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凝視 １
還記得第一次純純的戀愛萌動
不管歲月荏苒
懷念和心動的感覺
永這是那般美好……
第一章
燦爛的陽光，投射在菁菁校園內。
午餐時間，穿著可愛校服的國中女生們，三三兩兩坐在樹蔭下的草地上，交流著最近的八卦。
距離她們不遠處，突然出現一抹修長挺拔的身影，從高年級教室走出來，旁若無人地穿過草地，朝右前方的露天籃球場走去。
男生五官如塑、眉宇英俊，猶如上帝的傑作，筆挺的深色制服，為那張俊逸的臉龐染上一層清冷的高傲感。
一路上，不少學生跟他打招呼，他雖一一頷首，態度卻始終淡然，彷彿在身前掖起一層淡淡屏障。
然而不管怎樣淡然，他課業優異、運動細胞出色，又長袖善舞，既是籃球社社長，這是學生會長，讓他在一票普通男生中猶如鶴立雞群般顯眼，也讓他成為當之無愧的「校草」，幾乎是所有女生心中的白馬王子。
「哇！那不是駱翼飛學長嗎？他真的好帥哦！」樹蔭下一個女生驚呼。
「是啊，真的帥呆了，每次看見他，都是一臉清清爽爽的樣子，既自信又優雅，和他一比，那些身上充滿汗臭味的粗魯男生根本不夠看！」
「好想他做我的男朋友哦……」另一個女生發出夢幻般的聲音，兩眼大冒紅心。
「不要作夢了啦！學長眼光這麼高，怎麼可能會選中我們？」一個女生哼了一聲。
另一位女生拚命點頭。「對啊，從來沒聽說過學長的緋聞耶！雖然追他的女孩子都可以排隊了，但他好像一個都不理，真不知道學長到底喜歡哪種女生。」
「是啊！真奇怪，學長這麼帥，若換作其它男生，肯定會左擁右抱，不亦樂乎，學長卻這麼清心寡慾，看起來更帥了。」女生捧著自己發燙的臉頰尖叫道。
「好了啦，不要再花癡了。」
＊＊＊＊＊
身後無數道熾熱的視線，訴說著強烈的愛慕之意，感受到這些注視，駱翼飛淡淡撇了撇唇角。
這種目光，他早就習以為常。
愈容易得到的東西，愈讓他意興闌珊，從小到大的告白愈是不計其數，就讓他愈是失去談戀愛的衝動，只除了……
他緩緩停下腳步，左側，正是學校圖書館。
共有五層的灰色建築顯得古樸沉穩，二樓最西邊的窗戶，果然如他所料般開著，一個淡淡的纖細身影靠在窗邊，視線正對著他站立的方向。
一陣風吹過，不知何處飄來的白色柳絮一時迷亂了他的眼睛，等他緩緩張開雙眼後，那抹身影已然消失。
剎那間，一抹他自己也沒有察覺的空虛感油然而生。
駱翼飛收回視線，繼續朝籃球場走去。
而背後那道凝視著他的影子，不知何時又佇立在窗邊，沉默地盯著他在籃球場上的颯爽英姿。
＊＊＊＊＊
「嗚……好累。」
「是啊，不過打得很開心，今天我竟然投中一個三分球，難道我的球技大有長進？」
「切──根本就是走運撞上的好不好……」
嘻笑聲在操場上散開，一直打到暮色染上操場，球員們才戀戀不捨地罷手，約好明天繼續來練球。
「駱學長，我們走了，明天見。」
「明天見。」
駱翼飛淡淡點頭，拿起放在一旁的書包，邁動長腿朝球場上走去，邊走邊用指尖轉動著籃球。
經過圖書館時，再度感覺到沉默視線的注視。這抹視線不同於其它女生熾熱而具有侵略性的目光，而是靜靜的、淡漠的、像柳絮一樣輕柔飄逸地存在，並不令人討厭。
不，確切地說，不但不令他討厭，反而讓他全身都像被微風輕擁一樣，傳來舒爽的恰人感……
於是，駱翼飛猛地抬起頭，視線驀然撞上那個在二樓窗邊窺視他的女生──
突然間，目光相對，有著清秀輪廓的女生渾身一震，毫無防備地呆了幾秒。
然後，她猛地跳起來，像隻受驚的小兔子一樣，驚慌逃竄，身影一閃，就從窗邊消失。
「喂……」駱翼飛只來得及叫了一聲，窗邊就己徒留大片空白。
搞什麼嘛！駱翼飛不禁皺起眉心，有膽量一直窺視他，居然沒膽量和他對視？
可惡，一對上他的眼睛，就逃得比兔子還快，他不是吃人的惡魔，又不會把她怎樣！
不過，足足有三年了吧？一入學，駱翼飛就感覺到這抹沉默的視線，總是若有若無縈繞在他身上，而且總是從這個方向傳來──圖書館二樓西側的窗口，固定的位置，固定在他打球的時間。
她應該是個很好學的女生，清秀的小臉上架了一副銀框眼鏡，看起來十分文靜。
從入學到現在，足足三年了，真是超有耐心的傢伙！
也該差不多了吧？她不知道他在等她嗎？
他一直在等她從那幢灰樸樸的圖書館出來，等她走到他面前向他告白。
既然這麼喜歡他，一天到晚注視著他，一有空就坐在圖書館看他打球，那她遲早有一天會向他傾訴心聲吧？他等著這一天的來臨。
然而，她還是像以前一樣，一對上他的視線，就逃得比誰都快，不要說什麼告白了，根本連正常的交談都不可能！
可惡，再過兩個月就要畢業了，她到底會不會來？還是說，只是這麼看著他，她就滿足了？
凝視著窗戶的空白，駱翼飛覺得一口氣堵在胸口，於是停下手指，把籃球牢牢抓住。
笨女人，妳要是再不來，以後可就不會再見到我了哦！
身形一動，駱翼飛頭也不回地朝校門口走去。
後來，一直到畢業，他都沒有等到她。畢業後，他去新加坡留學，從此再也沒見過她，然而，他卻也沒忘記她……
雖然幾乎從未交談，但彼此內心都銘記著對方的模樣，不管歲月荏苒，懷念和心動的感覺仍是那般美好。
因為，那是年少青澀的自己第一個喜歡上的人，第一次純純的戀愛萌動。
＊＊＊＊＊
「海棠？」
身後傳來男子溫柔的聲音，拉回蔣海棠沉澱的思緒。
她收回投注在別墅二樓窗外的視線，轉過頭，朝著向她走來的男子嫣然一笑。
淡淡的暮色，映著她白皙的臉頰，讓她看起來就像一朵自晨霧中綻放的海棠花，清麗奪目。
她臉上的表情溫柔淡定，眼眸卻自信明亮，充滿了現代知性女子的聰穎和能幹。
「在想什麼？」陸修文走到蔣海棠背後，攬住她的腰。他五官英俊、身材高大，兩人站在一起，猶如一對璧人。
「沒什麼。」蔣海棠仰起頭，「今天是你媽的六十大壽，客人應該都到齊了吧？我們是不是該下樓去了？」
「嗯，差不多是時候了。」陸修文朝她伸出手臂，溫柔地看著她，「走吧，我親愛的未婚妻。」
蔣海棠嫣然一笑，把手伸入陸修文的臂彎中，一起朝外走去。
一個月前，她和陸修文訂婚了。
郎才女貌的他們，在紐約大學留學時相識，那時陸修文大蔣海棠一屆，經過四年戀愛長跑後，兩人終於在眾人的祝福中互訂終身。
一切都很完美，至少，在表面上看來，他們是令人羨慕的一對戀人。
陸修文的母親，曾因為陸修文一直沒有和任何女孩交往過，而懷著相當大的心病；看到他和蔣海棠訂婚後，終於放下心中一塊巨石。
是以，今晚舉辦的全日會，既是替她祝壽，同時也是第一次正式向親友們介紹這一對情侶。
蔣海棠和陸修文下樓後，和前來別墅的親友一一打招呼。
自紐約大學畢業後，主修廣告設計的蔣海棠和主修商業管理的陸修文在國外積累了幾年工作經驗後，於半年前一起回台灣發展。
蔣海棠到一家跨國公司的廣告行銷部當主管，而陸修文則開創了自己的電子商務公司，在事業上均取得不錯的發展，感情上又十分穩定，大家都認為好事近了，說不定過不了多久就會傳來他們結婚的消息。
「大姊、姊夫。」
聽到有人這麼叫，蔣海棠和陸修文轉過頭，果不其然，蔣海棠的兩個妹妹──蔣忻棠和蔣雨棠都來了。
蔣家有三個女兒，蔣海棠是大女兒，聰穎能幹，溫柔優雅；二女兒蔣忻棠，活潑俏皮，自信大方；最小的蔣雨棠，嬌羞怯弱，可愛溫順，三個都是蔣家的掌上明珠。
「妳們來了，歡迎歡迎。」陸修文含笑招呼道。
這三個姊妹站在一起，活像一幅美麗的人物畫，讓人賞心悅目。
「有沒有向陸伯父、伯母打過招呼？」蔣海棠拉著兩個妹妹的手，含笑詢問。
「有啊，一進門就問候過陸伯母了。」蔣忻棠露出俏皮的笑容，「伯母看起來氣色很好呢！皮膚好光滑，都這把年紀了，不知道是怎麼保養的。」
「是啊，我媽向來身體不錯，從來沒有生過什麼重病。」陸修文微笑說道。
「嗯，倒是該問一下她的養生之道，等我以後老了可以用。」蔣忻棠笑道。三個姊妹間，以她的個性最活潑俏皮。
「妳想得倒很遠。」蔣海棠笑著瞥了自己的妹妹一眼，後者則調皮地吐了吐舌頭。
＊＊＊＊＊
不一會兒，夜幕降臨。
唱完生日歌、切完蛋糕後，大家人手一碟食物，四處散開，坐在陸家精心修剪的花園中，相互暢談。
夜晚涼風習習，室外游泳池內碧波蕩漾，傳來輕快的音樂聲，隱隱夾雜著大家的歡聲笑語。
偌大的廚房，只有蔣海棠一個人，她正切著一盤水果，想端出去給坐在客廳和朋友聊天的陸修文，誰知她一回頭，卻突然撞上一堵厚牆！
她嚇一跳，差點把整盤水果摔到地上，卻被來人一把握住手腕，並穩穩托住盤子──
水果安然無恙，一片也沒有掉到地上。
抬起頭，她立即跌入一雙幽深不可測的黑眸。
闖入的男人氣質冷峭，有著雕刻般的線條，五官英俊明朗，眉宇沉靜，隱隱透出不易親近的疏離感。
此刻，他正以冷靜的視線，毫不客氣地上下打量著她，冰封般的目光像淬取了初春的寒意，讓她被接觸到的每一吋肌膚都微微泛起了戰慄……
「謝謝。」回過神後，蔣海棠還是無法收回自己一直投注在對方臉上的視線。明知道這麼盯著陌生人太過失禮，可她就是像著魔一樣挪不開。
怎麼會感覺如此熟悉？
眼前冷竣的陌生男子，和昔日深刻在腦海中的少年影子漸漸重疊……
會是他嗎？那個她一直從圖書館二樓張望的英俊少年？平地乍起一陣狂風，吹散了她寧靜的心湖。
「我臉上有什麼嗎？」駱翼飛淡淡開口。
很特別的女人，雖然直愣愣地看著他，但這視線卻並不令他討厭，若換作是別人，只怕他早就拂袖離開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對她如此特別。
「沒有，對不起。」一語驚醒夢中人，蔣海棠連忙垂下眼瞼。
開玩笑，怎麼可能會是她國中一直暗戀的男生？
雖說人生處處充滿了奇遇，但聽說那個男生一畢業就去了新加坡，現在應該仍在國外吧！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裡？
當時沒有勇氣跟他告白，就此錯過，不料就錯過了今生。如果時光倒流，她是否有勇氣跨出這一步？
那份沉默的戀情，和自己的視線一樣，永遠都躲在不為人知的暗處角落，如果一旦暴露在陽光下，應該就會像過分曝曬的冰霜一樣瞬間融化吧？
與其要冒讓它融化的危險，倒不如把這份感情一直藏在心裡，至少還保留了一份暗戀的酸澀和美好。
「妳是誰？」駱翼飛輕佻起眉毛，饒有興味地看著她。
「這話該我問你才對。」蔣海棠抬起臉，清亮的眼眸已經恢復了昔日的淡定。
「明明是我先問，該妳先回答才對。」駱翼飛的唇角微微上翹，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
像陽光躍升於冰川的笑容，突破了他帶來的縷縷寒意。
蔣海棠只覺心臟一陣不受控制的狂跳，只不過是一個破冰般的淡淡笑意，卻已有足以懾取心神的魔力。
「表哥，你來了？」
門口傳來的聲音，打斷兩人的對峙。
一道修長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陸修文走進來，看到駱翼飛，不禁笑著走過來。「真是貴客啊！好久不見了，最近怎麼樣？」
「還是老樣子。」看到陸修文，駱翼飛的表情頓時緩和下來，眼神中充滿了笑意。
兩人互相擊掌，立即緊緊擁抱，互相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深厚的兄弟之情溢於言表。
「我們兩個真的好久沒聚了，以前是你國中畢業後就去了新加坡，好不容易大學畢業回到台灣，我又出國留學去了，一直都沒怎麼聚過。」陸修文上下打量著駱翼飛，臉上露出懷念的表情。
「是啊，所以這次聽說你衣錦還鄉，還帶了一位漂亮的未婚妻，就立即趕來了。」駱翼飛含笑看著陸修文。
「多謝，領情了。」陸修文笑道，親密地一把摟住蔣海棠的肩膀，「你們兩個認識了嗎？這就是蔣海棠，我向你提過很多次的未婚妻。海棠，這是我那位既能幹又出色的表哥──駱翼飛。」
駱、翼、飛？
蔣海棠渾身一震，這個名字就像青天霹靂，一下子把她打得魂飛魄散，大腦嗡嗡作響，身子忍不住細細顫抖起來……
陸修文察覺到她的異樣，「海棠，妳怎麼了？臉色突然變得很蒼白哦！」
「我沒事，大概有點著涼了吧！」蔣海棠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幾乎耗盡了全身的力氣，她才有勇氣迎視駱翼飛的眼神。
沒錯，的確是他！那個她暗戀已久的男生。果然，一開始的熟悉感不是沒有道理的。
命運真是愛捉弄人！蔣海棠作夢也沒有想到，時隔十年後，還能再次遇到昔日暗戀的對象。
駱翼飛應該完全不認得她吧？她雖然和他同屆，卻並不同班，從未與他交談過，只敢躲在圖書館二樓偷偷看他打球時的身姿，他怎麼可能會對她有印象？
只是，既然如此，那他眼神中那種若有所思的意味是什麼？
畢竟有些心虛，蔣海棠不敢多看駱翼飛的眼睛，微微垂下了眼瞼。
「很高興認識妳。」壓下心頭那份異樣感覺，駱翼飛主動朝蔣海棠伸出手。
果然，他猜得沒錯，她就是陸修文的未婚妻。
雖然一見到她，就已經隱隱猜到了她的身份，但不知為什麼，駱翼飛卻覺得心裡微微一動，湧上一股難以名狀的空虛感。
「我也是。」蔣海棠輕輕地說，握住駱翼飛的手。
他火熱的大掌，和她冰涼的小手相接觸，讓駱翼飛不免一驚，怎麼會這麼涼？
抬起頭，看到蔣海棠清亮卻蘊藏著一絲憂傷的眼神，透著青澀而懷念的味道。
陸修文爽朗的笑聲，打破兩人如夢幻般的凝視。
「海棠，我表哥可是個很能幹的傢伙呢！著名的大攝影師，專門拍攝平面廣告，在業界名氣很響，妳也是做這一行的，說不定以後還會和他打交道。」
「是嗎？」蔣海棠看著駱翼飛，微微一笑，「駱先生看起來的確很像做這一行的。」
這個男人英俊、疏離、冷漠而狂放，我行我素，獨來獨往，再也沒有比攝影師更適合他的職業了。
只是有點可惜，他明明長得更像伸展台上的頂尖男模，無論是臉龐還是身架，都堪稱完美。
「駱先生」這個稱呼好刺耳，駱翼飛微微皺了皺眉，「叫我翼飛就好。」
陸修文笑道：「你們兩個說話怎麼這麼客氣？海棠，翼飛是我的表哥，也就是妳的表哥，我們今後都是一家人，好好相處吧！」
「一定。」蔣海棠微笑道，接觸到駱翼飛冷靜的黑眸，笑容緩緩收斂了。他的目光，總能讓她心慌意亂。
「表哥，你快點去客廳和我媽打個招呼吧！她正念著你呢！說怎麼到現在還不見你出現。」陸修文拍了拍駱翼飛的肩膀。
「好。」
駱翼飛點點頭，跟在陸修文身後，和蔣海棠擦身而過時，他忽然轉過頭瞥了她一眼。
兩人目光相對，駱翼飛疏冷的黑眸，似乎更幽暗了幾分，那深不見底的黑色潭水，像海洋一樣，把她淹沒。
努力按捺住怦怦亂跳的心跳，蔣海棠沉默地跟在駱翼飛身後，凝視著他的背影……
被自己遺忘很久的那種暗戀的甜蜜和苦澀，再次襲上了心頭……
是命運的捉弄嗎，還是命定的緣分？
蔣海棠無法解答。 |
匿名
發表於 2011-8-8 17:35:20
x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