賞,但不予理會,只是專注於即將展開的搏鬥。她知道自己不擅角力,身形力量也不占優勢。但她有信心贏得這一戰,因為她必須得贏!

  比武開始,四周圍起越來越多的人,但助威吶喊聲,自然都是獻給大王的。

  匈奴單于雖然腰圓膀粗、氣勢逼人。又是角鬥高手,可是傲慢輕敵一向是他最大的弱點。他根本沒把芷芙放在眼裡,芷芙雖然嬌弱纖細,但身體柔韌性極好,而且身手敏捷,因此,才幾個回合,場上的氣氛就變了。

  眾人獻給他們大王的熱情吶喊聲,逐漸變了調,由震耳欲聾到稀稀落落,再到驚訝嘆息,最後是一片沉寂。

  匈奴王自然感覺到了局勢的變化,但他仍自信滿滿。

  當他準備以一招「猛虎下山」撲倒對方時,不料卻被眼疾手快的芷芙,閃至身後抓住他的腰帶,並以背力,將他猛地摔在腳下。

  躺在地上的那一刻,匈奴王暈了,他沒想到這個如花似玉的女人,竟能把自己掀翻在地。他更無法明白,比武中自己根本沒有放水,為何卻輸得一塌糊塗?

  觀者們也都為芷芙的閃電速度所震驚,看到她氣定神閒地站在那裡,好似在等待下個挑戰者時,儘管他們都為大王的失敗惋惜不已,但也沒人敢上前找她麻煩,只有幾個護衛趕來,攙扶起落敗的匈奴王。

  被扶起的匈奴王雖然很不甘,但還是遵守了賭約,大聲宣布:

  「放他們走!」

  芷芙聞聲,立刻奔向常惠。

  「慢!」匈奴王忽然攔住兩個去解鐵鏈的士兵,轉身向芷芙說:「如果想帶走他,你得自己想辦法把他放下來。」

  「你……刁難……」渾身打顫的常惠,生氣的說。

  單于冷笑,芷芙二話不說,抓起她先前奪得的長槍暗使巧力,就輕鬆挑斷他四肢上的鐵鏈扣。

  直到扶他上了青煙,她才對身後的匈奴王抱拳作揖,給了他一頂高帽子:「大王言而有信,我夫婦兩人謝了!」說完,她就翻身上馬,摟著常惠,縱馬奔離。

  看著消失在人群中的一馬兩人,且鞮侯單于既欽佩又憤怒。

  這女人功夫高,她的夫婿骨頭硬,可落在他的手裡,就是他說了算。

  這對夫妻,他留定了。

  ※ ※ ※

  在馬背上,芷芙一直緊緊抱著常惠冰冷僵硬的身子。

  「我可以……」常惠低語,想要靠自己的力量坐穩。

  「你不可以!」芷芙的摟抱更緊,絲毫不理會圍觀者驚詫的目光,一路飛奔趕回氈房。

  扶他下馬時,她看到常惠的鞋子和褲腿全濕了,而他根本無法站立,於是不由分說地將他抱進門,放在床上,脫光他身上的衣服鞋子,按摩他冰冷的身軀。

  「拿……被子給我蓋上……」常惠嘴裡吐著白氣,牙齒也打著顫。

  芷芙愣住,所有的毛氈和被子都壓在他身上了,可他依然手腳冰涼。

  她跑去把塘裡的火燒旺,本來想燒石頭,或者用熱水,可常惠根本等不起。

  辦法只有一個,於是她毫不猶豫地寬衣解帶,把自己脫到跟他一樣光裸,然後鑽進被子裡,緊緊依偎在他身上。

  常惠身上的寒氣,令芷芙也哆嗦了起來。

  「別……生病……」他推著她,但力量微弱。

  「不會。」芷芙將他的雙手,放在兩人的身體間,雙腳則在他被子底下摩擦他的腿腳,並不斷親吻他的嘴,試著把自己的體溫傳給對方。

  這個方法果真比被子毛氈有效,不一會兒,常惠的身體就慢慢地停止了顫抖,牙齒也不打架了,僵硬的身子同時逐漸放鬆。

  但他的下肢仍然冰涼,尤其是腳,因此芷芙不敢懈怠,繼續按摩著。

  最後,他終於暖和在睡著了。

  撫摸他不再僵硬的身軀,看著他出現紅暈的面頰,聆聽他舒緩均勻的呼吸,芷芙安心了。她張開雙臂,保護性地抱著他,然後伏在他身上閉起了眼睛……

  一份強烈的歡愉,像波濤般衝過身體,令芷芙在悸動與驚惶中甦醒,她覺得自己只瞇了一會兒……

  睜開眼睛,她看到一切都沒改變,她還在常惠身上,可是房內的光源只剩下火塘上的光。幾乎同時,那份強烈的歡愉再次刷過她的身軀,她感覺一雙溫柔的手,正帶給她快樂情濤。

  她抬起頭,迎上常惠明亮的眼睛, 他正望著她,眼裡帶著深沉雋永的柔情。

  「你覺得怎樣?」她溫柔的撫摸他瘦削的肩膀。

  「很好。」常惠拉下她的臉,吻了一下。「可是我要更好!」

  說著,他靈敏地翻身,將她壓在身下,俯身吻住她。

  他溫柔、徹底、甜蜜的吻著,彷彿她是他最珍貴的收藏,是最易碎的寶貝。

  被那份歡愉喚起的芷芙,立刻陷入了他唇舌所帶給她的瘋狂中。她毫不示弱地配合他的步調,與他一道點燃愛的火焰。

  他們擁抱著彼此,屏息、顫抖、呼喊著,雙雙沉醉在狂喜之中。

  很久之後,當精疲力盡的常惠,摟著她昏昏欲睡時,芷芙突然自他懷裡抬起頭來,在灰暗中凝視著他。「我是騙匈奴王的。」

  常惠的眼睛困惑地眨了眨。

  「那個,」她提醒對方,目光有點怯怯的。「我跟他說會勸你投降的事。」

  他注視著她,眼裡露出明白的神色。卻久久不語,讓她心裡一陣忐忑,直到她快要失去平靜時,他才露出微笑,輕聲說:「我明白,但不准再有下一次。」

  見對方讓她過了關,芷芙非常高興,長腿跨在他身上笑道:「我聽你的。」

  常惠撫摸著她的腿,「真的聽我的?」

  「真的。」芷芙給他一個肯定的嬌笑。

  此刻,他的眼睛比星星還亮。「我要什麼,你都會給我嗎?」

  「是的。」她的回答依然肯定。

  常惠拉著她的腿,將她帶到自己身上,充滿熱情地說:「這才是我想要的溫順夫人。來吧,騎我……像騎你的馬兒一樣,帶我去仙境。」

  她聽了,也做到了,並以超出他預期的狂野,把他帶入醉人的仙境,而他,則引領兩人共同抵達快樂的巔峰……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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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匿名  發表於 2011-7-30 09:49:07
尾聲

  西元前211年(西漢昭帝始元六年)

  夏季的嘎納湖空氣特別清新、風景格外優美,是芷芙的最愛。

  忙碌的白日結束,她像過去的許多個夏夜一樣,站在氈房前,眺望著湖水。

  涼爽的夜風吹拂著她的鬢髮,些許輕愁籠罩在她刻寫著歲月滄桑的臉上,然而她眉宇間那股英氣,依然令人不敢漠視。

  起風了,湖面上升騰的雲霧飄飄渺渺,恍惚中,彷若自己也在騰雲駕霧。

  湖水的上空,星辰消失在霧與雲繪織成的薄紗裡,淡月若隱若現地,浮在拂曉前的夜空中。

  白天星星點點鑲綴著荒野的綠草野花,有月影紗幔中搖曳,圍繞湖畔的蘆葦,宛如忠誠的護衛,無論春夏秋冬,無懼烈日苦寒,守護著這片清澈。

  夜風穿過葦葉,吹皺了寧靜的湖面,彈撥出一首悠揚纏綿的夜曲。那「魔鬼之音」讓人懼來此地,卻為她提供了最美好的環境。

  這裡是如此荒涼寂寞,卻是她收穫愛情的港灣,是她恨過愛過的地方,也是她撫養兒女的家園,如今即將遠離,她心裡竟有絲掛念。

  柔腸百回間,一雙大手溫柔地搭上她的肩。

  那熟悉的觸感,親切的撫摸,讓她的心弦如同十九年前一樣顫慄。

  芷芙緩緩轉身,望著摯愛的夫君,漂亮的柳葉眉間那縷輕愁瞬間化去,一抹笑容浮現在她依然美麗,但更多了幾分柔情的臉上。

  他們沒有言語,只凝望著對方,深沉的愛在彼此的眼中流淌。

  十九年了,歲月改變了他們的容顏,但他們的愛依舊如當年那般熾熱濃烈。

  常惠將她擁入懷裡,親吻她的眉眼,輕聲問:「捨不得離開嗎?如果這樣,我們可以留下,反正漢庭與新單于的盟約,也需要人來執行。」

  「不。」芷芙輕掩他的嘴。「盼了十九年,你終於能堂堂正正地返漢了,怎能辜負我皇信任?再說亦龍、亦真已隨曹將軍前往輪台,我們豈可留下?只是明天就要離開了,心裡難免傷感。」

  聽到芷芙提起他們的一雙兒女,常惠臉上露出溫柔的笑容。他握住她的手,輕輕地翻轉過來,把指頭放在嘴上逐一親吻著。「我明白,我是逗你的。」

  她掐他的手臂,啐道:「真不正經,都當了中郎將,還喜歡逗人?」

  常惠緊緊抱著她,輕咬她的耳垂。「做再大的官,我也是你的夫君,不管走得多遠,你永遠是我的夫人。逗你開心、讓你笑,是我要做一輩子的事。」

  「你做到了。」芷芙偎著他,撫摸他依然瘦削的面頰,感激地想,在她生命中的前十九年,她曾經不懂何為歡樂,不知如何言笑,是他教會了她這一切,讓她後十九年的生活,無論多麼艱難,卻始終充滿了笑聲。

  「彷彿我們才剛剛相遇,轉眼間卻已韶華老去。」她輕撫著他鬢角的白髮感嘆。

  常惠俯身親吻她,微笑著說:「不必惋惜韶華將逝,看看前人,我們該感謝生命厚愛了我們。」

  「你說的對。」芷芙眼裡的傷感消失。「多少人已經死了,可我們仍活著,老天還讓我擁有你和孩子們,我不該再抱怨。」

  她的話,讓兩人不約而同地憶起曾經的對手。

  且千侯單于在那個冬季後,只活了四年便死於疾病,即位的狐鹿姑太子,也在紛紛擾擾中做了十二年國王便死了。

  現在他的兒子即位數年,還算有所作為,而如今,漢朝也是新君當政。

  令人欣慰的是,在改朝換代中,朝廷仍沒忘記他們這些被拘押異邦的舊臣。

  日前漢匈再次和盟,漢皇提出歸還漢使之條件,匈奴單于迫於壓力終於答應。

  如今,即將重返闊別十九年的故鄉,常惠心潮激盪。

  克制著複雜的情緒,他捧著妻子的臉,與她四目相望:「跟我進去吧,明天一早還要上路呢。」

  芷芙點點頭,握著他的手,隨他走進氈房。

  她的心裡不再有憂傷和彷徨,因為她知道,只要跟隨她的夫君,她就永遠不會孤獨失望。

  ※ ※ ※

  翌年夏初,常惠帶著他摯愛的夫人和一雙兒女返抵京城,在朝堂之上,受到皇帝和文武百官的隆重迎接。

  皇帝褒獎他威武不屈,富貴不淫,忠誠堅韌的高尚人格,任命他為中郎將,統領皇帝侍衛,並拜為光祿大夫,俸祿兩千石。

  數年後,他又接替現時返漢的蘇武,受命為典屬國,專門負責處理朝廷和西域各國的外交關係。

  他忠於職守,殫精竭慮,取得了卓越功勛,成為「明習外國事,勤勞數有功」的功勛之臣,隨後再擢升至右將軍之職,成為西漢朝廷的棟梁。然而,面對所有的成就和光環,他始終坦然,並深知他今日的一切,都歸於他不善言語,固執已見的夫人,如果沒有她,他也許早已埋身異域。

  是愛,成就了他的壯志,也成就了他的人生。

  對芷芙來說,所有的一切都是虛幻,在她的生命裡,她唯一在乎在只有她摯愛的夫君、孩子和朋友。

  愛,是她所能付出,並得到最珍貴的財富。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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