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妮]【失戀女神 】[全文完]

左昕璇是個聲明遠播的失戀女神，
    她可以從夢境看見情人們的未來是否會走向分离，
    而天真可人的她也因此成了男人們的拒絕來往戶，
    年輕貌美卻不識情滋味。
    可万万沒想到，
    姻緣不來就不來，一來就來了兩段，
    一個俊帥霸道的公子哥儿，
    一個木訥穩重的青年才俊同時對她展開熱烈的追求，
    就在她心有所屬，而對方也向她求婚時，
    她的夢境卻清楚的顯現──
    那個男人不會是她今生的新郎！
    難道這一次，她將預言的，是她自己的失戀？

楔子

--------------------------------------------------------------------------------

　　對大多數人而言，夜是寂靜、优閒、享受、并且愉悅的，但她例外﹗
　　左青風將每一個夜晚當成戰場，是拚命努力的好時光。所以她很討厭有人破坏她的夜，就算是她女儿也一樣。
　　“左昕璇，你哭夭啊？”大半夜的，把她所有的靈感都哭飛了！今年三十二歲的左青風是個小說作家，專門寫作恐怖、惊悚小說，舉凡鬼怪、幽靈、殭尸、謀殺……全在她的研究范圍內。
　　床上那一坨隆起的被子晃了兩下，一雙水靈靈、波光瀲灩的眼眸可怜兮兮地露了出來。
　　“青風……”十四歲的左昕璇哀哀地叫了聲。她沒喊過左青風“媽媽”，雖然她們母女的感情很好，但是左青風認為自己還年輕貌美，“媽”那個字實在太折損她的气質，她宁可跟女儿“稱朋道友”。
　　“你起來、你起來！”左青風指著女儿的鼻子。“給我說清楚，大半夜的，你不睡，哭什么哭？想幫我數死人骨頭嗎？”那是左青風另一項与眾不同的興趣；她喜歡靈异事件，尤其愛死一些旁人會覺得毛骨悚然的東西，塑料制的白骨不過是激起她寫作靈感的一點點小玩意儿。
　　左昕璇拉下棉被，放聲大哭。“青風大笨蛋——”
　　“喂﹗小王八蛋，你敢罵你的衣食父母，不想活啦？”左青風鐵青的臉色足以媲美她筆下的可怕女鬼。
　　“學長不要我啦，我也不要活了！”人生中最美的初戀以失敗作結，左昕璇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悲慘的人。
　　左青風收回扯開的喉嚨。原來是失戀啊！想當年，她十八歲時被一個混帳男人給騙了，因而未婚生女時也是哭得這么凄慘。
　　好吧！她決定女儿因為失戀而哭飛了她寫作的靈感是件情有可原的事，就暫時原諒她吧！
　　“你那個學長不要你是他沒眼光啦！昕璇這么漂亮，以后一定會找到更好的男人的。”她坐到床上安慰哭得不能自己的女儿。
　　“你騙人﹗大家都說學妹比我年輕、又比我漂亮，學長拋棄我、選擇學妹是他聰明、有眼光。”其實左昕璇并不丑，她是屬于可愛型的女孩；圓圓的苹果臉總是未語先笑；黑黝黝、圓滾滾的大眼珠，牽引不出惑人的媚光，卻像小白兔似惹人心怜；她的頰邊散著几許雀斑，每當她興奮的時候，鼻子就會皺一下，看起來就像一只初生的小狗那樣可愛。
　　左青風瞪凸了眼，不滿地扯著女儿的雙頰。“左昕璇，你才國中耶！敢跟我談年輕貌美？你欠Ｋ啊你——”盡管自覺尚是一朵花的年紀，嬌艷欲滴，但比起才十來歲的稚嫩少女，眼角那日益明顯的魚尾紋卻是再多化妝品也掩飾不了的。
　　“啊啊啊……”左昕璇閃了好久，才避開母親的摧花魔爪。撫著紅腫的頰，她淚汪汪地抽泣著。“可是學妹才十三歲，是比我年輕貌美嘛﹗”
　　左青風輕啐一口。現在的年輕人，十几歲就跟人家比年輕貌美，什么玩意儿嘛？“一個只會看女人年齡、容貌的男人，不要也罷﹗恭喜你擺脫一個混帳。”
　　“可是，我喜歡學長啊！”嘴一扁，左昕璇又哭了起來。
　　左青風捉著頭皮。她明天要交稿了，已經延過三回的稿子，再不交，那位美美的編輯一定會沖來她家賞她一頓鞭子好吃，在此生命攸關之際，她居然得浪費寶貴的時間，跟一個未成年的小女娃談她蠢蠢的初戀？
　　“真這么喜歡他，把他搶回來不就得了。”
　　“但學長親口說他喜歡學妹、不喜歡我啊﹗”尤其人家還把新女友帶來她面前炫耀，更是傷透了左昕璇的心。
　　“那你就把他不喜歡你的地方改掉嘛！”
　　“怎么改？”天生少根筋的左昕璇一听有机會挽回酷酷的學長，立刻淚水盡收，露出一張微皺的可愛臉龐。
　　左青風忍不住要怀疑這丫頭是不是她親生的？怎么一點儿都沒遺傳到她优秀的腦袋？八成是當年那個男人的因子不好。
　　“看他不喜歡你哪里囉；如果他討厭你穿裙子，那你就穿褲子嘛！他討厭你的長發，你就去把頭發剪掉，就這么簡單！”
　　“啊！”左昕璇那張秀巧的櫻桃小口圓圓地張著，好半晌弧度沒改變半分。
　　“還听不懂？”果然，男人的因子差，結合出來的成品就會出現瑕疵。左青風決定下回再生孩子，一定要找個智商超過兩百的帥哥來搭配！
　　左昕璇拚命搖頭，把她一頭微卷的長發搖得更像頭鬃獅。
　　“停﹗”左青風不耐地揮揮手。“給你三分鐘說明緣由，不然我要走了。”
　　“我……那個……學長……他……”可愛又迷糊的左昕璇口舌本就不俐落，又給母親這么一逼，當下十四年來習得的語匯全化成漿糊攪和成一團塞住她的腦袋。
　　“三分鐘到。”左青風拍拍屁股瀟洒地起身准備离去。
　　“……學長討厭我的夢啦！”左昕璇總算在最后一秒鐘丟出了一個足以勾回母親好奇心的答案。
　　“夢？什么意思？”左青風的手停在臥室門把上。
　　“我作夢夢到學長跟學妹約會，第二天我就去問學長，他是不是真喜歡我，還是他已經變心了？結果學長很生气，罵我疑神疑鬼、就會胡思亂想。過了兩天，他……便愛上學妹，拋棄我了，嗚……”想起她坎坷的初戀，左昕璇忍不住鼻頭又酸了起來。
　　左青風眨眨眼，看著淚水又開始泛濫的女儿。噩夢成真果然可怜！但……再跟她耗下去，她明天就真的要被編輯剝皮了。
　　“哎……昕璇，你知道嗎？你這种現象叫做預知能力。”
　　“預知能力？”生性一心不能二顧的左昕璇，注意力一下子就被這特殊名詞給引走了。
　　“對，這世上有一些人，天生擁有某种超自然能力，而‘預知’就是其中一項。”左青風的右手悄悄在背后打了一個叉。上帝明鑒﹗她現在說的一切全是她筆下一個恐怖女巫的事跡：預知、奪權、殺人、謀財……這個女巫干盡一切坏事，而她的結局正是她今晚的工作。不過，昕璇干扰到她了嘛！她只得被迫一邊編故事、一邊安慰女儿囉﹗“昕璇，顯然你也有這樣的能力，在你戀愛的時候，你就能預知這男人是好是坏、他值不值得深入交往？那些預知夢正是在警告你，讓你免于受騙上當。”
　　“這么說來，那個夢是在警告我學長將要變心，他不是個可靠的情人，我應該盡快离開他？”兩簇燦亮的光彩在昕璇眼里流轉。她有預知能力啊！好神奇喔！這樣她住后交男朋友的時候，便能在一開頭就預知那男人是不是她的白馬王子？她再也不會犯錯，而且預知夢一定能夠指引她找到真正的王子！
　　“對！這就是你的超能力。昕璇，你太棒了，你可以預知戀愛，恭喜你﹗”
　　“謝謝﹗”左昕璇喜上眉梢，顯然她是真信了母親的漫天大謊。
　　“那么……你可以睡啦？”左青風怀著希冀，但愿上天保佑，還她一個宁靜的夜。
　　“嗯！”她笑瞇瞇鑽進被窩里，閉上雙眼。“青風晚安。”
　　“晚安。”左青風輕手輕腳地退出了女儿的房間。總算，她可以繼續工作了。
　　待房里又僅剩她一人后，左昕璇霍然睜開眼，對著腦海里另一個自己說：“嘿！我有預知能力耶！”
　　“恭喜。”那個聲音沒啥儿耐性。
　　“你不替我感到高興嗎？”
　　“我想睡了。”
　　“可是我有超能力耶﹗我可以預知未來喔，或許我也能預測考試的題目、天气……很多很多東西，也會有許多人來訪問我，我將會成名，上電視……”
　　“那也是未來的事了。現在我累坏了，麻煩你睡覺好嗎？”
　　“你一點儿都不覺得興奮﹗”
　　“因為我想睡了，請你閉上嘴，睡覺。”那個聲音開始發怒。
　　左昕璇眼眶蒙上兩層水霧。“好嘛！我睡就是。”她閉上眼。
　　顯然窮极無聊的左昕璇在腦海里幻想出了另一個自己，而且比她本身更理智、更現實；她跟“她”談天、分享心情，當然，她們也共享一個身体。
　　這一天，她自以為她擁有了預知能力，能夠預測戀愛，然后……

第一章

--------------------------------------------------------------------------------

　　四年后——
　　“宏泰信息”的會計部里，一條嬌小的天藍色身影忙得像只陀螺，團團轉個不停。
　　“昕璇，你好了沒有？”
　　“對不起咪咪，請你再等一下好嗎？”一襲天藍色褲裝的左昕璇，可愛的苹果臉上皺出一抹愧疚的笑意。
　　“五分鐘前你也這么說！”金咪咪不滿地噘高了艷紅雙唇。
　　“對不起。”左昕璇因忙碌而泛紅的粉頰，又因羞慚而更顯紅潤了。
　　“你的動作怎么這么慢？到底還要我等多久？”實在是太無聊了，金咪咪抽出筆筒里的小銼刀，徑自修整起她涂滿紅色蔻丹的指甲。
　　看著滿桌、滿手的工作，傳票要整理、庫存得清點、一會儿還要和會計師對發票……左昕璇怀疑她能在今天之內解決這些工作。
　　“對不起。”
　　“唉喲！”放下銼刀，金咪咪一搖三擺地走向左昕璇。“你的工作效率實在有夠差。”她嫌惡地瞪了滿桌文件一眼，揮手掃開了它們。“反正你今天也做不完了，不如先幫我看看這個男人，他是不是值得信賴？”
　　一張照片取代了左昕璇手頭上原本的工作，她為難地瞧著照片好一會儿。“我不知道耶，咪咪。”事實上她不懂的事還多著呢！為什么自進公司以來，她每天都這么忙，而其它人卻有空閒看報紙、喝茶兼化妝？她們到底是如何解決手上的工作的？她多想學會這項秘訣，省得她每天累得像條狗！
　　“你怎么可以不知道？”金咪咪拔尖的嗓音響透辦公室。
　　“發生什么事啦？”會計部里的另一位會計楚瑤，帶著畫了一半的口紅來到暴風圈中。“是不是總裁大人明天要來視察？”若是的話，今晚得去買件漂亮衣服才行，說不定能迷住她們那位帥斃的總裁，一舉飛上枝頭做鳳凰。
　　“你想得美啦﹗”金咪咪推開競爭對手。將來要坐上總裁夫人寶座的是她，楚瑤啊，哪邊涼快、哪邊待吧！
　　“總裁真的要來嗎？”又一個好奇的助理湊興過來，順道將手中的工作堆在左昕璇桌上。辦公室里有了昕璇真好，一人可抵三人用，效率一流、而且不會抱怨，自從她進公司后，大伙儿的日子過得可愜意了。
　　左昕璇一直不知道，別人之所以清閒，是因為她們的工作全落到她頭上了。
　　“沒有啦﹗你們誤會了，咪咪是要我幫她看看這男人可不可靠？”她舉高照片以資證明。
　　“結果她居然說她不知道耶！”金咪咪气惱得臉上的粉都掩飾不住滿面的火光。“你不是‘失戀女神’嗎？可以預知戀愛結果，還是……哦，我知道了，因為我是新來的，所以你不想幫我。”
　　“沒有、沒有……”左昕璇拚命搖著手。“我不是什么‘失戀女神’啦！你不要叫我那個綽號嘛！”四年前，她以為自己有預知能力，可以預測一切未來，然而，經過四年的現實教訓，她終于了解，自己的預知夢只應驗在“失戀”上。
　　在這一千多個日子里，她戀愛失敗、單戀成空的例子數不胜數，然后，就像霉運會吸引霉運一樣，她再也無法對男人表示好感。反正不管她朝哪個人多看了兩眼，當晚她一定會夢到那人与另一個漂亮女人約會，連試著交往都不必，她知道自己注定要失戀。
　　這預知失戀的能力害她度過了一段极其悲慘的求學生涯，因此畢業后，她發誓拋棄過往，重新做人。
　　只是不知怎么搞的，進公司之后，她的能力又外泄了，還被一票女人大肆宣傳。從此，只要是交了男友的女人都會來拜托她，請她幫她們鑒定出最佳男友，但天曉得她能看出什么好結果？事實上四年下來，因為她的預知夢而分手的情侶就像天上的星辰那樣多。
　　久而久之，了解內情的男人不再對她感興趣，而喜歡起哄的女人則給她取了一個綽號——失戀女神，意指她輝煌的失戀紀錄、和專教人失戀的超能力。
　　“唉喲，咪咪啊！你不知道嗎？昕璇的預知能力是發揮在預知夢上，她現在既不睡覺、也不作夢，你叫她怎么幫你看？”楚瑤噘噘描繪完美的紅唇，悻悻然地回到座位上。總裁不來，連化妝都沒啥儿樂趣。
　　“還要作預知夢才能知道啊！怎么這么麻煩？”金咪咪蹙眉顰首露出一臉哀怨。“人家今晚就要跟他約會了，這樣……我怎么放心嘛？”
　　“早八百年就不是處女的人，還有什么好擔心的？”楚瑤嗤笑道。“該當心的是那個男人，今晚要被蜘蛛精生吞活剝了。”基于同“性”相斥的道理，整間辦公室里，楚瑤最討厭和她性情相同、美艷又風騷的金咪咪。
　　金咪咪嘴角抽搐了几下。“蜘蛛精也比沒人要的老八婆好啊！可怜有人已經連續一個禮拜沒人約囉！”
　　“你說什么？”這該死的臭女人一句話戳中了她的痛處！楚瑤气得花容變色，她也不知道為什么，向來排得滿滿的約會行程表最近會突然中斷了；難道她美麗不再，男人們對她失了興趣？
　　“我說……”金咪咪正想再損她一記。
　　“你們誰有空，幫我把這些文件送一送？”業務部經理探進一顆媲美五百燭光的大光頭。
　　霎時，火藥味儿十足的辦公室沈靜得一如被停格般詭异。
　　“我很忙﹗”半晌后，拒絕聲此起彼落，所有的人轉身翻動著四周的文件、抽屜，看起來十分忙碌。
　　只有左昕璇，因為看戲看得太忘我，一時還來不及反應，一疊文件已落到她桌上。
　　業務部經理那顆亮晃晃的大光頭在她面前搖晃著。“既然大家都很忙，只有你有空，那么這些文件就麻煩你了，左小姐。”
　　左昕璇呆呆地看著那疊文件，全是些客戶訂制的商業軟件試用版，有中正區、大同區、中山區……最遠還有板橋的。天哪！這些東西送到完都下班了，那她其它的工作怎么辦？
　　業務部經理一走，其它忙碌中的小螞蟻又改頭換面變成一只只美麗又呱噪的孔雀，談笑聲、爭執聲、講電話的聲音……紛紛響起。
　　“楚瑤姊？”左昕璇無措地向前輩求救。
　　“你就先去送文件嘛！這些東西我會先幫你看著，等你回來再做。”楚瑤豪爽地拍胸口保證。
　　“可以嗎？”左昕璇一時沒發覺，“看著”不等于“幫忙”，她終究得再回來加班赶完這些工作。
　　“放心放心，交給我吧﹗”
　　“謝謝楚瑤姊！”左昕璇抱起那堆主人散布在東南西北各處的待領文件，千恩万謝地跑了出去。她的工作能力、拚命干勁，大伙儿是有目共睹，不過生活上的基本常識嘛……可能就缺少了那么一點點！

　　　　　　　　　★　　　　　　　　★　　　　　　　　★

　　夜深了，牆上的鐘敲滿十二下，左昕璇猛地從計算机桌前抬起頭。“糟啦！已經這么晚了。”她匆匆關上計算机，幸好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了，不然明天還要忙下星期發表會的事，肯定會累死。
　　收拾好皮包，左昕璇三步并作兩步沖出辦公室。“啊！糟糕，忘了關門。”她又慌忙跑回去將門鎖上。
　　遠遠地，她瞧見電梯門即將合上，急得招手大喊：“等等我啊！”她完全沒想到，這三更半夜的，早過了下班時間許久，怎還會有人待在公司里？
　　方渥華莞爾地睇了這沒有絲毫警戒心的俏麗女子一眼。她不怕嗎？大半夜的，和他一個大男人共處于一座電梯內？他以前認識的女人都很小心的；她們或許樂意幫他暖床，卻絕不愿碰見一個色狼。
　　左昕璇沖進電梯后，倚在電梯門邊喘了一會儿，才突然發現小小的空間里還有另一個人存在。
　　“你也是加班加到現在嗎？”她毫無戒心地笑道。
　　方渥華一手指著自己的鼻子。“你在跟我說話？”天真的女孩，她真不怕他是只狼耶！
　　“是啊！”左昕璇皺破鼻子，唇邊牽起一抹可愛的笑意。“你一定跟我一樣都是新進人員，對不對？因為工作還不上手，才會弄到這么晚。”
　　“我？新進人員？”預料不到的笑意在方渥華胸腔里蓄積。他可是堂堂“宏泰信息”的總經理呢！如今當家的雖然是他大哥，但他好歹是銜著金湯匙出世的富家少爺，她居然這么沒眼光，當他是普通職員！
　　她認真地點點頭。“上班很累吧？我進公司兩個月，跟我同批進來的都已經适應了，只有我還在每天加班摸索中。”
　　上班累不累他不知道，反正公司有大哥撐著，他只要在心情好時，偶爾來晃一下就可以了；就好象今晚，他在家里待煩了，便到公司來享受一下寂靜。
　　“你的工作這么繁重嗎？”他很清楚大哥經營公司的態度有多嚴謹，完美的制度，同時顧慮到勞方与資方，盡量不要求員工加班，尤其是女性。因為治安不好，讓女性太晚下班很危險，而這樣也可以幫公司減少很多麻煩。
　　“繁重？”左昕璇又皺了一下鼻端。“我不知道耶！可是辦公室里跟我做一樣工作的人都很輕松。”她到現在都還沒搞清楚，別人雖跟她是同樣的職位，卻沒有承接如此大的工作量。
　　方渥華眉間打了個褶。听起來是這女孩太遲鈍了，才會做不完分內的工作，得靠加班來完成它們；但是，公司用人一律經過考試，又怎會錄取一個能力如此差勁的人？
　　當！電梯下到一樓，電梯門開啟，左昕璇輕快地跳了出去，朝他揮揮手。“謝謝你等我，再見。”
　　純真的笑靨讓方渥華不忍心對她視若無睹，不自覺地也抬起手臂擺了擺，直到伊人倩影渺茫，他才錯愕地看著自己高舉的手。“嗟﹗我干了什么蠢事啊？”都三十歲的人了，還學幼儿園小朋友揮手道再見，真是矬啊！
　　他把手插回口袋里，跨著大步走向停車場，深濃的夜在一般人看來是一日的結束，但他的游戲卻在此刻才開始。
　　今晚他約了兩個剛出道的模特儿預備要狂歡一整夜，先去ＰＵＢ喝酒、跳舞，陪養一下气氛，然后到飯店……
　　方渥華才找出車鑰匙准備開車，動作突然停下。這樣的節目似乎三天前才來過一場，這么快就要重复？
　　他有些無聊地伸手扒了扒頭發。沒有比較好玩的事做了嗎？再刺激的三人行連續著來，那鮮味儿也消失了。
　　“唉﹗”歎口气，他掏出了口袋里的香煙，才想著要點火，腦海中驀然閃現一張“天真蠢蠢”的臉孔浮掠不去，是剛才那女孩。
　　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几歲了？這么遲鈍、沒有警戒心，嘖﹗難為她家人能夠把她養到這么大……莫名地，他唇角勾起一彎笑弧，沈悶的心湖波動了下。也許他該改變游戲對象了，不知道那位單純的少女能不能帶給他無聊的生活一點儿趣味？“值得一試哦！”他告訴自己，他一成不變的日子該改變了。
　　方渥華收回鑰匙，轉身再度回到辦公室。既然是公司的員工，那他應該可以在人事部里找到那女孩的資料。

　　　　　　　　　★　　　　　　　　★　　　　　　　　★

　　半夜的街道上冷冷清清。
　　左昕璇一出公司才想起現在已經沒有公車可搭，她不知道該如何回家，只能習慣性地對著腦海里另一個自己說話。
　　“我該怎么辦？坐出租車嗎？”
　　“想都別想，一個單身女子夜晚獨自搭出租車太危險了。”那個聲音尖銳地在她腦中響起。
　　“難不成你要我走路？”再走一個小時回家，她肯定會累死。
　　“不想走路就打電話叫青風來接你。”
　　“她會剝了我的皮。”她哀嚎。任何人想在左青風截稿前夕打扰她都得先備好墓穴。
　　“你活該！”
　　“我還是走路好了！”拖著疲憊的步子，她選擇了一條最笨、卻最安全的路走。
　　“隨你便。”
　　“你好冷血。”左昕璇覺得好委屈，不覺埋頭跑了起來。
　　“謝謝！”那聲音涼涼地諷了回去。
　　一場自我對話在不甚愉快的气氛下終結。
　　左昕璇繼續跑著，感覺夜風拂過耳畔，她的腳步越來越快，迅速的身影像要融入風中似。
　　慶幸讀書時她是田徑校隊中的一員，結果她只花了四十分鐘就回到了家門前。然后她見到了一件怪异的事——三更半夜的，居然有人在“搬家”，還是她家隔壁的房子？
　　她看了一下，确定家具是搬進、不是搬出，那么這人就不是小偷囉！
　　她好奇地跑過去探視。“你們在搬家嗎？”
　　那正走過她面前的男人停下腳步，轉過身來。
　　她可以很輕易地看出他鏡片下一雙深邃、端整的眼，他的五官并不突出，但組合在那張認真的臉龐上卻顯得賞心悅目。他一身的書卷气，仿佛隨時都散發著“智慧”的味道，而一雙性感而濕潤的唇，修飾了他略顯方正的下巴，使他整個人看起來清朗舒服极了。
　　“你在跟我說話？”他顯然也被這三更半夜里突然出現的女孩嚇了一大跳。
　　“我住在隔壁。”左昕璇自動提供了身家資料。“我的名字叫左昕璇。如果你是要搬來這里，那往后我們就是鄰居了，請多多指教。”
　　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給了她一個优雅的鞠躬禮。“凌云。很高興認識你。”很奇怪，他并不以為她的多禮是一种冒犯，反而有禮地朝她伸出了手。
　　左昕璇欣喜若狂地跟他握了手。通常她的友好并不容易得到同樣的響應，人們對她的不設防，多了分戒備心，以為她不是白痴、就是別有居心。凌云是第一個以相等的坦率与直爽響應她的人，讓她倍覺開心。
　　“有什么需要我幫忙嗎？”
　　凌云看了堆滿雜物的卡車一眼，又望了下手表，約略估算一下。要想在天亮前處理完這些東西似乎并不容易，而原本該來出一分力的父親此時也不知溜到哪里玩了？有這女孩的幫忙，他或許可以節省下許多時間。
　　“我得把這些東西搬進去。”
　　“好啊！我幫你。”她挽起了袖子，殷勤地加入了搬運的行列。
　　“謝謝！”他很大方地接受了她的幫忙，并不因為她的陌生或性別，而有什么特別的反應或聯想。
　　那份溫暖的微笑讓左昕璇看呆了半晌；從沒遇過像凌云這樣特殊的男子，斯文得像陣和風、又肯公平地對待她，她決定非跟他變成好朋友不可！
　　凌云對于這自告奮勇的女孩也不抱半絲的戒心，他自個儿搬著沉重的雜物，讓她處理他所有的貴重小物品，比如珠寶、存折……等。
　　左昕璇忙得開心极了，一整晚笑眯眯的。
　　很顯然他們的心都察覺到了對方的性格特异處：不擅猜疑、坦白、直爽……或許還有些迷糊与遲鈍。
　　但不管是什么，他們對對方的第一印象都好极了。
　　“不客气﹗以后我們就是鄰居了，本來就應該互相照應。”反正多管閒事向來是她的优點之一，他能接受，她可是比誰都開心呢！

第二章

--------------------------------------------------------------------------------

　　大大小小、或拆開、或密封的紙箱堆滿了凌家的廚房，左昕璇就坐在其中，怔愣地捧著一杯香濃味美的咖啡啜飲著。
　　事情到底是怎么發生的？打有記憶以來，她沒在廚房里吃喝過現煮的東西！
　　左家的女人向來跟廚房有仇，雖然她們已經很努力在學習廚藝，但她們永遠只能烹調出垃圾。因此，巷口的飲食店變成了她們的衣食父母，左昕璇在這社區住了十几年，不論晴雨，她每天都會去那里報到。
　　但今天，這份常規被打破了，是眼前這男人破坏的，他說他叫……凌云；是啦，他就叫這個名儿。
　　“那個……凌大哥。”她滿含崇拜与不信的眼緊鎖住這新上任的偶像。昨晚累了一夜果然值得，以她的迷糊与傻气居然得以認識一位如此厲害的男人，實在是上天的恩寵﹗
　　“什么事？”凌云把培根炒蛋盛在盤上遞到她面前。
　　好香﹗“可不可以再來一份？青風也要吃。”她一下子忘了自己本來想說什么，脫口而出的話教人一愣。
　　他怔愣了下。“可以。”她幫他搬了一晚的家，回報兩份早餐并不算什么，不過他怀疑，誰是青風？
　　她邊吃，邊對著他忙碌的背影發呆。突然發覺他不只适合穿休閒衫，也很适合穿圍裙。他很高，小小的鍋鏟握在他手中，更顯得他体格的精壯，但卻一點儿也不會令人覺得突兀，相反地，別有一股威嚴感，好象他是一個五星級的大廚似的。怎么有這樣特殊的男人，气質恁般地多變？
　　“好了。”凌云將第二份培根炒蛋放在她面前。
　　“謝謝！”左昕璇立刻端起盤子，往家里跑。“我待會儿再把盤子拿過來還。”現下最要緊的是喂飽青風的肚子，這世界上再沒什么比饑餓中的老虎更嚇人了，不止會吼、會叫、還會吃人……太可怕了！
　　凌云目送左昕璇离去。她的怪异行為并沒有在他大腦里的理智思考區里待上多久，他一心想著自己的新工作——“宏泰信息”計算机部經理。
　　在此之前，他一直在美國做研究。他是個一流的程序設計師，卻不擅于交際，加上他黃种人的身分，因此他很多成品都被人竊用，以他人的名義發布。他個人是不大在意，但他父親很生气，跟他老板大吵了一架，所以他辭職了，回到台灣。
　　他想回國發展的消息一傳出，立刻引來多家公司与他接触。最后他選擇了“宏泰信息”，它不是規模最大、也不是福利最好的，不過他的新老板答應，他只要專心做研究，其它雜事他一概不須理會。
　　就因為這項聲明，他排除了其它更好的公司，獨獨挑中“宏泰信息”。而今天正是他上班的第一日，不知道那是間什么樣的公司……
　　“儿子、儿子……”一陣吵雜打斷了凌云的思緒。顛顛倒倒地沖進廚房的是個年約五旬的中年男子，他頂著一頭雪白銀絲，但面容端整、不見絲毫老態，身材也維持得十分挺拔勻稱，倒有几分鶴發童顏的感覺。
　　凌云不悅地雙手環胸目視這言行莽撞、不見半分穩重气息的男人。“老爸，你到底跑哪儿去了？”一下飛机就溜得不見人影，讓他一個人搬家搬得差點累死，要不是有左昕璇幫忙啊，他現在八成還在忙呢！
　　“我發現了一件天大的秘密。”凌霄——凌云的父親手舞足蹈地說著。“咱們隔壁啊！那家姓左的……里頭住了一個巫婆耶！我從窗戶邊看見了，廳里擺滿了死人骨頭，那個可怕的巫婆一定還吃人肉，也許還用處女的鮮血洗澡呢！”就某部分來說，凌霄的性子比凌云更加活躍、年輕，他嗓門大、喜歡探險、更愛四處闖禍。
　　“我家隔壁還搬進了一個偷窺狂呢！或許還有戀物癖、戀童癖、曾經強奸過八百個女人，被警察追得無處可逃，才想搬到咱們這宁靜的小鎮躲藏。”尖銳的反諷從大廳一路響進廚房；左青風一手端著一個盤子，一手拎著嬌小的左昕璇，气勢洶洶地走了進來。
　　“青風，你快放了我嘛！”領子被揪得死緊，左昕璇快無法呼吸了。
　　“你給我閉嘴﹗”左青風不悅地甩開她。“連新鄰居是神是鬼都不知道，就跟人家和了一整晚，還吃陌生人給的東西，你不怕被人騙去賣啊！”
　　左昕璇被万有引力加离心力搞得頭昏腦脹，差點一腦門撞向流理台，幸虧凌云眼明手快及時扶住了她。“好險、好險！”她拍著胸口，手腳還微微打著顫儿。
　　“喂，你這個女妖婆，說那什么鬼話？我儿子的廚藝是出了名的好，他煮出來的東西會出錯？”凌霄手插腰、气呼呼地吼道。
　　聞言，左青風也不甘示弱地扯開了喉嚨。“一搬來就躲在鄰居的窗邊偷看，像只蟑螂一樣惡心，你還好意思說？”
　　“總比一個家里堆滿死人骨頭的女妖婆強。”
　　“你有什么證据證明那是死人骨頭？沒見識又沒教養﹗讓姑奶奶來教你，別把塑料制的玩具當成人骨，白痴！”
　　被一個身高不及他肩膀的小女人當眾罵“白痴”，凌霄一張瞼脹得通紅又發紫。
　　“會收集那种東西的人就算不是變態，也离瘋子不遠啦！”
　　看著他們口無遮攔地大聲嚷嚷，左昕璇有些無措地扯扯身后凌云的衣袖。“怎么辦？”
　　凌云解下身上的圍裙，拉著她遠离戰場。“他們愛吵就隨他們去吵吧！”他壓根儿不在乎這些日常生活瑣事。
　　“可是……”她有些不舍地望著那盤被遺忘掉的培根炒蛋。她還沒吃飽呢﹗當然啦，她也是有一點點擔心火爆的青風會不小心殺死人，不過……挂意炒蛋的心多一些。
　　“快八點了，我必須上班﹗”他絕不要在上班第一天就遲到。
　　“啊！”她跳了起來。“對，我也要上班。下星期有一場發表會，我們會很忙，而今天又得歡迎一個新的計算机部經理，听說他剛從美國回來……天哪﹗我居然會忘了？”她只記得那一盤炒蛋，它們很香、而且味道也很棒。
　　凌云停下腳步，第一次認真地望著她，將她的形体印入腦中。嬌小的身量目測不超過一百六；圓圓的苹果臉，稱不上美艷卻很可愛；頰邊有一些雀斑，情緒激動時就會不自覺地皺皺鼻子，是個天真、不設防、又有些迷糊的清純少女。
　　“你的公司叫什么名字？”
　　左昕璇眨眨眼，不明白他為何突然這么問，但還是老實答了。“我在‘宏泰資訊’上班。”
　　這是緣分？還是巧合？他忍不住又多瞧了她一會儿。“我也將在那里上班。”真想不到他的鄰居會是他的新同事！
　　“咦？你也在‘宏泰信息’上班﹖﹗”她目中流露出欣賞之色，卻沒將他与那新任的計算机部經理聯想在一起。“好巧喔！那以后我們就可以一起上下班了。”
　　他眉間聚攏了些﹐不确定自己喜歡這樣親密的人際關系，但……他似乎也不討厭她的提議；這是個奇怪的現象。
　　他向來不愛与人太接近，男人、女人都一樣，維持友誼是件麻煩的事；尤其很多企圖接近他的女性都對他怀有奇特的想望。他始終弄不清楚她們想從他身上得到些什么，因此相處變成了一种折磨。
　　但左昕璇好象不一樣，他在她身上感受不到那股迫人的壓力，緊繃的心弦放松了些許。“如果你想一起去上班，恐怕得立刻做准備了。”最終，他決定接受她的建議；反正他也需要一個熟悉公司的人帶他認識新環境，与其再去适應一個陌生人，不如選擇她。
　　左昕璇習慣性地又皺了下鼻子，然后一朵燦爛的笑花在她唇畔綻放。“好，我立刻就去准備，你等我十分鐘……不！二十分鐘。”她想再去巷口飲食店買份早餐，累了一天、又一晚沒睡，她急需大量的食物來補充流失的体力。
　　“等你准備好就到車庫前等我。”他正好利用這段時間沐浴更衣，并收拾一些公事上需要用到的資料。
　　“待會儿見。”地擺擺手，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望著她春青活躍的身影，他臉上嚴謹的線條在不自覺間柔和了下來，心里醞釀了一股和暖的气流，驅散了一整夜搬家的辛勞，讓他覺得通体舒暢。或許決定回國是項明智的決定，与同种人相處不會那么緊張，對著一張沒有心机的可愛笑臉更有助于放松。
　　不過……凌云望了吵雜的廚房一眼。里頭那兩只暴躁的火龍除外，他們只會扰亂別人的好心情。
　　愛吵就由他們去吵個夠吧！他決定不管他們，隨他們去吵個你死我活。

　　　　　　　　　★　　　　　　　　★　　　　　　　　★

　　二十分鐘后，凌云的車子坐進一個嬌嫩好比黃玫瑰的可愛少女，她長長的秀發編成兩條發瓣垂在胸前，脂粉不施的年輕臉龐有一种他睽違已久的青春，她的活力讓他這輛灰暗的老爺車變得明亮起來。
　　左昕璇正心滿意足地吃著她第二張蛋餅，西紅柿醬從她的嘴角流下來，她赶緊伸出舌頭去舔，這動作讓凌云霍然睜大眼。
　　“凌大哥，你也想吃嗎？”
　　他搖搖頭。今早他雖只喝了一杯咖啡，但時差讓他沒啥儿胃口，他會突然失控是因為她的動作，當她粉紅色的小舌划過她的紅潤櫻唇﹐他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但我有買你的分耶﹗”她提高另一包塑料袋。這本來是要給青風的，但她還在跟那位老伯吵架，他們已吵了將近一個小時還沒有停火的跡象，她不敢去打扰他們，生怕掃到台風尾，因此決定將這份早餐轉送給凌云。“有蘿卜糕、煎餃、大腸、蛋糕和波霸奶茶喔﹗”
　　他蹙了下眉頭，那些食物他听都沒听過。凌家早已移民美國三代，他也是在美國出生的，向來只接受快餐和西餐，能講一口道地的國語全拜他那愛國成痴的父親所賜；小時候，他若餓了、冷了，就得用國語說出他的需要，否則他只能光著屁股、餓肚子。
　　“啊！我忘了你在開車不方便吃。”她一口塞進了半張蛋餅，空出自己的雙手，語焉不清地說道：“沒關系，我喂你。”她叉了一小塊蛋餅到他嘴邊。
　　他學的是最新科技，凡事中規中矩、有跡可循，讓他很輕易將改變和刺激踢出生命中，因此，他并不樂意嘗鮮。本來凌云是想別開頭的，但是前方的燈號突然轉換，他急踩煞車，然后作用力加反作用力，那塊蛋餅就自然而然被塞進他嘴里了。
　　“怎么樣？是現煎的哦﹗好吃吧？”左昕璇雙眼發亮地注視他沒啥儿表情的側臉。
　　“這不是現煎的。”蛋餅一入口，他就發現她被騙了，現煎的餅皮不會出現這种硬度，那餅皮恐怕經過一段時間的冷凍了。
　　“可是我親眼看老板煎的啊！”
　　“蛋也許是，但餅皮起碼冷凍過三天。”
　　“啊﹗”她睜大眼。“可是現在沒人現煎餅皮了啊！大家都是在超市買現成的，那樣比較方便。”她咋咋舌，似乎有些失落。“雖然現煎的餅皮比較香酥……其實我小時候，就是超市還沒賣現成餅皮前，蛋餅的餅皮一定都是現煎的，好好吃哪，可惜現在吃不到了。”
　　他側頭望了她一眼，在腦袋瓜都還沒決定該怎么做前，嘴巴已經先替他說出了決定。“如果有食譜，我可以做給你吃。”
　　這回地的眼珠子睜得几乎跳出眼眶。“真的？你會做？”
　　現在后悔不曉得還來不來得及？凌云皺了下眉頭。“基本上只要有食譜，我大概會做。”語气間已經少了初時的熱絡。
　　但她沒發現，依然是一臉興奮。“那很簡單，我可以把食譜抄給你。”
　　在停下一個紅燈前，他一直保持沉默，就在她以為他要拒絕前，他開口了，聲音有著淡淡的沈悶。“你既然知道怎么做，為什么不自己做？”
　　以前在美國時，他遇過很多喜歡以使喚男人來證明自己魅力的女人，他不希望左昕璇也是其中之一。
　　她不好意思地絞著十指。“你不可以笑喔﹗我……其實我是個廚藝白痴。雖然我上過許多烹飪班，也買了不少食譜回家研究，我清楚記得每一道菜需要用的材料和烹調手法，但我就是沒有辦法將它們完成；一經過我的手，再美味的食物都會變成垃圾。”
　　凌云沒有笑，只是非常詫异地望著她。世上真有這樣的人？
　　也許吧，他十年級時就有一位同學，每一條化學式都列得出來，但每回考化學都死當，因為他無法將它們應用在考試題目中。左昕璇或許也是如此，懂得很多道理，卻無法應用它們。
　　她突然瞪大眼，以感動莫名的眼神瞅著他瞧。“你是第一個听到這理由卻沒笑的人耶！凌大哥，你真好！”
　　凌云臉龐几不可見地閃過一抹紅潮，為了她的崇拜，他少之又少的英雄主義忽然徹底發揮了出來。“你不會做沒關系，我可以做給你吃。”話一說完，他又皺起了眉頭。現在是什么情況？他把自己跟一個純真少女牽扯在一起了，這不是很麻煩嗎？
　　想象她會因此闖入他的生活，占据他的時間，破坏他的規律……心底升起一股不适應感，但奇怪的是他并未感到厭惡。

　　　　　　　　　★　　　　　　　　★　　　　　　　　★

　　“宏泰信息”舉辦了一場非常盛大的宴會來歡迎凌云的加入。
　　“原來你就是新任的計算机部經理！”左昕璇到現在才知道，她家隔壁搬進了一位怎樣了不起的鄰居。
　　凌云沒回話，臉上有著一股不耐煩。他討厭宴會、很多的人、言不及義的談話、別有居心的奉承……這所有的一切都讓他不自在到极點。他迫不及待想去看看自己的辦公室，了解一下工作內容，但這場宴會卻一點結束的跡象也沒有。
　　講台上，“宏泰信息”的總裁方達依然滔滔不絕敘述著凌云的丰功偉業，原本一個嚴謹、不苟言笑的領導者，現在正因為公司增添了一名強大生力軍而顯得興奮异常。
　　左昕璇忍不住再歎口气。“你一定很偉大。我從沒看過總裁這么開心；他為了你選擇我們公司，高興得像要飛上天去。”
　　凌云心中迭迭升高的煩躁因為她的話突然降低了。“他很高興？因為我來了！”
　　左昕璇點頭如搗蒜。“從我進公司以來，我沒見總裁笑過，公司的女職員都叫他‘酷哥總裁’，男職員私底下則戲稱他為‘牢頭’，可是你看，”她指著台上的方達，他不止笑，而且是笑得合不攏嘴，眼睛都瞇成一條縫了。“總裁簡直是手舞足蹈地在介紹你。”
　　是嗎？凌云疑惑的眼神轉向講台，上頭方達正好在對他招手，他舉步上了講台。
　　“各位，讓我們以最熱烈的掌聲來歡迎凌云先生加入‘宏泰信息’這個大家庭，相信有他在，我們今年的業績一定能夠再創新高！”方達熱切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又更顯激昂了。
　　站在方達身邊，凌云可以更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快樂，他們……他忍不住緊張，因為滿場歡樂直沖他而來！
　　所有的人都是真心歡迎他的到來，沒有嫉妒、也不因他是黃种人而怀疑他的成就……呃！差點忘了，這里是台灣、不是美國，當然不會有人介意他的黃皮膚、黑頭發。
　　這种感覺真不錯，讓他覺得身心都有了歸屬。果然，回國是正确的，在這塊小島上他定能更加發揮所長。
　　不知不覺間，這場冗長的歡迎會變得比較可以忍受了，尤其底下還有左昕璇天真的笑顏在幫他增加耐性，只要他們別讓他去應酬、演講……才想著，一支麥克風突然湊到他嘴邊。
　　“現在讓我們請凌云先生為我們說几句話。”
　　凌云為這驟然改變而愣在講台上﹐他不擅言辭，甚至可以說是笨拙，而他進公司的第一件工作居然是演講？不，這未免太強人所難了！
　　“好耶！凌大哥加油。”一陣嬌脆的歡呼自底下傳來，是左昕璇，她拚命地鼓掌，把小手都給拍紅了。在她心里，總裁一直是公司里最偉大的人，可想不到，凌云站在方達身邊，那股气勢卻一點儿也不遜于方達，甚且還比方達多了一分親和力，讓人忍不住為他的喜而喜、為他的憂而憂。
　　他莫名有些感動，不擅言辭不代表他不懂禮貌，他們這樣歡迎他，他是該有所表示的。他彎腰、深深地鞠了躬，道聲：“謝謝！”然后舉步下了講台，在眾人惊詫、不信、愕然的注視中，他走向她。
　　左昕璇只能呆呆地看著他走過來，站定在她身前，然后微笑地望著她。
　　“你……這樣就完了？”她訝問。
　　他聳了聳肩，那張嘴又變成一只死硬的蚌殼，怎么也不肯打開了。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他們不知道這新來的經理是天生不擅于交際，還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想來個下馬威給大伙儿嘗嘗？但下一秒，左昕璇一番無厘頭的話立刻引起哄堂大笑，將所有緊繃的气氛沖淡于無形中。
　　“哇﹗你比我們‘酷哥總裁’還酷耶﹗兩個字解決一場演講。”實在是夠特別，不枉她將他列入第一號值得深交的好友。
　　台上方達不自在地抿抿唇，他當然知道公司里的女職員私下昵稱他為“酷哥總裁”，男職員則叫他“牢頭”，以彰顯他的嚴謹、不苟言笑；但從沒人敢當他的面叫那綽號，這胡涂的小助理是第一個，害他都不好意思起來了。
　　“你們……開心地玩吧！”他放下麥克風，步下講台，直接轉入總裁室，他有必要喝上一大杯冰水來消滅一下体內的燥火。
　　龍頭老大一走，場中的气氛頓時開放了起來。
　　左昕璇的話讓所有人消去了戒心，不再介意凌云的無禮，一波又一波的好奇群眾開始擠向他，他們向他道賀，要求和他握手。
　　起初十分鐘，凌云還耐著性子應付這群未來同事的包圍，但二十分鐘后，就見他臉皮越來越僵，不多久已染上一層黑灰。這場無止無盡的宴會再不結束，他怕會當場崩潰。
　　“嘿，凌大哥！”左昕璇像极了救贖天使般，翩然出現在他面前。“你要不要稍微逛一下公司，順便了解未來的工作環境？”她嘴里塞著一片餅干，語焉不詳地說著。
　　“好。”他忙不迭拉著她躲開人群，早想走了，只差沒借口。
　　“哎哎哎……”左昕璇給拖得差點跌倒。“慢一點儿嘛！”
　　他稍緩了一些，但速度依然很快。
　　她跟在他身后跑得气喘吁吁。“凌大哥……你跑這么快，能記得住各部門的位置嗎？”
　　“宏泰信息”說大不大、可說小也不算小，辦公大樓總共蓋了八層，是比不上一些超大企業，可里頭的部門、設備也夠繁复了。她自己就花了一個禮拜才略微了解各部門的位置、和彼此間的工作聯系，不信凌云這樣跑過一遍就能記住全部。
　　他默然不語，直跑了兩層樓，才停下腳步。
　　“哇！”左昕璇一個煞不住腳，整個人朝他的后背狠狠撞了過去。“好痛！”
　　听到她的哭喊，凌云心髒微微一揪，回過頭去，乍見兩道艷紅的鼻血。“昕璇——”
　　她眼睛水汪汪的、鼻子紅通通的，可怜兮兮地望著他。“凌大哥，好痛！”
　　“快把頭抬起來。”顧不得弄髒身上的新西裝，他脫下衣服，讓她捂著鮮血直流的鼻子。
　　“嗚，咳咳……”鼻血似乎嗆進她的气管里，讓她猛咳了几聲。
　　得找個地方讓她躺下才行！凌云溜目四顧著。他可以帶她回宴會場，那里有一堆人可以照顧著她，但他怎么也不想再嘗一遍被人群包圍的恐怖；可是在這偌大的辦公大樓里，他人生地不熟，實在不曉得上哪儿找張沙發讓她躺。
　　突然“安全門”三個字竄入視線內，他赶忙抱起她走出安全門，來到樓梯間。這里人跡稀少，不會有人來騷扰他，而她也可以安心休息一下，何樂而不為？
　　“你先在這里坐一會儿，記住，頭不要低下來，不然又要流血了，我去找些衛生紙給你。”他記得出安全門時，在走廊右側似乎有看到“化妝室”的標志，希望里頭有衛生紙。
　　“唔……嗯……”她倚靠在樓梯邊的扶把處，不知該擺什么姿勢地輕晃著頭。
　　他忍不住失笑拍拍她的手。“等我一下。”他可以了解她應允的意思，但她那副想開口、又怕血流進嘴巴里的模樣儿實在惹人發噱。
　　左昕璇痛苦地仰著頭，五分鐘后，脖子硬得好象屁股下這石子地板。
　　“奇怪，凌大哥怎么還不回來？”她不敢低下頭，因為他臨走前的叮嚀。
　　十五分鐘后，凌云終于回來了，雙頰上有抹淡淡的微紅。他把衛生紙遞給她，一份是干的、一份是沾了水的。
　　“來，我先用濕衛生紙幫你把嘴邊、下巴的血跡擦掉，你再用干的衛生紙捂住鼻子。”
　　“唔……謝謝﹗”她結結巴巴地回道。
　　“如果我不突然停下來害你去撞到鼻子，你也不會流鼻血，這是我的責任，你不須道謝。”他一副就事論事的姿態，但擦拭她臉上血跡的手勁儿卻异常地輕柔。
　　“沒有啦！”她張大嘴喘气。“我的鼻子黏膜本就脆弱，從小就這樣，稍受刺激便很容易流鼻血。”
　　“而那刺激是我給你的。”他聲音悶悶的，忘不了乍見她滿臉鮮血時所受的震撼；心抽痛、手腳還微微發抖。這种感覺是他生平第一次碰到。
　　听出他語气間的自責，她努力轉著眼珠子想瞧瞧他的臉，确定一下他心里的愧疚有多深，她得用什么方法來安慰他才好。
　　但因為她一直仰著頭，不管她眼珠子左轉、右轉，轉到快抽筋，還是見不到他的表情。
　　“凌大哥，我可不可以把頭低下來了？”
　　“咦？”他猛然一惊，才發現她始終仰著頭的怪异姿態。“你……從我离開后你就沒動過嗎？”
　　“沒有！”她委屈地低喃。“你不是叫我不要低頭嗎？”
　　“鼻血停時就可以低下來啊！”怎么有這樣憨直的女孩？凌云禁不住讓笑意染上了臉。“快低下來吧！再仰下去，你的脖子要硬掉了。”
　　“已經硬了。”而且好痛！她可怜兮兮地嘟著唇。
　　他不自覺地伸出手在地肩頸處按摩起來。
　　“哦！再用力點儿……對！就是那儿，哇！好舒服。”感到十分舒爽，她甜膩膩地呻吟著。“凌大哥，你好厲害，連抓龍都會。”
　　“抓龍？”這名詞他沒學過。“什么意思？”
　　“就是按摩的意思啦！”她像只慵懶的貓咪賴在他怀里，汲取著他帶來的舒适。“我忘了凌大哥是從美國回來的，比較不曉得台灣俚語，對不起。”
　　“呃！”他輕應了聲表示理解。
　　她吸吸鼻子，發現鼻血似乎停了，試探性地移開了捂鼻的衛生紙。
　　“不流了嗎？”他問道。
　　“好象不流了。”她也不大确定，因為鼻子里還是感覺得到少許的黏液。
　　“那再等一會儿好了。”他幫她把衛生紙又捂上鼻子。
　　“凌大哥，”她無聊得沒話找話說。“廁所不就在走廊盡頭嗎？拐個彎兩分鐘就到了，你怎么去了這么久才回來？”
　　一股紅潮如海嘯般狂猛，倏然從他的腳底直竄上他額頭。
　　“哇﹗”她惊呼一聲。“凌大哥，你的臉好紅喔！發生什么事了？”
　　他不自在地咳了几聲。“男生廁所里沒有衛生紙。”
　　“女廁里有啊！”她直覺回道。
　　他的臉又更紅了、紅得像要冒出煙來。這衛生紙正是他從女廁里拿出來的；但他不能在女廁里有人時去敲人家的門說他要衛生紙啊！只得站在外頭傻等，直等了十几分鐘，女廁里都沒人了，他才得空進去拿了衛生紙，然后快跑出來。
　　“你們在這里做什么？”一陣訝吼突兀地打破了樓梯間宁馨的气氛。
　　左昕璇回頭一看。那不是昨晚她在電梯里碰見的新同事嗎？她興奮地舉起手跟他打招呼。“嗨﹗你好。”
　　方渥華臭著一張臉。打公司創立以來，他未曾連續兩天出現在公司里，這是第一回，因為昨晚他在這里碰見了一名奇怪的小女孩，她引起了他全然的注意。昨天他在人事部里查了一夜資料，終于知道她名叫左昕璇，今年十八歲，是會計部里的一個小助理。
　　“宏泰信息”雖不是業界最大的公司，但福利与薪資制度一直不錯，所以每年招考新人都有不少人前來應征，錄取率只有百分之一，比大學聯考還難考。
　　而左昕璇雖只有高職畢業，但就職考試時，她卻跌破眾人眼鏡地考了個滿分，打敗一干專科生与大學生，成為公司第一位錄用的高職生。而最后她的表現也證明了公司用人唯才、不看學歷的選擇是對的，她的工作表現亮麗、為人隨和親切，公司上下都喜歡這純真的小女孩。
　　她的突兀与特出深深吸引住了方渥華，因此他才會在查了一夜資料、認識她后，便赶回家去，換了套衣服，又來到公司想更進一步了解她，想不到卻看到她跟一個男人躲在樓梯間摟摟抱抱的，真是太傷他的心了！
　　“你怎么現在才來？歡迎會都快結束了。”左昕璇渾然未覺周遭的緊張气氛，開心地拉著凌云的手。“不過沒關系，我可以幫你介紹，這位就是今天歡迎會的主角，凌云，新任的計算机部經理。”
　　凌云！方渥華微蹙眉峰。這名字他听過，他大哥方達一天到晚把這男人的名字挂在嘴邊不停夸贊著，听得他都快吐了，如今又親眼見著凌云与左昕璇曖昧不清的場面，更教他心里不痛快。
　　“方渥華，‘宏泰信息’總經理。”他冷笑著。這職位夠把人壓死了吧？
　　想不到凌云卻無動于衷地望著他，只有左昕璇詫异地低叫：“原來你就是‘風流總經理’！”
　　“宏泰信息”有兩大奇觀：“酷哥總裁”和“風流總經理”，一個是冷冰冰的工作狂；一個是夜夜流連在花叢間的浪蕩子。左昕璇進公司兩個月了，每天都看得到總裁忙碌的身影，至于總經理……


　　“總經理今天不用約會嗎？”她直覺地反問。傳言方渥華是极少來公司的，有些員工干了三、五年未必見過方渥華的尊容。
　　聞言，方渥華的臉色黑了一半。他是曾經很放蕩沒錯，但人總是會改變的好不好？左昕璇居然把他看得這么扁，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
　　“左小姐，你跟我到辦公室一趟。”揚著憤怒的火焰，他舉步繼續往最頂樓的總經理辦公室走去。
　　左昕璇聳聳肩，對著凌云一鞠躬。“對不起凌大哥，我去去就來，等一會儿再帶你去參觀公司。”說完，她快步跟在方渥華身后离去。
　　凌云一直目送著她离去。其實了不了解公司他并不在意，反正他只負責研發軟体，其余事項不在他的工作范圍內，但……不知為什么，他頗不喜歡他倆的計划被打斷；這時她應該帶著他去參觀公司的，而不是跟著那勞什子總經理去他的辦公室﹗

第三章

--------------------------------------------------------------------------------

　　方渥華關上總經理辦公室的門，睇睨著身旁嬌小天真的身影。但是，左昕璇渾然未覺自己做了什么事，圓圓的大眼里閃著天使一般的純洁光輝，令他緊繃的情緒一下子軟化了，含帶無奈的歡喜盤据在心頭。
　　“唉！”他長歎口气。常年流連花叢，他當然明白這樣乍喜還嗔的心情代表什么——他在嫉妒，嫉妒左昕璇与凌云的親近。
　　看來他這只采盡百花的蜜蜂是栽在一朵含苞帶放的小嫩蕊手中了！不過……也好啦！男人嘛，在嘗盡南北佳麗后，總得在某個時机上安定下來，而老婆當然不能選那种過盡千帆的女人，像左昕璇這般清純的少女最适合了，可愛、乖巧、听話，最重要的是保證純洁無瑕！
　　“我可以給你一個机會解釋你剛才的失態行為。”他負著雙手退回辦公桌后，蹺著雙腳坐在大皮椅上等候她的回答。一想到她与凌云在樓梯間的親密，他心里就一陣揪疼，她的純洁該是他一個人的，凌云憑什么先嘗？
　　“我失態的行為？”她想著自己方才究竟做了什么不能在公司里做的事？“啊﹗總經理，你指的是我剛才流鼻血的事嗎？”
　　“流鼻血！”他這才發現她鼻間有些干涸的血跡。“你怎么會流鼻血？”
　　“不小心撞到的，對不起，以后我會注意點儿，不會再在公司里流鼻血了。”她恭恭敬敬地鞠了個躬。
　　“你……”他有一瞬間的挫敗，但思及她才十八歲，無法像成熟女性般撫慰男人受創的心是正常的，而這也證明了她的清純；他決定原諒她。“有沒有怎么樣？鼻子還好吧？”他走到她身旁，愛怜地撫著她紅通通的鼻子。
　　“呃……”不知道為什么，他的碰触讓她手臂上雞皮疙瘩直冒。她忍不住重拾那沾血的衛生紙捂住鼻子，以阻隔他的手。“沒事、沒事，這樣捂著就不會再流血了。”
　　“那就好。”他笑著捧起她垂在胸前的發辮嗅聞，一縷淡雅清香鑽進鼻端，真比他交往過的歷任女友還要撩人。“對了！你剛剛為什么跟凌云單獨躲在樓梯間？”
　　“我本來是想帶凌經理去參觀公司的。”她邊說、邊抽回自己的發辮。“可是我不小心撞到鼻子、流鼻血，凌經理就讓我先在樓梯間待著，他去拿衛生紙給我，又幫我止血，那……我們倆就在那里囉！”
　　方渥華瞇著眼听她的解釋。看她一臉天真、不像是在說謊，不過她太年輕了，不懂得警戒男人。
　　“這件事就算了，不過昕璇，你要記住，以后別再跟男人獨處一個空間了，很危險。”
　　她歪著頭，望了他一會儿。“就像我們現在這樣嗎？”
　　他愣了下，放聲大笑。“哦！昕璇，你真是可愛！”他張開雙臂將她摟進怀里。
　　“總經理！”左昕璇嚇了一大跳，急忙掙出他怀抱。她再怎么天真也曉得不能在辦公室里跟男人摟摟抱抱。
　　“別怕﹗”他前進一步。
　　她立刻后退一大步，戒慎地看著他。“這就是你說的危險？”
　　“不！”他搖頭失笑。“昕璇，我例外，我的意思是你不能跟其它男人在一起。”他不會容許自己的小天使被其它男人玷污。“尤其是凌云，你千万別跟他太靠近。”
　　“為什么？”她倒覺得凌云比方渥華好多了。起碼凌云從來不會對她動手動腳，而方渥華的手腳卻老想往她身上靠。
　　“因為我不喜歡。”他愿意為了她而斬斷身邊所有的桃花，專心對她一個，但前提是——她得為了他而純洁。“別讓我擔心好嗎？昕璇，少跟凌云在一起，以后再看見他，也最好离他一公里以上。”
　　“那怎么可能？我們是鄰居，就住隔壁，就算我不去他家，距离也不可能拉到一公里那么遠啊！”
　　“你們是鄰居？”該死﹗他早該知道自己對凌云的反感是其來有自。原來凌云是他追妻的最大障礙，他們是鄰居，近水樓台先得月，情勢對他太不利了！“昕璇，無論如何別跟凌云太接近，還有，從今天起我會每天接你上下班。”
　　“啊？總經理要接我上下班？為什么？”這太离譜了！她再迷糊也發現情況詭异。
　　“別問這么多，總之你以后上下班都等我接送就對了。”他拉著她走出辦公室。“今天你還是回會計部工作，從明天起，我會想辦法將你調任為我私人的特別助理，以后你就不會再那么辛苦，天天加班了。”
　　“可是總經理，我……”她想告訴他，她的專長是會計，做不了特助的工作，但是方渥華根本不給她拒絕的余地。
　　“乖，听話，別跟我爭辯好嗎？總之我絕不會害你的，我會好好照顧你，現在你先回會計部去。”而他要赶去總裁辦公室找大哥要人；他一定要將左昕礙留在身邊，不讓其它狂蜂浪蝶沾她一下。
　　她皺著眉被他半拉半拖地推進了會計部辦公室，向來天真不知愁的心因為方渥華的霸道，而生起了淡淡的不悅。
　　“記住，下班時要等我來接你喔！”叮嚀完畢后，他迅速地轉身离去。
　　她臉部的線條又繃緊了几分。她不喜歡、非常不喜歡方渥華對她生活的干預，她一定得拒絕他才行！
　　“嗯！”她握緊拳頭，用力一點頭。“對，我要去跟總經理說，我不要跟他一起上下班。”
　　“喂﹗‘失戀女神’，你剛剛說總經理怎么樣？”金咪咪伸出艷紅的食指戳著她的手臂。
　　“咦？咪咪，你回來啦？”大伙儿不是都還在歡迎會上慶祝嗎？
　　“哼！主角都走了，不回來干么？對了，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呢！”
　　“哦！”左昕璇有些煩悶地扭著衣角。“總經理說要每天接送我上下班，還要調任我當他的特別助理。”
　　“哇﹗那只采花蜂連未成年少女都想沾啊！”楚瑤的聲音在她們背后響起。她是听多了方渥華的風流韻事，本身也不反對成年男女間的情欲游戲，但魔爪伸到像左昕璇這种不懂事的黃毛丫頭身上，就讓她覺得有點儿過分了。“昕璇，我警告你喔﹗像總經理那种男人是不可能真心的，你若貪心想要藉此飛上枝頭做鳳凰，到最后哭的一定是你。”
　　“楚瑤姊，你在說什么？”她人當得好好的，干么沒事去學做鳳凰？“我根本不會做特別助理的工作，我只會算帳而已，所以我絕對不要离開會計部。”
　　“對，你一定要堅持到底知道嗎？”昕璇一走，會計部的雜事誰做？大伙儿不是又要忙翻了？“昕璇，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對付總經理的。”金咪咪用力拍著她的肩。
　　對付？為什么要對付方渥華？左昕璇覺得他只是霸道了些，并不算太坏啊！這樣就要合眾對付他，會不會太殘忍了點儿？
　　“我也會幫你。”繼金咪咪之后，楚瑤自愿當第二個驅蜂勇士。開玩笑！會計部之寶豈能讓人？就算是總經理也別想跟她們搶人。
　　左昕璇雖然不大明白她們的義憤填膺所為何來，但還是笑開了一張如花嬌顏。“謝謝楚瑤姊、謝謝咪咪！”
　　楚瑤和金咪咪望著那張充滿稚气的可愛笑顏，不約而同地怀疑：方渥華是不是有戀童癖啊？

　　　　　　　　　★　　　　　　　　★　　　　　　　　★

　　方渥華一踏進總裁辦公室里，就見到他大哥手中的文件掉了下來，打中桌上的計算机鍵盤，啪地一聲，一份辛苦兩小時的工作成果霎時隨著屏幕的黑暗永遠沈淪虛無之中。
　　方達認命地歎了口气，倒回大皮椅中。“今天怎么有空？”他這浪蕩小弟一來絕對沒好事。
　　方渥華几大步來到他面前，伸手撥開堆如山高的文件。“你的辦公室該請人整理一下了，亂得像垃圾堆。”
　　“如果有人可以幫我分憂，不用請人整理，它自然會很整齊。”方達伸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說吧，這次要多少？”方渥華會突然來訪，不是要錢，就是他闖禍了，想找他去收拾爛攤子；反正結果一定是要他花錢消災！
　　“一個人。”方渥華比出一根手指。“我想調會計部的左昕璇做我的特別助理。”
　　“左昕璇！”方達記得她，才十八歲，打敗一干大學、專科生成為公司里第一位高職畢業的員工。因為她是全公司最年輕的女孩，所以几乎沒有人不喜歡她，大伙儿當她是妹妹看待。她的工作能力不錯，不過人有些迷糊，老是在不該出狀況時凸錘。“我不答應，渥華，她太小了，不适合成為你的游戲對象。”
　　“大哥，你想到哪儿去了？”方渥華濃眉高高地聳起。“我要的是個特別助理，不是游戲對象。”
　　“一個一年來公司不到十次的總經理，請問，他要一個特助做什么？關在那間人跡罕至的大辦公室里打蚊子嗎？”
　　“但……我好歹是個總經理，連個特助都沒有，象話嗎？”
　　“在你每年來公司的那十天里，我可以讓王特助過去听任你的吩咐。”
　　“大哥，你到底明不明白﹖”方渥華忍不住跳腳。“我說特助只是個借口，事實是，我喜歡左昕璇，我想把她留在身邊，不讓她被其它狂蜂浪蝶欺負。”
　　整間公司里，最有可能欺負她的狂蜂浪蝶就是你啦！若非兩人份屬同胞，方達真想這樣罵他。
　　“我也說過了，你想玩，找其它女人去，左昕璇才十八歲，她不是那种可以隨便玩玩的女人。”
　　“我沒說要玩她啊﹗我喜歡她，我想追她當老婆。”
　　方達差點從他那張豪華舒适的大皮椅上摔下來。“你……打算娶老婆﹖﹗”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花花公子方渥華有成家的打算了﹗
　　“不可以嗎？”方渥華不悅地板起臉。“我覺得她很好，乖巧听話、又純洁可愛，會是很好的妻子人選。”
　　可惜就是太單純了，注定綁不住一只花蝴蝶。方達很清楚，方渥華玩慣了，或許一時為左昕璇的天真所迷，但日子一久，難保他不會因為妻子太年輕稚嫩、缺乏刺激而往外發展，那樣最終受傷的還是左昕璇。因為社會上對于男人的逢場作戲多持包容態度，尤其男方是有錢有勢的人時，他的出軌、風流也成了一种理所當然。
　　“左昕璇确實是個很好的妻子人選，但我怎么知道你是真心的，而非一時興起？”
　　“你不相信我？”方渥華一副大受傷害的模樣。“咱們是親兄弟耶！”
　　“就因為我們是親兄弟，我太了解你有多花心，我有責任保護我的員工，不讓她在工作場合中受到傷害。”
　　“我不會傷害地，我喜歡她﹗要我怎么說你才會相信？”
　　“除非你讓我看到證据。”方達腦中靈光一閃，他或許可以利用這机會鞭策方渥華奮發向上。“這樣吧，如果你能夠認真工作，連續半年都不請假、不闖禍，我就將左昕璇調任為你的特別助理。”
　　“半年﹗這么久，到那時她都被凌……”
　　“凌什么？”
　　“沒有。”方渥華不打算告訴哥哥，他怀疑凌云對左昕璇也有好感，而且他們是鄰居，凌云同時占了地利和人和，胜算比他大多了。“半年太久了，可不可縮短一點儿？”
　　方達吁口長气。“三個月，這是我的极限了，你如果做不到，那就不必再說了。”
　　“好，就三個月，我一定要左昕璇當我的特別助理。”這期間他只得辛苦點儿，天天接她上下班，盡量隔离她与凌云了。不過想想也不必太擔心，他有錢有勢、又比凌云英俊，只要不是盲女，應該都曉得要挑誰才是！

　　　　　　　　　★　　　　　　　　★　　　　　　　　★

　　方渥華的霸道令人气結！左昕璇气鼓著雙頰不敢相信，他一句話就可以決定她的去留。
　　怎么可以這樣？都還不到下班時間，他就杵在那邊等著要接她下班了！甚至，還不管她工作做好了沒，一根手指毀掉她半天的努力！太……太可惡了！她從沒如此生气過。
　　“總經理，因為你的英明，我必須留下來加班將剛才來不及存盤就被你殺掉的資料補回來，所以我還不能下班。”
　　“唉呀，你這么認真干什么呢？”方渥華一屁股坐上她的辦公桌。“你一個月的薪水有多少？我給你好了，你今天就早點儿下班，陪我去看電影，晚上我再請你去吃大餐，如何？”
　　“不要！”她宁可回去吃左青風煮的垃圾，也不想被人像使喚小狗般呼來喝去的。
　　“昕璇。”金咪咪蕩漾著一身風情走過來拍拍她的肩。“楚瑤在廁所……呃，遇到了一些問題，請你去幫她一下。”接著，一記媚眼飛向方渥華。“可以嗎？總經理，跟你借一下人，一會儿就好。”
　　方渥華風流之名也不是叫假的，溫柔是他的本性、体貼是他的專長。“當然可以，拯救落難的女性是天下所有男人的義務，請問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只要小姐開口，我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金咪咪的騷辣讓他骨頭酥了一大半。想不到公司里有如此夠勁的女人，怎么他以前都沒發覺？
　　“不必了總經理，女廁那种地方怎么好意思讓總經理去呢？”媚語如絲，金咪咪將他迷得暈陶陶的。
　　“好吧！我會滿怀期盼在這里等你們回來，請你們別忘了這里有個痴心人儿在等待著。”方渥華望著她二人离去的背影。一枝紅艷的玫瑰、一朵清純的水仙，各有胜場，不過選老婆還是水仙好，玫瑰太艷了，恐怕不太容易安居于室。
　　左昕璇跟著金咪咪走出了會計部，直往電梯門方向行去。
　　“咪咪，你是不是走錯路了，女廁不在這里耶！”左昕璇望著電梯門疑問。
　　“笨喔！我剛才那番話是騙總經理的啦﹗”金咪咪敲了她一記響頭，帶著她搭上電梯直往計算机部門走去。
　　“為什么要騙總經理？”左昕璇從小就被教導“欺騙”是件不好的事情。
　　“不然怎么救你出狼爪？”
　　“狼爪？”公司里怎么會出現狼？
　　“就是總經理啦！你該不會以為他是單純地想請你吃飯、看電影吧？別傻了，像那种花花公子，答應他的邀約就等于是同意与他上床了。”
　　“上……上床！”左昕璇惊愕得眼珠子差點掉出了眼眶。
　　“你這是什么表情？”金咪咪好笑地睨著地。“你該不會還是處女吧？”
　　左昕璇張口結舌，一瞬間臉紅似火。
　　“明白了。”金咪咪拍拍她的肩。“你放心吧，我會聯合全會計部的同仁一起來保護你這位公司里最后一位處女的。”
　　“咪咪！”左昕璇羞得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
　　“你們怎么來得這么慢？”計算机部門口，楚瑤遠遠看見她們走過來，忙不迭地迎了上去。“快一點儿，我幫你借了一台計算机，你赶快去把還沒做完的工作做完，不然今晚又要加班加到三更半夜了。”
　　一听可以完成工作了，左昕璇喜出望外地伸手摟住楚瑤。“謝謝你楚瑤姊，我剛剛才在擔心不能回辦公室，該怎么完成今天的工作呢？”
　　“相信我，我比你更擔心。”楚瑤用力一頷首。因為那些工作原本是她的，做不完她就完蛋啦！
　　“楚瑤姊，我真不知道該怎么感謝你才好！”左昕璇吸著鼻子。
　　“很簡單。”楚瑤塞給她一張照片。“你只要幫我預測看看這照片上的男人會不會變心就可以了。”
　　“我的順便。”金咪咪也塞了張照片給她。
　　“我……我沒有把握行喲！”她并不是每晚都會作預知夢的。
　　“沒關系，你盡力就好。”金咪咪和楚瑤一人搭住她一邊肩膀。
　　“那……好吧﹗”左昕璇勉為其難地收下了照片。她并不喜歡幫人作這种預測，因為她看到的通常不會是好事，一旦她有所感覺，必然注定了好友的失戀，而這令她覺得自己就好象是痛苦的制造者。
　　“那你快去工作吧！”楚瑤推著她進入計算机部，將她按坐在一處靠窗的座位上。“加油囉﹗”老天保佑，千万別害她的工作開天窗才好。
　　“嗯！”左昕璇如釋重負打開計算机，突然，又想起什么似地起身追上正准備离開的楚瑤和金咪咪。“楚瑤姊、咪咪，那……總經理那邊該怎么解釋？”
　　“交給我們就好了。”楚瑤和金咪咪一起拍胸口保證。對付那种花花公子，沒人比她們更拿手了。

　　　　　　　　　★　　　　　　　　★　　　　　　　　★

　　望著牆壁上吊挂的時鐘，左昕璇真是欲哭無淚。快九點了，她肚子餓得咕嚕叫，卻還有三分之一的工作還沒處理完。都怪方渥華，吃飽沒事干，殺掉她辛苦半天的工作，害她重做得差點累死。
　　“咦？”左昕璇身后的辦公室門突然被打開。“怎么還有人沒下班？”一個低沉的男聲在此時響起。
　　乍聞人聲，左昕璇詫异地轉過頭去。“凌大哥！”一見熟人，她滿腹的委屈立刻化成水霧蒙上眼眶。
　　他最不會應付女人的眼淚了。凌云眉頭一皺，但語气仍是十分輕柔地問：“怎么了？”
　　她吸吸鼻子。“我恐怕要熬通宵了，而我好餓又好困，昨天都沒睡，中午又沒時間吃飯，鳴……”
　　簡而言之她是又累又餓就是了。“既然如此，那就回家吧！剩下的工作明天再做。”凌云倚在門邊道。
　　“怎么可以！今日事、今日畢；明天還有明天的工作，如果因循苟且下去，那工作永遠也不可能做完了。”
　　惊訝在他眼中一閃而逝，想不到她對工作的理念与他一般無二，這也是為什么他第一天上班就加班的原因，他也是“今日事、今日畢”的奉行者。而現在這樣的人很少了，現代人做事講求一分收獲、一分耕耘；沒有适當的薪資報酬，白痴才會賣命去工作。
　　“你還有多少工作？”基于英雄惜英雄的心理，他決定幫她。
　　左昕璇指著手邊的卷宗。“還有這些。”
　　“噢！”他拉了張椅子坐到她身側，翻了下她手中的文件，又看看計算机屏幕。
　　“把這些數字全填進表格里就行了。”
　　“嗯！”看起來是很簡單的一件工作，不過卻相當費心力。
　　“我知道了，我幫你做一半吧﹗”他抽了半疊文件過去，然后打開計算机，連接到會計部，一下子就全心投入工作中。
　　左昕璇嚇了一大跳，愣愣地看著他，沒料到他愿意幫她。他是計算机部經理啊﹗一般的領導者不是都很不屑這些瑣碎的工作嗎？起碼她所知道的每一位領導者、包括那些業務專員都覺得輸入這些資料是浪費人材，因此公司才會需要那么多女性助理來做這些事。
　　“怎么，干么不動手？”凌云邊忙著輸入資料、邊疑問道。“再不快點就真的得熬通宵了。”
　　“啊……哦！”她如夢初醒，赶緊動起手來。“謝謝你凌大哥！”他真好，紆尊降貴地幫她，她心底暖烘烘的，仿佛能感覺到他熾熱的体溫從隔壁座位上飄過來，陰暗的夜也被點綴得明亮了起來。
　　“沒什么！”她也曾經幫過他，他只是在回報她的友善而已。
　　“其實這些資料我本來已經打完了，但還來不及存盤，總經理就把計算机給關了，害我半天的努力毀于一旦。”她忍不住抱怨。
　　他在鍵盤上飛快移動的手突然停了下來。“你是說你曾打完這些資料？”
　　“是啊！”她愕然點頭。“怎么了？”
　　“也許教得回來。”他迅速切換計算机畫面。
　　“可是我沒有存盤啊！那樣……”她一句話都還沒說完，就見計算机屏幕上一頁頁畫面不停閃過，最后停駐在她不小心被方渥華毀掉的資料上。“這……怎么可能？”
　　“這程序有自動留存功能，各部門的計算机上雖未顯示，但只要是曾做過的資料，終端机那邊都會有所記錄，就連被殺掉的檔案，終端机也會保存一個月再行銷毀；這是為了以防有人誤殺檔案而做的防護措施。”凌云解釋道。
　　左昕璇听得迷迷糊糊的，但她起碼了解凌云救了她一命。“謝謝你凌大哥、謝謝！”他果然是不同的，他是她的救世主！她興奮得張開雙臂抱住了他。
　　他渾身一震，紅潮沿著他的脖子迅速爬上雙頰。
　　左昕璇在興奮過后，急忙放開他，將失而复得的資料存盤備份。“這樣就可以了，凌大哥，我們下班吧﹗”
　　望著她無邪的笑臉，他心頭有一瞬間的失落。怎么回事？他竟覺得有些可惜！她應該……呃……持續那個擁抱久一點儿。
　　左昕璇手忙腳亂收拾好東西后，笑盈盈地站在他面前。“我好了，凌大哥。”
　　“啊……噢﹗”凌云如夢初醒。“那回家吧﹗”他提起公文包，与她一起步出公司。
　　“謝謝，麻煩你了！”早上被他送來，晚上又搭他的車回去，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比起讓方渥華接送，左昕璇宁可跟著凌云，只是不曉得他會不會感到麻煩？“凌大哥，我這樣……呃，搭你的車上下班，你會不會……那個……討厭？”
　　“又不是不順路，有什么好討厭的？”他直覺地回答。
　　左昕璇安心地笑開了臉。“凌大哥，我好高興是你搬到我家隔壁哦！”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閉上嘴。
　　而她也就當是自問自答，也是一派欣然。“你是個好鄰居，熱心助人又好相處。”
　　他不覺莞爾。她形容的真是他嗎？在美國時，他的淡漠、不合群是出了名的，甚至還有人叫他“計算机怪人”呢！而她竟覺得他好相處？
　　“凌大哥，我明天可不可以也搭你的車上班？”她希望借著凌云的幫忙，擺脫方渥華。
　　“可以。”他微頷首。
　　“太好了！”她歡呼，上前一步攬住他的手臂。“謝謝你，凌大哥。”
　　他微愣了下，与一名女性如此親近是第一次，不過……感覺似乎不坏，她是個很惹人歡喜的女孩﹗凌云的唇邊不知不覺勾起了一彎欣喜的笑弧。
　　“凌大哥，明天我們來試著煎蛋餅好不好？”
　　“回家后我把蛋餅的食譜寫給你。”
　　“凌大哥……”
　　一路上就听左昕璇自愿自地說個沒完，凌云但笑不語，可深邃的黑瞳里卻浮著連他自己都沒發覺的疼惜。

第四章

--------------------------------------------------------------------------------

　　方渥華真不敢相信有女人會舍他這風度翩翩的富家公子，而就凌云那种沉悶的大木頭﹗
　　他哪里比不上凌云？論容貌、家世、財富，他每一樣都胜過凌云多多，但左昕璇卻……他望著馬路對面笑靨如花的女孩。她在他面前從未露出如此滿足的笑容，但那份幸運卻給了凌云。
　　嫉妒如火如荼地席卷了方渥華的理智，他打開車門，邁著憤怒的腳步走近那有說有笑的兩人。“昕璇，我來接你上班了。”他故意忽略凌云，就當他不存在似的。
　　左昕璇柳眉微蹙。她不懂方渥華為何堅持要干涉她的生活，但她非常不喜歡任人使喚。
　　“對不起，總經理，凌大哥已經答應送我上班，你的好意我就心領了。”
　　“什么？”方渥華惡狠狠地瞪了凌云一眼。“你為什么不听我的話？我明明告訴你离他遠一點儿的。”
　　“凌大哥是我的鄰居啊！”她忍不住提高了音調﹐脾气好不代表她愿意任人擺布。
　　“你跟我大小聲！”方渥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我就曉得不能放任你跟凌云太接近，瞧瞧﹗才几天他就把你帶坏成這樣。”他忽然拉住她的手。“走，跟我走，從今天起不准你再接近凌云。”
　　左昕璇被他的蠻力弄得手腕像要折斷似地疼，冷汗一顆顆冒出額頭。“放手，好痛……”
　　凌云為她撥開了方渥華的桎梏。“方先生，你不能強逼一個人做她不喜歡做的事，尤其還使用武力。”
　　“憑你也想跟我搶女人？”方渥華气得臉紅脖子粗。“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分？只要我一個命令，馬上就可以開除你。”
　　“你不可以這樣！”左昕璇的嬌顏上染著兩抹慍火。“仗勢欺人是不對的。”
　　“你護著他﹗”方渥華簡直快气炸了。“這渾蛋有哪點比我好？你喜歡他、不喜歡我？”
　　“我從來沒有不喜歡誰。”她手插腰。“只是你太霸道了，你怎么可以因為自己是總經理，就想控制每一個人的生活？”虧她對他的第一印象還滿好的，認為他是可以交的朋友，現在都被他自己破坏光了。
　　男人霸道有什么不對？尤其他年少多金、有錢有勢。多少女子渴望他的青睞，他都不屑一顧，獨獨鐘情于她；她該感激才是，怎能無視于他的真情？
　　“你沒有不喜歡我，那你為什么接受他的情意、卻不肯讓我追求？”
　　“追求？”左昕璇兩顆眼珠子瞪得比銅鈴還要大。方渥華的意思是：他看上她了，所以在追求她？他說要接她上下班、請她看電影、吃飯也全是為了追她？
　　見她大惊失色的表情，方渥華心頭一震。“你該不會從頭到尾都沒發現我在追你吧？”
　　“沒有。”她下意識搖頭，事實上從她“失戀女神”的綽號傳開后，就再也沒有男人追過她了，她的感情生活足足空白了三年多。
　　方渥華發出一陣無奈的長歎。他都表現得這么明顯了，她居然還沒發現？天哪﹗她到底是個怎樣遲鈍、迷糊的女孩啊？
　　“那你現在知道啦？”見她點頭，他續問。“好，我就再鄭重地問你一遍，左小姐，你愿意接受我的追求嗎？”
　　她一愣。要接受方渥華追求嗎？心里還沒有答案，但說實話，她實在受不了被人掌控一切的感覺。
　　“怎么？”見她遲遲不回答，方渥華沈下了臉。“難不成你已有喜歡的人了？”他不悅的眼瞪向凌云。如果她敢回答是，他絕饒不了凌云！
　　她有喜歡的男人嗎？想了想，左昕璇搖搖頭。“沒有。”
　　凌云不知道為什么，一見她搖頭，心髒像破了一個洞似，全身的血液緩緩自那洞口流盡，他的身体改由被一股莫名的寒意給侵占。
　　“既然沒有，那你就該接受我的追求。”方渥華霸道地宣布。
　　這是什么邏輯？她沒男朋友就得接受他；万一她根本無法愛上他呢？她沒有太多兩情相悅的經驗，事實上她似乎一輩子都在失戀。
　　但即便她是個愛情白痴，她也知道感情強求不得，不是說要就要得到的。
　　方渥華再歎口气，終于明白追求小女孩得碰上什么難關了。她很天真，這是他最喜歡的特點，一個純洁無瑕的妻子；但年少同樣也代表了不夠成熟，很多成年男女間的問題她都不懂，他得一件一件教她。
　　“听著，昕璇，也許你還太小，尚未經歷過男女之情的洗禮，不懂得分辨好与坏。”說著，他睨了凌云一眼。“那你何妨給自己一個机會嘗試一下呢？這并不吃虧是不？”
　　凌云渾然未覺他的挑釁，注意力全放在左昕璇的表情上。她會答應嗎？明明是与他無關的事，他卻莫名地在意。
　　左昕璇常年孤寂的心卻在不知不覺中被方渥華的話給挑動了。一個十八歲的女孩，連場兩情相悅的戀愛都沒談過是有點儿可惜。
　　“你答應了嗎？”方渥華上前一步，企圖以己身強壯的体格對她施加壓力。
　　她不禁倒退一大步，几乎想躲到凌云身后以尋求庇護；与方渥華相處總給她帶來莫大的壓迫感，而凌云卻相反地讓她覺得安全且愉悅。
　　忍不住，她偷偷地抬眼瞄了下凌云的側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他看起來似乎比平時更嚴肅了；雖然自認識以來，她也沒見過他真正放松的樣子，但此刻他臉部的線條就是明顯地充滿了不悅。
　　“凌大哥為什么不開心？他在生气些什么？是誰惹惱了他……”她的心思不由自主隨著凌云的神色變化而轉動。
　　“昕璇！”方渥華的耐性終告耗盡，他絕不接受拒絕的答案。“你再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
　　她瞪他一眼。“你很霸道，你知道嗎？”她几乎可以确定自己無法愛上他！
　　“愛你才會對你霸道﹗”他雙目炯炯如火。“你以為每個人都有福气得到我的專注﹖”
　　說得好象他對她施舍了天大的恩惠似的！左昕璇忍不住朝天翻了個白眼。“總經理，我想……”
　　“你還太小，大概也做不出什么正确的決定。”方渥華揮手打斷了她的話。“我看還是由我來為你拿主意吧！就跟我先前對你說的一樣，咱們先試著交往，我會每天接你上下班、請你看電影、吃飯、買衣服和首飾……只要是你喜歡的，我都可以送你。現在，你快去准備一下，上班時間到了。”
　　“不，我……”她确信他說的那些事情她都沒興趣，正想拒絕。
　　方渥華看一眼手表。“啊！”快九點了，從今天起，方達將考驗他三個月，在這期間內他不得遲到、早退，要維持全勤紀錄，才能將左昕璇搶到手。“上班時間到了，走吧！”
　　“等一下，我的公文包還沒拿啊﹗”左昕璇奮力甩著被他緊握的手，奈何男女力气相差太大，她的掙扎無异是螞蟻撼樹。
　　“凌云既然是你的鄰居，就叫他順便幫你帶到公司吧！”方渥華將她推進車里，發動引擎，流線型跑車咻地一聲在凌云身側繞了一圈。“麻煩你了，凌經理。”末了，他還挑釁地噴了他一臉黑煙。
　　凌云呆站在原地，一直到他們走后十分鐘，他的動作沒有變換過。說不出心頭的失落是什么？方渥華的當眾表白、左昕璇的不知所措，以及最后他們的相偕离去……每每都給了他莫大的震撼。
　　“還看不膩啊？”凌霄塞了一嘴的蛋餅站在他身后。
　　凌云回望了父親一眼。這种連他本身都覺得陌生的情緒，難道身為外人的父親會懂？
　　“你該不會看上隔壁家那個小妖精了吧？”老妖婆的女儿果然不簡單，有本事挑動他木頭也似的笨儿子。凌霄摸著下巴，正在考慮要不要再找左青風斗上一斗？
　　他看上左昕璇？凌云輕撇了下唇角，懶得理這瘋父親，轉身朝屋內走去。拜托！左昕璇才几歲，當他妹妹都綽綽有余了，他怎么可能愛上她？
　　然而方渥華卻在過盡千帆后，獨獨挑中她為結婚對象，這其間不可能沒有因由。她魅力何在，竟能一舉綁住那花花公子的心？
　　凌云頓住腳步，發覺他的心好象也被某樣東西牽引住了。是什么？左昕璇嗎？瞬間，他的臉色白如飛雪，急匆匆地邁步离去。
　　“居然不理我﹗”凌霄望著儿子离去的背影。“哼！本來想教你几下泡妞絕招的，既然你不領情，那就拉倒！等你吃到苦頭就曉得糟啦！”他拿起另一張新的蛋餅﹐正想繼續填飽肚子，突然手一空，蛋餅不見了。“喂！哪個王八羔子竟敢搶奪我的早餐……哇﹗”猛一轉頭，一張青面獠牙、血跡斑斑的鬼臉正貼在他背后。
　　“叫魂啊？”那只鬼居然擁有云雀一般清脆的聲音，而且還會吃蛋餅呢！
　　凌霄抖了抖兩道濃密的臥蚕眉。“姓左的老妖婆，你不是專門吃人肉、喝人血嗎？搶我的蛋餅做什么？”
　　左青風揭掉臉上的鬼面具，二話不說，捧起他的手臂就狠狠咬上一大口。
　　“哇！”凌霄唉叫一聲，急退一大步。“你是鬼啊？”好痛！居然想吃他？這沒良心的死女人！
　　“我是老妖婆，專門吃人肉、喝人血。”左青風鳳眼一瞪。“你給我站住，我現在就要吃了你。”老混帳，沒見過惡人啊，真是欠扁﹗
　　“哇！”遇見左青風，凌霄真是倒霉到最高點，先是早餐給搶走了，接著無緣無故被咬上一大口，現在她還想“吃”了他﹗這女人當他是紙糊的沒脾气啊？
　　“喂，你別再過來了喔！”他拚命地退，一直退到牆邊。“我……我不客气了……”
　　“來啊﹗誰怕誰？”早就看他不順眼了，要不是女儿跟他儿子交好，而且凌云的手藝一級棒，透過昕璇徹底掌握了她的胃，左青風早海扁凌霄一頓了。
　　“我去砸了我家廚房。”凌霄恨恨地轉回自個儿家中。
　　左青風大眼眨了兩下。他用砸他家廚房來威脅她，有沒有搞錯？他老年痴呆了嗎……等一下！她突然跳起來。他把他家廚房砸了，那往后她的三餐不是又要倚靠街口那家味道只比狗糧好一點的飲食店了嗎﹖﹗
　　“等一下，凌先生、凌大哥……有話好好說，沒必要砸東西泄憤嘛！很浪費錢的。”她急急忙忙跑進他家阻止他干下蠢事。
　　凌霄早料到這一招制得住她，他好整以暇地站在廚房門口等著她。“要我不砸廚房也可以，你給我什么好處呢？”
　　“好處？”一進他家門，左青風就被里頭彌漫的食物香气給迷得暈陶陶了。難怪昕璇把他家當寶庫，過來后就不想回家了。不過昕璇未免太不夠意思了，只顧自己吃飽，也不會主動拿些回去孝盡她老人家一番，還要勞動她親自出來覓食！晚一點她們母女非好好溝通一頓不可。
　　“對，我這個人絕不平白答應別人的要求，所以要我不砸廚房也行，我要好處。”看她可怜，他進廚房盛了一塊上頭淋滿蜂蜜的奶油松餅給她。
　　左青風欣喜若狂地接過松餅，一口塞進半張。“你想要什么好處，說吧！”好吃！美味得教她直想把舌頭一塊儿吞下去，太感動了﹗
　　凌霄詰笑地摸著下巴。像“左青風”這种動物，一塊蛋糕大概可以釣上十來只。“我要參觀你的書房。”昨天他才听鄰居說，左青風會收集那么多恐怖的東西不是因為她瘋了，而是她是出名的恐怖、惊悚小說作家，需要那些鬼玩意儿刺激靈感。這里每個人都知道，還把她當成台灣的“希區考克”崇拜呢！而他這個人最愛讀的就是恐怖、惊悚小說了，當下對她的好奇心直升上頂點。
　　“我的書房！”左青風瞇著雙眼。那是她的禁地，一向不歡迎外人參觀，尤其是男人，那种自信心過甚的雄性動物向來不得她的緣。
　　凌霄又進廚房端出一個香气四溢的苹果派。“要或不要，一句話。”
　　她拚命吸著口水，但還是有几滴忍不住滴了下來。
　　“你不要就算了。”他作勢再把苹果派端回廚房。
　　“好啦！”她一個箭步搶過苹果派。“想參觀就來吧！”反正進了她的地盤后，要是他敢出言不遜，她鐵定讓他直著進去、橫著出來。
　　凌霄眉開眼笑地跟在她身后。所以說對付女人很簡單的，只要捉准她們的弱點，什么樣的女人不手到擒來？儿子就是笨，只會呆呆地守在心愛的女人身邊，卻半句愛語都說不出口；這么呆的男人，怎么追得到女朋友？看來還是得由他這做老爸的人助他一臂之力才行。
　　“喂，你女儿有沒有男朋友了？”
　　左青風回過頭給了他一記惡狠狠的眼神。“我警告你，別打我女儿的主意，小心我對你不客气！”
　　“我儿子可是人見人夸的青年才俊，哪點配不上你女儿？”
　　“凌云嗎？”左青風想了下那個有點儿遲鈍、卻嚴謹認真的男人。“他是不錯。”
　　“對吧﹗”凌霄与有榮焉地笑道。
　　“不過我女儿的人緣很好，你儿子想追她，叫他慢慢等吧！”
　　凌霄頓下腳步。“什么叫慢慢等？”
　　“意思就是說，四年后才輪得到他。”
　　“你要我儿子等四年？”
　　“廢話，我女儿今年才十八歲耶！我本來想二十五歲才讓她出嫁的，為了你儿子，我已經縮短三年了，你還想怎么樣？”
　　凌霄啞口無言。這老妖婆果然不簡單，看來儿子想泡到左昕璇還有苦頭好吃呢！唉，先為他可怜的儿子悲歎三聲吧﹗

　　　　　　　　　★　　　　　　　　★　　　　　　　　★

　　方渥華的勤奮在“宏泰信息”里引起了軒然大波。一年頂多到公司十次的總經理竟然一連半個月，天天准時上下班，莫非天地要顛倒了？
　　金咪咪拿著一把小剪刀走到左昕璇身側，一屁股坐在她的辦公桌上，修理她分岔的發尾。
　　“嘿，昕璇妹妹，我發覺我得對你另眼相看囉！你竟有本事收服那只采花蜂，讓他乖乖地上班，不再惹是生非。”最近再沒人叫左昕璇“失戀女神”了，她們改喚她“奇跡女神”。
　　“咪咪，你別再取笑我了。”左昕璇沒精打采地強壓下一口呵欠。与方渥華相處好累，他的霸道將她的人生顛覆得亂七八糟。
　　“怎么，總經理都為了你變乖了，你還不滿意？”楚瑤挑著眉，語含酸意。方渥華也算是個頂級的鑽石王老五，不過以前認為他太花心、不值得爭取，想不到那樣的浪蕩子也會為了愛情收斂，早知道她就先把他了。
　　左昕璇搖搖頭，撥開覆額的發讓她們看清楚她的一雙熊貓眼。
　　“哇！”楚瑤与金咪咪同聲惊歎。“戀愛中的女人不是都會變漂亮嗎？你怎么這么憔悴？”
　　“我每天作噩夢。”她吸吸鼻子，眨回一缸的淚水。
　　“噩夢﹖﹗”楚瑤与金咪咪不約而同變臉。“那上回我們請你預測的男人……”
　　左昕璇眼睛、鼻子、嘴巴一起垮下。
　　她二人互覷一眼，搖頭長歎。“算了，早知道男人不可信。”
　　所有請左昕璇預測戀愛的人都曉得，她天生善良、不忍心將不幸直接宣諸于口，不過只要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了，笑臉代表她沒作噩夢，是好消息；哭臉則暗示當事人可以開始准備換新男朋友了。
　　“對不起。”左昕璇愧疚地低下頭來。“你們別難過，也許我夢錯了呢？最近我每天都作噩夢，根本不准。”
　　“無所謂啦﹗”金咪咪瀟洒地揮揮手。“反正我又找到新對象了。”難得地，她慎重地遞給她一只密封的信封，沒直接將照片塞給她。
　　“我也有。”很奇怪，楚瑤的也是一只信封。
　　“這……”左昕璇錯愕地望著她們。
　　“机密文件，你回家再看。”楚瑤与金咪咪再度默契十足地說道。
　　左昕璇傻笑著。這回的對象很特別嗎？不然她們怎會搞得神秘兮兮的？
　　“總之麻煩你啦﹗”楚瑤用力一拍她的肩。
　　“麻煩什么啊？”方渥華的聲音在她們背后響起。
　　左昕璇俏臉一白，恨不能在辦公室里挖個地洞鑽進去，就此安眠，再也不出來了。
　　“親愛的，我來接你去吃午餐了，咱們走吧！”方渥華走到她身側，問也不問一聲就將她拉离辦公桌。
　　“等一下，我的工作還沒做完。”左昕璇試著表明自己的立場；雖然他听從的机會微乎其微，但她實在受不了任人擺布的日子了。
　　跟方渥華交往，他掌控了她生命里每一分、每一秒，他是很疼她、對她大方又体貼，可他付出的每一分金錢、力气、感情……全沒問過她的意見，她只是被迫地接受他給予的一切，不論她喜不喜歡。
　　“反正工作在這里又不會跑掉，下午再做嘛！”不給她拒絕的机會，方渥華擒住她往外走。
　　“下午有下午的工作，我不能……”
　　他再一次霸道地截斷她的話。“親愛的，你太緊張了，人生何其美妙，你為什么不試著多享受享受呢？”
　　“在我盡完我應盡的責任之后，我會﹗但享受人生不代表揮霍生命；人生只有一次，得更有效地運用才行。”就是因為彼此的生活觀相差太多，跟他在一起便成了一种酷刑。
　　“只要你答應嫁給我，你想怎么揮霍都無所謂。”他自信滿滿地談著一場自以為是的戀愛。
　　她拚命搖頭，再也忍不住尖叫。“你為什么不懂？我也有想法、有興趣、有感覺，你不能永遠要我順從你！”
　　登時，整間辦公室的人都抬頭看他們。這是第一次，向來溫柔体貼的左昕璇在眾人面前流露出激烈的情緒，原來她不是一只泥娃娃，她也是有脾气的。
　　方渥華摸摸鼻子。“我知道女人每個月都有一段時間會情緒不穩定。算了，我原諒你。”
　　她挫敗地垮下雙肩。早知道他不會了解，但她仍覺得遺憾。
　　“總經理，我想……”
　　他又一次打斷她的話。“既然你今天不想出去吃飯，那我去把訂位退了，下午再來接你下班，再見。”說完，方渥華也不顧她的反應，便自顧自地走了。
　　左昕璇拖著虛弱的身子，顛顛倒倒地走回辦公桌，整個人癱軟在椅子上。
　　“我受不了了。”极端的疲憊加空虛，使她忘了身處何地，不自覺地跟腦中的另一個自己談起話來。“你告訴我，我該怎么辦？”
　　顯然本尊的不适，連帶地也影響了另一個分身，那個聲音變得尖銳又刺耳。“如果你一開始就拒絕他，哪會有現在的這些問題？”
　　“別罵我，我已經很可怜了。”
　　“被你連累的我才可怜。”
　　“我不是故意的。”
　　“是哦﹗那我是不是該謝天謝地，你的無心讓我陷入了极端悲慘之中？”
　　“現在說這些有什么用？我們是一体，你該幫我啊﹗”
　　“再也不要理他，連一句話、一個眼神都不要響應他；男人只要踫夠了釘子，自然就會离去。”
　　“那……會不會太殘忍了？”
　　“啊！”那個聲音發出一陣恐怖的銳嘯。“姓左的，你再不殘忍一點儿，我們兩個就要一起毀了，你到底懂不懂？”
　　“我懂啊！可是……你也不能否認他是因為愛慘我，才會變成這樣。”
　　“你被他那些愚蠢的行為給感動了？”
　　“很難不感動。”每天鮮花、禮物、法國大餐……方渥華為她所做的改變与付出已惊動了公司上下。
　　“我、再、也、不、要、理、你、了。”說完，那個聲音憤怒地關閉了通訊便道。
　　左昕璇無奈地低垂螓首。如果連另一個自己都幫不了她的話，她就真要毀了……
　　“昕璇、昕璇……”金咪咪惊訝的聲音一點一滴鑽入她耳里。
　　她的神智像被從九重天外，一舉勾回來。“啊……咪咪……”
　　“你可回神了。”金咪咪睇她一眼。
　　楚瑤賞了她一記指骨頭。“你想嚇死誰啊！突然像靈魂出竅似的，叫也叫不應。”
　　“對不起。”左昕璇也發覺自己失態了，她無措地絞著十指。
　　“看起來，你跟總經理的交往并不順利？”金咪咪好奇地問道。
　　一听見“總經理”三個字，左昕璇所有的精神全消失了；沮喪得像對中了一張統一發票，去領獎時，卻被告知對錯了月份，結果一毛錢也拿不到。
　　“你很笨耶！”楚瑤又敲了她一記。“男人嘛！尤其是位高權重的男人，哪個不想一手掌控天下？他想管你就讓他管啊，跟他爭辯什么？你只要舒舒服服地花他的錢、開開心心享受他帶來的便利，人生豈不既美妙、又快樂？”
　　聞言，左昕璇再度陷入沉思中。是否每一段戀情都是如此？男方掌控一切，女人只要接受即可？那她的感覺算什么？
　　此時，無端端地想起凌云；那張敦厚的臉從來不帶一點儿壓力，跟他相處是一种享受……是因為他們是朋友，而她与方渥華之間是情人，所以有此不同嗎？
　　好煩！此刻才知愛情是一道恁般難解的習題。早知如此，她連想嘗試的意愿都不會有，宁可日子過得簡簡單單、平平順順，寂寞一點儿也無所謂。

　　　　　　　　　★　　　　　　　　★　　　　　　　　★

　　同樣的不順也發生在凌云身上。
　　“王小姐，我昨天交給你的資料你都打完了嗎？”他走到進公司以來更換的第三位助理身旁。
　　王助理正著迷地看著他。真是個偉岸不群的男人，年紀那么輕，卻有如此大的本事，才來公司半個多月，听聞他盛名而主動与公司聯絡的客戶已有數十家之多，而且還讓公司的股价連續十來天都是漲停板，實在是太厲害了﹗
　　而且他很難得地沒有一絲驕矜的气息，為人沈穩、待人有禮，已穩穩超越總裁成為公司女同事眼中的最佳丈夫人選。
　　“王小姐！”凌云又喚了聲。“你听見我說的話了嗎？”
　　“啊？”她急急收回定在他身上的目光，慌張地翻找起桌上的活頁夾。“資料……我……那個……”
　　“在這里。”凌云替她抽出壓在最底層的紅色資料夾。
　　“哦，對！”她手忙腳亂地翻開資料夾，頓時，尷尬成為她臉上唯一的表情。“經理，我……”
　　凌云沈歎了口气。王助理已經是第三位因為望著他發呆、而延宕了工作的女性。
　　想起他對“宏泰信息”的第一印象，原以為与同种人工作，便不會再有溝通不良的問題，而他也可以如魚得水、工作愉快了。
　　豈料，各式狀況依然層出不窮！少數几位對他這空降部隊抱持怀疑態度的同事，把他的經歷當成茶余飯后的趣事般談論不休的上司，還有一個個對他心怀不軌的女職員；她們似乎把他當成最佳老公在追求啦！王助理顯然也是其中之一。
　　真教人意外﹗在美國他是出了名的無趣，就像馬鈴薯一樣不起眼，沒想到不過換了個時空，他就炙手可熱了起來。
　　然而，工作可以跟私情混為一談嗎？他眉頭一皺，感到胃部一陣抽疼。“算啦！這資料我自己打好了。”
　　“可是經理……”王助理亦步亦趨地跟著他。“我很抱歉，實在是工作太多了，你再給我一天的時間，我一定會做完的。”
　　他給她的工作多嗎？記得進公司的第一天，他見識到左昕璇的工作量，那才叫多呢﹗他指派下來的工作不過是左昕璇一日工作量的三分之一而已。
　　“來不及了，這資料最晚三點前要弄好。”
　　她臉色變了几變。“經理，我覺得喔，你應該再派一個助理給我，畢竟這么多的工作量一個人實在做不完。”
　　聞言，他胃部的抽疼變成灼熱。王助理如果肯把看著他發呆的時間，抽出二分之一用在工作上，相信絕不會有做不完的問題產生，然而她卻只想輕松、推卸責任。凌云又想起左昕璇。倘若她是他的助理就好了，以她的認真和責任感一定可以跟他搭配得很好。
　　“這件事我會考慮。”也許他又該換助理了，唉！“你先回去把桌上的文件處理完吧！”
　　她依依難舍地頻頻回首。“那……好吧，經理，我回去了，我真的回去了，我……”
　　“你回去吧！”他一句話斷了她勾引的企圖。
　　她跺了跺腳，自言自語地說道：“嘖﹗怎么這么遲鈍？一點儿都不了解女人心。”
　　凌云听見她的話，腳步頓了下。現在的女人真奇怪，心里想的、嘴巴說的、和外在的行動都不一樣；這里是辦公室，前一刻他們不是才在討論工作問題，怎么一下子她又怪他不解風情了？何況，就算再怎么渴慕感情，也不該在這种公眾地方談吧？
　　他不禁又想起左昕璇。她是那么樣地天真、表里一致，不需要人費心去猜，她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走回座位，將文件擱在桌上，他打開計算机，輸入了几行資料，突然，難受的胃又緊緊抽了兩下。
　　他滿頭大汗地趴在辦公桌上吁喘著。為什么會這么痛苦？他的生活從來沒有這樣脫序過。
　　想起左昕璇，他已經十多天沒跟她談上半句話了……說來好笑，他們是鄰居、又在同一家公司上班，理論上相處的机會應該很多才是，但是方渥華的防御网卻做得滴水不漏，他將他們徹底隔离，不准輕易越雷池一步。

　　好想她……難道，真被父親說中了嗎？他愛上她了？
　　哦，老天，好痛！他的胃是不是著火了？
　　不，他再也受不了了！不管方渥華怎么說；左昕璇已經是別人的女朋友了又如何？他想見她，馬上、立刻、當下就要見到她﹗
　　他一箭步沖出辦公室，沒發現總裁方達正站在門外。“咦？凌經理……”
　　凌云跑得好快，再見不到左昕璇、再不能跟她說上几句話，他体內的壓力就要爆炸了。
　　“他怎么啦？”方達這還是第一次看到沈穩如山的凌云露出慌亂的表情，他好奇地跟在他身后。
　　凌云跑過樓梯轉進會計部，急迫得連門都忘了敲了，便一頭撞入辦公室里。
　　里頭五、六位同事不約而同地抬起頭來，注視著這貿然闖入的不速之客。
　　左昕璇最先回過神來，喊了聲：“凌大哥！”
　　一見著她，凌云抽痛了好几天的胃奇异地被平撫了下來。
　　“你怎么來了？有事嗎？”左昕璇喜孜孜地迎了過來，就近望著他的臉，她才發現自己已經有十几天沒仔細看過他了。心怦怦地跳著，天哪！她竟然興奮得手腳發抖。
　　他雙眼瞬也不瞬地瞅著她瞧，腦海里回蕩著父親的話：“你看上隔壁家那個小妖精了嗎？”
　　當時他以為父親在開玩笑，他都二十八了，而她才十八，他怎么可能對一個如此稚嫩的小女孩興起情欲之心？
　　然而此刻他不敢肯定了，他的心在發熱、他的手渴望碰触她，兩個禮拜不見，那思念就如火般灼痛了他的胃；一般的朋友是不可能產生這种情愫的，除非他愛上她了！
　　“你們在干什么？”方渥華的聲音乍然響起，他強壯的身体擠開凌云，長臂一伸，將左昕璇擁進怀里。“你為什么又不听話了？我說過不准你們見面的。”
　　凌云臉色一白。對啊！他怎么忘了，她已經是方渥華的人了！是他自己覺醒得太慢，他遲了一步，是注定要失去她了……胃又開始燃燒，他瞧著她，痛苦的冷汗一滴滴滑下前額。
　　左昕璇在方渥華怀里掙扎著。“放開我！凌大哥是我的朋友、我的鄰居，你沒有權力不准我們見面。”
　　“我是你的男朋友，你不能反駁我。”方渥華大聲宣告著他的專屬權。
　　“就算是男女朋友，我也是個獨立的個体，你不能干涉我的人生自主權！”她气坏了，顧不得身處公眾場合就吼了出來。
　　“你看我能不能？”方渥華粗魯地攫住她的下巴，便想往她的櫻唇強吻下去。
　　“你們還當這里是辦公室嗎？”隨后而來的方達陰著一張酷臉，冷冷地開口。
　　會計部里所有的動作霎時一停，十几只眼珠子同時望向門口。“總裁——”惊詫大喊的聲音几乎掀了“宏泰信息”辦公大樓的屋頂。

第五章

--------------------------------------------------------------------------------

　　如果凌云的心情是遺憾、左昕璇滿怀憤怒、方渥華一腔妒火的話，那此刻掌控方達情緒的一定是——無奈。
　　他看看這個、又望望那個；他手下最值得期待的大將、美麗的小天使、和他好不容易才改邪歸正的小弟，這堆人怎么會攪和成一場世界麻煩的三角戀情？
　　他幫誰也不是，得罪哪個都不妥，唉！老天存心玩弄他嘛！
　　“你們都跟我到辦公室來一趟。”他得跟他們好好談談才行，不然這家他好不容易才中興起來的公司會被他們給玩垮。
　　方達才抬腳走了兩步，身后突傳一聲砰然大響。
　　“凌大哥！”左昕璇惊喊。
　　眾人定神一看，霍然發現凌云昏倒在地。
　　“凌大哥。”左昕璇在方渥華怀里掙扎著。“你放開我，凌大哥——”
　　“耍苦肉計嗎？”方渥華輕啐一口。“我若會上這种惡當，我方渥華這三十年就白活了。”
　　“你胡說八道些什么﹖”左昕璇沈下聲來﹐天真的俏臉隱含一絲陰寒的怒火。“凌大哥才不會故意騙人﹐你立刻放開我﹗”
　　方渥華倏然一惊﹐沒想到這年方十八的小女孩体內潛藏了這般龐大的气勢﹐他不知不覺地松了手。
　　一脫桎梏﹐左昕璇忙不迭沖到凌云身旁﹐正想扶起他使﹐小手又被方渥華給擒住了。“就算他真的病了，也自然會有其它人照顧他，我不准你跟他靠得太近。”他還沒死呢﹗豈能眼睜睜看著心愛的女人對其他的男人放送溫情﹖
　　左昕璇猛然抬眼﹐惡狠狠地瞪著他。“方先生﹐請你立刻放開我﹐否則我就要告你妨礙人身自由了。”
　　“你要告我？”他張大了眼。
　　方渥華錯愕得說不出話來。他一直以為左昕璇是只沒有脾气的小綿羊﹐想不到他錯了，她是一只迷糊的睡獅，平時羞羞怯怯的、可愛迷人，可一旦惹怒她，就得有被撕吞入腹的心理准備。而很不幸的，他正惊醒了這只睡獅。
　　左昕璇用力甩開他的手，蹲下身去扶起凌云。“凌大哥﹗”她小手輕拍著他的面頰，卻作夢也沒想到會沾得滿手黏膩。“凌大哥——”他，竟然吐血！“救護車、快叫救護車！”
　　勃然大吼惊醒了看戲中的諸人，立刻有人打了一一九。
　　“還不幫忙？”左昕璇朝會計部里“唯二”的兩個大男人——總裁与總經理吼道。“快幫我把他抬到樓下，好送上救護車。”
　　“啊？”方氏兄弟對覷一眼。
　　“還啊？快點動手！”她又吼。
　　“噢！”方氏兄弟連忙點頭，被她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地使喚著將凌云抬到一樓，正好救護車也到了。醫護人員迅速地接手，將凌云抬進救護車內。
　　“我也一起去。”左昕璇交代了聲，跟著跳進救護車里，陪凌云去醫院了。
　　直到救護車的聲音消失在大馬路上，方達和方渥華緊憋在胸膛里的悶气才敢緩緩吐出。
　　“女人真可怕！”方達咋咋舌，到現在還不敢相信那小小的會計助理竟敢吼他這大總裁？
　　然而方渥華的反應卻与兄長恰恰相反。“我第一次見到這么有魅力的女人。”順從的女性他見多了，不管是為了他的金錢、權勢、抑或是天生就乖巧听話的女人，他從沒遇過敢于違背他的命令、對他吼叫的女人；左昕璇是第一個﹗
　　他一直以為她是個純洁的天使，天真可愛、沒有脾气，但此刻細想，他似乎錯了，她還是純洁一如天使，但絕不是沒有主見的白痴天使；她是擁有致命吸引力的熾天使，又美又強﹗
　　想要她的渴望在他心中蓬勃發展，方渥華暗暗發誓，非將她追到手不可﹗
　　方達看著他，感到兩邊的太陽穴緊緊抽搐著。“你就這么喜歡左昕璇？”
　　“這一輩子，我若娶不到她，我就不娶妻啦！”
　　方達眨了眨眼。“你說真的假的？”
　　“大哥，我這一生第一次這么認真。”方渥華握緊雙拳慎重說道。
　　方達想起不久前在會計部看到的一切。左昕璇對凌云的好感很明顯地甚于方渥華。而且那大伙儿都以為天真不解事的小天使，竟隱藏了火爆又不馴的倔脾气，以小弟這种霸道的追求方式，想追到她，恐怕到下個世紀都不可能吧！
　　“如果你真喜歡他，大哥奉勸你一句話，改改你那目中無人的臭脾气，或許可以增加個百分之十的成功率。”
　　“何必麻煩？”方渥華冷冷一笑。“我只要扳倒凌云就可以了。”
　　方達面色一整。“你敢拿我的公司來玩，小心我跟你斷絕兄弟關系。”
　　“你放心，我會正大光明地跟凌云斗的。”過去他只是懶得認真工作，才會被誤認為是個一無是處的浪蕩子，但為了左昕璇，他要改頭換面了。
　　“最好如此。”方達轉身走向電梯，他打算在三點前處理完剩下的工作，然后買束鮮花、一只水果籃到醫院探視凌云。好好一個人怎么會突然吐血暈倒呢？他實在是越想越擔心。

　　　　　　　　　★　　　　　　　　★　　　　　　　　★

　　“神經性胃炎？”左昕璇惊訝低呼。
　　誰想得到凌云突然吐血暈倒是因為精神壓力造成神經性胃炎，再加上平日又沒有按時吃飯，以致胃穿孔，疼到昏倒。
　　看著病床上那臉色蒼白的病人，她真想罵人。他的廚藝不是很好嗎？怎么會把自己養到胃穿孔？
　　“凌大哥，你在搞什么鬼？”左昕璇抖顫的低吼里隱藏了無數的憂慮与憤怒。“你知不知道……我好擔心……”壓抑不住的水霧迸出她的眼眶。如果他現在不是這樣虛弱，她一定要打他几拳！“你可惡﹗都几歲的人了還這么不懂事……”
　　“對不起。”沙啞的嗓音顯露了他的疲憊与病弱。“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話讓她本來就澎湃的淚水流得更急。“討厭凌大哥、討厭、討厭……”她坐在病床邊，趴在他身上放聲大哭。令人難受的不止是他的病，還有許久沒見到他的心酸，被方渥華搞得亂七八糟的人生，更有……自己竟對他有如此強烈感覺的無措，全部交織成一張錯綜复雜的网，緊緊箍住了她的思維与生命，讓她茫然痛苦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夾雜著心疼与痛楚的眼瞬也不瞬地鎖住她，感情來得太過猛烈，讓他的理智來不及壓抑。他愛上她了，左昕璇，另一個男人的女朋友，而他成了那橫刀奪愛的第三者。
　　他用盡畢生所學也厘不清這复雜的三角關系，邏輯、理論、書本上所有的知識都無法用來解釋愛情。于是他成了一個無恥之徒。
　　“昕璇。”
　　听見他的聲音，她抹抹眼淚，楚楚可怜地抬起頭來。“什么事？”
　　“我……”他想表白，明知這份感情可能傷了她，他還是想說出來，他畢竟是自私的。“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
　　她點點頭。“有關你的病的事嗎？”
　　“我的病？”
　　“醫生說神經性胃炎多是因為壓力造成，你愿意告訴我是什么事情讓你精神緊張到病倒嗎？”她定定地望著他。
　　“呃！”他蒼白的臉上閃過一抹紅潮。“我是……”該怎么解釋才不會那么丟臉？他是因為過度想念她，又不知該如何是好，才會病倒的。
　　“凌大哥，你就算不當我是朋友，咱們好歹也是鄰居啊！你有什么問題不能与我商量？”左昕璇好擔心万一他的病成為習慣該如何是好？
　　“不是的，我……”為了不想被她誤會，他歎口气，認栽了，她要笑就讓她笑吧！“我好想你，思念讓我寢食難安，所以……就變成這樣了。”
　　霎時，她雙頰紅艷似血。
　　凌云半坐起身，拉住她的手。“對不起，我知道你跟方渥華已經……”
　　不給他說完的机會，她著慌地站起來，踢倒了椅子。
　　“我愛上你了。”但他還是控制不住對她表白了愛意。
　　她搖頭，不自覺地往后退。“不，凌大哥，你在開玩笑嗎？”她已經有一個煩到受不了的男朋友了，不需要第二個，他該是她的好大哥、好知己才對啊！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
　　但不給左昕璇思考的余地，病房門在此時被踢了開來，方渥華揚著一身火气走到病床邊。“很好，凌云，你終于露出狐狸尾巴了，但是我不怕你，我确信我對昕璇的心絕對不會輸給你。雖然你是第三者，不過我大人有大量，我愿意跟你公平競爭，咱們就來比賽，看最后是誰追到昕璇！”
　　左昕璇按著額角顛顛倒倒退了几步。不行啦！她快昏了，他們在說什么啊？比賽追求她？一個追求者已經夠煩了，現在麻煩居然要乘以兩倍，老天，救救她吧﹗
　　她癱軟在地，無措地看著兩名男人互下戰帖。看樣子，他們是玩真的。一個認真嚴謹的凌云、一個霸道狂傲的方渥華，同樣出色、也同樣麻煩。她該怎么辦才好？
　　而在病房門口也有雙同樣煩惱的眼，是方達，他最擔心的情況終于發生了。現下，他也只能祈求祖宗保佑他的公司在經歷這場戰火后，依然健在。

　　　　　　　　　★　　　　　　　　★　　　　　　　　★

　　“我回來了。”左昕璇踏著疲累的腳步回到家中。
　　“我那個笨蛋儿子沒事吧？”沙發上的凌霄毫無預警地丟過來一句問話。
　　“喝！凌伯伯。”左昕璇跳了起來。“你怎么在這里？”怪怪！青風竟然沒拿掃帚將她的對頭冤家掃地出門？真是太詭异了！
　　“我也在這里。”沙發的另一邊探出一顆五顏六色的小腦袋。
　　“哇！”這回左昕璇跌了下去。“青風，你……你的頭……”
　　“我的杰作。”凌霄驕傲地舉起手上的噴染劑。“可愛吧？”
　　“為什么？”左昕璇吞吞口水。天哪！左青風那顆頭應該是——“可怜沒人愛”才對吧！
　　“手气不好，沒辦法。”左青風泄气地揚揚手上的遙控器。因為嘴巴被凌云養刁了，所以凌云住院這兩天，她差點沒餓死，多虧凌霄義伸援手接管廚事，喂飽她后，又提議比賽玩電動，輸的人就借一撮頭發來玩玩，她輸了十几次，當然就換來一顆彩虹頭了。
　　“你們玩‘惡靈古堡’而青風……輸了？”太不可思議了﹗自稱“妖魔再世”的青風居然會玩輸人？左昕璇不敢相信地瞪大眼。
　　“豈止‘惡靈古堡’、‘禁入墳場’、‘吸血鬼德古勒’……她也全輸了。”凌霄睇了左青風一眼。太佩服這位台灣的“希區考克”了，不僅把家里布置的像鬼域、專門收集死人骨頭，連玩電動游戲都非挑靈异鬼怪的不可；變態得有夠徹底。不過卻非常夠勁儿，有挑起男人好戰精神的功效。
　　“青風！”左昕璇錯愕地張大了眼。
　　左青風尷尬地紅了臉。“你餓了吧？廚房里還有玉米粥，自己去吃。姓凌的老頭，咱們繼續廝殺，我不信嬴不了你。”她放意顧左右而言他。
　　“來啊！怕你不成？”凌霄沒告訴左青風，在沒回台灣前，他是美國某計算机游戲的設計師之一。她想玩贏他，再練個十年吧！
　　左昕璇則慘白著一張嬌顏。“青風，你……下廚？”她當下迅速地回憶著自己最近有沒有做過什么對不起青風的事，要不她怎會弄一鍋垃圾來欺負她？
　　“我下廚？”左青風拍著大腿狂笑。“你瘋了嗎？我還沒活夠呢，怎么會想要毒死自己？下廚的人是凌老頭啦！”
　　凌霄輕咳了兩聲。“不好意思，敝人才四十多歲，离老頭還有一大段距离，請不要隨便污蔑我好嗎？”
　　“是哦！剛好四十九嘛！差三個月滿五十。”左青風謔笑道。
　　“也對啦﹗比起你這個兩個雙十的女人，我是成熟穩重多了。”凌霄立刻回敬一記回馬槍。
　　“誰兩個雙十啦？我才三十六，正是一朵花的年紀。”身為女人，左青風最恨別人拿她的年紀做文章了。
　　“一朵花！”凌霄嗤笑。“什么花？塑料花？還是干燥花？”
　　“是嬌艷欲滴的玫瑰花﹗”左青風把手中的遙控器擲向他。
　　看他們又吵起來了，而且似乎沒有和平共處的跡象，左昕璇歎口气，徑自躲回房里。
　　鎖上房門、窗戶，也隔絕了外頭的叫罵聲，她無精打采地喚出腦海里另一個自己。
　　“喂，我該怎么辦？凌大哥好象是玩真的、方渥華又纏得教人受不了，我好想找個地方躲起來。”自從兩天前凌云在醫院里對她表白后，她的生活素質就直往下掉，如今已与煉獄同等級。
　　方渥華的醋勁和獨占欲几乎逼瘋她，而凌云……他的深情眼眸教她心疼欲碎。
　　她從沒嘗試過真正的戀愛，卻被迫得同時面對兩個個性迥然不同的男人的追求，把她的生活弄得一團亂，煩得她几乎想剃光三千煩惱絲，出家當尼姑去。
　　“你不會赶快選一個，叫剩下那一個死心嗎？”另一個聲音里也透露了濃濃的疲憊；本尊煩，“她”的日子顯然也不好過。
　　“我選不出來啊，我喜歡凌大哥、也不討厭總經理，但戀愛……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才算是真正的愛。”
　　“有沒有搞錯？難不成你想腳踏兩條船？”
　　“當然不是！”她拚命搖頭，一個已經夠麻煩了，除非她想變成神經病，否則她不需要兩段同時展開的感情。
　　“那干脆兩個都不要算了。”
　　“這樣不會太殘忍嗎？”
　　“不然你說怎么辦？不能兩個都要，也不能兩個都不要，叫你挑一個又挑不出來，那……你索性送他們一把槍，叫他們兩個去決斗，看誰命好活下來，你就跟他吧！”
　　左昕璇雙頰气得紅通通的。“我是很認真在請教你，你怎么可以亂出餿主意？”
　　“我也是很認真在教你，可惜你是朽木不可雕也，怎么也教不會，懶得理你。”另一個聲音送了她一記重重的悶哼，隱回她腦中深處，再不与她對談了。
　　“喂，你不可以拋下我！”左昕璇吸吸鼻子。她是真的茫然了，才想找人請教，可是……
　　“嗚嗚嗚……”她腦袋埋進棉被里，低低地啜泣了起來。
　　她不想傷害任何人。或許有人會認為她愚蠢，世事焉有完美？但她真的希望周遭每一個人都快樂。然而目前，不管她作了何种決定，勢必有人會難過。她到底該如何是好？
　　如果凌云不是想追她的話就好了，他一直是個貼心的知己，跟他在一起完全沒有壓力，喜悅像流水，細細地纏綣了她一身。
　　她一直是喜歡他的，他的穩重、包容、好耐性都深深吸引了她，多想跟他做一輩子的好朋友，那會是她今生最大的收獲……
　　“怎么又哭啦？”左青風晃著一串鑰匙踱進房里。她本來在客廳跟凌霄玩電動，心頭突地一悸，許是母女連心的關系，她一下子就猜出是女儿出事了，于是打發走凌霄，拿來鑰匙開門一看，左昕璇果然又躲在棉被里哭了。真是不長進，從小到大，碰著傷心事就只會往棉被里躲。
　　左昕璇悶在棉被里不肯出來。大家都說三角關系難解，就算她告訴青風，她也不一定幫得了她，說不定還會被恥笑一頓。
　　“是不是為了感情問題啊？”左青風是過來人了，她知道會讓一個天真的小女孩哭成這樣，除了男人，沒有其它。
　　左昕璇猛地坐了起來。“你怎么知道？”
　　“我若不知道，你是怎么出生的？”沒有一段刻骨銘心的錯愛，左青風不會心甘情愿當未婚媽媽，還把女儿養這么大。
　　左昕璇低著頭沈吟了片刻。“媽——”
　　“哇！”左青風惊叫了聲。“這么偉大的稱呼你也喊得出口？”
　　“別鬧了青風。”左昕璇沒叫過青風媽不代表不敬重她，其實在她心里是非常、非常敬愛青風的。“你以前……為什么……”
　　“你是要問我怎么沒跟你爸爸在一起是不？”左青風真怀疑，自己是如此聰明又伶俐，怎會生出一個如此駑鈍的女儿？九成九是當年那男人基因不好。“我十八歲跟你爸爸認識，他是個事業有成的男人，他用非常花俏的手法追求我，我迷眩了。但他不是那种會為了一棵樹而放棄整座森林的男人，偏偏我又只愿做男人的唯一，所以最后我們還是分手了。”
　　左昕璇柳眉微蹙，這情節听起來怎么好象小說里寫的，單純小女生被花花公子騙取感情的故事。“你愛爸爸嗎？”
　　“當然，他是那种棒极了的男人，很少女人不被他吸引，我相信我們戀愛時他也是愛我的，只可惜他天性多情卻難專一。不過基本上男人跟女人在面對感情時，處理態度就不一樣，女人靠愛來生活；男人卻只把愛當成飯后甜點，事業、金錢、權勢才是他們的正餐。”
　　左昕璇瑟縮了下。“听起來好恐怖，那你還愛爸爸？”
　　“為什么不愛？不管我們的結果如何，不能否認的，我談了一場非常甜美的戀愛。那一段快樂的回憶長存在我腦海里，除了我自己，沒人玷污得了它；而我選擇保留它。”
　　“可是你后來卻為了那段情付出了慘痛的代价。”
　　左青風拍拍女儿的頭笑了起來。“你是說未婚生女的事嗎？昕璇，如果你以為我生下你是一件痛苦的事，那你就錯了，我每天都過得非常快樂，你是我的寶貝女儿，雖然你有點儿笨，不過我還是很愛你。”
　　“青風﹗”左昕璇嘟起了嘴。她不能一天不損人嗎？連女儿都虧，真討厭！
　　“昕璇，別被世俗規范給騙了，誰說未婚媽媽就一定要過得很慘？我偏要教自己快樂，人生是我自己的，為了一個男人毀掉多可惜。你記住我說的話：不管這個男人條件多好，他不能帶給你快樂，你就別跟他在一起。”
　　左昕璇似懂非懂地歪著頭。“青風，如果同時有兩個男人在追我，我該怎么辦？”
　　“看你覺得跟誰在一起比較快樂就選那個人囉！如果兩個都很煩，就兩個都不要。”
　　左昕璇囁嚅地絞著十指。“但他們都對我很好，一個為了我改去了所有坏習慣；一個寬大地包容我，跟他在一起我覺得好舒服。兩個人我都不討厭，可是他們兩個都說愛我就很麻煩了。”
　　“那你就跟他們說，暫時不要煩你，等你想清楚了再給他們答案。”
　　“他們說要公平競爭，而對于這競爭方法我絲毫沒有置喙的余地，我很害怕。”左昕璇眼眶中浮出水霧，她不想要凌云或方渥華任何一個受到傷害。
　　“像這樣盲目的男人不要也罷！”左青風不屑地撇撇嘴。自古男人皆自大，以為靠蠻力就可以贏得美人歸了，真是蠢得可以！“昕璇，你根本不用擔心，你就跟以前一樣与他們相處吧，當他們是朋友，不要刻意去在乎他們想追你的企圖，你盡量做你自己，讓時間來替你做出決定。”
　　“可以這樣嗎？”
　　“絕對可以。”左青風親了她前額一下。“現在什么都不要多想，去廚房喝碗玉米粥，然后洗澡睡覺，我跟你保證，這种膠著的狀態很快就會雨過天晴。”
　　有了母親的保證，左昕璇頹靡的精神終于振作了起來。談戀愛她或許不擅長，但交朋友她就很厲害了，她決定先不跟任何一個談戀愛，大家都從朋友做起。

　　　　　　　　　★　　　　　　　　★　　　　　　　　★

　　今天是凌云出院的日子，左昕璇一大早就來到醫院准備接他出院。
　　“凌大哥。”真高興看見他回复紅潤的臉色，順眼多了。
　　“嗨！”瞧見她，凌云不自在地推推鼻上的眼鏡。從跟她表白后算起，已過了四天，她似乎已從大受打擊的情況下恢复了，偏偏他卻很不中用，至今見著她，依然覺得不好意思。
　　“恭喜你出院！”她開心地送上一大束黃玫瑰。
　　他傻了眼。送花不是男人的專利嗎？怎么她……
　　“你准備好了嗎？”她俏皮地背著雙手在他面前問道。
　　“什么？”她變換話題的速度太快，他的思緒根本赶不上。
　　“我是說你准備好可以出院了嗎？”
　　“啊﹗”凌云的臉又紅了。“好了。”
　　他果然害羞又怕生。左昕璇有趣地望著他。“那走吧﹗我已經叫好出租車，正在醫院門口等著呢！”她走過去想幫他拿行李。
　　“這個很重。”凌云閃了下，改把手中的花束塞進她怀里。“你拿這個吧！”他覺得一個大男人捧著花儿四處走很難看。
　　左昕璇聳了聳肩。看來他并不喜歡花，不過沒關系，要是再有探病的机會，她會記住別買花送他，改買……水果好了。
　　“那凌大哥，我們走吧！”他們相偕走出了醫院。
　　沒想到等在門口的不是出租車，而是方渥華。今天他開了一輛銀色保時捷，一身米白西裝，手里還捧著一大束艷紅玫瑰，要說多騷包、就有多騷包。
　　一見左昕璇，他立刻迎了過來。“早安親愛的，送給你，愿你人比花嬌！”
　　凌云有些自慚。同樣發表了追求宣言，方渥華就懂得買花送她，而他……別說禮物了，連一句甜言蜜語都說不出口，真是蠢死了！
　　方渥華輕蔑地望著左昕璇怀里原先那束黃玫瑰。“你送的？拜托，黃玫瑰代表分手耶！你有沒有腦子啊？”
　　左昕璇戳戳他的胸膛。“這玫瑰是我買來接凌大哥出院的。”
　　“買得好。”方渥華話鋒急轉。“用黃玫瑰來祝他跟醫院分手，你真聰明，昕璇﹗”
　　凌云張大嘴。想不到世界上有這么厲害的人，在情場上方渥華定然是戰無不胜、攻無不克；至于他，想打贏這場情仗恐怕有得熬了。
　　左昕璇則失笑地望著方渥華，他睜眼說瞎話的本領真是不可小覷。“你怎么來了？我叫的出租車呢？”
　　“我把他赶走了，凌云出院，我當然要親自來接他是不是？”方渥華不怀好意地睨了凌云一眼。他是故意開一輛保時捷跑車來接他的，只有兩個座位設計的流線型跑車，讓凌云在后座塞成一堆爛泥。
　　“噢！”左昕璇望了那跑車一眼。后座那么窄，塞凌云一條大腿都不夠，怎么讓他坐進去？
　　“請吧﹗”方渥華風度翩翩地對他們比出一個邀請的姿勢，同時殷勤地跑過去打開車門准備迎進他心目中的小天使，想不到左昕璇前進的方向卻陡然一變，她翻了個身坐進后座里了。
　　“凌大哥，你坐前座吧！”她說。
　　方渥華傻眼了。
　　“我？”凌云指著自己的鼻子。這樣妥當嗎？
　　“快點啊！”左昕璇催促著他們。
　　方渥華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將自己的殷勤送給了凌云這個臭情敵。
　　凌云一直到坐進車里都還能感覺到方渥華的怨恨如海嘯般朝他涌來，但他卻莫名地感到愉悅非常。在這場艱難的三角關系里，他是不是不小心小小地胜了那么一回？
　　好象是！尤其方渥華的臉色越臭，就證明他得到的好處越大。

第六章

--------------------------------------------------------------------------------

　　方渥華的獨占欲比左昕璇所能想象的至少高了一百倍。
　　他不准她幫凌云拿行李、不准她跟凌云走在一塊、甚至不准她走近凌家庭院，簡直就是霸道极了！
　　“好吧！我不送凌大哥回家，我進我自己的家門總行了吧？”面對方渥華那种幼稚的行徑，她連火都沒力气發了。
　　左昕璇看向凌云，只見他深邃的眼里閃爍著柔光，默默地注視著她。她心頭一悸，雙頰不由自主地泛起一抹酡紅，卻換來方渥華一聲沉重怒哼。
　　凌云不在意地揚了下唇角，穩重有禮地跟她表示完謝意，然后轉身回家。
　　“看夠了沒？”方渥華低吼了聲。
　　“你很沒禮貌。”左昕璇回過頭，不悅地瞪著他。
　　“哼！那是他假惺惺，你去問問每個墜入情网的男人，男人若真心喜歡一個女人，絕對會想獨占她；哪還會有禮地請其它男人來共享？這證明那男人的情意肯定不真。”
　　“是！”對于一個快要淹死在醋桶里的男人，跟他說任何道理都是對牛彈琴。左昕璇已漸漸學會不被方渥華影響她情緒的方法；她淡然地舉步往自個家門走。
　　方渥華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后。
　　“你還有什么事嗎？總經理。”她雙手環胸站在大門口睇著他。
　　“拜訪一下你家人，不介意吧？”如果他不能搬來跟她做鄰居，那至少他要取得在她家自由來往的權利。
　　“你要來我家——”她想起那個足以嚇死几百人的鬼屋，不确定方渥華的心髒是不是夠強。
　　“有何不可！”他霸道慣了，不待左昕璇同意，便伸手按下了門鈴。
　　霎時，一陣凄厲的慘叫響透半邊天。
　　“哇！”方渥華被嚇了一大跳。“發生什么事了？發生什么事……快報警……”他慌得有些語無倫次。
　　“你別緊張，只是門鈴而已。”左昕璇試著安撫他，但沒用。
　　“那個聲音那么慘烈一定是有人被殺了，這是殺人現場，天哪﹗昕璇，我們不能進去……哦！我們要進去，也許受害者是你的家人……”他在門邊跳上跳下的。
　　隔壁的凌云听見騷動，熱心地走出來查看。“怎么了？”
　　“他被青風的興趣嚇到了。”左昕璇無奈地看著方渥華發瘋。想不到這個向來不可一世的霸道男人居然會被一點點小玩意儿嚇成這樣，那他若見識到青風精心布置的鬼屋八成會暈倒。
　　凌云跨開長腿，邁著穩定的步子走近方渥華。“方先生。”他一雙大掌有力地抑住他的肩。“你冷靜一點儿，剛才你听到的只是門鈴聲，并非有人被害。”
　　“可是……叫得好慘……”那种聲音像是要把人的身体四分五裂那般恐怖，方渥華的心到現在還怦怦亂跳著。
　　“對，我知道那聲音很恐怖，我也被嚇過一次，但听習慣就沒什么了。收集靈异鬼怪用品只是昕璇她母親一點小小的興趣，外表也許可怕，實際上一點殺傷力也沒有。”凌云的嗓音低低柔柔的，像一縷春風，徐徐吹著，逐漸安撫了方渥華慌亂的心。
　　左昕璇著迷地望著凌云。在外表上，方渥華比凌云出色多了，他家世好、背景好，几乎無可挑剔；但很奇怪的，當這兩個男人并立在一起時，凌云沈穩如山的气質就特別凸顯出來。
　　凌云不需要任何外物陪襯，他只要站在那里，就足夠吸引所有人贊歎的目光，因為他是那么地成熟与不凡。
　　方渥華慍惱地咳了聲。“我們進去吧！”為了彌補剛才的失態，他發誓要加緊表現，以便給左昕璇留下好印象。“昕璇，你有鑰匙吧？來，我幫你開門。”這招溫柔体貼是他縱橫花叢多年學來的最佳追女法，保證凌云那大木頭無以匹敵。
　　“哦！”她沒多想就掏出了鑰匙。
　　方渥華立刻搶了過去，准備開門。
　　“等一下。”凌云快一步擋在鑰匙孔前。“你最好不要進去。”
　　方渥華嘴角漾起一絲邪笑。“怎么？你擔心我太受伯母歡迎，間接地會將你的身价拉低？”
　　“不是的，方先生！我只是想告訴你，你絕不會喜歡這屋子的裝潢，所以你還是別進去的好。”如果一陣恐怖電鈴聲都能嚇得他惊慌失措，凌云毫不怀疑里頭的可怕布置會嚇飛他的三魂七魄。
　　“你真是好心啊！凌先生。”方渥華一把推開他，將鑰匙插進鑰匙孔里。“可惜我的品味一向很高，我深信像昕璇這樣有气質的女孩子，她的家一定也會很美麗、很高雅。”泡妞守則第二條：嘴甜如蜜。相信此刻左昕璇一定已經被他哄得暈頭轉向了，至于笨凌云，等著接他的紅色炸彈吧！
　　“方先生，我想……”凌云還想勸他別拿自個小命開玩笑。
　　左昕璇突然扯了扯凌云的衣袖。“總經理既然想參觀我家，就讓他去吧！”今天一整個早上，方渥華的表現差勁到极點，他無禮、蠻橫、霸道，她覺得該是給他一點教訓的時候了。
　　方渥華以為左昕璇是在為他說話，得意地朝凌云一揚眉，鑰匙一轉，伸手推開了大門。緊接著，一陣比方才的門鈴聲更加凄慘壯烈的哀嚎磨出他喉頭。
　　一個斷頭的女人……不對，她的腦袋只斷了一半，還留下一層皮黏在脖子上，她站在玄關處對他揮手——
　　“啊！”方渥華嚇坏了，埋頭就直往前沖。然后，他看到好几具白骨吊在天花板上，隨著風儿吹動，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音。“呀！”他叫得喉嚨都快破了！
　　但恐怖還不肯放過他，一張七孔流血的臉浮現在牆壁上；他腳邊的茶几是由白骨組成的；壁上的燈飾是一顆骷髏頭，詭异的綠光從那兩洼空蕩蕩的眼眶中滲透出來……方渥華頓感頭重腳輕，暈眩主宰了他的理智，他顛顛倒倒地往下栽。
　　不行了，這太恐怖了，他受不了，要昏了、要昏……哇﹗底下那張踩起來很舒服的地毯上竟編織著魔女吃人的圖樣！他拚著最后一絲清明神志，死命地挪了挪虛軟的身子，以期將身子倒向沒舖地毯的大理石地板。
　　最后，砰地一聲，方渥華四肢大張，暈了個死透。
　　從頭到尾左昕璇就拉著凌云站在門口看戲。
　　“他昏了。”凌云很同情地說道。他第一回進她家也被嚇得好慘，不過他在美國過慣万圣節，更可怕的面具擺設他都見過，因此勉強保持了清醒姿態沒嚇死在她家。不過，看來方渥華就沒他這么好運了。
　　“他該得到一點教訓。”她認真地點著頭。“他今天很沒有禮貌、也很粗魯。雖然他對我霸道慣了，可是他乘机欺負你就不對。”
　　他眼神溫柔地瞅著她。小天使難得的惡作劇是為了他，因為方渥華對他不好，所以她堅持替他教訓他。
　　說不感動是騙人的，不過他不愛見她气鼓鼓的樣子，她還是無憂無慮、歡歡喜喜地笑著最好。
　　“沒關系，我不在意，你也別生气了。”他的手掌很大，可是他揉著她的發時卻像羽毛那樣輕。這舉動令左昕璇覺得自己好象突然被一陣閃電擊中了，她的腳步踉蹌了下。
　　凌云赶緊扶住她。“小心！沒事吧？”
　　他說話簡洁有力，他言行中規中矩，他也不會干浪漫事儿……就像大多數人說的，他是根呆木頭。
　　但看在左昕璇眼里，他卻是最溫柔的人。同樣表白要追她，方渥華卻讓她的生活卷起了一陣龍卷風。也有人跟她說過﹐一個會讓你大喜、大怒、徹底顛覆你情緒的男人，才是真正愛你、你也愛他的男人；因為愛情如果不瘋狂，就不足以掌控人類世界千百年了。
　　愛情的美妙在于它的特殊魔力，讓人欲生欲死、卻又欲罷不能。所以像她与凌云間這樣平緩無波，既不刺激、也不瘋狂的感覺，便不能稱為“愛”了。
　　可事實真是如此嗎？沈淀了几日心情，她再來回想与方渥華和凌云間的三角關系，方渥華是教她瘋狂；但她更喜歡凌云帶來的安全感，他讓她覺得舒服、可以信賴、想要依靠，就這樣相依相偎著几天、几月、几年也不會膩。
　　這樣含蓄的感覺真的不能稱為“愛”嗎？她不懂，睇望凌云的眼里閃著掙扎。
　　凌云又一次輕撫她的頭。“別想那么多，倘若我的表白只會將你逼入痛苦的深淵，我會很難過的。”說實在話，那日在醫院沖口說出愛她的話后，他就后悔了。
　　他一直看她被方渥華追求。在方渥華的濃情熾愛下，她變得憔悴而凋零。很明顯的，愛情并未給她帶來快樂，也許是因為她還太年輕，談不起這樣复雜的情愛。
　　他很心疼，疼得不知所措，拚命地想著她，思念得寢食難安……然而他還是不想給她帶來痛苦，他期望見到的是她的笑容。
　　那日會在醫院里沖動地表白，八成是因為他累坏了，虛弱的身体讓他的腦袋跟著迷糊，沒有細思就對她沖口說愛，把她嚇了個半死，還讓她困扰、難過好几天，他真是羞慚得無顏見她。
　　左昕璇望著他，看見他眼里的情欲掙扎，有一瞬間的慌張；她以為像他這樣穩重成熟的男人是不會有激情的，但顯然她對男人的了解還是不夠透徹。
　　不過他的情欲并不會讓她覺得討厭，反而心跳加快，雙頰似要冒出火來。
　　“青風告訴我，不用太在意那些事，這是交往中必然發生的事，我只要努力做好我自己，其它的，時間自會為我做出決定。”
　　看她已不再傷怀，他松下一口气。“青風說得對，時間會解決一切，你只要快快樂樂的就好，我絕不會逼你。”
　　她的心髒又咚咚地猛敲了兩下。“謝謝你，凌大哥！”
　　他差點看呆了她羞紅的嬌顏，雙手沖動地往前伸，卻在碰上她前硬生生地頓住。該死！他在干什么？凌云暗罵了自己一聲。
　　“凌大哥，你怎么了？”她歪著腦袋笑睇他，一派的天真無邪，好象一點儿都不了解，他剛才差一點就被情欲給控制，變成一只摧花大色狼。
　　“沒什么！”太過壓抑讓他的聲音變得沙啞難辨。“我們……方渥華……”
　　“啊？你再說一遍好不好？”
　　“不能把方渥華放在那里。”他深吸口气壓下心中狂熾的情欲。“他就算醒來，也會立刻再嚇暈過去的。”
　　“那該怎么辦？”左昕璇焦急地跑進屋里扶起方渥華。
　　“把他抬進我家吧。”居然被青風的興趣給嚇暈了，真是可怜的男人。
　　“也好。”她笑盈盈的眼望著他。“謝謝你，凌大哥！”
　　然后他們通力合作，一個抬腳、一個抬頭將方渥華給扛進了凌家。

　　　　　　　　　★　　　　　　　　★　　　　　　　　★

　　方渥華一睜開眼，就瞧見了那幕差點讓他被妒火給燒死的畫面。
　　“你們在干什么？”他跳起來，沖過去，分開沙發上并肩而坐的兩個人。“你們給我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總經理，你醒啦？”看在他才受過一場可怕惊嚇的分上，左昕璇寬宏大量不与他多作爭執。
　　“醒？”方渥華眨了眨眼，那恐怖的畫面頓回腦中。“天哪﹗昕璇，你絕不會相信我作了什么樣的噩夢。”他拒絕相信方才拜訪過的住所是昕璇的家。天使不都住在天堂里嗎？而那個鬼地方卻比地獄還恐怖，只适合惡鬼居住，比如說……凌云。對！方才那地方一定是凌家、而非左家。
　　“那不是噩夢，總經理。”左昕璇試著告訴他實情。“那是我家。”
　　“騙人﹗那個鬼地方、垃圾堆……”方渥華還沒說完，腦袋就受到一記重擊。“唉喲，誰偷襲我？”
　　“我﹗”左青風手插腰地站在門口瞪著他。“你敢批評我家是鬼地方、垃圾堆？”
　　“那個鬼地方是你家？”太可惜了，這么嬌艷的夫人居然落難至此﹗方渥華心中的英雄情結又張揚起來。
　　“還說？”左青風火大地又拿了個東西丟他。
　　這回方渥華終于瞧清楚先前敲痛他后腦勺的是什么玩意儿了。“骷……骷……骷髏頭……”天哪！難不成他真撞鬼了？“你……哪儿來的妖精鬼魅，膽敢在本少爺……面前作祟，還不速速离去，不然……”
　　“怎樣啊？”左青風又逼近一步，惡狠狠的笑容又把她的臉妝點得更加陰森詭异。
　　“呀——”方渥華放聲尖叫，閉著眼，雙手胡亂揮打著。
　　左昕璇微皺著眉頭。“青風，你把他嚇坏了。”
　　“自個儿沒用，怪得了誰？”左青風不屑地撇了撇嘴。
　　左昕璇不悅地瞪了母親一眼。“他好歹是我的老板之一，你想害我被炒魷魚嗎？”她轉向快被嚇瘋的方渥華，試著安撫他。
　　但方渥華太害怕了，渾然不覺靠近他的是左昕璇，盲揮的拳頭差點打中她。
　　“小心！”多虧凌云眼明手快，及時拉了左昕璇一把，挽救她一張花容月貌免于受損。“讓我來吧！”他拍拍她的肩，要她別擔心，再謹慎戒備地靠近方渥華﹐覷了一個空檔，抱住他捉狂的身子。“方先生，你冷靜一點儿。”
　　“鬼……鬼……有鬼……”方渥華臉色蒼白，語無倫次的。
　　“她不是，你誤會了，她是昕璇的母親，左青風小姐。”凌云皺著眉頭。捉狂的人力气好大，他被Ｋ了兩拳，好痛。“青風是個恐怖惊悚小說作家，所以喜歡收集一些奇怪的東西，她不是鬼，你看清楚點儿。”
　　“昕璇的母親！”這句話無异于一道響雷，筆直地打進方渥華的腦海里。“她……伯母……”
　　咚！左青風又敲了他一記。“有看過這么年輕漂亮的伯母嗎？”還是凌云聰明，懂得喊她“小姐”；決定了﹗她絕不將女儿嫁給這渾小子，昕璇要嫁也是嫁凌云。
　　方渥華錯愕地僵在凌云怀中。怎么這樣？這怪女人竟是昕璇的媽？而他……初見面就得罪了未來岳母，他几乎可以听見婚禮的鐘聲离他越來越遠了。
　　凌云見他呆了，小心翼翼、又好奇地搖了搖他。“方先生，你沒事了吧？”他不想抱著他太久，好累的。
　　方渥華眨眨眼回過神來。“喝﹗你抱著我干什么？變態啊？”他慌張地跳出凌云怀里。
　　“白痴﹗”左青風再啐他一口。
　　“伯……”下個字被左青風瞪進肚子里，方渥華勉強地牽起一抹歉笑。“對不起﹗美麗的青風小姐，剛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還請見諒。”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左青風十足地難伺候。
　　“非也、非也，對女性溫柔本就是男子漢大丈夫的責任。”定下心神后，方渥華終又恢复他花花公子的本色。
　　“請問方先生，你是追過多少女人才學得這樣油嘴滑舌的功夫啊？”左青風挪揄道。
　　“青風小姐，你誤會了，我絕對不是貪花好色之徒，只是人不輕狂枉少年，我怎能虛度青春呢？不過請你放心，我已經決定要安定下來了，我愛昕璇，絕對會對她忠心到底。”方渥華卯足了勁想扳回自己在昕璇母親心目中低落的地位。
　　好耳熟的誓言……左青風瞇著眼回想自己曾在哪儿听過這番話，望著方渥華，突然一個身影閃過她腦海。
　　“敢問方先生府上哪里？家里還有哪些人啊？”
　　方渥華心中大樂，以為左青風被他說動了，忙不迭現出优良的家世、富裕的背景以期博得未來岳母的歡心。
　　“我本家住在天母，不過台東、花蓮、屏東……全台各地都有方家的度假別墅，另外日本、美國、香港也有我們的產業。我父親方文、母親卓韻怡，台灣排名十大之內的‘宏泰信息’就是我們的家族事業。”方渥華說得口沫橫飛的。
　　“原來你父親就是方文啊！”難怪他這么怕鬼，跟他老子一個樣儿﹗左青風點著頭，不怀好意地對他咧開一抹詭笑。“我勸你別再追求咱們家昕璇了，你注定要失戀的。”
　　方渥華的下巴狠狠砸到地上。“為什么？青風小姐，你不喜歡我什么地方？我會改的，請你別阻止我和昕璇相愛！”
　　左青風懶得理他，目光轉向坐在一旁、看戲看得正過癮的女儿。“你們相愛了？”
　　左昕璇還沒回過神，就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砸得一愣一愣的，她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昕璇﹗”方渥華慘叫一聲，驀地將矛頭轉向凌云。“你老實說，剛才我昏倒的時候，你對昕璇做了什么？”
　　“我？”凌云一臉無辜。“我什么也沒做啊！”
　　“那昕璇怎么會突然不愛我了？”方渥華覺得這中間一定是凌云在搞鬼。
　　左青風拍著肚子，已經對這場無聊的三角習題感到厭倦。“你要吵到別的地方去吵，別妨礙我吃飯。”她一手拎起方渥華的領子，把他丟到一旁，再轉向凌云。“凌小子，你煮好飯沒？”因為凌家父子的手藝太好了，她已經吃上了癮，遂自動將凌家列為自家飯廳，每日三餐自動過來報到。
　　“還沒，我們還在商量是吃壽喜燒好、還是吃蒙古烤肉好。”左昕璇主動回答了問題。她摸著肚子、扁扁嘴，還真是餓了。
　　“壽喜燒﹖蒙古烤肉？”左青風感到自己口中正迅速產生出許多口涎。“是都很好吃，不過凌小子才出院，能吃這么油膩的東西嗎？”
　　“啊﹗”左昕璇歉疚地回過頭去。“對不起凌大哥，我都沒想到這問題。”
　　“沒關系，你們選你們喜歡吃的東西，我可以另外再煮些粥來吃。”對于吃，凌云并沒有太高的要求。
　　“不行！”反倒是左昕璇感到一陣陣心疼。“怎么能我們吃好料的，卻放你一個人喝清粥？要喝粥，大伙儿一塊喝粥。”
　　左青風發出一陣哀嚎。就知道儿大不由娘，她已經喝了五、六天的粥了，還要喝粥啊？
　　凌云也不忍心叫大家陪著他受苦，遂提議道：“不如我熬一鍋白粥，再用這些粥底幫你們做些特殊口味的廣東粥好不好？”
　　“特殊口味的廣東粥啊？”左昕璇雙眼發亮，小手不由自主又攀上凌云的肩。“凌大哥，你會做哪些口味的廣東粥？”
　　“我會做牛肉粥、滑蛋粥、魚片粥、狀元及第粥、鮑魚粥、皮蛋瘦肉粥、艇仔粥……大概就這些吧！”凌云老實地介紹著。
　　這景況讓方渥華看紅了眼。有什么了不起？不過是會燒几道菜罷了！他決定了，回家后也要叫家里的廚師教他几道各國美食，然后再用這些手藝挽回左昕璇和左青風的心。
　　“一個人限點一樣嗎？”左昕璇雙眼晶晶發亮看著凌云，只差沒把口水滴在他身上。
　　凌云愛怜地拍拍她的手。“你喜歡吃，就每种口味都做一些吧！我去准備材料。”把她留在客廳，他轉身走向廚房。
　　“凌大哥，我去幫你。”想到他這么疼自己，左昕璇就好開心，她蹦蹦跳跳地跟進了廚房。
　　想到就要有美食吃了，左青風拚命吞著口水。真好﹗養了個女儿，勾回一個廚師；早知道這樁生意這么好做，當年她就多生几個了，然后把南北大廚都勾回家當女婿，往后她還怕不能吃香的、喝辣的嗎？
　　“學著點儿，小子。”在客廳里等吃食時，她還不忘虧方渥華一頓。
　　今儿個一整天，方渥華的自尊心被傷害夠了，他气得失去了理智。“你以為我學不會嗎？”說完，他气沖沖地走進了廚房。他自幼聰明，讀書考試樣樣都拿第一，就算后來玩過了頭，整整一學期沒去上課，依然能以优异的成績畢業于哈佛。他就不信小小的几道菜能難得了他？他相信只要他用心學，不出一個禮拜，他一定能夠打敗凌云﹗
　　“恐怕很難。”在方渥華走后，左青風小小聲地說。因為她記得，他老爸方文也是塊只會煮垃圾的料，遺傳基因不好，儿子又能強到哪儿去？

　　　　　　　　　★　　　　　　　　★　　　　　　　　★

　　“喂，你最近春風滿面喔！”金咪咪揮開左昕璇辦公桌上的文件，一屁股坐了上去。
　　“是嗎？”左昕璇笑瞇了眼，方渥華已近一個星期不再規定她可以做這、不可以做那的了。她又拾回了過去那段自由自在的日子；白天工作順利、晚上回家后又有凌云疼她。她發覺凌云和她不止人生觀相似，興趣也頗相投；他們都不愛熱鬧吵雜的游戲，閒在家里的時候，一人拿一本書，各窩在沙發的一端靜靜地讀著，盡管看的東西各不相同，但宁馨的气氛卻教人愉悅。
　　“當然囉！事業、愛情兩得意，豈能不高興？”楚瑤揮著她紅艷如火的十指靠在她的椅背上。
　　“楚瑤姊！”左昕璇頰上浮現一抹嫣紅。“我才沒有呢！”
　　“沒有你臉紅什么？”金咪咪伸手在她紅嫩的雙頰上掐了兩下。
　　“說來還真羡慕你！總經理為了你，真是拚了老命，听說他又簽下一大筆訂單了，因為他的加入，咱們公司今年營業額預計可以增加百分之五。”楚瑤輕歎了口气。“早知道他是顆未經琢磨的鑽石，我就先把他泡起來放了，唉，真可惜！”
　　“便宜你了！”金咪咪伸手敲了左昕璇一記。
　　她大眼眨呀眨的。“楚瑤姊、咪咪，你們在說什么？”這公司是方渥華家開的，他努力工作是應該的啊！為什么大家都說是因為她的關系？
　　“說你好命啦！”果然傻人有傻福。楚瑤再歎一聲。“不過我也有新目標了，上回請你預測的那個男人……哎！有結果了嗎？”
　　“預測？”什么時候的事？左昕璇搔著頭回想。
　　“我也拿了一張給你喔﹗”金咪咪插口道。“我的照片還用信封裝著，跟楚瑤是同一天拿給你的，你該不會忘記了吧？”
　　“信封？照片？啊！”左昕璇一彈指，打開抽屜翻了半晌，找出兩個密封完整的信封。“是不是這個？”
　　“你連拆都沒拆？”楚瑤憤怒地掐著她的脖子。
　　“對不起嘛！前陣子發生太多事了，所以……”她天生不机靈，日前被凌云的病嚇傻了，哪還記得什么預測夢的事？
　　金咪咪不悅地搶過信封。同樣的材質、樣式、又都沒有屬名，到底哪一個是她的，哪一個是楚瑤的？“不管了。”憑著感覺，她隨便拆了一封，拿出里頭的照片。“果然這個是我的。”
　　“等一下，那我的呢？”楚瑤赶忙放開左昕璇，搶下另一個信封拆開。“呼！還好沒丟掉。”
　　左昕璇摸著脖子，喘了兩口气后，好奇地探頭觀看她們手中的照片。“凌大哥——”怎么那兩張照片上照的都是凌云？難道……
　　楚瑤和金咪咪張大了嘴，互看了對方的照片一眼。“你的新目標是他！”原來她們都相中了公司的新任計算机部經理凌云。
　　一時之間，三個女人你看我、我看你的，愕然相覷。
　　左昕璇的心扑通扑通地跳著。想不到楚瑤和金咪咪也都喜歡凌云？怎么辦？這個消息在她心中突地刮起一陣暴風雨……她不希望凌云被搶走。
　　“我去洗手間。”左昕璇一溜煙跑了。她得去找凌云問清楚，問他會不會看上楚瑤和金咪咪？畢竟她們都那么地漂亮，万一……哦！不，她不要有万一，她喜歡凌大哥，不希望与人共享他的溫柔！
　　這個念頭令她心頭猛然一悚！這种感覺是什么？獨占欲？她對凌云有獨占欲？這是不是代表她有一點點愛上他了？

第七章

--------------------------------------------------------------------------------

　　計算机部的經理室里，凌云鐵青著臉，一手撫著剛复原的胃部。“楊助理，你可以出去了。”第五任的助理還是一樣，他發誓再也不要用助理了，只會找他麻煩，可惡！
　　“可是……經理……”楊助理特意拉低領子，露出半抹酥胸。“我很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有心補救，只要你……”
　　“出去！”他暴吼了聲，通紅的眼像要吃人。
　　楊助理嬌俏的花顏一片青白交錯。打進公司以來，她沒有挨過罵，盡管她的工作能力是出了名的差，但因為她既美又媚，每年的考績評等仍然可以在各主管的床上搶回一個甲等來；她以為只要她花顏不老，這一招可以吃遍天下的，想不到會栽在凌云這根大木頭身上。
　　“出去就出去，有什么了不起？”她高跟鞋恨恨往地板上一跺。“姓凌的，你以為你很厲害嗎？咱們走著瞧﹗”她的裙下之臣多得是，隨便找一個，比如……方渥華，堂堂的總經理不信壓不垮一個小小的經理。
　　楊助理出去后，凌云重重地歎了口气。到哪里都有這樣的人，真是受不了！
　　他伸手在堆滿公文的辦公桌上尋找水杯。該死﹗被那女人气得胃痛，得赶快吃顆藥才行，不然再入了院，會讓昕璇罵死。
　　想起她，凌云唇邊不由得勾起一抹笑。上回不小心搞坏了身体，被她罵得好慘；別看她平時天真又迷糊，碰著事情時比誰都厲害，听說連總裁和總經理都給她罵了呢！
　　小小的年紀、小小的身体，像個娃娃一樣可愛、沒心机，卻又出奇地可靠，他真慶幸自己搬到她隔壁、認識了她！
　　“凌大哥。”一顆小小的頭顱在門邊一伸一縮地探著。可不就是左昕璇。
　　“昕璇。”凌云雙眼一亮。他正想著她呢﹗“怎么了？快進來啊﹗”
　　“可以嗎？”她拉開了門，卻站在門邊不動。
　　“當然可以。”他走過去將她拉了進來。“怎么會問這么奇怪的問題？”
　　“你剛剛在生气。”她第一次看見他發火，嚇了一大跳。“凌大哥，你究竟是為了什么事情生气？”
　　想起那件事，他胃又痛了。“你自己看吧﹗”他抽了份文件遞給她。
　　左昕璇才瞄了几行，忍不住惊叫了起來。“哇！這是什么東西？”十個字母拼錯了九個、還不包括漏掉的，天哪！這文件是哪個天才打的？
　　凌云終于找到水杯，喝了口水，吃下胃藥。“我也很怀疑這是什么東西？要讓客戶看到，公司八成要關門大吉了。”
　　左昕璇看他吃藥。“凌大哥，你又不舒服啊？”
　　“我……呃！還好，沒什么大不了的。”他試圖淡化事情，不教她擔心。
　　她想起醫生說，他的胃病是因為壓力過大引起的，莫非這也是他的壓力來源之一？
　　“不如……凌大哥，你的資料我來幫你做吧！”
　　“你！”凌云指著她。“可是你的工作不是也很多。”
　　“我已經适應了。”她自得地揚起眉。雖然還是常常在無意中被拐去做了很多份外之事，不過她已找出快捷方式，可以用最完整快速的方法完成它們。“我最近很少留下來加班了喔﹗”
　　“那真是太好了，昕璇！”他笑著拍拍她的肩。她一直很努力，而他欣賞認真的女人，或者……他能向總裁要求，讓她做他的助理。對了，就這么辦！
　　“怎么樣？我可以幫你的忙嗎？”她張大眼，黑白分明的瞳眸水靈靈的，煞是惹人怜愛。
　　“下回吧﹗如果我能跟總裁要求到你做我的助理的話。”倘若總裁不允，那他要他的助理年紀最少超過五十，以保證不會因為看他看到呆忘了工作。
　　“你別作白日夢了！昕璇是我的人，你休想將她留下。”辦公室大門忽地被踢了開來，方渥華气鼓鼓地走進來，他身后還跟了楊助理，她動作迅速地告到御狀，來找凌云算帳了。
　　“總經理……背后……”方渥華踢門踢得太猛力，如今那門反扑，正狠狠往他背上砸去。左昕璇瞧見了，急著提醒他。
　　方渥華赶緊回身拿手一擋。“哇！”想不到卻傷得更慘。
　　“小心！”凌云忙過去將門關好，省得方渥華再受第二次傷害。
　　左昕璇這才發覺方渥華十指上纏滿繃帶，剛才又拿手去撞門，此刻白色的繃帶上已隱隱滲出血跡。
　　“你的手……”她還沒說完，凌云點點她的肩，拿了一盒ＯＫ繃給她，然后又安靜地退回辦公桌后。“謝謝。”她朝他點頭致意。
　　凌云抿唇微笑。方渥華的傷口他很熟悉，記得年紀還小的他初入廚房時，也常弄得這樣滿手傷；如今方渥華為了博得左青風的青睞，以追求左昕璇，真是費盡心力了。
　　他同情方渥華，但也覺得他不夠聰明，他有自己的优點在，何苦一定要學別人？沒地埋沒了自己的長處，又自討苦吃。
　　左昕璇走向方渥華。“總經理，我幫你換藥吧﹗”
　　“我來！”楊助理很不客气地搶過昕璇手中的ＯＫ繃，并推開她。
　　“干什么？”凌云神色不善走過來，又把ＯＫ繃搶過手，怒瞪著楊助理。“我說過不准你再進我辦公室的。”
　　楊助理嬌顏大變，恨恨瞪了凌云一眼，隨即轉向方渥華。“總經理，你看見了，凌經理根本不把我們這些小助理當人看，呼來喝去不打緊，還對我們性騷扰。總經理，你一定要主持公道，為我們女性同胞爭回一口气。”
　　左昕璇張大了眼，不敢相信有人能把“睜眼說瞎話”這一招練得這么好。
　　凌云怒哼了一聲，本想再赶人，但是方渥華卻橫了他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哄著楊助理。“我知道你受委屈了，這樣好了，看你喜歡哪個部門，我幫你調好不好？至于換藥這种粗活哪用得著你做？万一把手做粗了，我會心疼的，所以你去休息好不好？”
　　“那我被欺負的事呢？”楊助理半邊嬌軀倚進方渥華怀里。
　　方渥華不著痕跡地避了開去，滿臉溫情蜜意地將楊助理請出辦公室。“你放心，你的事我會幫你做主的，再見。”
　　“嗯，拜拜！”楊助理笑逐顏開地在方渥華頰上吻了一記，臨走前還不忘對凌云拋下一抹挑釁的眼神。
　　方渥華急忙關上門，又搶回凌云手上的ＯＫ繃，交給左昕璇，可怜兮兮地巴著她。“昕璇，幫我換藥。”
　　左昕璇手插腰瞪著他。“你真相信她的話，要找凌大哥算帳？”
　　方渥華搖頭失笑。“怎么會？我雖然討厭凌云，不過我說過要与他公平競爭就一定會做到，我不會暗地里動手腳整他的。而且楊助理的個性我很了解，耍耍大小姐脾气而已，沒什么大不了，你別多心。”
　　“可是你剛才……”她很怀疑，那樣的溫柔會是裝出來的。
　　凌云拍拍她的肩。“你放心好了，總經理如果連實話和謊話都分不出來，也無法在兩個月內教人刮目相看了。”方渥華的“浪子回頭記”如今可是業界一大新聞呢﹗
　　多事﹗方渥華橫了他一眼，再輕輕執起左昕璇的手。“昕璇，相信我，我不會做你討厭的事的。”
　　她微頷首，但心頭還是覺得怪异。既然明知楊助理有錯，怎不當面跟她說，卻要裝得一派溫柔的樣子？好奇怪。不過算了，反正男人的心本就很難懂，她也懶得去探究了。“那我幫你換藥吧﹗”
　　“謝謝你，昕璇，你真是溫柔。”方渥華感動得眼眶泛出淚光。“我就知道我沒看錯人，昕璇是天底下最美好的女子，誰能夠娶到你、誰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
　　“是嗎？”她嬌顏點上兩抹胭脂。他的嘴好甜，總是把人哄得暈陶陶的，不過她自知沒那么好，所以更感羞愧。“其實我有很多缺點的，只是總經理沒發覺罷了。”
　　“不！我深信會自我反省的人，本身絕不會有太多缺點。”方渥華的甜言蜜語說得簡直是登峰造极。
　　左昕璇搖搖頭，知道方渥華專制霸道得根本不听人意見，遂也懶得与他爭辯，仔細地幫他換著藥。“總經理，你的手怎么會割了這么多傷口？”好象是刀子造成的，每根手指都最少有三道口子，新舊夾雜，他是怎么了？怎么會弄成這樣？
　　“呃……那個……”方渥華第一回感到口舌笨拙。怎么好意思在心上人面前招認他壓根儿是個廚藝白痴，學了几個禮拜的廚藝，卻連切蘿卜絲都不成？
　　凌云把他的窘境看在眼里，一時不忍，便出言替他引開她的注意力。“昕璇，你來好久了，不回會計部沒關系嗎？”
　　“啊！”她吐出一個單音。“我都忘了，那我先回去了，總經理再見，凌大哥再見。”她三步并做兩步跑了出去，半晌后又跑回來。“凌大哥，下班后我再來幫你打文件。”
　　“不要了，加班太晚不好。”凌云想了想，還是別在工作中加入三角爭斗得好，便拒絕了她。
　　“那帶回家打好了。”豈料她也固執，下定了決心就非做不可。
　　“昕璇﹗”凌云還想勸她改變主意，但她已經跑走了。
　　“你可真不賴。”方渥華吃味地撇撇嘴。
　　凌云搖搖頭。“總經理放心好了，我不會公私不分的。”他走回辦公桌后，又徑自埋首于工作。
　　方渥華看著他。真搞不懂這种悶得像石頭似的男人有什么好？跟他在一起只有“無聊”二字可以形容，可偏偏在這場情戰中，他就是被這只“肉腳”打得灰頭土臉。
　　“喂，你可不可以多學點儿做人的道理？你進公司不過月余，已經換了五個助理，惹哭五個女人，你難道就不能對她們溫柔點儿嗎？”
　　“對她們溫柔不是我的工作，而且，如果是你的文件被搞成這樣，我不信你不發火。”凌云丟了個資料夾給他。
　　方渥華看了兩眼，倒不生气，只覺好笑。“女人嘛﹗是生來哄、生來疼的，哪會是做事的料？你何苦苛求她們。”
　　凌云錯愕地看著他。“你的助理如果把你的工作搞成這樣，你也不生气？”
　　“我從不叫我的助理做這些粗活。”方渥華這輩子只會疼女人，不會使喚她們。
　　“那你的助理都做些什么工作？”凌云很訝异，方渥華看起來不像事必躬親的人。
　　“每天穿得美美的，負責幫我泡茶、影印、買便當囉！”干那些小事絕對不會出錯，就算錯了也無所謂。
　　“那原本該助理做的事呢？”
　　“另外請一個男助理做。”
　　“那你何苦請女助理？只要請一個男助理就行了，又省人事費用。”凌云真搞不懂這些花花公子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一個公司里，如果連只花瓶都沒有，那還能看嗎？”方渥華睨他一眼。“總之你把脾气改一改，學著對女人溫柔點儿，別老是把公司的女助理弄哭。”
　　“你對每個女人都溫柔？”
　　“廢話！對女人溫柔是男人的天職。”
　　“很抱歉，我不能苟同。”凌云搖頭拒絕了他的提議。
　　方渥華心頭冒火。“你這個人很不識相耶！我是好心教你辦公室的生存原則，結果你卻是這种態度？”
　　“問題是我現在身分不同了，我既已表明要追昕璇，我就有義務對她忠心，不能再任意對其他女人表示溫柔了。”
　　方渥華惊愕地問道：“你不會是說真的吧？追女朋友是追女朋友，跟欣賞美人根本是兩回事儿！”
　　“如果昕璇在我面前對其他男人好、或者欣賞他們，我會很不舒服；就像剛剛我嫉妒她幫你換藥一樣。同理，我若做了那些事，昕璇也不會愉快，我不希望她難過。”凌云認真的態度毫無轉圈的余地。
　　方渥華愣住了。這家伙是哪家博物館里出來的？腦筋比鋼鐵還硬，真是被他打敗了﹗可他的心頭卻不由自主地慌了，凌云那种義無反顧的姿態讓他覺得自己似乎會吃敗仗；他的堅毅是他所無法比擬的。
　　而辦公室里那番話全落入去而复返的左昕璇耳里了。
　　她上了安全梯才發現忘了把ＯＫ繃還給凌云，連忙跑回來，卻在門口听見他們對于“溫柔”定義的爭執。
　　她知道偷听別人說話是不道德的行為，卻移不開腳步，她想知道他們心里的想法，便默默地听著，當凌云說到：“……同理，我若做了那些事，昕璇也會不愉快，我不希望她難過。”她整個人都呆住了。
　　心頭有一點火苗在竄燒，她的眼眶熱熱的，心頭酸酸的，覺得好感動﹗這世上有什么東西能比得上一位可以對你將心比心的朋友？
　　凌云，他真的全心全意在為她著想！
　　突然，她想起母親的話：“時間可以幫你決定一切。”那個時間指的是否就是這個時刻？
　　她終于知道真正駐扎在她芳心里的是誰了——凌云，不幽默、不浪漫，沒有好家世、好背景，卻非常用心在愛著她的男人。
　　她那顆領受了方渥華無數鮮花、禮物而不為所動的心，只為凌云的認真而悸動；此刻，她終于發現她愛上凌云了！

　　　　　　　　　★　　　　　　　　★　　　　　　　　★

　　遠遠地，凌云望著左昕璇的背影發呆。站在公司大門口，晚風吹得她衣衫飄揚，她的嬌顏融入夕陽中，整個人閃閃發亮的，就像尊黃金打造的維納斯，美得靈幻、也美得不可思議。
　　他知道她是在等他下班，她說過要幫他整理資料。他應該過去接她的，但他的腳動不了，兩只眼睛瞬也不瞬地鎖著她，沉醉在她的美麗中。如果時光能夠就此停住該有多好？她的美他永遠也看不膩。
　　眼看著夕陽漸漸落下，左昕璇看了兩回手表。都六點了，凌云怎么還不出來，難道他今天加班？她把步子一轉，打算回公司樓上看看。
　　“昕璇！”他以為她要消失在夕陽里了，几個大步沖過來拉住她。
　　“凌大哥，你下班啦？”看見他，她整個人都亮了起來。
　　紅潮在他臉上一閃而逝。怎么好意思說他早下班了，只是看她看得呆了，以至于忘了叫她，讓她平白多等了近一個小時。
　　“凌大哥？”她纖手在他眼前晃著。“你怎么了？呆呆的。”
　　“啊？”這回紅潮凝在他臉上了。
　　“你的臉好紅喔！”她好奇地以指拭了下他酡紅的頰。
　　瞬間，有一團火在他心里爆開了，他的雙眼緊鎖住她的，無限深情在其間傳送。
　　“凌大哥……”她兩手捧住他的臉，沉醉在他編織的情网中。
　　“昕璇。”他拉住她不及离去的手，一個用力，將她的身子拉進怀里，迅雷不及掩耳地俯下身子，吻住她的唇。
　　她嚇了一跳，張大眼看他，在他臉上瞧見了水一般的溫柔，手腳不自禁發起顫來。
　　他的唇緊貼住她的，濕熱的舌在她唇齒間游移，仔細地一點一點品嘗著她的味道。
　　她身子倏然發軟，忍不住啟唇輕歎了聲；他的舌頭乘机探進，像只忙碌的蜂儿，貪婪地攫取她唇內的蜜汁。
　　怎么會有這樣激烈的感情？左昕璇的心狂跳得像要迸出胸膛，她的身体好熱、腦子里一片空白，唯一能感覺到的，是他的气息；清新如大海，沈穩中帶著巨浪波濤，仿佛要將她完全卷進他体內。
　　她再也無法思、無法想，只能依靠本能伸出雙手，緊緊攀住他的脖頸，將身与心全部交托到他手上。
　　當她的身体貼合在他身上時，凌云渾身一顫，感覺像是心髒被埋進一万頓的炸藥，在剎那間，炸飛了他全部的理智。
　　他不由自主抱高她，讓她胸前的柔軟廝磨著他俊偉的胸膛，將她的臀部按向自己的欲望中心，緊貼的身軀恨不能當下合為一体。
　　“唔……”初嘗激情的左昕璇化為柔柔春水，徹底迷眩在他的魅力中。
　　“昕璇、昕璇……”他使盡了吃奶的力气才离開她身上。她太美好，值得更好的對待，他不能隨意輕薄她，可是……老天！她是他見過最吸引人的寶貝！在沒碰到她之前，他很以自己的理智自豪，但一碰到她呵！他連“理智”怎么寫都忘了，只覺身子快被欲火燒融了﹗
　　“凌大哥……”她水汪汪的大眼被欲情熏染得更加蒙矓醉人，那融合著天真与信賴的表情令凌云心頭狠狠一震。
　　“昕璇，對不起﹗”
　　“為什么？”他覺得吻她是錯的嗎？她好喜歡那個吻。
　　“我不該隨便輕薄你。”
　　“但我喜歡啊！哦……”她俏臉脹得通紅。“我是說，我……如果你真的愛我，就不要說吻我是錯的。”
　　她真是個寶貝，永遠教人惊奇与喜愛。他深情的眼溫柔地凝望著她，伸手撩起她一溜散亂的發絲撥回耳后。“吻你是我這輩子做過最甜美的一件事，但我不該在你還沒有作決定前欺負你。”
　　她定定地瞧著他。他是個君子，沒人比他更懂禮、知禮了，根本不用再想，她已清楚自己心中所愛是誰！
　　“凌大哥，你放心好了，那個吻絕對不會是欺負。”
　　“咦？”他愣了下，難道她是在暗示……
　　“呵呵呵……”她像個林中精靈輕快地躍离他身邊。“凌大哥，咱們今晚不是還有事情要做嗎？快一點，該回家囉！”
　　“昕璇！”她干么不把話說完？這樣吊著他，他會心煩得睡不著覺的。
　　“快點，凌大哥。”她在他跟前跑著，不停對他揮著手。
　　他莞爾一笑。看來這小妮子還不想教他安心呢！算啦，她還這么小，要逼她去認同一樁感情是有點儿殘忍，青春少女是有權利多玩一些的，他愿意再給她一些時間。
　　“等等我，昕璇。”他跑過去，牽起她的手。
　　她呆呆地望著兩只交握的手；她的小手在他的大掌中被包得密密實實，有一股溫暖從他的掌中傳進她心里。她忍不住低喃。“執子之手，与子偕老。”
　　“你說什么？”他沒听清楚，側低下頭望著她，瞧她跑得滿頭大汗，他溫柔地掏出手帕為她擦汗。
　　左昕璇閉上雙眼，滿怀感激地領受他的深情，心口柔軟得像要化掉。“凌大哥，你會一輩子牽著我嗎？”
　　他將她握得更緊了一些。“當然。”
　　“不管發生什么事都不放手？”她的螓首倚在他的手臂上低問。
　　“不放。”他堅定地、緊緊地握住她。
　　“那我就跟你牽一輩子的手。”
　　她的呢喃像絲一樣輕盈柔軟，但听入凌云耳里，卻變成了一道響雷，轟然擊中他的心靈。
　　“昕璇！”知道他終于得到她的承諾，他万分欣喜地擁住她。“我會跟你牽手一輩子，不管發生什么事都不放開。”
　　聞言，她心滿意足地笑了，有了他的承諾，她自然有信心去面對方渥華、金咪咪和楚瑤。她會很清楚地告訴他們凌云和她已互愛互許，并向他們道歉；不管他們愿不愿意原諒她，對于這份愛，她都堅定不移。

　　　　　　　　　★　　　　　　　　★　　　　　　　　★

　　婚禮的鐘聲像天籟一樣悅耳，但新娘的表情卻如大盤石般地沉重。
　　她瞧著身邊滿面春風的新郎，知道他非常高興有這場婚禮，可她一點儿都不覺得開心，因為她想嫁的人不是他。
　　她轉身，望見心中真正想要的新郎人選，“他”就在不遠處笑眯眯地看著她。
　　怎么會這樣？“他”明明說過愛她、說要一輩子牽她的手的，可為什么此刻伴在“他”身邊的人不是她，而是……另外兩個美艷動人的成熟女子？
　　她哪里不好？“他”不要她了！
　　不！她愛“他”啊——
　　“凌大哥！”悲凄的叫聲划破午夜的宁靜，左昕璇滿臉淚痕地自睡夢中清醒。
　　她又作預知夢了！頭一回，她夢中有了結局，不再以分离做收場，但那結局卻不是她想要的。
　　她夢見自己与方渥華步入禮堂，而凌云，她心目中真正的所愛，卻笑看著她嫁予其它的男人。
　　“不、不……”她啜泣地坐了起來。她不要這樣，她是不討厭方渥華，但她愛的是凌云啊！上天為什么要她嫁給方渥華？
　　“你告訴我，我該怎么辦？”她好慌，急著向腦海中另一個自己尋求答案。“你起來啊！別睡了，我有問題要問你。”
　　“你煩不煩啊？”好夢正香卻被吵醒，另一個聲音气得像要殺人似。
　　“我又作預知夢了。”但左昕璇管不了，她只急著想找個“人”傾吐滿腔的憂慮。
　　“喔！恭喜，又有情侶要分手了。”
　　“不對，這回預知夢的主角是我。”
　　“那更好﹗打從方渥華跟凌云宣布要追你之后，你就整天神經兮兮的，弄得我也差點跟著發瘋，現在終于要結束了，我也可以脫离苦海了。”
　　“我夢見跟方渥華結婚，而凌大哥……他跟咪咪和楚瑤姊在一起了，嗚……”
　　“是嗎？那也不錯，你總算還嫁得掉。”
　　“你到底有沒有搞懂？”左昕璇憤怒地低吼。“我愛的是凌大哥，卻得跟方渥華結婚，怎么會這樣？”
　　“命啊！姻緣天注定，也許你跟凌云今生無緣，你們來世再會吧！”
　　“我不要！我喜歡凌大哥。”
　　“也許他今生真正的有緣人是金咪咪和楚瑤呢！”
　　左昕璇渾身一震，捂著臉，又哭得更厲害了。
　　“喂！”另一個聲音不耐煩地哼了下。“不想認命就去爭嘛！你哭什么？”
　　“爭﹖”
　　“對﹗就是去爭，跟金咪咪和楚瑤爭、跟你的命運爭、跟所有阻礙你跟凌云在一起的人爭……如果你肯提起勇气去爭，或許可以爭出一片天。”
　　“真的？”
　　“不試試看怎么知道？”
　　“我愛凌大哥，可是命運注定……”左昕璇不曉得該如何去爭？這樣的預知夢她已經作了四年，每回都好准，准到她被人封為“失戀女神”；而今她卻要親自去打破那份准則，有可能辦得到嗎？
　　“你既然認為命運天定，跟凌云是非分手不可，那你就繼續去哭你的失戀吧！不好意思，我累了，要睡了。”另一個聲音又自顧自地切斷了通訊。
　　“等一下，我還沒……”左昕璇沒能留下“她”，挫敗地捂著臉又細細地哭了起來。
　　為什么她命中注定的真命天子會是方渥華？想著那個霸道不凡的男人，他有錢有勢，本該是所有女性的夢中情人，奈何她就是對他起不了情愫！
　　反而是凌云，他的成熟穩重讓她情不自禁沉醉其中。
　　愛情就是這般沒道理，身世背景評之不得、名利權勢切不斷它；當她愛上凌云時，她只看到他這個人，其它的一切外物都自動消失無蹤了。
　　她想要他！生平第一次有了這种与命相爭的覺悟；她不要來世再會，她要真真實實的愛，要与他相守一生。
　　然而……轉念一想到金咪咪与楚瑤。她們兩個人到底誰才是凌云的真命天子，她為何會夢到二女伴一郎的景象？
　　如果她跟她們搶凌云呢？她們一定會很生气，也許再也不認她這個朋友了。怎么辦？她既想保有這份難得的真愛，也不愿失去友情啊﹗
　　但倘若是凌云變心呢？噢﹗她不敢想，若真有那么一天，她……淚水在她眼眶中打轉。她不知道，這是她生平第一次兩情相悅的戀愛，她投入了全副心力，若遭背叛，她怕自己再也無法振作起來。
　　當年母親是如何從失戀的深谷中爬起來的？怀了身孕，在最痛苦、脆弱的時候，卻被最愛的男人背叛，那股傷与痛肯定不好受，但青風重新站了起來；青風常說是因為有了她，她是青風活力的來源……
　　“啊﹗”她曉得了！如果情況真走到最差，她跟凌云注定今生無緣；那她就學青風，怀了他的孩子再分手。但她絕不与方渥華結婚，她要一個人養大孩子，就好像青風那樣，堅強地、努力地撫養著心愛男人的孩子，母子倆相依為命過一生。

第八章

--------------------------------------------------------------------------------

　　最近左昕璇有了個新綽號——奇跡女神。
　　因為她，公司里最放蕩的花花公子方渥華不僅浪子回頭、遠离花叢、專心投入工作、甚至大展長才，一舉為公司贏得近半年份的業績。
　　這是一項奇跡，而創造此項奇跡的正是左昕璇；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方渥華是因為愛她，才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在慶祝公司業績再創新高的宴會上，所有人都興奮難抑地對著她道恭喜，人人欣見這對金童玉女的結合，他們贊揚這段愛情，歌頌它是新世紀麻雀變鳳凰的典范。
　　總裁方達更當眾宣布自即日起調任左昕璇為方渥華特別助理，方渥華樂得像要飛上天似的。
　　凌云亦含笑接受了這項調派令。方達在公布此一消息前曾找他商量過，他發誓不干涉他与左昕璇、方渥華間的三角戀情，但他請求他幫助方渥華重生，凌云拒絕不了，只得答應。
　　不過他心中也自有想法，他与左昕璇已驗證了他們之間的愛情，他相信她不是見异思遷的女人。他們都是成年男女了，應懂得分辨公事与私事；未來，他們還有很多机會跟异性合作，不能因為嫉妒就盲目地斬斷一切社會關系。他相信她亦如是想，所以同意她去擔任總經理特別助理一職。
　　唯獨左昕璇，她黯然地立在角落，著慌的目光追隨著凌云的一顰一笑。
　　日前的預知夢告訴她，凌云并非她今生的真命天子，方渥華才是。她仔細地考慮了許久，反复細察自己的心，卻無奈地發現她永遠無法用女人愛男人那种感情去愛方渥華。她是喜歡他，但卻是像兄妹那樣的友愛。
　　可凌云就不同了。他日夜占据她的心，她對他有渴望，想要親吻他、碰触他、了解他、融入他的生活；她以為這樣的感覺才叫做“愛”。
　　如果有一天，她要与某人結婚，共度一生，這人絕非凌云莫屬﹗
　　她太愛他了，無法忍受被他之外的男人碰触，也受不了沒有他的日子；她想該是跟方渥華說清楚的時候了，不愛就是不愛，命運也改變不了她的心。
　　“昕璇﹗”方渥華找到了她。“你看到了嗎？我成功了，我早說過只要我肯做就一定會成功。”他意气飛揚地說道。
　　“恭喜你。”雖然無法愛他，但她還是喜歡他，也誠心地對他道恭喜。
　　“這全是為了你！”他雙目燃著少男初嘗戀愛的激情。“我愛你，你知道的，只要是為了你，別說几樁生意，就算是全世界，我也會努力去為你贏回來。”
　　“不，你不該這樣想，你的成功全歸因于你的努力与認真。”她沒見過像方渥華這樣聰明、霸气的男人，他一點都不虧負他黃金單身漢的美名；然而愛情就是沒有邏輯可尋，白馬王子挑動不了她的心，她只為成熟穩重的凌云心悸。
　　他神色一黯，雙眸里迸出指控。“你還是無法接受我？為什么？我為你做了那么多！”
　　“因為愛情不能以付出多寡來決定。”她語气溫和地說道，三個月前的稚气已不复見，取而代之的是陷入愛河中的女人的堅毅。“我很抱歉，總經理。我喜歡你，從我第一眼見到你就覺得你很有親切感，就好象是同胞手足、或多年老友似的，但這不是愛，我無法以一個女人的心來愛你。”
　　“是因為凌云！”他咬牙，恨恨的目光掃向不遠處的情敵。“只要他不在，你一定會愛我的。”
　　左昕璇搖搖頭。“總經理，不知道你有沒有听過同事叫我‘失戀女神’？”
　　“听過又怎樣？我對你的心此生不渝，只要你肯睜大眼，你這輩子將永遠不需要再擔心失戀。”
　　“但這個綽號的真義卻不止如此。”她不安地扭著十指。這是她第一回主動向人說明自己的能力，她無法确定他听完后會有什么樣的反應？是厭惡、害怕……還是其它？“他們叫我‘失戀女神’是因為我專門預知失戀。”
　　“預知失戀？”這是什么鬼玩意儿？他身上的汗毛一根一根豎立起來。
　　“就是我會作一种預知夢；在夢中，我能看到一對情侶的未來。本來這种能力應該是全面性的，但在我身上卻不同，我通常只能瞧見分离的結局，而且很准，屢試不爽。這也是為什么他們叫我‘失戀女神’的原因。”
　　他詫异地招來服務生，連灌了三杯香檳，才有辦法再開口。“你該不會是想告訴我，你因為夢到与我分手，所以才徹底拒絕我的愛吧？”
　　“正好相反。我夢見跟你結婚，而這是我頭一回夢見美好的結局。”
　　“那你為什么還要拒絕我？”他忍不住低吼，引來數道好奇的眼光。
　　“總經理，你太激動了。”左昕璇不希望成為同事們飯后八卦的題材，遂拉著他避進了最近的一間會議室里。
　　“我怎能不激動？”方渥華在會議室里來回踱著方步。“你前一秒才說你有預知能力，預知了我們的婚禮；后一秒你就馬上告訴我你無法接受我，這是什么意思？你在耍我嗎？”
　　“我并無此意。”她以難得的冷靜，悲哀地說著。“我是預知了我們的婚禮，但在預知之前，我已將我的心送給凌云了，我收不回來。我愛他，愛得太深，所以盡管命運注定，我還是無法接受你，只能跟你說一聲抱歉。”
　　他臉色一路從鐵青脹到通紅。“為什么？我哪里比不上他？”銜著金湯匙出世的天之驕子竟會敗給一個小小的經理，這教他情何以堪？
　　“你很好，論人品、家世、背景、成就……以一切世俗的觀點來看，你都是最棒的，但愛情卻無法用常識來分析。我只知道當我發現時，我的目光只看著凌云，心里只裝得下他，唯有在他身旁才能令我打心底感到宁馨与愉悅。”
　　“你說那些都是廢話。事實是，在你心底，我連凌云的一根頭發都比不上。”方渥華气得頭頂生煙，什么理智都飛了。他只知道他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就像個白痴似地自導自演了一場“浪子為愛重生記”，而她卻壓根儿沒將他放在眼里。
　　她抿緊唇。如果她無法跟他講道理，那還有什么好說的？
　　然而她的沈靜卻令方渥華更加憤怒了。她連話都不屑跟他說嗎？她竟這樣看不起他﹗
　　怒火摧毀了他的自制力，他大步沖近她身畔，用力攫住她的身子。
　　“你想干什么？”左昕璇嚇了一跳。看見他眼里的狂暴和情欲，她該覺得害怕才對，但很奇怪，她心底隱約有种体認，認為他并不會真的傷害她。
　　“只要我占有了你，你就非嫁給我不可﹗”他不接受失敗，他方渥華這一生都不會有那种污點存在。
　　她冷淡地搖頭，瞧著他的目光深沉得像憂傷的大海。“你不會這樣做的，我相信你并不是自私冷酷之人。”此時的她已非昔日天真不解事的小天使，戀愛開拓了她的眼界，讓她漸漸變成一個聰慧、自主的小女人。
　　他心頭狠狠一疼。他是多么地喜歡她啊﹗不過在電梯間偶然相遇，她就勾起了他全副的注意力，讓他的目光离不開她。他可以為了她改變一切，但為什么她就是無法愛他？
　　“你看我會不會？”他俯下頭，不容她反抗地用力吻上她的唇。他太想要她了，想得無法去分辨是非黑白。
　　她起初大吃了一惊，但心情一下子就平复了回來。方渥華的吻并不能引起她沉醉的反應，跟凌云吻她時大不相同，沒有火熱、沒有快感、更沒有激情，相信他也發現到了。
　　方渥華錯愕地放開她，著慌的眼迎上她歉疚哀傷的眸。為什么里頭沒有指責？她不恨他的輕薄嗎？他的心好亂，跟摯愛的女人接吻卻沒有天雷勾動地火的感覺，反而有一种詭异的罪惡感。
　　“可惡！”他恨恨地一拳擊中牆壁，轉身跑了出去。
　　左昕璇吐出一口沈悶良久的長气，感覺剛才那場對抗好象持續了一世紀那么久，而這才只是一個開始。她的手忍不住有些抖，心情是激動的，因為她剛打贏了人生中第一場征戰。下面還有兩場。
　　她不停地深呼吸，期待在空气中找到屬于她的勇气。半晌后，她下巴抬得高高的，像個正准備赴戰場的女戰士，將要去贏回一場美麗的愛情。
　　左昕璇才出會議室就被金咪咪和楚瑤給拉走了。
　　“喂，你在搞什么鬼？總經理剛才跑出去了，你知不知道？”金咪咪推著她走到電梯口。
　　“我知道。”左昕璇緊攀住電梯門，不肯再往里頭走。
　　“那你還不快去將他追回來？”楚搖不滿地咕噥著。“小倆口吵架是很正常的，但你要是錯過了這難得的金龜婿，保證你會后悔終生。”
　　“你們別再推我了。”左昕璇甩開她們，讓電梯徑往一樓去。“我剛才已經跟總經理說清楚了，我和他是不可能的。”
　　“你說什么？”金咪咪一副見到鬼的惊駭模樣。“你跟總經理分手了﹗”
　　“你有瘋啦？那么好的男人你竟然不要？”楚瑤真想掐死這個浪費的女人。
　　“我已經有男朋友了，怎還能跟總經理在一起？”左昕璇無辜地辯解。
　　“你有男朋友啦？”金咪咪眼珠子瞪得差點掉出眼眶。
　　“甩掉他。”楚瑤語气堅決地叫她分手。“我告訴你，世上再無男人像總經理那樣，有錢、有勢、又愛你了，任何一個有腦子的人都知道該舍誰、選誰！”
　　左昕璇緩緩地搖搖頭，天真的臉龐上覆蓋著一層陰郁的薄紗。“太遲了，我已經作出了選擇。”
　　“可以改啊﹗”金咪咪气急敗坏地嚷。
　　“但我愛他啊！好愛、好愛的。”左昕璇吸吸鼻子。“對不起楚瑤姊、咪咪，我真的很愛凌大哥。”
　　“你的男朋友是凌云！”楚瑤和金咪咪同聲惊喊。
　　左昕璇邊點頭、邊掉淚。“我試過不要去愛凌大哥的，可是我做不到。他人好好，從他搬到我家隔壁，我就好喜歡他，每天的相處又讓我更愛他。我愛凌大哥，除了他，我無法愛其它男人。”
　　“而我們拿凌云的照片給你，請你幫忙做預測的時候，你居然瞞著我們？”金咪咪气得全身發抖。
　　楚瑤恨恨地瞪著她。“左昕璇，我真沒想到你竟是如此虛偽的人，拿總經理做幌子，卻跟凌云暗通款曲！當我告訴你，我看中凌云時，你想必在心里偷笑我的不自量力吧？”
　　金咪咪和楚瑤都是成年人了，在這花花世界中暢然游戲將近十年，什么樣的愛情沒有品嘗体會過？老實說以她們現在的情況，已不會很在乎能不能跟凌云有個好結局；因為歲月告訴她們，世事不如意時常八九，人生并非每件事都能順遂心意，只要曾經努力過，就不枉此生了。
　　但她們卻對左昕璇的隱瞞感到無比憤怒。也許她們老是把工作丟給她做，看起來好象在欺負她；可實際上，她們都很喜歡這個天真的小女孩，拿她當自個儿妹妹般看待，當有人危及到她的安全時，她們也曾不顧一切地維護她。
　　結果呢？她們以為純洁美善的小天使，竟是最卑鄙的小魔女！她完全辜負了她們對她的一片信任。
　　“不是這樣的。”左昕璇急著解釋道。“總經理雖然說過要追我，但我一直沒有答應啊……”她將這場三角戀情的始末全數托出。
　　“就算如此，在你看了我給你的照片后，你為什么不直接告訴我，你正在跟凌云談戀愛﹗”楚瑤覺得自己像個傻瓜一樣，任人耍得團團轉。
　　“我不是故意隱瞞的，我只是不曉得該怎么說？”左昕璇咬著下唇，可怜兮兮地眨著眼，努力不教眼眶中的淚珠落下。
　　“所以你就欺騙我們？”金咪咪嫌惡地看著她。“我真恨自己為什么要相信你？”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左昕璇一再地對她們鞠躬說抱歉。
　　楚瑤失望地擺擺手。“事情都發生了，才來說對不起有什么用？算了，就當我看錯人，是我自己笨，怨得了誰？”她轉身走了，不想再看到左昕璇。
　　金咪咪怒哼一聲，也跟著离開。
　　“楚瑤姊、咪咪……”這樣的結局雖早在左昕璇的預測中，但她依然感到悲傷不已。
　　剛進公司時，她因為年紀最輕，什么事都不懂，惶惶然地像只易受惊慌的小白兔，多虧有楚瑤和金咪咪在，她們總是瘋瘋癲癲地拖著地到處玩、到處鬧，就是在這樣的游戲中，她認識了公司、也适應了新環境。
　　她一直是喜歡她們的，盡管她們在公司的名聲并不頂好，老有人傳說她們是花蝴蝶、一天到晚追著有錢的男人跑；但只有她知道，在她們開放的外表下，其實有顆豪爽大方的心。
　　今天，若非她徹底傷了她們的心，她們不會為了一件小事大發雷霆。她真是做錯了，可除了道歉，她不知道該如何彌補自己的過失？

　　　　　　　　　★　　　　　　　　★　　　　　　　　★

　　凌云發現左昕璇近日的轉變，她好沒精神，向來晶亮的眼總是染著一抹輕憂，教人忍不住為她擔心。
　　“昕璇，發生什么事了嗎？”他体貼地為她沖來一杯牛奶當作加班的消夜。
　　“啊？”她從計算机屏幕前抬起頭來。“凌大哥，你說什么？”她剛才太專注于自己的心事了，沒听見他說的話。
　　“你最近很不開心。”他注意到了，打那日慶功宴后，她一直郁郁寡歡；而方渥華，那創造奇跡的浪子居然又回复到從前流連花叢的日子，并且玩得更瘋。“你跟總經理吵架啦？”
　　她睜著一雙水靈靈的烏黑瞳眸凝望他。“凌大哥，你……你相不相信命運？”
　　他愣了下，不确定這是他們剛才正在談論的話題？“是青風的新書嗎？你看了內容，才覺得不愉快？”果真如此，也難怪左青風會成為恐怖惊悚小說界第一把交椅了，好一本影響力深遠的小說！
　　“不是的。”她焦躁不安地扭著十指。“是我想知道，若命中注定我們不能結合，你還會一樣地愛我嗎？”
　　他眼底浮著一抹深情，柔柔的目光不停向她傳去。“昕璇，以前我就說過，即使你最后選擇了方渥華；只要你認為那決定對你最好，我還是會含笑祝福你。這樣你還不明白我的心嗎？”
　　她眼眶中有水霧在聚集。“凌大哥，我也一樣，不管最后你會不會娶我，我都一樣愛你！”
　　他伸手將她擁進怀里。“昕璇，我要你知道，我早准備好隨時娶你進門，只要你點個頭，我們馬上結婚。”
　　她不敢點頭。早知今生有緣無份，又怎能輕許諾言？！她螓首埋在他怀里，恣意地汲取著他的濃情蜜意。
　　他誤以為她的遲疑是因為慌張，這在一個十八歲少女來說再正常不過了，年輕代表著生活經驗不足、不夠穩重，因此他并未過度逼迫她。
　　然而他卻不知道，在愛情世界里，有時太過体諒也會變成一种傷害；畢竟机會稍縱即逝。
　　左昕璇在心情稍微冷靜過后，已打消了与凌云步入禮堂的念頭，轉而執著于要一個屬于他們兩人的孩子。
　　“凌大哥……”她自他怀中抬起頭來，盈盈秋眸凝望著他。
　　他心頭一悸，還沒反應過來，就發現嘴唇被她堵住了。
　　她的吻技一點儿也不高明，只知四片唇辦緊緊貼著，用力地擠壓，弄得他些微地疼。但這樣的青澀進到他心里卻變成了另一种撩情的春藥，他的身体好象被一股電流通過，發出不可思議的戰栗。
　　“昕璇﹗”他激動地擁緊她，大掌在她的背脊間舒緩地按摩著，他的舌頭為他取回主導權。
　　她感覺他的舌頭正在挑逗著地的唇辦，帶著一股魔法韻律，使她無法抗拒地為他啟開了櫻唇。“啊！”她甜膩膩的呻吟自鼻間噴出，雙手抖顫著伸進他的襯衫里。當他強而有力的心跳、和炙熱的体溫透過掌心傳入心底，她四肢百骸俱皆融化在這份激情中了。
　　她的挑逗讓他失去了理智，狂猛的吻沿著她的唇、耳畔、頸項，落在她暴露于空气中的半抹酥胸上，他的舌頭沿著她的乳溝開始舐吮。
　　“啊——”她的腦袋往后仰，身子劇烈地擺蕩一下。
　　砰！那杯原本擱在桌沿、准備當她消夜的牛奶卻在這波震動中翻倒，隨后跌落了地面，溫熱的奶白色液体溢滿四周。
　　“哦，老天！”凌云實時搶回自制力，小心翼翼將她放回辦公椅上。“你下來，我去拿抹布來整理一下。”老天獎勵這杯牛奶，沒有它，他就做錯事了！
　　“可是……”她還沒拿到她要的東西，他怎么能走？
　　“別下來。”進洗手間前，凌云不忘再叮嚀她一句。
　　左昕璇恨恨地瞪著滿地的玻璃碎片和牛奶。這些不識相的家伙，就不能晚個半小時再來搗蛋嗎？瞧瞧，它們毀了怎樣的大好机會？
　　她用力一掌擊在辦公桌上，卻沾得滿手濕，回頭一看。“天啊——”有一些牛奶噴在計算机鍵盤上，滲進按鍵里了。
　　“發生什么事了？”凌云在洗手間里听到尖叫連忙跑出來察看。
　　“這些該死的牛奶！”她低咒一聲。這鍵盤大概完蛋了。
　　“把插頭拔掉。”為了不讓災情繼續擴大，他當机立斷地關了計算机。
　　她忙著執行他的命令，并与他一起收拾這場無妄之災。
　　片刻后，當辦公室恢复原狀，左昕璇松了口气，身子軟軟倚進他怀里。“好險﹗幸好沒造成什么大損失。”
　　“是啊﹗”他有些不自在地与她保持距离；經驗告訴他，人還是不要做坏事得好，報應不爽啊﹗
　　“凌大哥，我們……”
　　“不早了，我們赶快把這些資料赶完，赶快回家好不好？”她還小，很多事情都不懂，但他已是個成熟的大人，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他應該教她，而不是乘机占她便宜。
　　“我……”古板的男人有時真像只呆頭鵝！她挫敗地睇了他一眼，乖乖坐回電腦前。“好吧！”那杯該死的牛奶，她發誓這輩子再不喝牛奶了，可惡！

　　　　　　　　　★　　　　　　　　★　　　　　　　　★

　　左昕璇抱著滿怀的文件走過金咪咪身邊，听見一聲飽含怨怒的冷哼。
　　好吧！她和金咪咪、楚瑤已經冷戰近一個禮拜了，她不知道這种情形會持續到何時，只是覺得非常幼稚。
　　“喲﹗种了一個草莓來跟我們炫耀呢！”楚瑤的冷嘲緊跟著響起。
　　左昕璇假裝沒听見，坐回位置上繼續她忙碌的工作。雖然方達已將她調任為方渥華的特別助理，但因為那個改過自新的總經理打慶功宴后，就不曾再出現在公司，因此她還是留在會計部，未曾變動職位。
　　“楚瑤，你老眼昏花啦？草莓總共有三個。”從金咪咪的方向來看，可以清楚瞧見她耳畔、頸項和鎖骨上各有一個吻痕。
　　“是耶！”楚瑤假裝發冷地抖了兩下。“唉呀！好激情啊——”
　　“什么激情啊？是放蕩；一個用完換過一個。”金咪咪不屑地撇撇嘴。
　　左昕璇估量自己的忍耐力已達飽和點。“別惹我！”
　　“唉喲！好酷耶，叫我們別惹她。”楚瑤自鼻間噴出了一股冷气。
　　“人家現在有經理撐腰啊！怎么還會鳥我們這些小職員？”金咪咪碎了她一口。
　　“好啊！你們想找碴是不是？”勾引不到凌云，左昕璇已經很火了，她們還想找她麻煩？她丟下手邊的工作霍地站起身。“我才不怕你們，有事咱們廁所解決。”她率先走了出去。
　　金咪咪和楚搖對覷一眼。拜托，都几歲的人啦，還在玩廁所堵人的游戲？不過……好象還挺好玩的。
　　“走就走，怕你不成？”她們挺起胸膛，不約而同地走出會計部辦公室。
　　有几名好奇的同事企圖跟上前去看好戲，還被她們一一瞪了回去。“看什么看？有啥儿好看的？再跟就蓋你布袋，拖進廁所海扁一頓。”老虎不發威被當成病貓了，想當初她們還在求學時可也是后頭跟班一卡車的大姊大呢﹗
　　那些好事者被她們一恐嚇，紛做鳥獸散。金咪咪和楚瑤才轉身晃進廁所，赴左昕璇的挑戰。
　　左昕璇站在洗臉盆邊、一腳在地上打著拍子，見她們進來，她收回腳，手插腰。“你們到底想怎么樣？”
　　“不想怎么樣？”楚瑤朝金咪咪遞過去一抹眼神，讓她接續未完的話。
　　金咪咪會意地清了清喉嚨。“不過是教訓一個背叛朋友、又朝秦暮楚、水性楊花的女人。”
　　“對于我和總經理、凌大哥間的三角關系你們了解多少？你們有什么資格批評我？”左昕璇气嘟嘟地鼓著雙頰。“你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們不過是因為嫉妒我得到凌大哥的愛。”
　　“你敢說這种話？”金咪咪和楚瑤同時變了臉。
　　“因為我說的是事實﹗”左昕璇的聲音比她們更大。“沒錯，總經理是先采取追求態度的人。但如果你們沒忘記，我和他曾在辦公室里有過一番爭吵，因為我根本無法接受他的追求方式，那時你們還勸我凡事不要跟男人硬爭，只要放開胸怀開開心心地花他的錢、享受他所給予的就夠了。”
　　“呃？”楚瑤和金咪咪互相努努嘴。的确，她們曾說過那番話。“但最終你也沒有拒絕過總經理的追求啊！”
　　“可我也從來沒有接受過啊﹗我是不討厭總經理，甚至喜歡他那個人，但我壓根儿無法愛他。后來凌大哥胃炎住院，在醫院里，凌大哥提出追求的要求，還是總經理替我答應下來的；他們約定好要公平競爭，而這期間我的意見從來沒有受到重視。”說到這事儿左昕璇就生气，兩個不懂得尊重女性的男人將她的生活搞得一團糟，而最后出了問題，過錯還得由她來背，她何其無辜啊！
　　若非后來凌云幡然悔悟跟她道了歉，她想在這場情戰中她會誰也不選，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地絕然而去。但凌云終是体貼地放下了身段，也許她就是因為他這份尊重与溫柔才會對他情深難舍。
　　金咪咪眨了眨眼。“居然還有這一段，為什么我們不知道？”
　　楚瑤也附和地直點頭，以著“你太不夠朋友了，這么有趣的事儿居然不告訴我們”的眼神睇著她。
　　“因為你們沒有問我啊！而且感情是何其隱私的事，我又不是神經病，干么到處去說？”左昕璇才覺得奇怪咧，她們對別人的感情生活這么好奇做什么？
　　“但在我們給你照片要你作預測時，你還是一句解釋也沒有，這就太過分了吧？”楚瑤最在乎的還是這一點。
　　“我不知道該怎么說啊？容我提醒一句，我們三個看上的是同一個男人，換成你們，你們要如何解釋？”左昕璇想要朋友、也不愿失去情人，在作不出決定的情況下，她只好選擇作一只縮頭烏龜。
　　金咪咪与楚瑤無言以對。
　　左昕璇長喟口气。“楚瑤姊、咪咪，我很抱歉傷了你們的心，相信我，這期間，我也不好受，尤其……在我知道我和凌大哥根本不會有好結局后……”
　　“你作了預知夢啦？”金咪咪好奇地湊近她身邊。
　　“結果如何？”楚瑤也好想知道結局。
　　“唉！”左昕璇再歎一聲。“這是我第一次夢見婚禮，可惜新郎并非我所愛的那個男人。”真是諷刺，她一輩子都在想辦法擺脫“失戀女神”的綽號，想不到好不容易擺脫了，她卻恨不能再把它找回來。“我夢見跟總經理結婚，而站在凌大哥身邊的是你們。”
　　“我們？”金咪咪和楚瑤互指著對方。
　　“對，你們一人挽住他一只手，我看不出來你們誰才是他的真命天子。”不過她到看見了自己的未來——左昕璇和方渥華是天生一對！
　　“那你……”金咪咪想問她，難不成她想逆天而行？
　　左昕璇搖搖頭。“我不知道，凌大哥的真命天子若是你們之中的一人，我無意去破坏，但我确信自己無法愛上總經理，所以我不會嫁給他。不過……我想要一樣東西。”
　　“什么東西？”楚瑤問道。
　　“我和凌大哥的孩子。”左昕璇晶亮的眼眸里閃著認真的光采。
　　“孩子？你想當未婚媽媽？”金咪咪大叫了一聲。
　　“你瘋啦？”楚瑤像看怪物一樣看著她。
　　“青風……就是我母親也是如此，她并不覺得有何不妥，而且我們母女的日子也過得相當快樂，我相信我也可以﹗”左昕璇用力點著頭。“只要我能和凌大哥發生關系，一切都不會有問題的。”
　　金咪咪和楚瑤這才發現貌似天使的左昕璇，骨子里其實是很瘋狂的，果然是名惊悚小說作家左青風的女儿。“請問一下你想怎么做？”
　　“這就是我目前最煩惱的事，凌大哥是個標准的君子，在未有名份前他根本不會對我踰矩，任憑我如何引誘他都沒用。”她都已經投怀送抱了，他還是不動如山，害她几乎要怀疑起自己的魅力了。
　　“你引誘他？”金咪咪和楚瑤叫得好大聲。
　　“不行嗎？”左昕璇還考慮過下迷藥呢！
　　“沒有。”她們捂著嘴偷偷地笑。老天！這是一出怎樣的爆笑劇啊？呆頭鵝碰上迷糊小妖精，有趣、有趣，這么好玩的游戲她們若不參兩腳，就未免太對不起自己了。“昕璇。”她們一人勾住她一邊肩膀。
　　“干什么？”左昕璇疑惑地睇了她們一眼。“我們不吵架了嗎？”
　　“不吵了。”她們同聲一气。“你把你如何誘惑凌云的方式告訴我們，我們幫你想辦法，讓凌云非上你的床不可。”
　　“真的？”在得到兩顆點個不停的腦袋后，左昕璇將自己的敗績一一說了出來。
　　金咪咪和楚瑤從頭笑到尾。這一刻，她們早忘了先前的冷戰，一心一意想將左昕璇訓練成新一代的絕世妖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