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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幽邪]繡妃[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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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8 11:24:42
第十九章

  瑞安十三年八月十八,瑞安帝帝妃柯氏于鸞安宮分娩……

  天漸漸暗了下來,夕陽沉入了西方的地平線,所有都被黑夜籠罩起來。

  皇宮里的鸞安宮此時早已沒有了往常的甯靜,在位于側殿的產室廳里不時地傳出帝妃痛苦的叫聲,聽得在殿外的人心都麻了。

  帝妃已經整整痛了一個下午了,可到現在還是沒有一點消息,產室廳里人進進出出,所有人的臉上都是緊張萬分。

  禦炙和太後,還有後宮諸妃一得到消息便匆匆趕來了。

  坐在大殿里的人表情各異,每個人的想法都不同,禦炙和太後為里面的情況擔心不已,而成氏則惡毒地希望這一生來個母子皆亡,也好讓她省些心。更多的人則是持著觀望的態度。

  禦炙一臉緊繃,放在桌上的手緊握成拳,聽著不斷傳出了痛呼聲,她只感到心亂如麻。不知如何是好。他已經等了整整四個時辰了,可到現在還是沒有消息,更令他不安。他從沒有遇過這種事,每聽她一聲叫,他的心就揪緊一次。

  “啊——痛——”素雪的慘叫聲又起。

  禦炙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從凳子上起身,沖向側殿緊閉的大門。

  “君上!”張德忙沖出來擋住他的去路,“君上使不得喲,產室廳里不乾淨,在龍子還沒有落到褥上以前,您是不能進去的。會汙了您的聖體的。”

  可心里直惦念著素雪的禦炙哪里管得到這些,他怒目一瞪,呵斥道:“放肆!讓開。”

  張德卻不讓開身子,反而跪了下來:“君上,奴才不能讓呀,這是老祖宗留下的規矩……”

  “張德,讓開!”禦炙更火了。

  “君上,奴才……”

  “讓開吧,張德,”太後突然發話,“君上要進去,你就不要阻攔,不要死守著規矩。”

  “太後娘娘……”

  “規矩是人定的,自然可以改,帝君是一國之君,改這樣的小規矩是理所當然的。”

  “是。”太後如此說,張德也不好再阻攔,恭順地讓開了身子。

  禦炙猛地推開大門,快步走了進去,太後也由趙女官扶著跟了進去。

  室內的人因為帝君和太後的突然來到嚇了一跳,正要下跪就被太後阻止。

  “什麼都免了,做你們的事。”

  他快步走向素雪在的產床。

  素雪此刻是萬分痛苦,絕美的臉因為身下傳來的陣陣巨痛而皺成一團,小臉上布滿了細細的汗珠,發絲凌亂地粘在她的臉上,她的眼睛已經眯成了一條線,她透過眼中的淚朦朦朧朧地看見床頂上美麗的裝飾。為了防止她傷害到自己,在她的口中咬著一塊布條,紅唇因為過分用力而失去了血色,唇中不時地溢出痛苦的低吟聲。她雙手緊緊地攥著床單,手指的關節已經泛白,她的身子微微弓起,想要用力將孩子送出自己的肚子。

  在床的另一側有三個接生嬤嬤和蘭珠不斷幫著素雪希望孩子好快些出來。

  而錦兒在不久前看見主子流了那麼多血,實在受不住,暈了過去。

  簾子外還有幾個禦醫候著准備隨時應對突發狀況。

  可是,現在情況仍然僵持著,孩子完全沒有出來。眾人的頭上除了因為忙碌而留出的汗外,還有擔心的冷汗。

  “雪兒……”禦炙在床邊落座,大手握住素雪緊攥著被單的手。一張俊臉也是慘白的。

  “君上……啊——”素雪困難地吐出兩個字,緊接著就又是一聲痛呼。

  “雪兒!”禦炙的心猛地揪緊。

  “娘娘,用力啊,不要放棄啊!”嬤嬤喊著,“將孩子往外推那!”

  “啊——”

  “禦醫!!”

  禦炙再也受不住了,大聲一喊,禦醫慌亂地跪倒在他的面前,身子不停地抖著。

  “臣……臣在……”

  “還不想辦法!”

  “啟稟君上,娘娘是因為動了胎氣,早產……臣無能,臣無能為力……”

  “混帳!”禦炙怒吼一聲,“無能為力!朕開設禦醫院,為的是這句話嗎?朕養你們這幫庸才有何用!”

  “君上息怒!”

  “息怒!你們讓朕怎麼息怒!”禦炙的聲音越來越大。

  “君上……”素雪難受的聲音傳來。

  “君上,你要冷靜!”太後上前扯住他,“帝妃現在正是生死關頭,你不要讓她分了神,這樣更危險。”

  “君上,”素雪看了他一眼,“臣妾會沒事的……”

  “雪兒……”禦炙再也顧不了別的了,他漱漰韞]緊了她的手。他不再出聲,靜靜地等著。

  素雪痛苦的聲音依舊不停,嬤嬤和蘭珠緊張的聲音也持續不放棄地響著,禦炙握著素雪的手越來越緊,太後不忍再看,轉過身去。隨著時間的流失,素雪的體力也漸漸耗盡,她的聲音漸漸地變得虛弱,所有人的心又揪緊了。

  忽然“啊——”

  仿佛用了全身力氣一般,素雪猛地一呼,倒在床上。

  接著就傳來嬤嬤興奮的聲音:“看到了,看到孩子的頭了。娘娘。”

  所有人臉都松了口氣,禦炙忍不住低頭輕輕吻了素雪汗濕的額頭。“很快就沒事了。”

  仿佛找到了竅門一般,素雪不斷地用力,花了將近一刻鍾的時間,終于——

  “哇——”隨著一聲響亮的啼哭聲,禦炙和素雪的第一個孩子終于離開了母體,降生在了這個世界之上。

  接生嬤嬤把孩子抱了起來。“恭喜君上,賀喜娘娘,是個小公主!”

  早候著的宮人們又忙做了一團,忙著服侍這剛誕生的小主子。太後也等不住了,上前去看這把母親折磨了半天的小孩兒。等不及想抱抱她。

  禦炙沒有離開素雪身邊,一手摟住她的玉肩,輕聲道:“沒事了。”

  “不,”素雪的小手突地抓住了他的衣袍,一臉的痛苦,“君……君上……我的肚子里好象還有……還有一個……啊——”

  “雪兒!”像是被嚇住,禦炙一怔,臉色刷地又變地蒼白,“快快!來人。”

  接生嬤嬤和宮人聞聲又趕了過來,產室廳里又亂做一團。

  “哇——哇——”

  戌時三刻,產室廳里又響起了第二聲嬰兒的啼哭聲。

  這時坐在鸞安宮大殿里的眾宮妃心里都萬分焦急,想知道里面的情況,而在這之中成氏的心是最亂的。

  帝妃生下孩子了,可她不知道到底她生的是男還是女。若是帝妃生的是女兒,那一切還有轉圜的余地,可是如果她一連生了兩個男孩……她都無法想象接下來的生活。

  成氏手緊緊的攥著手里的帕子,眼睛緊盯著產室廳緊閉的大門,焦慮地等待著里面的人出來。

  大約半個時辰後,產室廳的大門打開,蘭珠噙著笑出現在宮妃面前。她向她們福了福身,然後欣喜地道:“勞各位娘娘,為我家主子擔憂了,奴婢稟告各位娘娘,帝妃娘娘已經安全地產下一位郡子和一位公主。”

  蘭珠的話剛說完,眾妃便在劉嬪的帶領下,在產室廳外恭恭敬敬地跪下,齊聲想帝君個帝妃恭賀:“臣妾恭賀帝君,帝妃娘娘喜得龍兒,臣妾向郡子殿下,公主殿下請安。”

  成氏動作僵硬地跟著其他的妃子做著,她現在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暗……

  當晚子時,所有的宮妃都散去了,只有禦炙和太後留了下來。

  經過四無個時辰的折騰,素雪在看過孩子一眼後,早已疲倦地睡去。鸞安宮里的宮人小心地將她移回了內殿里。她躺在柔軟的鳳床上,安穩地睡著。可她睡得太沉了,任何聲響也吵不醒她。

  禦炙一刻也未離開她,他坐在床沿,一手握著她的手,一手溫柔地為她拉好被子,然後就一直坐在那里看著他,連自己剛出生的孩兒也不去瞧。從頭至尾他都握著素雪的手未曾放開。看著她產後虛弱的樣子,他心疼極了,他仿佛又看見了懷孕之初的素雪了。

  太後和趙女官各抱著一個嬤嬤們打理好的娃娃。太後看著懷里粉雕玉啄的娃兒,心里喜極了,不停地逗弄著。而孩子這時的精神也特別好,發出一聲聲模糊的呢喃聲。看得太後不時地發出喜悅的笑聲。

  “君上,”見他一直未過來看孩子,太後移步走到他身邊,也在床邊坐下 ,“怎麼不看看孩子,他們很可愛的。”

  “可是雪兒……”他的眼睛一直緊盯著素雪。

  太後瞧他這樣,微微一笑道:“不要緊的,雪兒只是太累了。讓她好好睡一覺就好了。”

  “可是……”他可沒忘記禦醫曾經說過的話。素雪是早產。

  “雪兒的身子這些日子來已經好了很多了。禦醫也說沒有大問題。你不要太擔心。你若再這樣,只會讓她難受。”

  “嗯。”他的視線終于離開了素雪,放到了太後懷里的娃娃,“這……”

  “真是頭次做君父的人那!”看著他一副茫然的樣子,太後忍不住笑道,“什麼這呀,那呀的。這是你的兒子。”說著就將孩子送到他的懷里。自己則又接過趙女官抱著的女娃。

  禦炙有些慌亂地接過孩子,那軟綿綿的小東西他抱在懷里,簡直提心吊膽,他十分小心地用手臂托著他,身怕自己用力過猛弄疼了他。

  小娃兒一躺入父親的懷里,仿佛是到了舒服的搖籃里,咕噥了聲,沉沉地睡去。

  他是非常舒服,可苦了他的父親,怎麼動也不是,只能僵硬地抱著他。

  太後笑看著禦炙不知所措的樣子,她可從來也沒看過這孩子這樣過。

  “母後……”終于他忍不住向太後求救了。

  “不要緊的,你沒做過是這樣的,來,跟著我做。”太後笑著教他抱孩子的方法。不一會兒他就學會了。

  這下,他可是穩穩當當地將孩子抱在懷里了,他開始打量起自己的兩個孩子來。

  剛出生的孩子小小的,皮膚皺皺的,眼睛緊閉,兩姐弟看起來是一模一樣。怎麼也瞧不出來誰像誰,可是看在禦炙眼里,他硬是看出了誰哪里像他,哪里像素雪。他難得興奮地和太後討論著,心中初為人父的驕傲油然而生。

  這就是他的孩子啊。

  禦炙笑著,又轉頭溫柔地看了沉睡的素雪一眼。

  雪兒,你辛苦了。

  三日後 鸞安宮

  沉睡了整整三天的素雪,終于醒了過來。剛清醒的素雪還迷迷糊糊的。還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太後一聽聞素雪醒過來,立刻帶著兩個小皇孫來鸞安宮。

  “雪兒,”太後一進入鸞安宮就直奔向素雪,她做在床邊細細地端詳著靠坐在床上的素雪,見她的臉色已經恢複紅潤,精神也好了很多,她才滿意地笑了。

  “你的身子還好嗎?”太後笑著問道。

  素雪一笑:“臣妾身子很好。“

  “有沒有不舒服?”

  “臣妾沒有覺得不舒服。”

  “這樣就好。”

  “母後,”素雪問道:“孩子呢?”她醒來後就一直沒有看見他們。

  “本宮看你一直睡著,就將他們帶回慈安宮了,小孩子在,你可能會休息不好。這會兒你醒了,本宮就將他們帶回來了,”她轉身吩咐趙女官道,“去,叫她們將郡子,公主抱過來。

  “是。”

  素雪知道太後關心她,“臣妾謝母後照顧小兒。”

  “別這麼說,”她拍拍素雪的手說,“你的孩子,不就是本宮的愛孫嗎?本宮狠不得他們時時刻刻待在本宮身邊。看了這麼多小孩,本宮還沒見過比他們姐弟倆更漂亮的娃娃了。”

  “是嗎?”她聽著,笑得更深了,“好象快些看見他們。”

  “你看,不是來了嗎?”

  只見趙女官領著兩個長相清秀,抱著孩子的的婦人來到她們面前。兩個婦人向太後和素雪福了福身:“奴婢向太後娘娘,帝妃娘娘請安。”

  “你們都免禮吧。”素雪笑道。

  “謝娘娘。”婦人站直了身子,恭順地低著頭。

  “雪兒,這是兩個孩子的奶娘,這個是琰兒的奶娘于氏,那個是煖兒的奶娘王氏。”太後只著她們道。

  素雪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解:“琰兒?煖兒?”

  “這是君上給孩子取的名字,煌禦琰是弟弟,煌煖兒是姐姐。”

  素雪點點頭。“母後,我想抱抱他們。”

  她還未說完,兩個奶娘就將孩子分別送入了她和太後的懷中。

  “看看他們,”太後笑著,湊近她,讓她看清初兩個孩子,“你懷里的是小琰兒,這娃呀,什麼都好,就是愛鬧,每天哭個不停,剛才才好不容易哄睡了呢。”

  素雪笑著聽太後說著兩個孩子在慈安宮的做的“壞事“,眼睛一刻也離不開他們。剛出生的孩子每天都在變,現在的孩子可要比三天前的要漂亮許多了。

  “本宮懷里的這個就是煖兒了,這娃兒靜,不像她弟弟鬧得我們不安靜。但太貪睡,幾乎看不到她醒的時候。所以君上就封她為靜陽公主了。”

  “詔書下去了?”素雪詫異,沒想到在她睡著的時候發生了不少事。

  “是啊。君上他樂壞了,一刻也等不了,他翻了半天的書,給他們取好了名字,想好了封號,這詔書就下去了。”太後一想起,兒子當時的神態她就忍不住笑。

  素雪聞言,了然一笑,用手輕輕地碰碰他,低頭親了親兒子細嫩的小臉,可誰知這一親把小家伙弄醒了。這時的孩子還沒有睜眼,但眼皮底下的眼珠子不停的轉著。就在所有人以為他又要號啕大哭時,他的小手忽地伸高,猛地握住母親的手指,“咿呀”一聲,小臉往素雪的胸口靠去。

  “這孩子,”太後一臉的詫異,“果然是母子連心。別人怎麼哄也哄不進,一進母親懷里就什麼事也沒有了。”

  素雪不好意思的一笑,低頭又看了看女兒,只見她呀睡得沉,一動也不動,只有小肚子隨著呼吸上下起伏,睡得好安穩。

  看著一雙可愛的兒女,素雪的臉上散發出母性溫柔的光輝。

  原本以為小郡子這就安靜了,沒一會兒,他又“哇”地一聲,大聲哭起來。

  素雪被嚇了一跳,慌亂地看著太後,“母後,琰兒他……”

  “娘娘,是郡子吃奶的時間到了。”

  素雪聽了,想要喂奶。

  奶娘于氏忙道,“娘娘,這由奴婢來吧。”

  “我想自己來。”她皺眉道。

  “可是,娘娘,宮里的規矩,郡子的生母不能為郡子喂奶……”

  “讓帝妃來,帝妃是宮里的女主人,有什麼不行的。”太後道,“你們這些下人,就是想法太死板。”

  “是。”太後一說,宮人忙退下。

  蘭珠和錦兒上前,放下床前的帳子,遮住別人的視線,只留下太後和兩個小主子。

  素雪在太後的指引下,小心地准備著,小琰兒似乎也了解母親的舉動似的,停止了哭鬧,下意思地喝起奶來。他的小手抵著素雪,小口使勁地吸著,仿佛要彌補前幾天的缺憾。過了好一會兒,他飽了,打了個小小的飽嗝,扭了扭身子,又睡了過去。

  他喝完奶後,小小的空間里充滿了淡淡的奶香,原本一直熟睡的小煖兒也因為這個味道醒了過來,也吵著要喝奶。素雪和太後又忙交換了懷里的孩子。將第二個小娃也喂飽。他們 這才完全安靜下來。

  “小東西。”素雪輕輕地點了點孩子的小鼻頭,溫柔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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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瑞安十三年八月十八,瑞安帝帝妃柯氏于鸞安宮分娩。戌時二刻,帝妃誕下一女,戌時三刻,帝妃又誕下一子。同月二十,瑞安帝下旨賜子名為禦琰,策立為皇長子,賜封號為焱王。賜女名為煖,策封為長公主,賜封號靜陽公主。

  帝君,帝妃喜得麟兒,乃天下之大喜,帝君特下詔詔告天下,與民同慶。禦炎國內舉國歡騰,紛紛為帝妃和郡子,公主祈福,並向皇宮獻上賀禮。為謝民心,帝君攜帝妃和剛降生的皇兒于八月二十五來到皇宮大牆樓前,接見民眾。帝君此行,立刻籠絡了民心。

  九月十一 煜安宮

  在鸞安宮里坐了近一個月月子的素雪,在整整一個月里她只在剛生下孩子的第七天見到了禦炙,其他時間她再也沒有見過他。這一個月來,他似乎特別的忙,總是在養心殿里就寢,連他最常去的觀濤閣也很少涉足了。

  一直在後宮里的素雪並不知道的在宮外的世界發生了什麼事,但她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不安,總覺得什麼風暴將要來臨,可她又說不出什麼。

  素雪的心中萬分困惑,她不禁想起唯一見他的那次景象。

  八月二十五 鸞安宮

  夜很靜了,鸞安宮里的宮人們靜靜地伺候著自己的主子和兩位小主子。

  從城牆回來後,素雪留下了兩個孩子,她坐在床上抱著煖兒,細心地喂奶,錦兒則抱著琰兒站在一邊看著主子的動作,嘴角勾著高興的弧度。

  自從喂過自己的孩子後,她就不願意讓他們和奶娘的奶,這是她的孩子,這要她自己來。

  煖兒很舒服地躺在母親的懷里,滿足地吮吸著母親香甜的乳汁。而在錦兒懷里的琰兒早已經等不及了,他大半個身子探在錦兒的手臂外頭,張開兩只小手,伸向正在給姐姐喂奶的母親,他的大眼睛睜得圓圓的,小嘴咕噥著,狠不得直接跳進素雪的懷里。可是那個位置煖兒正占著。

  終于,煖兒吃飽了,可她怎麼也不想離開母親的懷抱,一直占著不動。可琰兒一點也等不了,他開始大聲的叫著,以表達他的不滿,可煖兒還是不肯讓。一直被嬌慣著的琰兒立刻號啕大哭起來。

  “哇——哇——”

  素雪一驚,忙和錦兒交換,將琰兒抱了過來。

  “哇——哇——”

  可這一換,把煖兒也給惹可了,兩個娃兒的哭聲震耳欲聾,幾乎傳遍了整個皇宮。素雪和錦兒各抱著一個,慌亂地哄著,琰兒一喝到母親的奶就安靜了下來,可同樣也一直被嬌慣著的煖兒卻不肯罷休,即使臉已經哭得通紅了,她不肯停下來。

  錦兒慌了手腳,討饒地哄著:“我的小主子,小祖宗,奴婢求求您,不要哭了。”

  “嗚——嗚——”煖兒低嗚了一聲,似乎被安撫了下來。可這時——

  “帝君駕到!”

  “哇——”

  張德尖細高亢的通報聲立刻又嚇到了她,她又大哭起來,錦兒又忙著安撫起來。

  “小主子……”

  “哇——”可她依舊旁若無人地哭著。

  “煖兒乖,君父抱。”一雙大手從錦兒身後伸出,接過哭鬧不休的下娃兒。

  “奴婢參見君上。”錦兒慌慌張張地跪下來。

  “都下去吧。”禦炙揮了揮手,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哭得可憐的女兒身上。

  “是。”錦兒忙領著殿里的宮人隨張德一起走出了內殿。

  小煖兒被父親抱在懷里安撫著,只見禦炙的大手輕拍著孩子柔軟的小背,雙臂微微地上下聳動,口里含糊不清地哼著不久前從太後那里學來的兒歌哄著煖兒。

  “嗚——”過了好一會兒,小煖兒總算是安靜了下來,乖乖地待在父親的懷抱里,委屈地抖著身子。

  禦炙這才松了口氣,剛才一進來就看見小寶貝哭地那麼傷心,他都心疼極了。

  “君上。”素雪喚了他一聲。她懷中的琰兒在喝完奶後,就又不安分起來,她剛才只顧著弟弟,忘了姐姐,這會兒心里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聽她一喚,禦炙就抱著孩子坐到床邊。一靠近素雪,煖兒就不停地在父親的懷里蠢動,想要沖入母親的懷抱。

  “這孩子,”禦炙莞爾一笑,“見了母妃就忘了君父了。”

  素雪溫柔一笑,伸出手輕撫女兒柔嫩的臉蛋。小女兒因為母親溫柔的愛撫,發出“咿咿呀呀”舒服的聲音,她可愛的樣子令素雪的笑不斷地加深。。

  “看來朕的小煖兒的心是不在朕的身上了。”他笑了一聲,和素雪交換懷里的孩子,“那你就去你母妃那里吧。”

  煖兒如願到了母親的懷里,可硬是被擠出來的琰兒可不樂意了。他正要哭,眼睛卻被禦炙從身後拿出的東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塊晶瑩梯透的玉佩,它的樣式和禦炙送給素雪的那塊一模一樣,只是在這塊玉上刻的是“琰”字。

  琰兒立刻伸出手抓住玉佩,一邊咕噥著一邊把玩,,

  “看來朕的禦琰很喜歡那。”他笑著說。

  素雪笑看著看起來很和諧的父子倆,笑問道:“君上,這玉佩是……”

  “在皇家的規矩,郡子出生時帝君會賜給郡子一塊刻有郡子名字的名牌,這塊就是禦琰的名牌。”

  “哦。”素雪應了一聲。

  禦炙看了她一眼,移身更加靠近她:“身子還好不?”

  “謝君上關愛,臣妾的身子很好。”她羞澀一笑,低下頭去。

  “雪兒,看看咱們的孩子。”禦炙將孩子抱在兩個人面前,素雪也把女兒抱了過來。

  兩個人緊靠著,細細地端詳著才出生幾天的孩子。剛出生的孩子變化總是很快,現在的小娃兒可比出生時漂亮許多了。他們的眼睛已經睜開,大大的黑黑的,眼睛里閃著星星點點的亮光。大眼珠在眼眶里骨碌骨碌地轉著,在禦炙和素雪看他們的同時,他們似乎也在好奇地打量著自己的父母。

  “好可愛。”雖然已經看過他們無數遍了,素雪還是忍不住被他們深深吸引,因為這是她的孩子啊。

  “嗯。”禦炙笑著點頭,“雪兒,你瞧瞧,煖兒的五官多像你,十足十是個美人胚子,她長大後肯定也像你一樣,是個絕世的美人。”

  “君上,說不定咱們的煖兒青出與藍,而勝于藍呢。”

  禦炙聞言笑道:“不管怎麼樣,朕知道朕的寶貝女兒以後一定會吸引無數的人。雪兒,你看看,禦琰像誰多一點呢。”

  “琰兒像君上多一些。其實兩個孩子身上都有很多君上的影子。”

  “是嗎?”聽她這麼一說,禦炙心里塞滿了成為父親的驕傲,自從孩子生下來以後,這樣的心情只要在他看見孩子的那一刻,就會不由自主地跑出來。他非常喜歡這種感覺。

  夜深了,兩個小娃兒開始不停地打起哈欠來。小眼皮也垂了下來。見他們困了,素雪立刻喚進兩個奶娘,將他們帶下去休息。

  孩子們離去後,內殿里只剩下了禦炙和素雪。禦炙去換了衣服,然後熄燈和素雪一起安置了。

  黑暗中,禦炙抱緊了素雪,將她緊緊地摟在懷中。

  “沒有了那個礙手礙腳的大肚子,現在舒服多了。”他調侃地道。

  素雪羞澀一笑,將臉埋進他的頸窩里。

  “雪兒,朕跟你說件事兒。”他的手輕拍著她的肩膀說道。

  “君上請講,臣妾洗耳恭聽。”

  “右相夫人經常入宮來陪你聊天,是不?”

  她點點頭。

  “她是否有向你提起過柯相的身體?”

  “母親曾經說起過。”

  “柯相的身子還好不?”

  素雪有些詫異,君上竟然會關心起舅父的身體。“母親說,也許是年紀大了,父親的身體已經不如從前了,現在經常受一些小病困擾。”

  “的確,柯相的年紀是大了,”禦炙一笑,“雪兒,現下柯灝也已經成家立業,朕聽說柯盛的婚事很快也會定下來了。”

  “聽母親說,二哥的婚事今年年底就會定了。”

  “柯相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了,現在柯家的事也定下了大半。朝廷中的事朕也已經開始處理。朕想柯相操勞了大半輩子,也該好好地休息了。你說是不?雪兒。”

  “君上說的是。”

  “朕也知道,要讓他突然放開一切,的確是太勉強了,所以,”禦炙的眸子在黑暗里閃著光,“所以,朕像要你請右相夫人勸勸柯相。”

  “是。臣妾會的。”

  她知道君上和舅父之間素來有心結。她雖不太清楚朝廷的權利糾葛,但她知道,舅父遲早是要離開朝廷的,與其讓君上和舅父兩人斗來爭去的。還不如讓舅父先退出爭斗,這樣也少了一場風波。朝廷也就安定了。君上也就沒有了煩憂之事。

  “好雪兒。”禦炙滿意一笑,擁緊了她。

  曾經,他不懂事,總想著找機會將柯明拉下來,狠狠地懲罰他,以發泄被他壓抑之恨。但是在母後的指引之下,他漸漸明白自己的想法有多幼稚,自己的不成熟而做出的決定只會令朝廷,甚至國家陷入混亂之中。到時國家的根基就會受到沖擊,自己國內大亂,只會令他國有可趁之機,引來無數戰爭,幸虧他及時地醒悟。

  現在最好是柯明自動請辭,放棄一切。

  若他硬是不放,那他就慢慢等待時機,平靜無波的解決一切。而在親政以來的這些日子,他的勢力也有所長進。一切正如母後所說要慢慢來。

  總有一天,一切都會物歸原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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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九月十八,帝君在煜安宮設下宴席為焱王和靜陽長公主舉辦滿月之禮,後宮眾妃,朝中眾臣都出席了宴會,而柯氏一家更是與帝君,帝妃和太後同席,羨煞了在場的朝臣們,心想若有如此殊榮,此生就無遺憾了。

  宴會上,美酒佳肴,君王與眾臣眾臣舉酒同歡,氣氛極好,似乎所有人都沉浸在歡樂之中。可是,主席這里看似融洽,卻暗暗箭張拔弩,好不緊張。

  幾個女人家都圍著兩個孩子瞧著,早顧不上台上男人們之間心里的想法了。

  “臣妾恭喜娘娘喜得龍子。郡子爺和公主長得可真漂亮啊!”晰月笑著恭喜素雪。看著這兩個漂亮極了的娃娃,心里喜歡的不得了,說句不害臊的好,她也好想和阿灝趕緊生一個。

  素雪聽了她的話,心里喜滋滋的:“謝嫂子誇贊。”

  “看晰月你的樣子,像是很喜歡娃兒。”太後看她的樣子道。

  “娃娃可愛又乖巧,臣妾自是喜歡。”

  “那丫頭你也趕緊生一個,”太後笑著對她說,“這樣你可以天天看著娃娃,而且柯夫人也抱到了孫子。”

  晰月一聽,立刻紅了臉,而在一旁的柯灝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太後娘娘,今兒個是郡子爺和公主的滿月禮,怎麼扯到臣妾身上了呢。”

  太後一笑,不再和她鬧了。

  另一頭,禦炙邊喝著酒,邊想著如何將自個兒已經做好的決定做下來。而柯明也是如往常一般,安靜地飲著美酒,靜靜地觀察著禦炙。倒是柯灝和柯盛兩個人夾在他們之間,覺得極為不自在。對于他們之間的權力之爭,他們兄弟是絕對插不上手的。只是在著暗暗爭斗著的氣氛中,直令他們感覺難受,如果可以他們甯願坐在他席,也不要坐在這里。

  禦炙聽太後提起了柯灝,就順著話,把話題轉到了他的身上。

  “這麼說來,晰月和柯元帥成婚已有一個月了。”

  “是的,君上。”柯灝忙應道。

  他忍不住偷偷看了眼前氣勢十足的帝君。他一直不知道帝君為他指婚的原因。他就是隱隱約約地覺得帝君的突然指婚和帝妃有關。他曾經想到過帝君察覺到他微妙的心思,卻又不敢這麼想,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恐怕他現在也不能這樣好好地活著了。

  不過他應該感謝這段姻緣。他的妻子晰月郡主雖沒有帝妃的溫柔嫻靜,但也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她沒有一般深閨小姐的拘謹,反而有些江湖兒女的豪爽,這倒是和他有幾分相似。她不喜歡讀《女戒》,總是抱著本《孫子兵法》在他身邊晃,一有看不懂的地方就問他。她還喜歡在他練功的時候,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他,直看得他渾身不自在……或許,他們應該是志趣相同,極為相配的一對。在和晰月在一起的日子,反而令他漸漸淡忘了曾經困擾他的感情,這是件好事吧。

  想著想著,柯灝又看了眼身側的妻子,微微一笑。

  “柯元帥,”禦炙的一聲叫喚,猛地拉回他游移的思緒。

  “臣在。”柯灝忙恭恭敬敬地應道。

  “你不必如此拘謹,”禦炙道,“這說起來也是家宴,大家都是一家人,放松些就好。‘

  “君上說的是。”太後笑著附和道。

  “柯元帥,朕突然想到,你回京已有數月了。”

  他話音剛落,柯明和柯豪的動作就頓了一頓。

  “回君上,已有四個月了。”

  “嗯,朕日前收到現任北疆大元帥滕駿成之報,他已經到了北疆,北疆一切都已經安定,柯元帥可以放心了。”

  “是。”聽他這麼說,柯灝心里反覺得難受,北疆已經成了他的第二個故鄉,在那里有他熟悉的一切,還有與他親如兄弟的將士了,在帝京的日子,他是做夢都想著北疆,可是現下,他卻再也回不去了。

  他在心中一歎,硬是放下對北疆的牽念。

  禦炙瞧著柯灝看起來似乎有些痛苦的臉,輕而易舉的看穿他心里想的一切。

  “柯元帥在京中待了這麼久,現在西疆群龍無首,是柯元帥要回去整頓一下了。”

  “是。”柯灝應道。

  “朕知道突然換了地方和部下你會不適應,朕將你的副官和副將調給你,隨你去西疆。

  柯灝有些受寵若驚,他正要謝恩——

  “老臣替小犬謝君上。”一直不說話的柯明這時突然發話,向禦炙恭敬一揖。

  禦炙一笑:“柯相,柯元帥是難得的將才,又是朕帝妃的兄長,堂妹的丈夫,朕自然要重用了。”他又瞥了眼一直很沉靜的柯盛,“對了,柯少相也是個不錯人才,朕聽馬禦史說,柯少相處理公文是出奇的仔細,是個極為勁責的好官。”

  “君上,您過獎了。”柯盛沒想到會說到他,顯得有些意外。他現在還只是個負責發送公文的四品官員,怎麼會讓君上君上注意到他。也許是因為他是柯家人吧。

  “少相你不必過謙。朕知道你在短短一年里從副六品小吏做到現在正四品的少相已經是不容易了。朕想你一個不錯的人才只做發送文件的小官,是浪費了。”

  “臣謝君上對小兒的關心。但小兒能力有限,能有個小官可做已是天大的榮幸了。”柯明恭敬地道,他語氣平靜,卻暗暗藏著針。

  他是越來越看不懂這個年輕帝君的想法了。本以為雖著他勢力的增長必定會想盡辦法鏟除他在朝中的勢力,可是他卻……

  “柯相,少相有多少才華,朕是知道的。朕只是想給少相一個能發揮他才華的職位,也好讓他能為朝廷,國家多盡一份力,”禦炙笑道,“朕會想想還有什麼位子適合少相。”

  柯盛不象柯灝那麼遲鈍,很敏感地感覺到帝君和父親之間的洶湧澎湃。

  在他眼前的帝君,還是個剛滿二十歲的年輕人,面對這個年紀比自己小的人,他卻深刻地感覺到自己與他的差距,他能夠如此鎮靜地面對在宦海沉浮了數十年的父親,這即使是父親的那幾個心腹也做不到。

  他深看了禦炙一眼,發現他那雙閃著奇妙光芒的眼睛也看了他一眼。他看見他唇角若有似無的笑……

  “微臣謝主龍恩。”

  他接受了他的安排,或許這才是正確的選擇。眼前的少帝,絕對不會是個普通的帝君。

  柯明有些訝異地看向自己的小兒子,他有些意外向來對自己恭順的兒子會在沒有得到他授意的情況下,接受帝君的安排。

  禦炙滿意于他的回答,再看見柯明臉上一閃而過的詫異,他唇角的弧度微微拉伸。

  柯明眯起眼來,看來帝君果然是不容小看了。

  瑞安十三年九月二十,帝君下詔,升正四品少相柯盛為正二品明州禦史,即日起調任明州。同月二十一日,帝君再下詔書,任命大元帥柯灝為西疆大元帥,調任西疆。

  二日後 養心殿

  許久未再蹋入養心殿的太後,這一日突然到了養心殿,讓禦炙好生意外。

  “你在打什麼主意?”伺候的宮人一退下,太後就問道。

  這些日子以來,禦炙雖然還是會上慈安宮找她,但是很明顯地他不再和她討論太多的政務。反倒是經常提起素雪和後宮的事,這讓她敏感地感覺到兒子的改變。她知道兒子現在並不是幼稚的做法,她本不想插手,但還是忍不住要問一問。

  “母後所指的是什麼?”他在她身邊坐下,笑問道。

  太後看著他笑臉,道:“君上你果然是變了。”

  “是嗎,朕也覺得朕變了。”

  “君上,你給本宮說說,調開柯氏兄弟的原因。”這是她好奇的。

  禦炙淡淡一笑對母親細細說來。

  “柯灝在北疆待了整整四年,憑著他的人品和性格他是很容易和下屬的將士們打成一片。朕聽隱說,他是個好元帥,北疆軍里的人,幾乎個個都對他萬分忠誠。這對朕來說可不一定是好事。”

  “君上此話怎講?”

  “他在北疆,所有的官吏,賦稅等都由他管理,在那里久了,他的根基就鞏固了,他的勢力極容易作大,就如同柯明一樣!”

  自古以來,地方勢力的急速膨脹,對朝廷造成威脅的例子舉不勝舉。讀書多了,他自然就明白了讓一個官員長期在一處又管著地方的所有實權的害處。他是怎麼也不會讓史書上描寫的事發生在他統治的國家里。

  “君上,你難得思慮地如此仔細。”太後贊歎道。

  “母後,您的兒子再也不會是幾個月前沖動莽撞的小孩兒了。我這些日子里學了很多,看了也很多。朕已經知道接下來朕該怎麼做了。”

  “那君上再說說,為什麼要讓柯盛升官呢?”

  “朕雖說是升了他的官,卻也將調離了京不是?”

  “難道說……”太後猛地明白了些什麼。

  禦炙高深莫測地一笑,手那起身邊的茶盞,用茶蓋撥玩著杯里的茶葉道:“正如母後你所想的,朕要不動聲色地拔光他的羽翼。到時候他孤立無援,也只能甘心退隱了。”

  “兒啊,你真的長大了。”太後聽了他這一番話,笑眯了眼。這才是她的兒子,她似乎已經看見日後兒子英明的樣子。

  “母後,兒子不會讓您失望的。”禦炙也眯起眼來,在他的眸中閃著寒光。

  禦炙剛送走了太後,黃安就匆匆進來稟報。

  “啟稟君上,明蘭居成順常娘娘求見。”

  “她?”禦炙批奏折的手一頓,蹙眉道,“叫她回去吧。”

  “是。”知道主子的心思,黃安立刻退了出去。

  禦炙再次靜下心來批閱奏折,可沒一會兒,殿外忽然傳來了喧嘩聲。擾得他一陣心煩。

  “娘娘,您不能進去。”黃安焦急的聲音傳來,只見他忙著擋住硬是要闖進養心殿的成氏。“娘娘,您真的不能進去,這樣有反規矩呀。”

  可成氏一點也沒有將他的話放在耳里,她直覺得他礙眼,她瞪著他,不悅地低喝著:“黃安,你這狗奴才!你是什麼身份,敢攔住本宮的去路。”

  她已經多久沒有見到君上了,一個月,兩個月……已經有好幾個月了。她知道自己若再不出現在君上面前,他肯定會將她完全忘記的。她現在早已顧不得一切了。

  “娘娘,奴才死都不能讓您進去,這不只是關系到奴才,您這樣硬闖,對您也沒有什麼好處。”他是看著成氏進宮,得寵的,心里自然明白她失寵後的清冷,可是這樣做對她一點助益也沒有。

  “你跟本宮讓開!”成氏不耐煩地呵斥道。

  “成順常。”突地,禦炙隱含著怒氣的聲音大殿里傳了出來。

  “君上。”成氏一聽,忙露出笑容。

  “這里是朕處理國事的要地,祖上定下的規矩,除了帝妃以外的宮妃是不准在任何時候進入養心殿的。”

  “君上,您就為了臣妾……”

  “娘娘,宮里的規矩,凡是進入養心殿的側妃和嬪是要亂棍打死的。”黃安忙打斷她的話,就怕她說錯了什麼,惹君上不高興。

  “要你多嘴。”成氏瞪了他一眼。

  黃安不好再說話,只好退到一邊。

  “宮里的局勢不能輕易改動,你回明蘭居吧,朕有時間就去看你。”

  成氏自然是不會滿意于這幾句敷衍的話語。這樣的話她已經聽厭了,今兒個她即使見不到他,至少也要從他口中要出實際的承諾來。

  “君上,您不知道臣妾已經等了多久您有空,可臣妾怎麼也沒有見到您來臣妾的小居。”她一頓,轉了語氣,“臣妾也是知道君上您國事繁忙,沒有太多空的時候。其實臣妾也沒有什麼別的要求,現下臣妾只求君上能在今晚到明蘭居。這樣臣妾就心滿意足了。”

  禦炙不想將時間再浪費在她身上,敷衍地應了一聲,算是答應她了。

  成氏一得到他的回應,總算是滿意了。這才笑了開來,在殿外福了福身,帶著宮婢離開了。

  養心殿里,禦炙的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

  明蘭居

  當晚,成氏在明蘭居里喜滋滋地等著禦炙的到來,結果她等了好幾個時辰,卻仍然沒有看見禦炙到來的跡象,連個通報的太監也沒有出現。終于等得著急的成氏,立刻派了宮婢去打探消息。可一打探來,她的火就猛地燃起。

  “你說什麼!”成氏氣憤的聲音在安靜的明蘭居里響起。

  被她怒氣嚇住的的宮婢,只能害怕地跪在地上,顫抖著道:“娘娘息怒。”

  “息怒?哼”,成氏冷哼一聲,一雙美眸恨恨地眯起。

  本以為,今日君上會來到明蘭居,可誰知,君上還是徑自到了帝妃宮。將對她的承諾視為無物。

  她真恨!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帝妃非要消失不可!

  成氏手中的帕子,在她的大力之下,被扯成了兩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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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數日後 右相府

  黃昏已過,柯灝夫婦在餐廳里和父母一起用過飯後,就回到自己的房間里,准備柯灝明天出發去西疆的行李。

  蠟燭昏黃的火光照亮了廂房,晰月遣退了服侍的丫鬟,親自為自己的夫君准備行李。

  柯灝沐浴完進入內室,看見晰月正從衣櫥里將衣服拿出來,在這之中不僅有他的還有她的衣服。他一怔,不解地走到她身邊。

  “晰月,你這是……”

  “給你准備出發的行李呀。”晰月對他溫柔一笑,細心地將衣服放入衣箱里。

  “我知道,可是為什麼有你的衣服?”

  “為妻要跟你一起去西疆呀!”晰月一想到,新里就興奮萬分。

  “跟我一起去?”柯灝一愣,“晰月,你不要玩……”

  “我沒有玩,”她拉著他在床邊坐下,拉著他的手,撒嬌著對他說‘“我的好夫君,好相公,妾身是很認真的。妾身想跟著你去。我們夫唱婦隨,多好,妾身還可以隨時隨地照顧你呢。”

  “晰月,我是去打仗,不是去享福,你跟著我去可是會受苦的。”柯灝勸她說。他的妻子,雖然不是嬌嬌弱弱地,可也是個女人,去了邊疆肯定受不住,“再說,軍營里都是男人,你一個女人家在那里也不方便。”

  “你心疼我受苦?”晰月笑問,心里因為他這句話喜滋滋的。

  “你是我妻子,我自然心疼。”他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長這麼大,他可從來沒說過什麼甜言蜜語。

  “可是我的夫君大人,”她將小腦袋靠向他的厚肩,“你這一去,肯定又是好幾年,不是徒留妾身在這里受相思苦嗎?你還不如讓我跟著去了,受皮肉苦,好過相思苦啊。”

  “可是……”

  “不要可是了,就這樣吧!”不想讓他拒絕,她自個兒下了決定。

  “晰月……”柯灝無可奈何地一喚。

  “我說灝兒啊,你就答應你媳婦吧。”忽然柯夫人帶笑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柯夫人由朵兒扶著到了柯灝的房間外,就聽到了他們這一番對話。

  “娘。”兩個人忙站起身來。慌亂中,柯灝發現他未著衣,忙隨便扯了件衣服披上。

  “娘,您怎麼來了。”晰月上前,扶著柯夫人在桃木椅上坐下。

  “灝兒明天就要走了,我給他送點東西。”說著,朵兒就將柯夫人為柯灝做的衣服放在桌子上。

  柯灝一看,心里一陣感動:“孩兒謝謝娘。”

  “謝什麼,你常年不在家里,我只能為你做幾件衣服,讓你時時刻刻覺得溫暖。”

  “娘,這是孩兒不孝。”柯灝幾乎想在母親面前跪下了。

  “這不能怪你。”柯夫人安慰道,“你若真覺得對我不孝,就將月兒帶上,下次回家就給我帶個小孫兒回來。”

  “娘!”柯灝臉一紅,沒想到母親會這麼說。

  “夫君,娘親大人都這麼說了,你就讓妾身跟著你去吧。妾身也好替娘照顧你。”

  柯灝看看母親又看看妻子,見她們一臉的堅持,忍不住歎了口氣:“好吧。”

  得到了滿意的答案,柯夫人立刻起身離開可廂房,將空間留給小夫妻倆。

  等到柯夫人一走遠,晰月立刻上前抱住了丈夫,笑著將臉靠在他胸前:“夫君你真好。”

  可柯灝卻被她弄得面紅耳赤,手足無措。

  右相府 書齋

  依舊是相府里例行的會面,只是這一日,在相府的書齋里少了一人——司馬令陳丹。

  “你們說什麼,”柯明不敢置信的聲音,在一向安靜的書齋里響起,此時柯明的臉十分難得地出現了波動,他放在書桌上的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除了陳丹外,你們三人都被君上調往了地方?”

  “是的。”王純安皺著眉頭對他說道:“卑職也覺得奇怪,為什麼帝君會如此突然,他幾乎將朝中的人都換了一大批。”

  “不對勁……”柯明低喃著,思索著。

  “相爺,君上開始動手了。”劉行對他說道,“卑職聽小女說,這些日子帝君幾乎天天在養心殿或觀濤閣里過夜,已經很少涉足嬪妃們的宮殿了,連帝妃娘娘那里也很少去了。君上似乎正將全部心神都放進去了。”

  “他將灝兒調到西疆,將盛兒調到明州,又將你們調走,在這幾個月來,他在朝廷里大大小小調動了數十次,而且調走的幾乎都是我們的人……”柯明一咬牙,“我怎麼沒有發現呢!”

  “相爺,您發現偵礞F嗎?”王純安急聲問道。

  “帝君早就已經開始動手了,他要孤立我。”

  “怎麼?”劉行還有些不懂。此時王純安卻已經明白了。

  “君上假借升官之名,將我們陸續調離帝京,這時相爺在朝廷里的勢力就會在不知不覺中被削弱,而君上在調開我們的同時,又有意無意地將自己的勢力帶入朝廷中,長此下去,帝君就會完全掌握了朝廷,而相爺……”到了最後,王純安只能歎了口氣。

  “現在該怎麼辦。”劉行不安地問。

  “事情很棘手,而且你們發覺沒有,帝君調了你們三人,可對陳丹絲毫未動……”柯明眼中冷光乍現,“陳丹已經轉投帝君了!”

  “相爺!”其他人驚呼一聲,怎麼也想不到相處了二十多年的至友會背叛他們。

  “相爺這不可能吧。”

  “怎麼不可能,否則君上怎麼會對我們的人那麼清楚!”

  “也許是……”

  “不必為他找借口了。他這些日子的舉動,我都知道。君上現在三天兩頭就召他入宮。而我們喚他來,他卻推脫沒有時間,你們說是什麼。”

  “真想不到。”劉行歎道。

  “這還不是最擔心的,”姜魏和突然面有苦色地開口,“失去陳丹,也算是讓我們及時認清了一個人。可是豐河大堤決堤這事是最最令人危險的!”

  柯明皺眉:“魏和,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苦笑一聲:“卑職今日申時剛接到通報,豐河大堤決堤了!”

  “你說什麼!”

  “豐河大堤決堤了!”奏折被重重地甩落在養心殿的禦案上。

  此刻,禦炙緊繃著一張臉怒瞪著底下來領罪的工部尚書姜魏和。

  今日早晨,他才剛送走了前去就職的柯氏兄弟,本可以有一個不錯的心情,可誰知,這條噩耗立刻令他火冒三丈。

  “臣有罪,請君上降罪!”姜魏和跪在地上,重重一拜。

  “有罪?”禦炙冷笑一聲,“朕將如此大的一個工程交給你,為的就是解決豐河水患,結果呢,大堤建好不到一年就決堤了!姜大人,你辦的好差事那!”

  “請君上息怒!”

  “息怒!朕能息怒嗎!大堤決堤,不僅僅只是朝廷的銀子打了水飄,還有豐河兩岸的百姓受災!弄得民不聊生!到時民怨沸騰,你負責得起嗎!”

  “臣罪該萬死!”此時此刻,他能說的只有這些了。

  “不必說了,來人,將姜魏和押入天牢,聽候發落。”

  從養心殿外喚進來的侍衛,立刻拉起跪在地上姜魏和,將他押出了大殿。

  大殿里,禦炙的胸膛大幅度地起伏著,他怒皺著眉頭,雙唇緊抿,內心還無法恢複平靜。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氣憤過了。他知道這是一個扳倒柯明的好機會,可他並沒有因此感到高興,反而覺得萬分生氣。這奇怪,但又不奇怪,他身為一國之君,百姓是他的子民,自己的子民受難,他自然是萬分生氣,憤怒的。

  現下,他要做的是趕緊處理好豐河水情,還有徹察大堤的事情。

  過了好一會兒,禦炙終于平靜了下來,他招來黃安。

  “去,傳朕旨,將六部尚書侍郎召進宮來。”

  “是。”

  “君上有旨,宣六部尚書,侍郎大人覲見!”

  一場風雨已經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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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豐河大堤決堤,兩岸百姓遭難。

  此消息傳來,朝廷大亂。

  帝君震怒,負責修建大堤的姜魏和被打入天牢。同日,帝君下旨徹察當初修建大堤的一切過程。並從國庫里調出兩百萬兩銀子和大量糧食賑災。

  查辦大堤只事,很快有了眉目,工部官員的貪汙,挪用建工款,使大堤的建造大打折扣,大堤脆弱無比,自然是不堪一擊。帝君心知事情決不簡單,命令刑部繼續查案。隨著一步步地深入的查探,刑部揪出了一大堆貪贓枉法的貪官汙吏,並一點點地指向右相……

  半個月後 煜安宮

  禦炙坐在側殿里,繼續處理從養心殿里帶回來的公務。他越看刑部遞上來的折子,他就越火大。若不是他將刑部尚書換成自己的心腹,恐怕他還查不出這些。他不知道原來朝廷中還有這麼多的蛀蟲。而他們都是仰賴著柯明的鼻息而活,若是沒有柯明縱容他們,他們也不敢如此膽大妄為。

  看來不令柯明離開朝廷,這朝廷就難以恢複安甯。

  他放下手中的折子,開始思索令柯明自動退隱的方法,可想了一會兒卻仍是毫無頭緒。他覺得自己有些疲累。這些日子的事弄得他根本無法好好休息,經常在睡夢中驚醒。他已經多久沒有好好睡一覺了。終于,他閉上眼,想養養神。但幾天來過度進蹦的神經,和他太過疲勞的身體,令他很快就進入了睡眠中。第一次,他在處理朝政的時候在書案上睡著了。

  昏昏沉沉中,他似乎聽見女子細碎的腳步聲,然後他感覺到他的肩膀上似乎多了一點重量,接著他又感到一些輕柔的壓力在他的肩膀手臂上跳動,在他的周圍似乎有著一股淡淡的香氣——就像是素雪的味道。

  素雪?!禦炙猛然張開眼睛,坐直身子,一件明黃色的披風從他的肩上滑落。他轉過身去,看見素雪正站在他的身後。

  沒有往常看見他時的溫柔微笑,素雪的眉頭微蹙著,那雙美麗的眸子里藏著淡淡的憂愁。這不是他熟悉的素雪。

  如往常一般,禦炙輕輕拉過她的手,將她拉到身前,微笑著問道:“雪兒,你怎麼來了——”

  話猶在嘴邊,素雪突然“咚“地一聲在他面前跪了下來。

  “雪兒你這是做什麼,”禦炙被她突來的舉動嚇了一跳,跟著蹲下身來,雙手支起她的腋下,想將她從地上拉起來。可無論他怎麼做,她就是不起來,“雪兒,你快起來。”

  “君上,臣妾不能起來。”素雪低著螓首,低聲答道。

  “為什麼,”禦炙索性也跪在她面前,大手執起她細致的下顎,“告訴朕。”

  還未開言,淚珠就從她的 眼光滑落,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雪兒,”禦炙又被嚇住了,他可沒見過這樣的素雪,他的雪兒看似柔弱,內心卻很堅強,他從來沒見過她在她面前哭,禦炙忙將摟入懷里,安撫道:“朕的好雪兒,跟朕說發生什麼事了,還是孩子……”她一直沒說話,弄得他心里也緊張起來。

  “君上,”素雪微微推開了他,平靜了下有些過于激動的情緒,開口道,“君上,您快起身,您是一國之君,怎麼可以這樣跪著呢。”

  “那你也起來。”禦炙站了起來,也想將她拉起來,可素雪還是不肯起來

  “臣妾有一事相求于君上。”

  “咱們是夫妻,你有什麼事兒,直說就行了,何必這樣子呢。雪兒,你快起來。”

  “可是君上,今天臣妾要求您的,可不是小事啊。”素雪心知,她只要一說出來,君上就會震怒。

  “你說吧,不過你先起來。”看著她這樣跪。令他看了心里不自在。

  “君上,您聽臣妾說完,臣妾再起來也不遲。”

  知道她固執,他再怎麼說,她也不會聽,他只好由她去了:“你說吧。”

  “其實,今天臣妾是為了父親來向您求情的。”她咬了咬唇,說道。

  “你是為了柯明?”禦炙一聽,立刻露出了不悅之色。

  現在他和素雪十分恩愛,他想就這樣下去,不希望有別的什麼因素來影響他們之間好不容易才有些穩固的感情,尤其那個被素雪稱為父親,卻是他對手的柯明。

  他盡量用婉轉的語調來讓她打消注意:“雪兒,你是後宮的人,雖然貴為帝妃,但是朝廷之事你是不能插手的。”

  “臣妾知道。”

  “朕問你,你是怎麼知道朝廷里的事情的?”

  “今天母親進宮荂A臣妾和母親聊天中,母親無意間提到的。”

  “朕勸你,柯相的事,你還是不要去想了。”

  聽他一番話,素雪只能苦笑以對。“君上,如果您現在要辦的是臣妾素不相識的人,臣妾自然是什麼也不會想,什麼也不會說。可是現在,是臣妾的父親……”

  “柯相只是你的養父不是?”禦炙不待她說完道。

  “您說的是,可是他算起來也是臣妾的舅父,對臣妾有十多年的養育之恩。臣妾早就將舅父視為臣妾的父親了。如今父親有難,臣妾怎麼能當作無事,在宮里過著混沌的日子呢。君上,請您看在您和臣妾的夫妻情分上,看在他是孩子們的外祖父,請您對父親手下留情吧。”她邊說,邊流淚,她也不拿帕子去擦,任由它們滴到地上,濺成一朵朵小花。

  看著她那樣子,禦炙本想斥責一聲,卻什麼狠話也說不出來,他現在能出口的似乎只有安慰了。他歎了口氣,將她拉了起來,如同對待玻璃娃娃一般小心地將她摟在懷里,取過她的手絹,溫柔地為她拭去眼淚。輕哄了她好一會兒,素雪總算又冷靜了些。禦炙這才可以好好說話。

  “雪兒,你不要多想,事情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糟糕。柯相,他是兩朝重臣,為朝廷盡心盡力,花費了很多的心思。他現在雖然犯了錯誤,但朕自然是不會對他趕盡殺絕的。”

  “可是……”

  “朕的好雪兒,你真的不要再想了。你要相信朕。”

  素雪看他一臉真誠,點了點頭。“嗯。”

  “你才生下孩子不久,應該要好好休息,以後可千萬不要再隨便跪在地上了,身子受了寒怎麼辦,”禦炙摟著她,輕聲叮嚀著,順手取過一邊的披風為她披上,“天氣轉涼了,你要多加幾件衣服,以後出來要披上披風。”

  聽著他關心的話語,看著他關愛的表情,素雪的眼眶又忍不住紅了。

  看她又要掉淚,沒見過這種陣仗的禦炙慌了:“怎麼了?還有什麼事不順心的?”

  “不,臣妾只是感動,”她眨了眨眼,“君上日理萬機,政務繁忙,臣妾還深夜打擾君上,實在是有違人妻之行。”

  “你只是想盡兒女之孝,朕不會怪你,”他向窗外看了看天色,“時間不早了,你先去安置吧。”

  “是。”素雪退出他的懷抱,向他福了福身,准備回鸞安宮。

  她正要踏出側殿,禦炙由喚住了她:“雪兒,你今天就留在煜安宮里吧。”

  “君上?”

  “朕也累了,想睡了。”他笑著走向他,大手拉過她的手,帶著她離開側殿。

  素雪紅了臉,柔順地由著他拉著走向寢殿。

  右相府 紫玉軒

  紫玉軒是右相和柯夫人的寢居,這一段時間里,柯明都是住在書齋里,這一日,他卻意外地回來了紫玉軒。

  柯夫人迎向回房的柯明,幫他卸下外衣。

  柯明看起來有些疲憊,他向來沉靜的臉,這時布滿了愁云。這些日子的事早已令他愁云滿布,有些找不到方向了。他真想不到,那少帝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他借著豐河大堤的事情,將打得措手不及。他還沒有准備好,自己的一些親信,下屬就已經被打入了監獄了。

  他本在書齋里想應對的辦法,但想也半天沒有頭緒。他走出書齋想定定神,結果走著走著就到了紫玉軒。他進了軒後,看見了夫人溫柔的微笑,他又不想回書齋了。

  柯夫人摒退了服侍的丫鬟,為柯明沏了壺茶,她打算好好地和他說一說。

  “相爺。”柯夫人喚了他一聲,將沏好的茶放到他的面前。

  “謝謝夫人。”柯明啜飲柯夫人精心准備的香茶,舒服地歎一聲。不知為何每次心煩的時候,只要喝到夫人沏的茶,他就回平靜很多。

  “相爺,您很久沒有回來了,妾身有很多話要對您講呢。”柯夫人在他身邊坐下,笑著對她道。

  面對結縭三十余載的妻子,柯明怎麼也擺不出面對外人時的冷漠,他淡淡一笑:“夫人請講。”

  “相爺妾身跟著您已經有三十多年了,妾身看著您從一個小小的地方禦史成為當眾臣之首。明白您在這之中的艱辛。”柯夫人說著,眉頭漸漸蹙起,“這些年來,您在朝廷里可以說是呼風喚雨。可是……”

  “夫人你進過宮例如?”柯明突然問道。

  “是。”

  “是帝妃娘娘要你說的?”他直覺地認為,這是禦炙要他退出朝廷的手段。

  “妾身是進過宮,也見了帝妃娘娘,帝妃娘娘也對妾身說過要妾身勸相爺,但是相爺。即使帝妃不說,這番話,妾身還是要對您說的呀。”

  “夫人,朝廷之事你不懂,你不要杞人憂天,事情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糟糕。”

  “相爺,妾身嫁給您這麼多年,雖然妾身從來不過問什麼。但是您遇到什麼,妾身真的一無所知嗎?”她歎了口氣,“其實,妾身什麼都知道。您這些年來,要什麼有什麼,您還不滿足嗎?”

  柯明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喝著茶。

  柯夫人見他不說話,又不死心地繼續說:“相爺,當年先帝托孤,你輔佐君上二十多年,現在帝君長大了,帝君已經親政了,您該將它放下了。”

  “夫人,事情可不會像你說的那般簡單。現在已經晚了。”柯明在心里暗歎了口氣,如果真如她所說能夠說放就放下,他現在就不會如此煩擾。

  “相爺,現在還不晚,只要您……”

  “夫人,現在朝廷里風波四起,而帝君對我又積怨已深,他是不會放過我的。”

  “相爺,您忘了帝妃,現在帝妃為帝君生了龍兒,算起來您可是他們的外祖父。帝君可是很寵孩子,也寵愛帝妃,或許君上會看在帝妃娘娘,郡子和公主的面兒上……”

  “夫人,你不必勸我了,”柯明揮了揮手,“你說的我都知道,”

  “那就請相爺聽妾身說的吧。相爺您從朝廷里退出來,然後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我們可以搬去和灝兒或者盛兒一塊兒住,然後逗弄逗弄著小孫兒,平靜地過下半輩子。”

  柯明靜靜地聽她說著,腦子里似乎勾勒出她所描繪的場景。他似乎也有些向往她所說的生活。但是他還是無法舍棄他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他還想再掙紮……

  看著他掙紮的表情,柯夫人知道真的要勸動他實在是不容易,她不再逼他,讓他好好地想想。

  “相爺,已經三更天了,請相爺休息吧。”

  “嗯。”他含糊地應了一聲,神思已經飛到了九天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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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十一月初一 養心殿

  因為正逢上休朝的日子,無法在慶安殿上遞交奏折的柯明向宮里遞了牌子,求見帝君。可他到了養心殿卻沒有看見禦炙。

  “柯相大人,因為帝妃娘娘身體突然有些不適,所以君上去鸞安宮了。請柯相爺稍等一會兒。”黃安彎著身子,笑著對柯明道,開始為柯明布置起來:“相爺您請坐,來人,為相爺上茶。”

  “帝妃娘娘身子不舒服嗎?”柯明在位子上坐下,問道。

  “是的。不過聽禦醫說,娘娘只是有些體虛,只要調養一下就好了。相爺您不必擔心。”

  柯明見他忙著招呼他,對他道:“黃公公,你去忙吧。老夫在這里等君上就好了。”

  “是。”黃安馬上退了出去。“

  柯明剛端起茶盞,外面就傳來了慈安宮總管太監海福的聲音。

  “傳太後娘娘懿旨,請柯明右相到慈安宮一敘。”

  太後要請他過去,要做什麼呢?

  慈安宮

  “老臣柯明叩見太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正在品茶的太後放下了手中的陶杯,笑著道:“柯相請起,來人,為柯相看座。”

  隨侍的太監立刻搬來了椅子,並放上了軟墊。

  “謝太後娘娘賜座,”柯明向太後一揖,在位子上坐下,“不知太後娘娘召老臣前來有何吩咐?”

  “柯相,難道本宮請你過來,只能是吩咐你嗎?”太後一笑,“本宮今天請你,只是想和柯相聊聊。”

  “承蒙太後娘娘看得起老臣。但娘娘也知道,老臣向來不擅言辭,恐怕會掃了娘娘的興。”

  “柯相,沒有談過我們怎麼知道不行呢?”

  “這……”

  “所有的人都下去吧。”太後突然摒退了殿里的所有宮人內侍。

  “是。”一干人等立刻退出了大殿,並將大門帶上。

  “現在沒有別人在了,相爺,本宮想要和你談談。”太後還是笑著,她那雙藏著銳光的眸子毫不掩飾地直視他的眼睛。

  柯明一怔。

  太後喝了口茶,低聲道:“本宮雖然深居內宮,但是對朝廷的事情多少也知道一點。本宮知道,豐河大堤的事情已經完全牽扯上柯相你了。”

  “如太後娘娘所說,因為老臣手下之人辦事不力,才造成豐河大堤決堤,老臣應該為此負罪。”柯明說得淡然,臉上依舊是平靜無波,完全沒有半分恐懼之色。

  “柯相的出人膽色,本宮一直都知道。但事情並不會那麼糟糕。”

  “娘娘的意思是?”

  “十四年前,若不是柯相和宋相兩位大人立挺君上,恐怕現在坐在龍椅上的是四郡子了。兩位相爺的大恩,本宮一直銘記在心。可惜宋相還未等到本宮報恩就離去了。如今正是本宮向柯相你報恩的時候了。”

  柯明自嘲地笑了一聲:“娘娘這話,您真的是言重了。您豈知老臣當初的心思。”

  “不管柯相當初是如何想的,本宮只知道,現下,本宮要保住你。”

  “太後娘娘?”

  太後收起笑臉,一本正經地道:“柯相,你是兩朝重臣,不管怎麼說,對先帝對當今帝君,你都是盡忠的。如果沒有你這二十多年來的支持,君上現在恐怕也難坐穩江山。再加上你與皇家的關系,本宮自然是要保你的。不過,你也要適時地配合本宮。該放手時,你應該放手了。”

  “老臣謝太後娘娘恩典,”柯明向太後一拜,“娘娘,日前老臣內人與老臣深談,勸老臣退隱。老臣整整想了五天。想到老臣確實年事已高,對朝廷之事也有些力不從心了……”

  “柯相的意思是?”太後有一絲的疑惑,難道他要放手?

  柯明從懷中早已寫好的奏折,遞到太後手中:“娘娘看了老臣的折子就知道老臣的意思了。娘娘。老臣府中還有要事,老臣先告退了。”

  太後不好留他:“柯相請吧。”

  “老臣告退。”柯明一揖,然後走出了大殿。

  太後微蹙著眉,目送他離開,待他的背影消失在了大門外,她才將視線轉頭到他遞上的紅皮奏折上。

  太後拿著奏折急匆匆地趕到鸞安宮。到了現在,她還無法相信奏折里所寫的!

  柯明竟然真的要放棄一切,退出朝廷!

  “太後娘娘駕到!”

  “太後娘娘吉祥!”

  太後此時早顧不了周遭的一切,直接快步走入內殿。

  “母後?”原先坐在床邊的禦炙立刻起身相迎,“孩兒向母後請安。母後怎麼來了?”

  “素雪怎麼樣了?”太後關心地問道。

  “她昨晚沒有休息好,才會身體不舒服,現在她睡著了。”禦炙一笑。

  “君上,你跟本宮來側殿。”

  “是。”

  兩個人移駕來到側殿,太後揮退了所有服侍的人,並將門密密實實地關上。

  “母後怎麼了?”禦炙有些不解地看著太後反常的舉動。

  “君上,你看,”太後將手中的奏折遞給他,“柯相辭官了!”

  “什麼?”禦炙接過奏折的手一僵,眸子里滿是難以置信的神色,“母後,這怎麼可能?”

  “他請辭的奏折就在你的手里。”

  禦炙看了看手中的折子,又望眼面前的母親,心里還是有一絲難以相信。他打開折子,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

  “真想不到……為什麼呢?”禦炙低喃著,怎麼也想不通柯明突來的舉動。

  朝廷此刻的確是萬分混亂,而豐河決堤,官員貪汙雖和柯明有所牽扯,但還是無法扳倒他在朝中的地位,按著柯明的性子,他是怎麼也不會放棄手中的權勢,但為什麼,他會突然在這個時候,在他還有機會扳回來的時候要退隱呢?他打的是什麼主意,難道他使的是欲擒故縱之計?

  “母後,他這不會是試探朕吧?”

  “柯相不會是這種人,他做事,要不是有把握,他是不會輕舉妄動的。”

  “可這是為什麼?”

  “本宮也不懂,”太後歎了口氣,“本宮認識柯相已經有二十多年了,怎麼說多少也了解他一點,可他現在的舉動,本宮真的是完全不懂。”

  “母後,或許這就是朕的機會。”

  “君上難道想就此將大權完全收回來?”

  “正如母後所想。”禦炙一笑,心里已經打算好下面該怎麼做了。

  “君上不怕里面有變數?”

  “母後,其實有時候事情看似複雜,其實很簡單,但是咱們把他們看複雜了,反而把事情弄得不順心。母後,依朕看,這件事情並不複雜。柯明他是真的要退了。”

  “可是……”太後心中仍有疑慮。

  “母後,你要相信朕。”

  “啊!煖兒!琰兒!”內殿里,素雪的驚呼聲乍起,配合著呼聲的還有孩子傷心的啼哭聲,禦炙和太後猛然一跳,趕緊向內殿而去。

  內殿里,兩個孩子哭得傷心,素雪抱著其中一個不停地來回度步,安撫著娃娃,一臉的焦急。另一個也在奶娘的懷里鬧著。

  “雪兒,這是怎麼了?”太後擔心上前接過奶娘懷里的孩子,她立刻就看見孩子露在外頭的粉嫩小手上滿是小小的紅疙瘩,她又扯開了小孩的衣巾,發現里面也滿是紅疙瘩,“怎麼回事?娃兒身上怎麼會有這些紅疙瘩? ”

  禦炙走到母親和妻子身邊,看見兩個小娃哭得臉兒都紅了,聲音也啞了,又心疼起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生氣地斥問兩個奶娘,“不是說去禦花園走走嗎?怎麼也能走出事來!”

  王氏和于氏忙跪下來,抖著身子討饒:“君上恕罪,奴婢也不知道小主子會變成這樣。

  “寶寶乖不哭,”太後哄著孩子。

  “禦醫!禦醫!”禦炙急著喚道。

  沒有離去的胡禦醫立刻半走半跑地進來,但他一看里面的陣仗,又僵在原地不敢輕舉妄動。

  “還不過來看看。”禦炙不高興地低吼。

  “是。”禦醫忙上前檢查。他皺著眉,來來回回地看了兩個娃兒身上的症狀,不一會兒就得出了結論。

  “啟稟君上,帝妃娘娘,太後娘娘,郡子和公主身上的小紅疙瘩是因為碰了一種叫麻刺的花引起的過敏,並沒有大礙。只要塗過白玉銀雪膏,明天就會好了。”

  禦炙立刻喚過張德:“張德,立刻到禦藥房把白玉銀雪膏拿來。”

  “是。”張德立馬吩咐候在外頭的小太監。不一會兒,藥膏就取過來了,藥膏真的有效,兩個孩子在塗過藥膏後,似乎沒有那麼難受了,漸漸安靜下來,在母親和祖母的輕哄中慢慢地進入了夢想。

  事情總算是告了一段落,可心中還有疑問的禦炙移身到了正殿,詳細問起兩個奶娘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在禦花園里發生了什麼事?詳細地說,一點也不許遺漏。”

  王氏一刻也不敢耽誤,立刻詳細地稟告上來:“奴婢兩人原本帶著小主子們在禦花園里逛,本來沒有什麼大事兒的。後來,我們在攬月亭里遇見了成順常娘娘。成娘娘看見小主子似乎很高興,喚了我們過去。于是奴婢帶著小主子上去了。”

  “然後呢?”禦炙皺起眉來,隱隱已猜到了一些。

  于氏接著答:“然後,成娘娘就和小主子玩,走的時候還給了兩位小主子兩朵花,那花原先是用絲絹包著的,看起來似乎很珍貴,于是奴婢就替主子收下來了,可誰知……”

  “來人,把那兩枝花呈上來,”宮人立刻將原本孩子手里握著的花呈了上來,禦炙向禦醫指了指,“胡禦醫,你瞧瞧。”

  胡禦醫上前,仔仔細細地看了盤中的粉色小花,“啟稟君上,這就是麻刺,此花看似普通,卻會引起孩童皮膚過敏。臣記得在皇宮中並沒有栽種麻刺。”

  “張德,派人立刻去查查看,宮中有沒有這種花。”

  “是。”張德退了出去。

  禦炙坐在鸞安宮正殿的上位上,一手支著下鄂,許久,他直起身來,對身側的人道:“傳旨下去,朕今晚到明蘭居。”

  看來,他真的要去一趟明蘭居了。

  接到君上要駕臨明蘭居的消息,成氏早早就沐浴淨身,換上華美的衣服坐在花廳里等候禦炙,而明蘭居的一切,她也都精心打點過了,為了就是君上難得的到來。

  坐在花廳里的成氏化上了妖媚的夜妝,穿上了,誘惑的紗衣,為的就是君上一來就牢牢地抓住他的心,讓從前的的尊寵再次回到她的身上。成氏想著想著,臉上不禁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她就知道,君上是怎麼也不會忘記她的。

  戌時二刻,禦炙在一聲聲的通報聲中

  走入了他很久沒有踏入的明蘭居。他才剛走進花廳,成氏就立刻迎了上來。

  “臣妾恭請君上聖安,君上萬歲萬萬歲。”

  “成順常免禮,起身吧。”禦炙淡淡地說著,聲音里似乎沒有感情。

  “謝君上。”她口中如此說,卻沒有起身的意思——她等著禦炙親自扶她起來。

  可是禦炙卻徑自走到上位上坐下,品起茶來。久等不到禦炙的成氏只好悻悻然起身,走到他的身邊。

  “君上,”成氏柔聲一喚,將整個身子倚到禦炙的身上,她半是埋怨半是歡喜地看著他,“君上,您可總算是來了。您可知道臣妾等您,想您,想得有多苦嗎?”紅色的蔻丹拾起他胸前的腰帶,在手里繞著玩著,“臣妾日也盼您,夜也盼您,可怎麼就是盼不到您,臣妾想您都想得瘦了。”

  成氏纏著禦炙不停地撒嬌,可禦炙就是無動于衷,連話也不說。

  “君上!”成氏有些不高興地叫道,“您怎麼不理臣妾。”

  “成順常。”禦炙冷冷地喚了她一聲,他的表情就像是大婚前一夜那般冷漠,甚至還有些陰惻惻的。

  成氏雖然看過他這樣的表情,但是面對她,這是第一次。她似乎被嚇住了,怔怔地坐在他的身上。

  禦炙勾了勾唇角,大手猛地抓住她放在他胸前的手,狠狠一拉,成氏立刻從他的身上滑落,跌倒在了地上。

  “君上!?”成氏錯愕,看禦炙的表情她知道他現在的心情肯定不好,縱使心里覺得委屈,她也只能跪在地上,聽他發落。

  “朕今天到明蘭居來,不會待太長的時間。”

  成氏咬著唇,沒有發話。在這個時候,她心里就算再不滿,她也不敢說話,眼前的君上,早就不是那個從前對她萬分寵愛的君上了。他變得難測,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她是絕對不敢輕易地開口,她怕激怒他。

  “朕只是來問你,你的麻刺是從哪里來的?”

  成氏的身子猛然僵住,她的眼睛轉了轉,想了一會兒才答道:“前幾日,臣妾的大姐入宮來探望臣妾,這是她帶來給臣妾玩的。”

  “哦,”禦炙應了一聲,“聽你一說,朕突然想起來,你家是做草藥生意的,是不?”

  “是。”

  “那你對藥草也是知道一些的。”

  “是臣妾略懂一些……”

  “那小孩子對麻刺過敏,你也知道的了?”

  “臣妾……”成氏啞了口,說不出話來。

  “成氏你是越來越大膽了!”禦炙一聲低喝,成氏的身子軟倒在地上。

  “你以為你的所作所為朕都不知道嗎?你真的太放肆了!”禦炙這次是真的怒了,他從未對妃嬪們發過脾氣,這次他卻惡狠狠地瞪著成氏,“朕不認為你會不知道,你動得可是朕和帝妃的龍兒!”

  “臣妾……”

  “朕不想聽你說什麼,朕告訴你,現在的宮中,不再是可以讓你胡來的了。成氏你要認清自己的身份,不要做出令你後悔的事情!”

  成氏越聽,心里就越不服:“君上!臣妾那麼做全是為了您啊!要不是您對臣妾不聞不問,臣妾也不會做出這麼大逆不道的事。”說著說著,連眼淚也流下來了。

  “朕也是知道你這些日子里,的確是受了些委屈。朕本想若你安分,就替你向太後求求情,恢複你的侍妃封號,可你呢!”

  成氏一聽,忙爬到他腳邊,雙手扯住他的衣擺,求饒著道:“君上,臣妾知道錯了。求君上饒過程臣妾這一回吧!”

  禦炙甩開她的手,從紅木椅子上站了起來,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成氏心中一冷,“君上。”

  “來人,傳旨下去,撤去成氏順常封號,降為夫人。”說完,禦炙便頭也不回的離去。

  成氏頹然撲倒在地上,眼淚嘩嘩地流著,似乎怎麼也停不下來,她知道這回是真的什麼也沒有了,現下她的生活是真的什麼前途也沒有了,但是即使是這樣,她也不會輕易地放過她!

  她緩緩地從地上坐起來,眼中的淚光轉眼間變成了狠厲的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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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柯明辭官,並要求回鄉,這在朝廷中引起一片嘩然,帝君允他所求,命他卸下一切職務,賜他千兩黃金,萬兩白銀,在明州的大宅一座,奴仆百人,並封柯明為安國公。

  原本以為要爆發的君相之戰,因為柯明的意外退出而悄然平息。

  而豐河大堤在朝中掀起的風波,卻完全沒有結束的意思,隨著一個個貪官汙吏地倒下,帝君在城中的勢力也愈見牢固。

  十一月初九,帝君任命原禮部尚書荊衡為右相,原禦史大夫王純安為左相。

  十二月初八,為帝妃壽誕,宮中未設宴慶祝。當夜帝君攜帝妃移駕柯府為柯明送行。

  柯府

  柯夫人和素雪到了素雪進宮前住的小樓里,親如母女的她們要在分別前好好地聊一聊。

  柯明命人在花園里設下的幾盤小菜,和一壺酒。禦炙和他放下君臣之禮,就如同尋常人一般,在月下對飲,說說心事。

  喝了口自己珍藏多年的酒,柯明低低地歎了一聲:“果真是好酒。”

  禦炙也嘗了口,贊同地點了點頭。

  柯明瞧了眼身側低著頭,晃著手中酒杯的禦炙,他勾了勾唇,露出難得的微笑:“難得,真是難得。”

  “柯相這話是什麼意思?”

  “老臣只是訝異,竟然也能和君上有如此平靜地對飲的一天。”

  禦炙聞言挑挑眉,沒有說什麼。

  “君上難道不好奇,老臣突然退隱的原因?”

  禦炙一笑,一口喝完杯中的美酒。“朕當然好奇,好奇一向重視權勢的柯相為何會在沒有受到任何威脅的情況下,甘心放手自己苦心經營了這麼多年的東西。不知柯相能否為朕解惑?”

  “事情很簡單,只是內子說動了老臣,老臣想要靜下心來好好休息休息,過過閑云野鶴的生活。”

  “想不到柯相竟然也會有如此的心境。”

  “所有人都是一樣的。人老了,總會想要安定下來,平靜地過完余年。”

  “真是想不到啊,”禦炙感歎似地一笑,再次將杯中的酒喝完。

  柯明執起酒壺,又位他斟了一杯:“君上可曾懷疑過老臣的奏折是個幌子?”

  “想過,自然是想過,”禦炙也禮尚往來地為他斟上一杯,“那份奏折來得太突然,無論是誰都要遲疑吧。”

  “那為何君上會准了臣的請辭?您就不怕,這是老臣使的計?”

  “朕和母後都懷疑過,但是最後,朕還是想將事情想得簡單些,你既然請辭了,朕就准了你的請辭。”

  “想不到啊,”柯明也感歎一聲,“當年小小的孩子,此時竟然已經是一個能夠深思熟慮的大人了。”

  “所有人都是一樣的,都是會長大的,朕不可能永遠是個不懂事的娃兒。”

  “君上說的是,”柯明淡淡一笑,“這二十多年來,朝廷大事幾乎都右老臣經手查辦處理,長時間來,似乎國家的大權都在老臣的手中。久而久之,老臣自然是對它產生了眷戀,似乎怎麼也放不開了。”

  “因此,你一直不肯把他還給朕?”

  “哈哈,”他大笑一聲,毫不避諱地承認“是,我不想放開它。只要是人,碰過這個,知道它的好處,沒有人能輕易地放開它。君上,老臣也只是個俗人罷了。”

  “如你所說,的確如此。”禦炙道。

  “只是,老臣不明白為什麼您會將左相的位子交給王純安。君上應該知道他是老臣的心腹。”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句話柯相必定聽過。”

  “自然是聽過。”

  “就是這個道理。”

  柯明一笑,沒有再問下去。

  “君上,”柯明舉起杯子,向禦炙一敬,“老臣願陛下成為有道明君,禦炙國在陛下的帶領下國泰民安,風調雨順!君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禦炙舉杯謝賀:“承如柯相所願。”

  兩個人對望一眼,然後不約而同地一飲而盡。

  朦朧的彎月之下,美麗的花園之中,不時地傳來他們低低的談話聲和笑聲……

  時間過得很快,夜很深了,與柯明在花園里談了很久的禦炙很累了,決定回宮去。

  大廳里,禦炙坐著等素雪從小樓里過來,等了好一會兒素雪才出現。

  一見她來了,禦炙立刻起身,自然地攬過她,往外走:“雪兒,咱們回宮吧。”

  素雪卻拉住了他。

  “怎麼了?”回過身來不解地問。

  “君上,明日臣妾父親和母親就要起程去明州了,這一別,臣妾不知道何時才能與他們再見面,所以臣妾想求君上今夜讓臣妾宿在府里,明日一早送走了父母後,臣妾就回宮。”

  “可是朕不放心,”禦炙微皺著眉頭說道,“現在相府里的奴仆都散了,沒有什麼人保護,朕怕……”

  “君上不必擔憂,”素雪一笑,“現在太平盛世,不會有……”

  “朕就是擔心,”禦炙握住她的手,“朕不在你身邊,朕就擔心。”

  “君上!”紅著臉,素雪扯了扯他的衣服,十分難道的向他撒起嬌來,“就這麼一回,您就體諒臣妾的孝心,好不?”

  看她一臉的堅持,禦炙忍不住低歎了一聲,不忍心拒絕她:“好吧,不過朕也要留……”

  “不行,君上您留在外頭太不安全了,您還是回宮吧,臣妾一人沒關系的。”

  “好,朕回宮。”禦炙無奈一笑。

  “您路上可要小心呀,”素雪似有似無地為他理了理衣服,喚過張德吩咐道,“張公公,你可要好好地伺候君上。”

  張德了然一笑,“奴才遵旨。”

  “雪兒,朕還是不放心。”

  “君上,您不要太擔心了,沒事的。”

  “不行,朕得派人保護著你不然朕放不下心。”

  素雪點點頭,沒有拒絕。

  “隱。”想了半天,禦炙決定讓自己最信任的貼身護衛來保護他心愛的妻子。

  “臣在。”一向神出鬼沒的隱立刻出先在禦炙和素雪的面前。

  素雪好奇地看了眼前陌生的男人一眼,對于他的突然出現有些詫異。

  “隱,你今天晚上不必跟朕回宮了,你帶上幾個侍衛,留在相府里保護帝妃娘娘。”

  “是。”隱一直低著頭,他不敢抬頭。

  “如果帝妃少了一根頭發,朕就唯你是問。”

  “臣必當竭臣之力,保護帝妃娘娘安全。”

  素雪聞言一笑:“君上,臣妾的頭發總是要掉的,您這樣說對隱大人未免太苛刻了吧。”

  “朕這樣說只是打個比方。”她這麼一說,禦炙莞爾一笑。

  “好了君上,您快回去吧,明兒個您還要上早朝呢。”素雪微笑著道。

  “那朕回去了。”禦炙依依不舍地看了她一眼,才離去。

  “臣妾恭送君上。”素雪,福身恭送他離去。

  朦朧月光中,禦炙的背影顯得有些模糊,讓她有些看不真切,他一步步地走遠,最後消失在黑夜之中,突然間,她的心中起了一絲失落之感,不知為何,她會忽然間隱隱約約地覺得不安,是她多想了嗎?

  素雪在送走了禦炙,又和柯夫人聊了一會兒才回到如玉小樓歇息。或許是真的累了,素雪一睡下就睡著了,而錦兒在伺候完主子後就在主子臥房旁的小間里歇下了。

  當夜子時,原本好好的如玉小樓突然著起火來,沒有人知道這火是怎麼來的,那火焰立刻竄到數丈高,只在瞬間就將小小的如玉小樓重重包圍起來,十二月的天氣干燥,火勢迅速向四周蔓延,又吞噬了周圍的好些景物。很快柯府里火光沖天,原本漆黑的夜,被耀眼的火光映地大亮。

  柯府里小樓的大伙立刻引來了一大群人,因為小樓里所待的人身份非凡,所有人一刻也不敢耽誤,手忙腳亂地撲起火來,但是火勢太大,天氣又干燥,總是火勢剛小了一些,很快又竄了起來。眾人心里焦急萬分,卻又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做著無謂的努力。

  小樓里只有素雪和服侍她的錦兒。錦兒被不斷變濃的濃煙嗆醒,一張眼,她就看見外頭駭人的火光。被嚇到的錦兒只呆住了一會兒,她立刻醒了過來,慌慌張張地沖向素雪所在的房間。

  素雪的房間在小樓的中央,此時火還無法染指它。錦兒沖入房間內,此刻房里也已經布滿了濃煙,在內室里傳出素雪痛苦的咳聲。錦兒不及多想,就奔往床邊。

  一近內室,錦兒就看見素雪已從床上滾落,她用帕子捂住口鼻,但濃煙還是無法被阻擋住,令她不但地咳嗽著。

  “娘娘!”錦兒驚呼了一聲,立即跑到素雪的身邊,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

  素雪連話也無法說了,她一手攀著錦兒的肩膀,一手捂著自己的口鼻。由錦兒扶著往外走去。

  火蔓延得很快,錦兒的小房間里已經都是火了,而在素雪的臥房門前,火也已經竄入,擋住了她們的去路。她們根本出不去了。

  火燃燒著小樓的的梁柱,在大火面前無比脆弱的柱子,開始一點一點地傾斜,已經支撐不住沉重的屋定……

  此時素雪的力氣似乎已經透支,她無法再多走一步,吸入了過多的煙,她的神志也開始不清楚起來,現在她眼前的一切都好模糊,她的眼皮開始變地沉重起來。朦朧中,她似乎看見了倒下的屋頂,聽見了錦兒的尖叫聲,然後所有的火光都消失了,只剩下了一片黑暗。

  沖入小樓救人的隱在變成火海的小樓里搜索了半天,在二樓看見了帝妃主仆倆倒在地上,那個名喚錦兒的侍女緊緊地護著帝妃,而在壓在她們身上的是一條從屋頂上掉下的房梁。他上前探了兩人的鼻息,錦兒已經死去,而她冒死護住的帝妃還有鼻息。隱什麼也顧不上了,將帝妃從錦兒身下移了出來。他脫下身上用水浸過的衣服,將它包裹在帝妃身上,然後背起她就往外沖。但小樓前已是火海,他怎麼也沖不出去。他只好繞開大伙,往小樓後面跑去。大火似乎有意識一般一直跟著他們,怎麼也甩不掉。柯府的後面就是一條名為香河的大河,穿過了柯府流向東方,而如玉小樓就倚河而建。不一會兒,他們就跑到了河邊,再無去路的他,最後一咬牙,帶著帝妃直接跳入香河之中。

  河水洶湧,不及防的他們很快被河水卷走,消失在了大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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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8 11:36:14
第二十六章

  如意小樓起火,帝妃生死未明的事很快傳到了宮中。幾乎所有人都無法相信這個消息。太後立刻就病倒了,兩個孩子似乎也有感應似的不停地哭著。而禦炙聽聞此訊,整個身子僵在了位子上,他根本不敢也不想相信,前一日還在他懷里撒嬌的素雪,此刻卻找不到她的身影了。

  次日 柯府

  當禦炙趕到柯府時,大火已經被撲滅。大火過後的煙依舊靜靜地往天上飄著,還是在那個位置,而如玉小樓已成了一片廢墟,只剩下被火燒得烏黑的木柱孤零零地倒在地上。

  禦炙呆立在小樓前,茫然地看著侍衛們在廢墟中尋找素雪的身影。在他身旁柯夫人已經哭得厥了過去,柯明也神色憔悴,似乎又老了不少。

  禦炙只帶了張德在身邊,在這個時候他不想還有其他人來打擾他。他現在只想待在這里,等侍衛將素雪找出來,希望她還是完美如初,會對他露出溫柔的微笑,會害羞地躲進他的懷中。

  侍衛在廢墟里搜索了大約一個半時辰找到了一具女尸。

  禦炙受了打擊一般,身子往後一斜,張德忙撐住他。“君上……”此時的張德也是蒼白著一張臉,從他聽說主子娘娘蒙難以來,他就十分傷心,可他必須忍著痛支撐住受了極大打擊的主子。

  可他的好主子娘娘,好不容易日子越來越好了,怎麼就遭受這樣的大難呢?想著想著,張德也紅了眼眶。

  禦炙的大手緊抓住張德的手臂,以此來支撐住他搖搖欲墜的身子。他張大了眼睛瞪著不遠處侍衛們將女尸帶到他的面前。禦炙突然別開了眼,他竟然會突然怯懦地不敢看。

  “張德,你去認認。”

  “是。”張德忍住淚,走到尸體邊蹲下身來。他看了眼那蓋著白布的尸體,不忍地別過臉去,他抖著手,顫顫巍巍地揭開白布,踟躇了半天才敢回頭過去看。但尸體早已被大火燒得面目不清了,怎麼也看不出來。只有尸體手上的翠玉鐲子依舊在陽光下發出淡淡的光芒。

  “是雪兒!”剛醒過來的柯夫人一見到那只鐲子就叫了起來,她一臉的傷心,又大哭了起來,“是雪兒,是雪兒!”

  “怎麼?”

  她邊哭邊說:“那只鐲子我認得,那是雪兒的陪嫁之物,她出嫁那天是我親自為她戴上的!”

  禦炙的身子又是一個搖晃,臉變的死白,原本的希望在瞬間崩潰。

  “君上,”張德慌忙上前接住他,他又看了眼女尸,半是松口氣半是傷心地道:“君上,柯夫人,她不是娘娘,是錦兒。”

  “怎麼會?”所有人都怔愣地看著他。

  他歎了口氣,“奴才不會認錯的,是錦兒。那個鐲子在一個月前,娘娘把它賞給了錦丫頭。”

  聽他這麼說,眾人都先松了口氣,但一想到可愛單純的錦兒因此喪命,心又變得沉重起來。尤其是張德,他與錦兒感情素來就好,他一直將他看成自己家里的娃兒,還記得前一陣子,主子娘娘還說要給錦丫頭找門好親事,可誰知……

  張德別過臉去,偷偷擦掉眼淚。

  “那帝妃娘娘呢!”禦炙再也忍不住,猛地大吼一聲,他面前的侍衛利馬就跪了下來,他狠狠地瞪著他們,“還有隱呢!”

  “啟稟君上,隱大人沖入下樓就帝妃娘娘後就再也沒有出來過!君上恕罪!”

  “隱也失蹤了。”禦炙又是一晃,連他武功高強的貼身侍衛也不見了,那素雪……他已經不敢往下想了。

  禦炙再也受不住了,他讓張德扶著坐回了龍輦。

  “起駕回宮!”

  他閉起眼來,覺得心似乎少了一角……

  從柯府回來的禦炙他揮退了包括張德在內所有侍侯的下人。他靜靜地走在宮里的小道上,眼睛茫然地望著遠方,周圍美麗的風景都入不了他的眼睛,在這一刻像是失去魂魄的行尸走肉,沒有任何意識。

  他不想去鸞安宮,不想去煜安宮,不想去慈安宮,不想去養心殿,也不想去禦花園……那里都有素雪的影子……

  他去了觀濤閣,只有那里,沒有那個美麗的身影,只有這樣,他才能夠完全地靜下心來。

  觀濤閣里,空無一人,只有那一排又一排的檀木書架和內侍們整理得整齊的書籍。室內飄著墨水和紙淡淡的香味,這似乎可以穩定他變得飄移不定的思緒。

  不在意是否會弄皺身上華貴的龍服,禦炙在他慣坐的軟榻上躺了下來,他將身子完全打開,眼睛看向閣頂美麗爾佴╮C但他黑色的眸子是模糊的,他似乎什麼也看不見。

  他就這樣一直維持著這個姿勢,一動也不動。

  時間過得很快,夕陽西沉,不一會兒就躲入了地平線之下,天,完全暗下來了。冬天寒冷的夜風帶著“瑟瑟”的聲響從虛掩的窗戶中吹了進來,精美的窗扇被它吹得不停地在風中搖晃,發出“吱嗚吱嗚”的聲音,在幽深的夜顯得萬分可怖。

  可禦炙卻對這一切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即使是他用勁心力麻醉自己,他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起素雪那張絕美的臉,她的嬌顏是如此的清楚,仿佛她就站在他的眼前,正笑看著他。那張紅潤的唇似乎正要張開,輕聲問他今晚的晚膳要用些什麼。

  但他知道,只要他一張開雙臂想要將她摟入懷中,眼前的如仙美人兒就會變成了一縷清煙,悄然逝去……

  他不想動,就這樣躺著吧。只要他這樣他這樣待著,他就可以看見他的素雪,她就會這樣一直伴著他……

  禦炙閉起眼來,什麼也不想,就這樣任由思緒隨處飄蕩,直到——

  “君上!君上!“張德慌張的聲音從書樓外傳來。

  禦炙聞聲,猛地張開眼來,惱怒地望向書房的大門。“什麼事?”

  “啟稟君上,鸞安宮的車侍衛長求見。”

  “如果沒有要事,明天再說吧!”禦炙皺著眉,現在他誰也不想看見。

  “啟稟君上,車侍衛長說,他要像君上稟報引起柯府的火災的原因……”

  “讓他下去!”他低吼道,宛如一只受傷的猛獸。他不想聽見有關如玉小樓起火的任何事情!

  “君上!”張德高呼一聲,“帝妃娘娘所宿的小樓起火並不簡單呀!車侍衛長說小樓的火,很有可能是有人放的!”

  “什麼!”書房的門猛地被打開,張德看見了主子那張略顯蒼白的臉上寫滿了震驚。

  不論怎麼樣,結果如何,如玉小樓的大火都透著一絲詭異。

  柯府雖然不像那麼森嚴戒備,但是柯府對于防火也是做得非常周全,如玉小樓不可能無原無故地著火。

  而錦兒手上的那只鐲子也是疑點之一。

  聽張德說,那只鐲子錦兒一直是視為珍寶,一直都舍不得戴,她請帝妃暫時保存在帝妃梳妝箱里。張德清楚得記得,在去柯府那晚並沒有戴鐲子。

  事情很蹊蹺,禦炙雖沒有說什麼,但是一直來都非常尊重素雪的鸞安宮侍衛長車環,暗暗地去查了。

  “你說吧。”禦炙擺起帝君的架勢,端坐在軟榻上,他面無表情地問眼前半跪著的車侍衛長。

  “啟稟君上,屬下今日在小樓的廢墟中搜尋的時候發現了一個被半燒壞火把。”他低著頭,恭敬地答道。

  “火把?”禦炙皺起眉來。

  “是的。所以屬下覺得奇怪。柯相明日就要起程前往明州,除了柯相和柯夫人貼心的一個侍從和一個丫鬟外,相府里的其他下人都被遣散了。而宮中的侍衛都在府里拿著火把來回巡視,外人也無法輕易地靠近小樓……如果有人縱火,只有可能是我們自己的人。”

  禦炙放在小桌上的手緊緊地握成拳頭,大力得連青筋也已經冒起。

  “是誰?”他還是面無表情,但內心早已是波濤洶湧了。

  “屬下無能,雖有一些線索,但還不能肯定……”

  “車環接旨。”

  “屬下在!”車侍衛長忙一揖。

  “朕命你在三日之內查出小樓起火元凶。朕賜你特權,無論凶手是誰,你都可直接拿下。”

  “是,屬下遵旨。”他恭敬接下聖旨。

  “你下去吧。”禦炙垂下眼來,靜靜地說道。

  “是,屬下告退。”車侍衛長不敢多留,立刻退出了書房。

  “張德,你也下去吧。”

  “是。”張德又看了主子一眼,貓著身子退了出去。

  人一走,禦炙立刻放下了原本戴在臉上的面具,他用大手捂住了臉。

  素雪啊……

  二日後 觀濤閣

  兩天後,車侍衛長又求見了帝君。

  禦炙這幾日精神是麻木的,他什麼也不做,不處理國事,不翻閱書籍,他不見太後,不見孩子,不見後宮妃嬪。就這樣待在觀濤閣里,只有張德和黃安兩個人伺候著。

  他聽到車侍衛長求見,他才理了理衣衫,從軟榻上起來。

  連續查了兩天的車侍衛長顯得有些憔悴,他進入房中,向禦炙打了千,就站著,等著主子的問話。

  “查到了什麼?”禦炙啜了口茶,冷聲問道。

  “屬下已經抓到放火的人了。”

  “是誰?”一絲冷光閃過他的眼睛,可他的聲音卻依舊平靜。

  “是屬下所帶領的鸞安宮里的一個侍衛,名叫王明。那天,他趁人不注意的時候放了火。”

  “人抓到了沒有?”

  “君上恕罪,屬下無能,他畏罪自殺了。”

  “什麼!”禦炙猛地一拍桌子。

  車侍衛長見帝君發怒,忙道:“君上息怒,雖然他未留下活口。謀害帝妃娘娘可是大罪。王明只是個小小的侍衛,怎麼敢輕易能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屬下認為,此中必有人在幕後操縱,而這個人的身份肯定不凡。”

  禦炙眯起眼來,細細地聽著:“繼續說下去。”

  “宮中侍衛受到十分嚴格的管制,普通官員,普通人是無法輕易地接近他們。所以,屬下以為,這個人,若不是可以隨意出入皇宮,就是原本就是宮中之人。”

  禦炙的腦中立刻閃過一個人,但是很快就被他撇去,他知道,那個人應該是沒有這麼大的膽子做出這種事。

  “車環,你繼續去查,盡快找出那個人。”

  “是,屬下告退。”車侍衛長退出房間,繼續尋找線索。

  禦炙坐在原處靜靜地思索著。許久,他直起身子。

  “張德,擺駕明蘭居。”

  明蘭居

  自從帝妃失蹤後,成氏的心情就一直相當的好,她的好心情與宮里因為失去女主人的哀傷氣氛顯得極為不協調。

  她認為,只要沒有了帝妃,帝君很快就會回心轉意。她每天都將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隨時隨地等候著帝君的召喚。可是這些日子來帝君一直都未出現,她原本的好心情一下子就變壞了。

  成氏坐在明蘭居的花廳里,百無聊賴地玩著一旁花幾上的小花兒。入宮為妃的生活並沒有宮外人想象得那麼美好。後宮的女人,只有在得到帝君的寵愛,得到無上的權利的時候才是真正快樂的。其他的日子都是寂寞的,無聊的。她知道得到寵愛的滋味有多麼美,失寵的味道有多麼得難受。

  她在這個華美的皇宮里戴了快四年了。記得當初選秀時,帝君一眼就相中了她,她的出身並不尊貴,可她一入宮就封了昭容,比那尚書之女出身的劉氏還要高上幾位。在那個時候帝君對她是萬分寵愛,對她就像對待寶貝一樣。她憑著帝君的寵愛,二年後就升上了侍妃。當時的她在後宮中的地位,簡直可以和帝妃想媲美了。她甚至以為,那帝妃之位遲早會是她的。

  可惜,事情並沒有她想象那麼好。

  她封侍妃不到一年,右相就上奏要帝君立帝妃。她以為帝君會在宮妃中立。可誰知,太後竟然會贊成右相的意見,在各地遞上的秀女中遴選帝妃。她完全沒有機會!

  成為帝妃的人選很快就選出來了,就是柯相的女兒。

  她知道帝君恨透了柯相,于是她慫恿帝君在大婚當夜廢帝妃而另立。就是因為這樣,她從侍妃的位子上猛然跌落,成了一個小小的順常!

  帝妃是個天下難得一見的絕世美人,帝君即使原本有意冷落她,但不久以後就被她迷住,寵上了帝妃。她就這樣失寵了,地位更是一落千丈。

  她不甘心,她努力過,可最後換來的又是降位!她現在只是一個夫人,什麼也沒有了!

  可她豈會這樣就放手!

  沒錯,如玉小樓那場火就是她造成的!是她叫人做的!只是她沒想到,這一刻會來得這麼快。

  成氏的手猝然握成拳頭,那原本在她掌心的美麗花朵立刻被蹂躪得粉身碎骨。成氏冷冷一笑,松開手,任由花的尸骨如死去的蝴蝶一般飄落。她冷瞥了一眼,取過茶盞品起茶來。

  “啟稟夫人,成侍衛長求見。”外面忽然傳來宮婢的通報聲。

  成氏眼中滑過一絲疑惑。他這個時候來做什麼。

  雖然不解,但她還是讓他進來了。

  成選一臉緊繃,他一進入花廳,有些不安地看了眼四周侍侯的宮婢,成氏知道他的意思,摒退了花廳里的所有宮婢。

  宮婢們一出花廳,成選就毫不客氣地直接問道,“小妹,帝妃娘娘的事情,是不是你……”

  他臉色蒼白,眼神篤定,指著她的手也微微抖著。他雖這樣問,心里卻已經認定了是她。

  成氏一笑,“大哥怎麼會認為是本宮呢。本宮一直待在宮里沒有出去過,怎麼會有那麼大的神通本領去加害帝妃娘娘呢。”

  “小妹,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想要這麼做的心,我早就知道了……”

  成氏一瞪眼,“大哥你怎麼說就是已經認定是本宮做的了?”

  “除了你,我想不到是誰了。”成選搖了搖頭,說道,“你知道不知道,帝君已經派人在查這件事情了。那場大火是人放的。那個放火的人也已經查出來了!”

  聞言,成氏臉上劃過一絲緊張,“查出來了?!是誰怎麼樣了!”她有些急著問。

  “是鸞安宮的人,聽說畏罪自殺了。”

  成氏一聽,微微放下心來,“這不就得了,他是鸞安宮的人,本宮又不認識他。”

  成選瞪著她一臉的不以為然,低歎了一口氣,“不,你認識他,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我親眼看見那個人在不久前的一個清晨離開你的明蘭居!”

  一直以為自己做天衣無縫的她,猛然一驚,臉色“刷”地變得慘白。

  “你怎麼這麼糊塗呢!”成選懊惱地說道。他以為他當初沒有答應她荒唐的想法,就不會發生什麼事,卻怎麼也想不到妹妹會找別的人下手!

  “是,我是糊塗,”她冷笑一聲,“沒錯,放火的人我是認得。是我叫他去害帝妃的。”見被他知道了,成氏也不再隱瞞,全部說了出來。

  “你,你……”成選氣得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她從椅子上起身,冷笑著走進他,“大哥,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呢!你還不知道我是怎麼,收買他的,可以讓他這樣為我賣命。”

  成選沒有回答,握緊了拳頭。

  成氏笑著,說著,美麗的臉孔在這一刻顯得格外的猙獰恐怖,“一想想一個侍衛,怎麼會去做這麼大逆不道的事情,要用銀子收買他是不夠的。為了除去帝妃,我甚至還讓帝君戴了綠帽子呢!哈哈哈哈哈哈!”她狂笑起來。

  成選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妹子,他想不到在宮里的日子里,他的妹妹會變得如此恐怖,而導致這一切的就是她可怖的妒忌之心。

  成選沒有說話,成氏依舊狂笑著。

  突然,她的聲音止住了,整個身子僵在了那里,眼睛直直地看向花廳的大門,原先眼中的張狂不見了取而代之是莫名而起的恐懼。成選發覺她的異常,忙轉過身子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只見帝君一臉陰霾地站在門口,他的俊顏緊繃著,渾身散發出令人膽寒的陰氣。

  “君……君上……”

  “成氏,你好大的膽子!”

  如玉小樓起火的原因被查明了。造成如玉小樓火事的幕後黑手就在後宮里——那個妒忌帝妃的前寵妃成夫人。

  事情似乎在情理之中,失去君上寵愛的妃子,嫉妒得到帝君無限寵愛的帝妃娘娘,想盡辦法想要奪回帝君的寵愛,卻做過了頭,惹得帝君大怒,被降了妃位,她終于在也忍受不了,決心報複。然後她勾引了保護帝妃的侍衛,並用美色收買了他,讓他為了她賣命。于是被美色迷地失去理智的男人,就在那個寂靜的夜晚,帝妃生日的那一天,趁著帝妃在柯府宿下,帝君不在身邊,點燃了如玉小樓,可是大火後他找不到帝妃的尸體,他只好將事前偷來的翠玉鐲子戴在了唯一的女尸身上。

  當一切都真相大白的時候,禦炙雷霆大怒。

  侍衛去逮捕成夫人和那個男人。那個男人畏罪自殺了。而當侍衛們沖入明蘭居的時候,只看見明蘭居所有的宮婢都跪在地上,成夫人宛如一個破娃娃一般掉在掛在橫粱上的白菱上——她自殺了。

  對于成夫人的死,禦炙沒有說什麼。

  只是成夫人謀害帝妃,禍亂宮廷,是大罪,不但撤去了她的夫人名號。成氏一族因為無人幸免于死罪。

  在小樓大火後的第五天,禦炙就恢複了往常的生活,只是他不再往鸞安宮去了。因為太後和柯夫人都還沉浸在悲傷之中,他和素雪的兩個孩子則由他親自照看。而尋找素雪的搜索還是在進行著,可依舊沒有任何線索。因為沒有找到她的尸首,所以他一直都沒有放棄

  小樓大火後的第二個月,禦炙困難地接受了素雪的死亡。

  瑞安十四年,元月初八,帝君下詔,賜已故帝妃柯氏諡號賢,為孝賢帝妃。

  同年五月初一,帝君于慶安殿上,正式策封嫡長子禦琰為儲君,賜其靈安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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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8 11:40:46
第二十七章

  瑞安十三年,十二月初十

  大水沖走了的素雪和隱,他們在香河里沉浮了兩天才被河水沖上了岸,在這漫長的時間里,隱都死抓著素雪,不敢放開。當他上岸時,他才發現他們早已不在京城里了,這是一個小小的村莊。

  這時天雖沒有全黑,但已經暗下來了,但他出色的視覺能清楚地看清一切。他低頭看了眼身側的素雪,忽然間他被驚住了——素雪的右臉上一個大約一個指甲大小的燒傷。

  如此絕美的她竟然留下了傷痕!

  但隱並沒有太多時間去注意她臉上的傷痕,現在的素雪十分的虛弱,她就像只將要死去的白鶴,惹人憐惜。十一月的天很冷,素雪的衣服濕淋淋地粘在她的身上,她的體溫本來就不高,現在她的溫度正在直線下降。而更令他驚詫的是,鮮紅的鮮血正不停地從她的下身流出,漸漸地染紅了河水。

  隱立刻抱起素雪往小村落里跑去……

  一個姓陳的老婦人收留了他們,並請來大夫為素雪看診。大夫為素雪止住了血。將隱叫到了一邊。

  “大夫,我家夫人怎麼樣了?”隱焦急地問道。

  “其實其他沒有什麼大礙,就是可惜,她小產了。”大夫搖了搖頭道。

  “小產?”隱一怔,“你的意思是我家夫人有孕了!而孩子現在沒了?”

  “也難怪你會不知道,孩子還只有一個多月,很不穩定,再加上她長時間受寒,孩子就掉了。”大夫歎了口氣。

  隱還再驚訝之中,不敢相信在在如此短的時間里,帝妃竟然又懷孕了。可是他保護不力,讓小龍子流掉了。隱握緊了拳頭,什麼話說不口,只覺得自己心里充滿了負罪感。

  “我不知道你們發生了什麼,但是你家夫人剛剛小產,身子現在很虛弱呀,要好好補一補才是,”大夫說著,寫下了補身的藥方交給隱,“你去抓些藥吧。”

  “謝謝大夫。”隱向他感謝地點點頭。

  “哎喲,漢子耶!”原本在照顧素雪的陳大娘從里屋跑了出來,“你家夫人醒了,你快去看看。”

  聞言隱立刻跑進去了,陳大娘用銀子謝了大夫後,就出門抓藥去了。

  素雪從一陣冰冷之中醒來,除了那鑽到骨子里的冷以外,還有從下腹不斷傳來的痛,這會兒她總覺得下腹空空的,很不適。這種感覺像極了她剛生下孩子時的感覺。她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可是她知道,發生了很大的一件事,她才會變成這樣。

  她睜開眼皮,眼前朦朦朧朧地,她又眨了眨眼才將眼前的東西看真切。

  這里不是柯府,也不是皇宮,這里沒有華美的裝飾,這只是一間十分普通的小屋,十分的簡陋,這是她從未待過的房子。

  在她床邊有一個中年婦人,她就像是從前府里的奶媽,一臉的敦厚。她一見她醒過來就喊著跑出去了。她還有些疑惑是怎麼回事,就看見隱穿著一身鄉下漢子的衣服沖到了她的床邊。

  “娘娘,”說不出是什麼表情,隱緊盯著素雪。連眼都不敢眨,就怕她消失了一般,“您醒了,您的身子可好?”

  “本宮還好,只是有些累,有些冷。”她說著,身音有些啞,她又看看這間小屋,問道,“這是哪里?”

  “聽陳大娘說,這里屬于懿州的轄地。”隱靜靜地答道,壓下心中的傷感。

  “懿州?記得太後娘娘的家鄉就在懿州。可為什麼會在這里呢?”不是在柯府,也不是在皇宮,為什麼她會在這個陌生的地方。

  “您住的小樓發生了大火,屬下救您的時候跳下了香河,娘娘和屬下都是被河水沖到這里來的。”

  “河水?大火?”素雪靜靜地想著,二日前如玉小樓著火的情景很快跳入了她的回憶中,她還記得那場突如其來的大火將她和錦兒緊緊包圍住時的情景,還有錦兒保護她的情景——錦兒!

  “錦兒呢!”素雪的手猛地抓住柯灝的衣服,焦急地問道。現在她沒有看見錦兒,心正害怕地抖著——她怕自己剛才一閃而過的想法已經成為現實。

  隱看她緊張的神情,忍不住露出微微的痛苦,“娘娘節哀,錦姑娘為了護您,已經走了。”

  “走了,”聞言素雪有一刻的呆楞,還是不願意相信自己聽到的,她像是說服自己一般喃喃自語著,“不,不會的,錦兒還要嫁人呢,怎麼會走了呢。”

  隱不忍心再去刺激她,沒有再說些什麼。

  素雪原本漂亮的眸子無神地再小房間里轉著,最後停在了房間里那面小小的梳妝鏡上。那面鏡子並不是離她很遠,她可以很清楚地看見鏡子里的自己。很憔悴很憔悴,而最引起她注意的是,那個在她右臉上的那個小小的,淡淡的痕跡。她可以很清楚地辨別出,這是一個還沒有複元的傷痕。

  隱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又是一驚,“娘娘。”

  她的手摸上那個傷痕,立刻感覺到一股刺痛,她的臉皺成一團。

  “娘娘,不要碰,傷口會發炎的。”

  “這是怎麼弄傷的。”她淡淡地問著,出乎意料地平靜。

  “是燒傷的娘娘。”

  “隱,你出去吧。”素雪道。

  “是。”隱很想留下,但素雪想要一個人獨處,他只好起身離開,“娘娘,請您好好休息。”

  踏出房門之前,他又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才關上門。

  門剛剛合上,就傳來素雪痛苦的哭聲。站在門外沒有離開的隱,只能低下頭來,無可奈何地看著自己的手。

  “漢子,你怎麼站在外頭,不去陪你家娘子?”剛煎好藥的陳大娘看隱守在房門外不解地問道。

  隱知道她誤會了,忙解釋:“那是我家夫人,是我主子的妻子。”

  “那你家主子呢?怎麼只有夫人和你呢?”

  隱一怔,不知該如何回答。

  “算了,這個我知道也沒有什麼用,藥要涼了,我得端進去讓你家夫人喝下。”看出他的為難,陳大娘不再多問笑著說道。

  “大娘這藥的藥錢?”

  “現在日子好過了,幾兩銀子我還是拿得出的。”

  “這怎麼好意思呢。”

  “你們落難到此,我既然收留了你們,自然要好好照顧你們,你家夫人身子現在這麼弱,要多補補。”

  “可是……”

  “別可是了,”陳大娘繞過他,走進房間,“我進去了。”

  她剛步入房間,就看見素雪的身子已經從床上坐起,斜靠在窗邊的牆上,眼睛無神地看向前方。她這副模樣,讓陳大娘看了直心疼。

  “夫人哪,”她喚了一聲,走到床邊坐下,“您的身子好些了沒?”

  素雪因為這突來的聲音而回過神來,她看著眼前笑得溫柔的婦人,心里還是有一絲的怯意。但她知道這位婦人不會傷害她,否則隱也不會讓她進來。

  “謝謝,妾身還好。”她淡淡地回答。

  陳大娘端起藥說:“夫人哪,您剛小產,身子弱,要補身子,來……”

  “大娘,你說小產?”素雪猛地瞠大了眼睛,沒想到又一個令她痛苦的消息。

  “夫人還不知道嗎?”

  她木然地搖搖頭,神情又恢複原來的無神。

  怪不得她覺得自己的下腹空空的,怪不得她會出奇地虛弱,原來,原來她在不知不覺中失去了她的第三個孩子。

  淚水迅速滑下了她的臉龐,這一刻,她是真的完全不知道她的未來會是什麼樣的了?

  她該如何面對君上呢,她弄丟了他們的孩子。

  陳大娘見她只流淚,不說話,心里也覺得不好受,她知道現在的素雪是脆弱的,需要人呵護的。她伸出手,輕輕地將她攬入懷里,用布滿厚繭的手輕輕地拍著她纖弱的背,靜靜地安慰她。素雪沒有拒絕,手也攀上陳大娘的肩膀,將臉埋入她的頸窩里,低低地哭著。現在她只能依附眼前這唯一的支柱了。

  陳大娘歎了口氣,沒有說話,一直等到她哭得痛快了,發泄完了心里痛苦。

  素雪終于平靜下來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從陳大娘身上起身:“失禮了。”她眨眨眼,用衣袖擦去淚水。

  “沒什麼的,”陳大娘不在意地笑笑,“我能了解夫人的心情,無論是哪個女人,自己的親骨肉沒有了,都會傷心的。”

  “大娘,謝謝您的照顧。”

  “哎喲,不要這樣說,能照顧夫人這樣的美人兒也是老婦我的榮幸,”她笑道。

  “美人麼?”素雪苦澀一笑,手不由自主地摸上傷口。

  “哎呀你不要多想了,你現在身子弱要好好休息,這女人小產後坐月子也是很重要的。”見她又要自哀,大娘忙將藥端到她面前,“快,把藥喝了吧。”

  素雪接過藥來,小口小口地喝著。這藥很苦,苦得都融入了她的骨子里……

  次日

  誰也想不到,經過一夜後,從夢中醒來的素雪,竟然誰也不認得了,隱,陳大娘,她不認得。帝君,太後,郡子公主,她也不記得了。

  素雪坐在床上,蓋著被子,她睜著大眼,盯著眼前的一臉焦急,不敢置信的隱。她的手緊攥住被子,隱的表情令她看起來有些害怕。

  “娘娘,”隱硬是逼自己擺出比較溫和的表情,他扯開笑臉,“娘娘,您還認得微臣嗎?”

  素雪毫不猶豫地搖搖頭,她抿了抿唇,踟躇了半天才說,“這位公子,您應該稱呼妾身為小姐,妾身還沒有嫁人呢。”

  “娘娘,”隱皺了皺眉,苦笑著道,“您已經是當今帝君的帝妃了,您還生了小郡子和公主呢!”

  “公子您在說笑吧,妾身今年雖已十六,但父親還沒有給妾身准備婚事呢。”素雪此刻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見陌生人一般。

  “怎麼會呢,娘娘,您不認識臣,你總記得君上吧。”

  “君上……”素雪的眸子轉了轉,“妾身是聽過君上,但君上至高無上,而且一直是待在皇宮里頭的,我一介平民女子,怎麼認得君上。”

  “那您記得誰?”隱不放棄地問。

  “妾身只記得妾身的貼身丫鬟錦兒了……”素雪不安地看了看四周,卻沒有看見錦兒的影子,“公子可知錦兒現在在哪兒?”

  可隱卻聽不見她的話,在腦中盤旋的,全是主子娘娘失去記憶的震人的事實。

  天,他該怎麼做。

  數日後

  隱把自己的隨身玉佩典當了,換了一筆不小的銀子。以維持他們現在在外困難的生活。

  隱沒有立刻帶素雪回宮,一來是她身子還弱,二來,他想要想辦法讓主子娘娘恢複記憶。只是這事連懿州最有名的大夫也束手無策。

  素雪忘記了一切,她只記得錦兒。

  即使他不斷地向她灌輸從前的事情,可她就像聽而不聞一般,怎麼也不接受,她也不願意回宮。現在對她來說,皇宮是個陌生的地方,她自然會怕,她覺得在陳大娘的家中很好,她一點兒也不想離開這里。

  而更令他頭痛的是,失去記憶的素雪比起以前固執非凡,有時她甚至像一個小孩一般。

  “不。我不回去。”素雪皺著娥眉,有些不高興地拒絕隱的勸說。

  “娘娘,這不行!”隱無法相信為什麼她會出現這樣的想法,“您必須要回到宮中,君上他們都在等你。”

  “我不要回去,”她皺起小臉,喃喃道,“那里我什麼也不知道,連個人,也不認識。”

  “娘娘,可他們認識您……娘娘,還有小郡子和小公主,他們在宮里等您。” 隱不放棄地勸說著。

  “你不要再說了!我是不會回去的!”她瞪著他,眼淚突然流了下來,“我不要回去……”

  隱見她這樣,啞了口,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你不知道,你說的我走不認識。錦兒走了,其他的我都不熟悉,那個地方對我來說是個陌生的地方,我去了,會……會害怕的。我不要……”不知為何,素雪的心死死地抓著害怕,她不敢見他們。

  “娘娘!”

  “隱,我是不會再回去了。說不定君上也認為我已經死了。我回去不就會嚇到他了嗎?”她打著比方,“讓他安靜地生活,我也安靜的生活,我們這樣多好不是。”

  他低歎了口氣,知道自己難以說服她,他不在說什麼,想要再過些時間,等她冷靜下來後,再勸說她。

  “就這樣吧,我們就留在懿州吧。以後的一切就由老天來安排吧。如果我想起了一切,我就回去。”

  “是。”

  素雪淡淡地低下頭來,決定了自己的未來,下意識里,她覺得這樣對自己是最好的,因為她的心已經變了,被那場大火改變了。

  隱這一等就是一個月,一個月後,皇宮宣布了帝妃薨逝的消息。隱心知他這一等,竟然讓帝妃回去的機會錯過了。他再次勸說素雪回宮,可素雪卻又反過來勸他留下。

  隱的心中有一份私心,而這份私心令他遲疑了,雖然他知道一國之母必須回到宮中,但他在看著素雪的眼睛時,他的嘴似乎突然間不受理智的控制了,不由自主地回道:“屬下聽從娘娘的安排。”

  就這樣,素雪留在了她陌生的民間,未來的一切,還都是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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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8 11:42:58
第二十八章

  瑞安十四年二月下旬 懿州

  素雪和隱留在了陳大娘的家中,她改回父親的姓氏,化名為繡兒,而隱也恢複了原來的姓名。他們告訴陳大娘,他們是落難的主仆,她是個丈夫已過世的寡婦,現下無法離開懿州希望陳大娘收留。陳大娘沒有拒絕,反而笑著讓他們留了下來。

  既然決定留在民間,自然是要討生活了。隱雖然典當了玉佩,有了不少銀子,但是坐吃山空的話,也維持不了多少時間。往後的日子里,隱在懿州城里四處尋找工作,而素雪則由陳大娘照顧。

  隱也是出身豪門的世族,他是帝京豪族藍家次子藍子鱗,但是他小時侯被康元帝選中,成為了禦炙的貼身侍衛,一直待在禦炙的身邊,待在深宮內苑里。他同禦炙一樣,沒有經曆過人間的生活,所以他雖有絕世武藝,卻只能在大街上轉著,找不到方向。

  這一日傍晚,隱還是和從前一般,沮喪地回到陳家。和往常一樣,他今天還是在城里轉了一天,沒有任何頭緒,他知道再這樣下去,他們的生活肯定會越來越糟糕。他想過向陳大娘請教,可是就是無法開口。雖然素雪告訴他,既然他們在民間了,原本在宮里的禮數就不必再用了。對待對他們有恩的陳大娘更是要敬如長輩,但是在他的心里還是存在著一些尊卑的觀念,總認為自己無法向是一介平民的陳大娘請教。

  他歎了口氣,走進陳家小小的木屋里。

  木屋雖小,但是五髒具全。陳大娘的丈夫早逝,兩個女兒也已經出嫁,幾年來都是獨居,現在再加上素雪和隱,房子雖然有些擠,但還過得去。素雪沒有抱怨什麼,倒是隱覺得自己尊貴的主子住在這麼一間小屋里是委屈了。他想著快些賺錢,好讓主子住得好,吃得好。可是現在他……

  “阿鱗你回來啦,”他一進門,陳大娘就笑著迎了上來,“這一天你累壞了吧?馬上就可以吃飯了。”她指著木桌子上的家常小菜道。

  “大娘,您辛苦了。”

  “不要緊的。”陳大娘笑得憨厚。看著她和善的樣子,他倒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正再想該如何向陳大娘表示感謝,這時,素雪從里屋出來了。

  素雪已經褪去了宮廷中的一身華服,改換上了陳大娘為她縫制的粗布衣裙,而美麗的長發也只是簡單地挽起,用一根木簪子固定。但即使是如此普通,甚至可以說是粗陋的裝扮卻依舊無法掩去她出色的清澄氣質,雖然她的臉上留下了燒傷的痕跡,但那個小疤卻奇異地呈一朵梅花妝,絲毫沒有影響她的容貌,她還是那個讓人屏息的絕世美人。

  只是在隱的心中還是認為這一身裝扮完全不適合他的主子,他的主子應該有更好的。

  隱坐在桌邊,視線一直定在素雪的身上。

  在外頭這麼久了,素雪幾乎每天都在笑,她對一切好奇,會拉著陳大娘四處看,問這問那的。陳大娘到也覺得不煩,熱情地回應她。。不過幾天,兩人就像母女一般親熱了。

  素雪在陳大娘的招呼下,在桌子邊坐下。

  她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隱,心知他今天肯定又是無功而返,她蹙了蹙娥眉,問了陳大娘:“大娘,你說子鱗他適合什麼工作?”

  陳大娘邊為他們盛飯,邊道:“阿鱗長得不錯,如果去做店里跑堂的小二實在是可惜,而且工錢也不高。阿鱗不是會武功嗎?你可以去做大戶人家的護衛啊,做這個工錢都很不錯。”

  可隱卻皺起眉來:“做護衛是不是不能回來了嗎?”他大概知道一些做護衛的事。

  “是啊。”

  “不行,我不放心夫人。”他必須守在主子身邊以保證主子的安全。

  “大娘會照顧我,你放心得去吧,”素雪淡淡一笑,“我沒有你想象得那麼柔弱。”

  “可是……”

  “哎喲,我說阿鱗啊,你就放心吧,夫人都這麼說了我會做不好嗎?”看著他遲疑的表情,陳大娘覺得有些好笑。

  隱又看了主子一眼,見主子又對他笑了笑,他才點頭:“好吧。”

  “吃飯吧。”素雪見他答應了,一笑,招呼著他們用起飯來。

  小屋里的氣氛還是非常融洽的。

  次日,隱又出發去尋找工作,只是這次他有了目標,直往城里的非官家的大戶人家而去。

  素雪這些日子來一直待在一處也覺得生活無趣。她看見陳大娘做在窗邊做女紅,不禁也想動動手了。

  不知怎礡A她就是知道,自己會做那個。

  “大娘,您在做什麼?”

  “我在繡絹帕。”陳大娘笑著說道。

  “是給您自己的嗎?”素雪看了上頭的圖案,上頭的圖案十分的豔麗,似乎不像是給老婦人的,“還是給兩位姐姐?”

  “這個呀,是賣給城里里繡坊的,平日里我一個人在家里,繡繡花,也賺幾個小錢,也讓日子好過一些。”

  素雪聞言,眼睛一亮,“這個可以賣錢?”

  “是啊。”

  “大娘,您快給我說說。”她急著想知道,或許她可以用這個賺些錢,也好減輕隱的負擔。而且女紅本就是她的興趣,做起來她也不會覺得厭煩。

  “好好,”大娘一笑,“其實城里的繡坊一直以來都會收購一些婦人繡的帕子或者做的繡鞋,然後賣給城里的姑娘們。”

  “是嗎?”她的眸子轉了轉,“那帕子和繡鞋的價格是多少?”

  “這個不好說,要看這繡得工夫,繡得越精致,價錢就越高。有些繡得很好的,都是賣給大家閨秀的,價錢自然就高了。有的還有千金小姐親自去預定的呢。”

  “大娘,這個我也做吧。”素雪一笑,下了決定。這的確是個好辦法。

  陳大娘一聽,有些詫異,“夫人,這個會委屈你的。”

  陳大娘第一次看見素雪時,就被她的美貌ˍ暲v,而一看踏通身的氣派,她就知道她非富即貴。她越和她相處,她就越明白眼前的美人不是個普通人,她一直好好得照顧著她,就怕委屈了她。她認為即使像女紅這樣的小活兒,也會委屈了眼前的郗夫人。

  “不會,從前我也常做女紅,只是都是做給自己和家人用的。”說著說著,她不禁有些感傷。

  “夫人,您真的要做?”

  “嗯。”她點點頭。

  “那好吧,”陳大娘笑了笑,“想必您肯定也是悶得慌了,您先繡一塊帕子,我帶進城里,定了價格,咱們再多繡一些。”

  “好,麻煩大娘了,”素雪看了看陣線籃里的絲線和絹布,“大娘,看來絲線和布都不夠了,看來要麻煩您去買一些吧。”說著她掏出幾錠銀子,“請您要城里買各種顏色的絲線和一塊白色的絹布。”

  “好。”陳大娘接過銀子,“我這就進城去。夫人你一人在家一定要小心呀。”

  “嗯。”

  陳大娘換了件衣服,又叮嚀了她幾句就進城去了,送走了陳大娘,素雪走回了屋子,看著那放在桌子上的針線籃,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同日 帝京 皇宮

  時間一晃而過,轉眼間,離如玉小樓那場大火已經將近三個月了。帝妃原先住的鸞安宮已經徹底冷清下來了,以後也不會再有人住進這座華美的宮殿了——帝君下了旨,將鸞安宮徹底地封閉了起來,除了幾個打掃的宮人外,鸞安宮里再也沒有其他人了。而至于成氏的明蘭居則是賜給了另一個小嬪。

  禦炙似乎是要徹底忘記素雪突然離去帶給痛苦的,他不想踏入鸞安宮,那會令他想想起,素雪已經不在那里了。看著空蕩冷清的宮殿,他的心會緊緊地揪起,直到令他喘不過氣來。可他卻管自己的腳步,每到夜晚,他就會不由自主地走向那里,然後孤獨地在那里忍受著痛苦。

  他也不敢面對他的孩子們,尤其是煖兒,孩子雖然還小,但是這些日子煖兒所繼承的素雪的美貌正一點點地顯現出來。看見了煖兒,他就會想起素雪的一顰一笑,她的溫柔可人……因此,他將孩子交給了母後。他不忍再看見他們了。

  為了完全忘記,他把他所有的時間都放入了政務之中,他從早到晚,不停的處理公務,不見母後,不見孩子,不見嬪妃,只見大臣。短短三月間,他已經在朝廷里穩固了他的勢力,君權進一步加強了,即使是原先柯明的心腹,現在對他也是十分忠心。只是即使政務占據了他的全部,他還是覺得缺了什麼……因為他的心缺了一塊,是的,缺了一塊,是素雪將它帶走了。而他永遠也拿不回來了。

  禦炙坐在養心殿里的,手中持著一本青皮的奏折,他的眼睛卻無神地忘向遠方。許久,他回過神來,輕輕地歎了口氣,放下了手中的奏折。他合上眼睛,大手在眉間揉著,以緩和自己緊繃的神經。

  黃安端著一盅剛做好的燕窩銀耳進入殿中,他向禦炙貓了貓身子,然後將盅罩放在了桌上。

  “這是什麼。”禦炙見他正將里頭的東西盛出來,淡聲問道。

  “回君上的話,這是禦膳房剛做好的燕窩銀耳,您喝了可以提神。”

  “燕窩銀耳……”禦炙低喃了一聲,想起從前素雪常會親手為他做上一盅燕窩銀耳,他想起了她將燕窩銀耳端給他時的溫柔表情。

  “君上,請用。”黃安將碗遞給他。

  禦炙看了那碗美味的甜點,搖了搖頭,“不用了,你拿下去吧。”

  黃安一愣,然後恭敬地答道,“是。”

  “還有,所有人都下去,沒有朕的旨意,誰也不准進入養心殿。”他現在需要安靜。

  “是。”黃安端起甜點,帶上殿里侍侯的宮人內侍,退出了大殿。

  養心殿里十分安靜,禦炙靜靜地坐在龍椅,好一會兒,他都一動不動。又過了一會兒,他緩緩抬起手,大手捂住了俊美的臉。

  雪兒,你現在在天上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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