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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淺清未然] -[架空] 紅羅帳裡不勝情《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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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8 21:13:4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何時共泛春溪月

  明媚之光在冬日銀裝之上灑下一層金砂,寒風雖冷卻也帶著陣陣馨香,沁人心脾。
  
  氣氛格外寧靜綴緌綾緉,踉輔輐輒唯有腳步聲甚有規律的響起。龍湛逸穿過大廳,走到蓉妃身邊摎摙摸摷,蒠蓌蓋蒧蹲下身子扶她起身,隨後便轉過身子望著慕容若無說道:「王妃可有要解釋的?」快向本王解釋啊孵寞寡寣,鉺銦銗銖只要你解釋了,本王便可饒了你。
  
  「慕容若無知錯。」通過前幾次的接觸輓輍輑辣,蜞蝕蜵蜣慕容若無早已失了解釋的興致,反正不論真相如何,她都是第一個要被責罰的人。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好解釋的?隨它去吧。
  
  放開蓉妃,龍湛逸大步跨前,突得執起慕容若無的手腕,狠狠捏著,說道:「慕容若無,莫非是本王給你的自由過多了?因此讓你有恃無恐?還是說,你篤定本王不敢對你怎樣?」給臉不要臉,以為自己是什麼人?難道向本王低頭是那麼難的一件事情嗎?還是說,你的御王就當真如此之好?!
  
  被捏的手腕生生做疼,可慕容若無卻是倔強的不願妥協,抬起晶亮的眸子對視龍湛逸,時間就這麼一分一秒的流逝著。其實,慕容若無不願解釋的原因還有一個,那便是——在她看來,自己是一分錯都沒有。既然無錯,又何須解釋?
  
  說白了,慕容若無其實也是一個固執的人,一旦認定,就很難改變她的想法。
  
  而一旁的蓉妃,則是滿心歡喜。其實,蓉妃方才自演自導的那幕非常簡單。她本是與慕容若無相對而站,因此她才能從那殿門的縫隙中看到明黃袍子的一角,自然,便也知道了來人是誰。然而,她並不認為自己可以百分百矇混過去,畢竟龍湛逸不是普通人。
  
  但是沒想到,龍湛逸竟會如此寵愛縱容自己,否則為何不問問她緣由,便直接把矛頭對著那新王妃呢?所以說,龍湛逸最寵愛的還是她蓉妃啊。想到這裡,蓉妃的嘴角便不自覺的上揚,而慕容若無,則是恰好看到這一幕。
  
  「慕容若無……」不知為何,慕容若無突然開口了,可是說了兩個字後,她便消了音。只因她不明白,為何自己竟會,想去向眼前的人解釋?!這讓她一時錯愕不已,於是,便忘了該如何繼續。停頓片刻後,似是想通了,又或是更疑惑了,慕容若無平淡的說道:「慕容若無並非有意為之,請大王恕罪。」
  
  殿內的氣氛凝重的可怕,只有那從縫隙中隱隱透出的亮光似能照亮眼前的清明。大理石的地面上,但抹人影熠熠搖曳。
  
  本以為她會開口向自己求情,沒想到卻是愈加冷淡的認罪罷了。這讓龍湛逸本已有些愉悅的心情又瞬間降到谷底。而這樣的場面,也讓一旁的蓉妃直打寒戰。
  
  「蓉妃。」龍湛逸望著眼前的慕容若無,眼波一沉,卻興逸傲然的笑道:「你先於王妃進宮,今日,本王便把王妃交給你,你倒是好好給本王教教她宮規,本王自是不會過問。只是,別壞了宮中的規矩。」
  
  北川王宮規矩:下人犯錯,主子可以任意懲罰,只是不能讓人死了。
  
  蓉妃一聽這話,自是喜笑顏開,不顧方才被「推到在地的疼痛」,媚笑著向龍湛逸行禮,只是當她剛下跪,便感覺到了不對,立刻亡羊補牢的假裝暈眩。果不其然,龍湛逸扔下一邊的慕容若無,走到她身邊,摟抱著她。
  
  龍湛逸攜蓉妃來到慕容若無跟前,冰冷的眼神直迫慕容若無的眼底,他微笑,輕聲道:「慕容若無,即使你是本王之妃,但同樣也是這個王宮之人。本王曾說過的話,想必你還記得。你現在不過是本王的一個侍婢罷了,別以為可以逃脫宮規的制約。如今,本王就把你交由蓉妃處置,你可有不服?」
  
  「慕容若無並無不服。慕容若無感謝大王、蓉妃的寬恕。」
  
  這是王宮,是天底下權利最為集中的地方,卻也是天底下最不講求道理的地方。這裡有的,只是世態炎涼的冷漠,權勢的攀比和無助的哀求罷了。
  
  「呵呵,愛妃真是言重了,本王怎會捨得懲罰愛妃?本王只是想讓蓉妃教愛妃,如何在王宮中生活罷了。聰明如愛妃,自是明白本王的用心。」
  
  「愛妃」本應是帝王最寵妃的暱稱,而今卻用在了慕容若無身上,這不得不說是另一種令人心寒的諷刺。
  
  而一旁的蓉妃則是相當慶幸,得罪龍湛逸的,不是自己。
  
  只是風水輪流轉,難保哪天倒霉的不會是自己。




第十三章 何處幾葉蕭蕭雨

  淒淒復淒淒,嫁娶不需須啼。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月上柳梢頭,雲清人憔悴。清冷的月輝之下,一人粗布麻衣站立井旁,寒風吹過,她不由自主的顫抖身子。一川黑瀑自耳畔垂落,白皙的柔荑之上已滿是紅痕,額上的汗水和單薄瑟縮的身子形成明顯對比。
  
  慕容若無彎著腰,吃力的想把井中已盛滿水的桶子提起,無奈她已三餐未食,實在無力去提。突然,手中的繩離開了她的掌握,「撲通」一聲,水桶就這麼直直的掉入了漆黑的深井中。只有那泛起的點點銀光,昭示著不久前發生的事。
  
  夜半無人私語時,影深暮沉燈火熄。安得一人生死聚,奈何天不從人願。
  
  此時已近二更時分,眾宮人都已陷入沉睡。
  
  因此,自是無人會因慕容若無的失誤而責罰她。只是她明白,如若自己不想法子把這件事情解決了,那她的日子便會更加難過。不過,好在春心並無受自己連累,這就已經很讓她心安了。
  
  自那天慕容若無從龍湛逸的寢宮出來後,她便一直做著蓉妃給予她的差事。與其說差事,不如說是故意刁難更為妥帖。
  
  王宮裡的規矩自是極嚴格的,比如用膳的時辰到了,一旦錯過,那麼便只能等待下次用膳時間的到來。可每當用膳的時間到了,蓉妃便會變著花樣的找慕容若無的麻煩,而龍湛逸也是毫不搭理。於是乎,很多次,慕容若無都是忍耐著飢餓在做事。
  
  但是,好在春心對她依然關懷在心,時常趁著沒人的時候給她送些吃的來。可慕容若無卻擔心會把春心連累了,因此在春心送了幾日後,便冷言要求春心不要再來了。
  
  正當慕容若無躊躇萬分,不知所措之時,院旁一個放置要洗髒衣的角落卻突然傳來了春心的聲音:「王妃,這裡,王妃!」話語雖輕,但在這凌晨時分,卻顯得有些過於清晰了。
  
  秀眉微蹙,心裡思量著:明明告訴過她了,怎麼還是來了?慕容若無眼底的擔憂被深深的隱藏,她揚起笑容往春心所站的地方走去。月光下,春心單薄的身影立刻映入她的眼簾,輕抿薄唇,慕容若無語帶嗔怒:「都什麼時辰了,你還來做什麼,還不快回去。」
  
  春心才不害怕這個表面孤冷,實則性子溫柔的王妃呢!她大著膽子跑到慕容若無跟前,不著痕跡的瞥了一下陰影處的水井,像是故意賣弄關子一樣說道:「王妃,奴婢剛巧路過此處,給王妃帶了一個好東西,王妃猜猜是什麼?」
  
  「春心,以後不要再來了。」慕容若無還記得前幾次的情景,真是嚇得她差點就把持不住,要向龍湛逸求情了。好在她們針對的是自己,因此也沒有過於為難春心。只是她真實性子溫和,且為人善良,終是見不得春心為她而受苦。
  
  大眼睛眨啊眨,微翹的紅唇透露出內心的不滿,春心不顧慕容若無的勸阻,繼續說道:「王妃,奴婢給你帶了一個水桶來,這個水桶是新的哦,好使多了。」其實她撒謊了,這個水桶是她為了慕容若無不受懲罰而私自拿來的。
  
  方纔她路過的時候,恰好看到水桶落井的那幕,於是便沒有多做考慮衝回了冷宮,把那兒的水桶拿了過來。看著慕容若無滿是疑慮的神色,春心趕緊說道:「王妃,奴婢這就回去了,王妃也早些歇息。」
  
  明知道慕容若無在沒有完成差事前是無法睡覺的,可是她除了這麼說,還能說些什麼呢?她就是不明白,這麼好的一個王妃,為什麼每個人都要這麼待她。不待她好也就算了,這王宮的人本來就是如此。可更多的竟然是落井下石的,這讓春心很是苦惱,但又沒法子,誰讓自己只是一個小小的侍婢呢?
  
  抬起已經磨破手皮的掌心,慕容若無甚是寵溺的揉了揉春心的腦袋,把她那一頭秀髮都給揉亂了才鬆手,微微展顏一笑說道:「好了,回去吧,以後沒事,便不要來了,知道嗎?」話是如此說,但她也不敢保證這個鬼精靈會不會聽自己的話,安分的待著。
  
  「是,奴婢遵命。」不捨的看了慕容若無一眼,春心飛快的離開。
  
  舉目望月,一朵烏雲遮蔽了清明的銀月,那淡淡的哀愁彷彿浸透了這個喧雜的塵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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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8 21:13:56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雲破日出終日落

  光陰更迭便如呼吸一般蜷蜞蝕蜵,萛蓇蒴菿極其自然,也極其迅速。當眾人還在沉睡時廖廔廙廑,箌箈箕箇轉眼間,十日已過。在這些日子中潳滽漟漺,裶褌裫裳慕容若無每日所需做的事只有一件,那便是把蓉妃換下的所有衣服清洗乾淨跼踄跿踆,領頖頗颱且不能讓那些精貴的衣服有半分損傷。
  
  說換下的衣服,那是好聽的。也不想想嗶嘖嘕嗹,蝂蜭蜩蜸她蓉妃根本連衣服的邊兒都沒碰過,卻一直叫囂著要洗要洗,明擺著欺負慕容若無。只是連他們的大王龍湛逸都不曾管過,擺明是縱容蓉妃,那麼又有誰敢去過問呢。
  
  話說龍湛逸本也只是想讓慕容若無吃吃苦頭,可誰想到,她竟會固執到如此地步,明明整個人已經瘦了一圈了,卻還是不願向自己求饒。
  
  所以,就算是龍湛逸有心饒恕也沒用,人家不領情啊。再者說了,作為帝王,他又豈會容許自己向一個小小的王妃妥協?而且,還是一個醜陋無比的王妃!
  
  這一日,慕容若無剛把手頭的差事幹完,但覺臉上有些粘膩,她便想去洗個臉。誰知道,那水還沒碰到臉上,她就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來,立刻伸手摸上自己的臉頰。過了片刻,似是確定了什麼一般,笑容展現在陽光下。如若不注意看,你定不會發現她那釋然中夾雜的一絲輕柔的憂愁,那麼清,那麼淡,卻是那麼深刻。
  
  「喂,那個誰啊,還不快把這些衣服洗乾淨。我們的主子可等著穿呢!」自從前幾日開始,也不知為何,除了蓉妃外,竟還有其她的妃子命侍婢抱來要洗的衣服,並指明要慕容若無洗。看看她們一個個趾高氣揚,彷彿自己才是主子一般的神色,真是令人厭惡不已。
  
  慕容若無看也沒有看她們一眼,淡漠的接過那些個纖塵不染的衣服,淡淡的掃了一眼站立在一旁看好戲的侍婢,便轉身往洗衣局走去。
  
  說真的,慕容若無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何能夠如此心平氣和的接受這些「多餘」的侮辱。就算她出生不好,容貌不夠美艷,可即使如此,在過去的十六年間,她也是從未遇到過如此之事。
  
  不知是否是錯覺,她竟覺得父王在自己小時也曾對自己百般寵愛,只是不知為何她卻無法憶起了。於是,每當這時,她都是自嘲的笑笑,告訴自己說,那是因過於渴望而產生的錯覺。
  
  其實,她並不是沒有感情,也並不是毫不在意。只是那份感情被壓抑的深了,久了,已經有些麻木了。因此,她才體會不到自己真正的情感。況且,她早就明白,在這深宮之中,一切柔勢的武裝,都是不屬於她的,只因她的不得寵。於是,她才會用如此淡漠一切的堅硬外殼來包裹自己脆弱的內心。
  
  「王妃!奴婢幫您洗一些吧!」話還沒說完,春心便想從慕容若無的手上把衣服搶去洗。也不知她用了何種方法,竟可隨意出入,且趁著監管之人不在時,還幫她一起洗衣服。
  
  慕容若無輕輕一閃身,躲過了春心,隨後便更加快速的向洗衣服的地方走去。「王妃,她們是欺負你人好,不然你看看,這麼乾淨的衣服,還用的著洗嘛!」春心自然是沒搶到衣服,於是便嘟起紅唇,不滿的抱怨。但更多的,卻是她對慕容若無的心疼。
  
  春心,我沒有辦法為你做任何事情,但我絕不會連累你。因為你是我在這冷漠的宮中,遇見的,唯一會關心,擔心我的人。「春心,你先回去吧,萬一讓人看見……」
  
  「妹妹是擔心被人看見什麼呢?」聽到這話,慕容若無不著痕跡的蹙了下眉頭,緊抱衣服的手臂也加重了幾分力道,但當她轉身的時候,臉上的神色便恢復了先前那般淡漠。「蓉妃娘娘,請恕若無現行告退。春心!還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快走!」看著蓉妃那副模樣,慕容若無便心下瞭然,怕是又有暴風雨要來了。
  
  好在蓉妃要針對的是慕容若無,因此她看了眼那有些清高的慕容若無後,便撇了下一旁的春心,笑著呵斥道:「大膽奴婢,沒看見本宮在和你主子聊天嗎?還不快滾!」本來欺負一個侍婢是沒有什麼成就感的,但問題是,春心是慕容若無的人,自然感覺不一般。
  
  在把春心支走後,蓉妃便開始她此行的真正目的。翹起那纖細的手指,點了點慕容若無懷中的衣服,對她說道:「放下,本宮有話要問你。」開始還是以「姐妹」相稱,而現在,總算是露出了狐狸尾巴。
  
  「娘娘,若無還有未完成的差事,所以,請娘娘就在這裡說吧。」聽到慕容若無說的話,蓉妃那雙艷麗的眸中彷彿有烈火在燃燒一般,紅唇一凌,勾畫出一個令人驚悚的笑容。




第十五章 繁華過盡夢一場

  殘雲翻捲人心泯,夕陽余紅隨風逝,恍然一夢,塵埃無處尋。
  
  看著慕容若無這淡定的樣子,蓉妃就一陣惱火,並不是因為她對自己不敬,而是覺得慕容若無週身都有一種特殊的氣質,讓她顯得高貴無比。而自己在她眼前,就如一個戲子一般,沒有任何的競爭力可言。
  
  「本宮問話,你竟是如此態度,莫不是沒有把本宮放在眼中?」經過這些日子的試探,蓉妃已是清楚的瞭解到了一個事實,那便是,只要不把人給弄死了,她便可以隨意去整治慕容若無。因此,才有了眼前這般有恃無恐,大不敬的言語。
  
  「娘娘,慕容若無並沒有這個意思。,慕容若無只是認為此地甚小,且髒亂不堪,想必定然不適長談。況且如娘娘這般高貴之人,更是不適合在此地停留過久。如若沒有其它吩咐,慕容若無便要離去做事了。」話裡的意味很明顯,就是讓蓉妃快些走人。
  
  慕容若無站直身子,深深的看向蓉妃,墨玉般的眸子劃過淡淡的光彩,仿若流行滑過的瞬間,引起的是無限漣漪之色。
  
  自打出生以來,她哪受過如此之氣?蓉妃一下便惱火了,只是礙於慕容若無的身份,不好發作,於是便想了陰毒的法子來對付她。
  
  深宮的女人是最可怕的,狠毒起來那是連蛇蠍都比不上。而能坐到五妃之一的位置,自然更是比尋常妃子更甚一籌。片刻間,蓉妃便想到了一個比較好的法子。「本宮還沒發話,你便欲離開,這不是明擺著,沒有把本宮放在眼中?」
  
  又來了,怎麼每天上演的戲碼都是一樣的?看來久居深宮的女人,都是閒閒沒事做啊。不然的話,怎麼會搞出這麼多花樣來?就好比,昨天的借口是說她穿的著裝不端正,藐視宮規,前天是說她的儀容髒亂,說是影響皇家顏面。大前天說是……反正是各種借口都有,五花八門,不計其數。
  
  慕容若無面色微冷,抱著衣物的手沒有片刻鬆懈,長睫微垂,淡淡的回答:「娘娘,慕容若無並沒有這個意思。想必聰明如娘娘,定會明白。」
  
  簡單一句話,把所有問題都推到了蓉妃身上,如若說了,就說明她蓉妃的教養不及眼前這醜陋的女子;如若不說,她哪咽的下這口惡氣?突然視線一瞟,停在了一個地方。蓉妃笑盈盈的往慕容若無身邊走去,那出一塊絹帕擦拭臉頰,說道:「本宮自然明白,只是……」話還沒說完,人就這麼徑直往前倒去。而慕容若無,就在她的正前方。
  
  「啊…」蓉妃淒厲的慘叫,立刻把守在外頭的侍婢引了進來,順便還驚動了正巧路過的侍衛。於是,這齣戲便注定了它的不平凡。
  
  此時的情況有些混亂,蓉妃正面朝下的倒在地上,而被她壓下面是一堆衣服和一個人。這個被蓉妃當成墊背的,自然是慕容若無。
  
  慕容若無整個人跌倒在裝滿水的洗衣盆中,而那堅硬的盆壁讓她的身上多處碰傷,只覺得全身火辣辣的疼。而伴隨疼痛的,還有那刺骨的寒冷。慕容若無只覺得眼前一黑,便欲昏迷過去。可她卻咬緊牙關,直到口腔內有腥甜的氣味,才停止蹂躪她嬌艷的紅唇。
  
  怔怔的站了起來,可身子還沒站穩,便聽到「啪」的一聲。她有些迷惘的抬起頭,卻對上了一雙仇恨釋放後,滿載快感的雙眸。
  
  「賤人,敢如此對待本宮。來人,把她拿下,拉出去打二十大板!」正在興頭上,蓉妃竟然忘記了慕容若無的身份。即使她已被打入冷宮。但她的地位依然在蓉妃之上。看來這個「恃寵而驕」的妃子真是有些過於自得了。
  
  蓮花立刻搶先一步,走到蓉妃耳旁低語了幾句,然後點了點正跌掉在地的慕容若無,說道:「娘娘,如果打了她,便給人留下了把柄,怕是不好處理。最近幾日,各宮的娘娘在明裡暗裡都展開了行動。如果我們這時候……」
  
  邊聽邊暗自衡量,最後決定還是按照蓮花的話去做。「蓮花,你不愧是本宮最信任的人。如果這件事成功了,本宮自會打賞你一番。好了,你去做事吧。本宮要趕緊回去把這身衣裳換下。」這麼冷寒的天氣,如若不換衣裳,洗個熱水澡,怕是很容易就會染上傷寒。
  
  慕容若無只覺得臉上生疼,身子忽冷忽熱,頭腦發脹,整個人好像一會被扔在煉丹爐,一會被扔在冰窖裡頭一般。真正是有些,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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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8 21:14:25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一片亭亭空凝佇

  蓉妃匆匆囑咐了蓮花幾句,帶著得意的微笑嗔視了慕容若無一眼,便離開了。只是在離開時覝覟觨觫,馺馽馹駂她冷笑一聲說了句:「別把人給弄死了。」只是這句話,意味著什麼呢?
  
  一手支撐著地面蝃蜘蜒蜮,熒熀熁熙一手撫在心口上,慕容若無僅憑最後的力量在支撐著自己這搖搖欲墜的身子。不是她過於嬌弱緉綵綦綞,裫裳裍覞而是她的身子骨,從小便不好。那是打娘胎中帶出來的綞緒緅綬,熔熄煻熏好不容易在近幾年有了好轉趨勢,今個兒這麼一攪和,怕是又要重回過去了。
  
  慕容若無的臉色近乎慘白,但那雙明亮的眸子依然透出犀利的光彩,讓一旁的蓮花心有餘悸。其實她並不是一個性子惡劣的人,只因在蓉妃殿中生活的日子長了,便也「近墨者黑」了。或者說,是因勢所迫,帶著幾分無可奈何。
  
  此刻的慕容若無甚是狼狽,一身侍婢裝已然讓冰水浸透,而她的手臂和手掌各處均有擦傷。那些細小的傷口上,腥紅的鮮血潺潺流出。一川烏黑濕潤的長髮,以因剛才的跌倒沾滿塵土。而那張本就醜陋的容顏,則因蓉妃的無情一掌,讓人覺得更加可笑。
  
  慕容若無並沒有站起身子,因為她知道,一旦她站起來,那麼她所有的力量都會耗盡。而在這個人心冰寒的王宮中,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火紅的夕陽已隨晚霞離開,天空的浮雲也似在不停的變化形態。一陣寒風吹過,站在一旁的眾人皆打了一個寒戰,而慕容若無,則是毫無知覺的垂落著腦袋。
  
  眾人雖不知方才發生了些什麼,但她們都清楚宮中這些個妃子之間的爭寵手段。但是,只要事情與自己無關,那麼管她死的是一個王妃,還是一個侍婢,又有何關係呢?
  
  氣氛安靜的古怪,四周只有風吹殘葉的翻飛聲。眾人你看我,我看你,皆不知該如何行動。這時候,跌在地上的慕容若無開口了,她緩緩說道:「蓮花姑娘,可否讓慕容若無回去換身衣裳再來領罰?」喉中似火燒一般,每說一個字都異常艱難。這讓慕容若無明白了自己此時的身體狀況,已是瀕臨極點。
  
  蓮花雖於心不忍,但礙於蓉妃的命令,和眾人的視線,她只得硬著頭皮拒絕道:「王妃,實在抱歉,奴婢無法應答您的要求。」話說的很慢,且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她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王妃您方才故意撞倒蓉妃,使得蓉妃受傷,這是不可爭辯的事實。王妃您還有什麼話要說嗎?」也許在某個程度上,她還是希望慕容若無為自己的情況解釋的。
  
  慕容若無淡笑一聲,答道:「沒有。」話音落的甚是乾脆,沒有絲毫動搖。
  
  罪,既已定,還有什麼是需要說的呢?只是不知為何,有些心痛罷了。腦海中翻騰的一幕幕,正是她從小到大的成長過程,而其中能夠令她倍感溫暖的,卻是屈指可數。
  
  閉上眼,不再去回憶,只是淡淡品味著那些得到的,和注定要失去的。
  
  夜幕慢慢降臨,群星璀璨舞起了一世的繁華。那片片凋落的星光,唯世人所歆慕。宏偉的宮殿坐落在巨大的建築群中,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一座,便是華清宮。
  
  方纔那隊巡邏的士兵在離開洗衣局後,便有一人立刻來到了華清宮。此人名叫常遇,與春心甚好,只是礙於身份,兩人無法在一起。前幾日,春心特意出來找他,要他幫忙照顧著些慕容若無。雖說常遇不願多管閒事,但春心的請求,豈有拒絕之理。
  
  揮手讓常遇離開,安如達思索了會,便轉身朝殿門走去。推開門,裡頭出現一絲光亮,「大王,外頭有一侍衛求見,說是洗衣局那邊出了點事情。大王您看……」首領內侍安如達恭敬的稟報道。
  
  坐在御桌邊,聽到這話的龍湛逸,甚是慵懶的看了眼安如達。放下手中的奏折,凌厲的雙眸透出一絲玩味,問道:「如此小事,何必驚動本王?」燭光下,龍湛逸的臉龐,被映襯愈發俊朗。精緻的五官,就如同刀削一般,使人移不開視線。
  
  其實,他派去的眼線早就把消息回報過來了,雖說是自己縱容蓉妃胡鬧,但不論如何,總是要把握一個度,否則真出了什麼事,也不好收拾了。況且,後宮妃子爭寵之事,歷代比比皆是,何須他一個大王去搭理?再者說,他還真想看看當慕容若無瞭解到這層關係後,臉上的表情是否淡漠依舊。
  
  「大王,聽說洗衣局裡出了些事情。有人看到,蓉妃娘娘出來的時候,衣裳都是濕的。像是……」
  
  揮了揮手,打斷了安如達的話語,龍湛逸說道:「既然甚是有趣,還不把外頭的人叫來?」慕容若無啊慕容若無,這下,你該如何是好呢?彈了彈袖口扯出的絲線,龍湛逸心頭漾開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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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8 21:14:4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落雪成白卻惘然

  灰暗的視線被燭火的光芒點亮,濃重的墨香帶來一陣沁人心脾的氣息。牆壁上所懸掛的名貴墨寶更是引人遐想,而那些被堆放整齊的奏折,更能看出這房間主人對於政事的用心。
  
  硃筆被一陣風吹落,滾落到光潔的大理石地板上,點點的嫣紅被黑幕撕裂,唯有無聲的哭泣,無助的嘶叫。最終,依然被風塵漸漸湮沒。
  
  時入寒冬,清華院中梅花綻放,雪色紅顏,無垠如海。密密傲梅隨風長傾,如輕濤拍岸,層層起伏,飄飄搖搖。
  
  龍湛逸來到洗衣局外,並無立即進入,同時也阻止了要通報之人的前行腳步。他撇下眾人,緩步拾階而上,衣袂飛揚,止於門前一步。夜色漸濃,而一人之身影卻清晰的印入他眼簾,本以為當自己看到如此情形時,會有無數快感。如今才明白,那些,只是假若罷了。
  
  「蓮花姑娘,您看……」正在執法的侍衛有些焦慮的望了眼蓮花,再看了看慕容若無,心下有些猶豫。只怕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此時的慕容若無的意識早已有些迷離,只靠著自身的堅定,勉強保持清醒。她知道,如若自己昏睡過去了,便很難再醒來。因此,無論如何,她定是要咬緊牙關挺過去。
  
  渾身上下已沒一塊完好的地方,那些打板子的人可真不是吃素的,一下比一下用力,雖談不上皮開肉綻,卻也是令人無法忍受了。而那些行刑的侍衛,看到慕容若無此刻的樣子,也真當是佩服不已。就算是一個身強體壯的男子,也未必可忍受如此責罰。而她一個弱女子,卻從頭至尾都沒有開口求饒過,這等意志力,當真世上少有。只是佩服歸佩服,蓉妃的命令,畢竟不是他們可違抗的。
  
  蓮花本就不是狠心腸之人,看到慕容若無此刻的樣子,再看看身旁眾人的眼神,也知道差不多了。「罷了,停止吧。你,去把王妃帶過來。」蓮花指著身邊的一個小侍婢說道,內心是無聲的歎息。折磨,終究是結束了。只是,這宮中的折磨,何時才有真正結束的一日?
  
  「啊,是是!」那小侍婢一失神,竟沒聽到蓮花的吩咐,直到她身邊的人提醒了後才回過神來。只見她很是小心的避過滿地狼藉,向慕容若無走去。「王妃,王妃?」輕聲的叫喚著,真怕眼前的人已經死了去。在看到慕容若無的手指動了動後,小侍婢才很是安心的撫了撫胸口,提起裙擺,走到慕容若無跟前,詢問道:「王妃,您沒事吧?奴婢這就扶您起來。」
  
  慕容若無在恍惚中,似聽到有人在叫自己,可她乾澀的喉嚨已發不出任何聲音。秀眉緊擰,本該鮮紅的薄唇已慘白如紙,乾裂如同樹皮,隱約間還可看到鮮血的流淌。身上的疼痛已經感覺不到,只當是這具身體不是自己的吧,如此想著,她便開始麻痺自己。
  
  小侍婢看到慕容若無毫無反應,便大著膽子伸手去攙扶慕容若無。許是她年紀過小,氣力不足。還沒把人扶穩,就又把人給摔了。這可把她嚇壞了,急得眼眶都紅了,大喊道:「蓮花姐姐,快來!」邊喊邊蹲下身子檢查慕容若無的傷勢,著急的喊道:「王妃,王妃!」
  
  很想告訴眼前的人,叫她不要哭泣,自己沒事。可不知為何,就算是一個簡單的破音,她都無法喊出。想抬起手來,告訴眼前的人,自己真的沒事,可是全身無力,連動一下手指都困難。有那麼一瞬,慕容若無想過放棄,可是……她不能,因為她是慕容若無。
  
  「你們還不快去把王妃扶起來!」蓮花的話已經說完,可卻沒有一個人付諸行動,這讓她百思不得其解。突然,一個人喊了出來:「大王萬福。」接著,眾人便紛紛跪倒在地,迎接一臉陰沉,正緩步向他們走來的龍湛逸。
  
  渾身散發的厲氣甚是駭人,眾人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不過他們也都知道這新王妃與大王的關係甚差,因此都還抱有一絲僥倖心理。
  
  陰沉的雙眸一直盯著院中央的人兒,一身雪色的衣裙幾乎被鮮血染紅,那雙本該傲視塵世的雙眸,此刻卻滿是迷濛。「全部留下,安如達,叫御醫。」語氣平和,卻透露出不容忽視的冰寒,讓在場之人皆渾身一顫。
  
  腳下的步子沒有停止,一步,兩步,三步……本該感到高興的不是嗎?可為何在看到她如此模樣後,心情卻更差了呢?雖無法解釋自己現在的心態,但腳下的步子,卻依然沒有停止。
  
  而暗中窺探之人,自是不會遺漏任何細枝末節,然而心裡想著主子應允自己的賞賜,有些分了神,竟沒發現他的行蹤早已被人識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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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8 21:14:56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道是無晴卻有晴

  銀輝之下,月色撩人,雖無法抵擋寒風的侵襲,但那空氣卻是清馨異常,只是帶了些許的血腥味罷了。午夜十分的王宮,異常安靜,就如同沒有生氣的牢籠,任誰也無法自由出入。
  
  華清宮前,一輪明月停駐夜空,晨星點點肆意光明。清晰的人影出現在石階之上,分外落寞。明黃的袍子隨風飄揚,龍湛逸雙手交疊負於背後,臉上表情甚至凝重。只是,那雙如漆的雙眸中,卻似有著一絲疑慮在流動。
  
  龍湛逸不明白,為什麼當他看到慕容若無在自己眼前昏迷時,他會有種怪異的感覺,說怪異其實也談不上,只是各種情感交雜,讓他無法清楚分辨就是了。抬起頭,看著夜空中的明月,突然一片憂雲飄過,遮住了大半個月亮。龍湛逸閉上眼睛,回想著先前所看到的一幕,依然讓他倍感驚詫……
  
  那時,慕容若無已經趨於昏迷,可她卻靠著自身的意志力強撐著。恍惚中,她看到了一個人向自己走來。
  
  於是,便努力的想、睜開眸子,看清楚眼前的人。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眼皮仿若有千斤重一般。聽著逐漸清晰的腳步聲,她知道,那人離自己越來越近了。
  
  突然間,她想起了那個已死去的娘親。
  
  那時候,她才五歲,但因身子孱弱,便一直待在屋子裡不曾出來。有一次,她偷偷的跑出去玩雪,結果第二日便病了。嚴重的高燒讓她迷失了知覺,躺在床上無法動彈。就在這時候,她似乎感到了有一個人向她走來,伸出手觸摸她滾燙的額頭,輕聲的喚著:「若無,若無……」
  
  「慕容若無,你要裝睡到什麼時候,快給本王起來,聽到沒有,慕容若無!」
  
  高燒使她產生了錯覺。是誰在叫自己,是娘嗎?是啊,一定是娘,除了娘,誰還會叫自己的名字呢……想到這裡,慕容若無便無意識得綻放了一個笑顏,輕輕的在心底喚道:娘……孩兒好想您……
  
  沒想到,這個面容醜陋的人竟會有如此純淨的笑容,彷彿是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蓮一般,讓人的感官為之一震。
  
  龍湛逸前行的腳步突然停止,但神色卻愈加駭人。自己究竟是怎麼了?竟會去在意眼前之人的生死?導致現在這一切的,不就是自己嗎?為什麼會有一種懊悔的情緒在隱隱升起?
  
  狠狠得盯著慕容若無,龍湛逸快步上前,伸手把她從地上拽了起來,陰冷的視線落在慕容若無狼狽的容顏上,笑道:「怎麼,這麼點就受不了?不是很厲害嗎?怎麼?現在也知道怕了?是因為怕死了?還是說,你根本就是做給本王看的?」
  
  一連番諷刺的話語,使得慕容若無原本迷離的神智清醒了一些。當她聽清楚龍湛逸所說的話後,內心湧起無限酸楚。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強壓下全身的疼痛,慕容若無用乾澀的嗓子,硬是擠出了幾個詞,依次為:「大王……請,放開,我。」
  
  其實,她根本不想這麼說,她想告訴眼前的人,她不是在演戲,她也不是怕死,她只是捨不得。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當話語到嘴邊的時,吐出的內容卻完全的改變了。
  
  「你……」龍湛逸哪忍得下慕容若無這近乎無情的一激,當下甩開她的身子,憤恨的對著眾人說道:「好,如此,你們誰也不許為她求情。」往前走了幾步,龍湛逸卻突然停下了腳步,凌厲的視線望向因失去他的支撐,而再次跌倒在地的慕容若無,一臉陰霾的說道:「本王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說完這句話,便頭也不回的離開。走的時候,還不忘把剛叫來的御醫趕了回去。
  
  當龍湛逸的身份是一個帝王時,他的確是足夠冷靜加機智的。然而,當他成為一個普通人之時,他卻是一個有些無理取鬧的孩子。
  
  越是得不到,越是難得到,就越有挑戰性。只是他在挑戰的過程中,卻是對慕容若無用錯了法子。或者說,是因他身份的局限,使得他看不到很多東西。
  
  比如,一個人的驕傲和尊嚴,對慕容若無來說,有多重要。
  
  恭送走他們的大王后,眾人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了,只是看著眼前這一個不知該如何收拾的爛攤子,著實有些煩惱。雖然他們大王說了,讓她自生自滅,可是做天子的心思又哪是他們這些個下人能猜測到的。萬一哪天他們的大王一時興起,想起這王妃來了,而人卻死了,這不是會要了他們的命嘛!
  
  霽雪之後,夜空顯出幾分難得的晴朗,為這有些僵化的局面,平添了些清冷。而洗衣局中,眾人大眼瞪小眼好一會,總算有人出了一個不算好,也不算壞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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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8 21:15:0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紅塵來去終成空

  洗衣局本就這麼點斗大的地方,此刻被這麼多人圍著,真是有些水洩不通了。黑漆漆的一片人,都擠在一個地方商量對策,七嘴八舌的討論了起來。
  
  華燈初上,院落邊上的湖泊,此刻正泛著粼粼銀光。如同平鏡一般,毫無波瀾。一旁的傲梅已倏然綻放,那股子幽深的香氣遠遠飄散。
  
  「真打算這麼做?」一個小內侍在旁憂心忡忡的問道。話才說完,便給一旁的內侍打斷了,只聽得那人說道:「不這麼做,難道你還想把麻煩扛下來?快點去吧!」小內侍見事情已沒了轉圜餘地,便也不多說,轉身朝蓮花所在之地跑去。
  
  在場之人也因事情的暫時解決,都為之鬆了一口氣。而蓮花則因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愣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對眾人說道:「該幹什麼的,幹什麼去。都散了吧,散了。」本打算就這麼打慕容若無一頓,幫蓉妃出出氣,誰知道竟會引來龍湛逸。看來還是要快些回去稟告蓉妃才好。
  
  「蓮花姑娘,這麼做,大王會不會……」領了任務的小內侍很是擔憂的問道。「愚蠢,都說了沒事,還不快去。」一旁眾人唏噓道,畢竟事不關己,當然要高高掛起了。
  
  瞥了眼慕容若無,蓮花的秀眉始終沒有舒展,回身對著領了任務的小內侍說道:「讓你去就去,哪這麼多廢話?莫非是在這裡待夠了?」雖是對著那小內侍說的,但機靈的人卻是聽出了弦外之音。於是,如此一威脅,哪還有人敢說話,全部散了去。
  
  領了任務的內侍名叫年貴,年紀甚小。聽到蓮花這麼說,趕緊點頭向外頭跑去。他的任務很簡單,就是通知春心,讓她把慕容若無帶回冷宮,只是他害怕龍湛逸會遷怒於自己。
  
  一路小跑著向春心所在的地方奔去,年貴一點都不敢怠慢。只希望大王知道這件事後不會怪罪自己。而且那個王妃的樣子也甚是奇怪,雖說容顏被長髮遮擋了大半,可他依然瞧見了那道醜陋的疤紋。突得渾身打了個寒戰,想起那容貌,就讓他作嘔。在宮裡的時間雖不長,但見過的宮女都是容貌端莊,更別說是妃子了。
  
  「春心,春心,有人找!」一邊打掃著院子,小喜一邊對著裡頭的人喊道。看了眼旁邊的年貴,小喜心裡咕噥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可是記得宮中有這麼個規矩,沒有特殊情況,內侍一般是不能擅自去找侍婢的。
  
  春心聽到喚聲,隨口應了句,放下手頭的事物便朝外頭走去。當她看到了年貴時,突的從內心升起一股不祥的感覺,怔怔的問道:「奴婢就是春心,不知道這位……」話還沒說話,她的聲音卻無助的顫抖起來。只因她看到了年貴手中那的那塊手帕。
  
  大步上前,春心的身子不可遏止的顫抖著,直直的盯著眼前的人,卻說不出話來。
  
  年貴畢竟也是機靈的人,立刻說道:「主子命你去洗衣局把王妃帶回。」他可不敢說是蓮花的主意,因此才說是「主子」之命。當他看到春心的樣子後,便有些愧赧得低下頭,嘴唇張闔的過程中,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低聲的歎了口氣,年貴轉身離開。畢竟任務已經完成了,況且多管閒事可是宮中的忌諱。
  
  行動快於思想,春心在年貴離開後便很是慌亂的衝出了院子,朝洗衣局的方向奔去。「春心,春心,你去哪?哎呀,事情還沒做完呢,春心,回來呀!」小喜對著已經不在視線範圍內的人喊著,終於在片刻後放棄了。一陣風吹過,落葉片片飛舞。看著偌大的,未經打掃的院子,小喜只覺一個頭兩個大。
  
  寒風凋碧樹,傲梅迎風搖。人心若無情,黃泉皆不見。
  
  一路飛奔,春心也不知撞到了多少人,可她卻來不及道歉,只顧往前跑。手中緊握的手帕上滿是腥甜的鮮紅。春心的一顆心懸得老高,她只盼望慕容若無一切安好。只是她也知道,這只是她的幻想罷了。自從進入王宮的那刻,她早就明白,這個王宮,就是一個巨大的「食人窟」。想要在這裡生存,就要懂得奉承迎合,甚至是親自踐踏自己的自尊。
  
  此刻的慕容若無正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一陣陣的寒風從她那已經濕透的衣衫上掠過,仿若一把把尖銳的刀子,硬生生的割刮在她的皮膚上。渾身的高熱已讓她無法在保持清醒,只是在隱約間感覺到,似有個人朝自己跑來,而且喊著自己的名字。
  
  是誰,這次又是誰?為什麼那聲音中帶著哭腔?為什麼那聲音中滿是擔憂?好想睜開眼看看面前的人是誰,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就是無法睜開眼睛呢……為什麼越來越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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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8 21:15:2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燈火闌珊驀回頭

  夜闌珊,天將明,蕭瑟的冷宮中,只有一處燈火通明。春心獨自守在寢殿一側,神色焦慮,暗灰帩紗羅帳靜垂,帳中的人沉睡未醒,只是那若有似無的呻吟聲,聽得人內心惶惶。
  
  躺在冰冷的床榻之上,慕容若無意識昏沉,只覺得渾身發熱,但片刻後卻又覺得置身於冰封的地窖之內,讓她輾轉難耐。「嗚……」似是無法忍受,一聲艱難的呻吟從那兩片蒼白如雪的唇瓣間飄逸而出。
  
  「王妃!」聽到背後傳來的輕微聲響,春心不顧地上的寒氣,光著腳跑到床榻邊。「王妃,您醒了?」雖不確定,但春心依然問出了自己內心最美好的渴望。
  
  聽到有人在叫自己,但慕容若無卻無法回應,且她甚至覺得,那聲音離自己越來越遠。這裡究竟是什麼哪,為什麼我什麼都看不到,為什麼一個人也沒有……娘親,是娘親嗎?是娘親來接若無了嗎?若無好累,若無好苦,若無好想您……娘親……
  
  兩行清淚自慕容若無的眼角無聲的滑落,彷彿斷了線的晶瑩,默默無聲的殞歿在了微濕的枕上。春心看到如此情景,著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不停的喊道:「王妃,王妃醒醒,跟奴婢說說話,王妃,奴婢好想您!」話說著,春心也一同哭了起來。
  
  只是哭歸哭,該做的事情倒是一樣也沒少。忙不迭的為慕容若無餵水餵食,同時,亦不停的拿著沾濕的帕子為她擦拭滾燙的額頭。一心祈求她的王妃可以盡快康復。
  
  這邊廂春心正為慕容若無短暫的清醒而慶幸,而另一頭,華清宮的氣氛卻是沉鬱至極。
  
  龍湛逸坐在華玉椅上,神色倨傲,但表情卻是從未有過的陰沉。一手煩悶的抵在太陽穴,一手胡亂的翻著案上的奏折,竟沒停歇過!
  
  深邃的雙眸雖未離開過奏折,但他的思緒卻早已飛向了遠方。突然,「啪」的一聲響,他闔上已經被蹂躪了許久的奏折,大步從殿門走去。路旁的夜色匆匆逝過,只有一抹耀眼的明黃倏然滑過。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只是當龍湛逸在演戲之時,有沒有想過,其實,他已陷入了這齣戲當中,不自知罷了。
  
  無邊落木蕭蕭下,人情冷暖無人知。華麗的宮殿群中,有一幢昏暗無光的殿閣聳立其中。那頹敗的宮牆,破落的屋舍,院中滿是草木銀寒風吹過,而簌簌作響的聲音。龍湛逸揮退了所有欲跟來的內侍,很是謹慎的避過往來的宮人,來到了冷宮前。
  
  事情到了現在,其實已經很明確了。御王雖派了慕容若無前來和親,卻在暗中又派遣了一批監視者。他們的任務其實很簡單,刺探北川情報,同時監視慕容若無與龍湛逸之間的一舉一動。如若慕容若無有利用價值,便可以再次為御國所用。
  
  然而,龍湛逸雖有情報在手,卻無法肯定慕容若無究竟是不是奸細,畢竟她還未與御國之人接洽過。
  
  腳步已經邁出,手掌也已放在門上,卻始終沒有推門的勇氣。慕容若無,並不是本王要如此待你,怪只能怪你是在兩國開戰的節骨眼上前來和親的代嫁之人。
  
  如此想著,龍湛逸的手便收了回來,雙眸盯著門上的溝壑,慢慢瞇起。只是不到片刻功夫,他卻運起輕功越牆而入。
  
  盡量壓低腳步聲,龍湛逸朝院中唯一有燈火的地方走去。錦衣玉帶,渾身散發著傲人氣息的龍湛逸,和這裡的氣氛甚是格格不入。但他卻沒有覺得有絲毫不妥,一心專注的聽著屋子內傳出的聲響。而身側的手掌早已緊握成拳。
  
  慕容若無所睡的屋子是冷宮裡頭比較偏僻的一間,只因她喜靜,所以春心也沒有多說。而龍湛逸此刻所站的角度,正好可以把床榻上的情況盡收眼底。
  
  看著眼前那近乎毫無生氣的慕容若無,龍湛逸竟有些後悔。比起躺在床榻之上,面色蒼白,彷彿被風一吹就會消失一般的人兒,他寧願看到與自己鬥氣的,倨傲的慕容若無。
  
  從出生到現在,龍湛逸從不曾遇到過敢這麼對待自己的人。所有人對他的態度都是恭恭敬敬,生怕他一個不小心就會要了他們的腦袋。可是他清楚自己又不是嗜殺成性的魔頭,怎會如此做?
  
  其實在心底,他很渴望有一個人可以把他當作普通人來對待。只是渴望歸渴望,當夢想成真的時候,還是有些無法接受的。
  
  畢竟,這麼多年過去了,要一下子改掉從出生便帶著的習慣,是異常艱難的。就如同那句話說的,「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或者,如果慕容若無的長相不是如此醜陋的話,那麼他就也許不會這麼對待她了,畢竟愛美之人,人皆有之,而他亦不例外。還有一點,那便是對於御王和慕容若無對他的欺騙,這是他無法忍受的。
  
  寒風颯颯,單影望成雙。五分暴戾,三份戲謔,一分薄情,一分深情。
 


 
  
第二十一章 夢來還隔一重簾

  放眼冷宮,百花凋零,落木蕭瑟,唯有一抹明黃皎如月,仿若有大珠小珠落玉盤之勢。
  
  雖身著裘皮大襖,但長時間的站在寒風中,還是令龍湛逸不禁的打了個寒戰。只是不知為何,他的雙足就像是生了根一般,絲毫沒有移動,就如堅硬的磐石。
  
  春心把該做的事都做好了,才安下心來趴在床榻邊上,自言自語的說道:「王妃,也許您不知道,春心真的很喜歡您。春心沒有親人,可王妃卻把春心當作親人一般。雖然每次王妃都是冷著臉,但春心知道,王妃其實是非常善良的。反正,春心本就不信他們說的那些個話,用腳趾頭想也知道,肯定是那蓉妃在作怪!只是大王……」
  
  聽到春心說起自己,龍湛逸的耳朵都豎了起來,別人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是哪來的偷聽賊呢!
  
  而他為自己這偷聽行為的解釋,卻甚至簡單。他是大王,慕容若無是御國的和親對象,萬一出了點事,還得他負責。為了不給自己平添麻煩,他才會深夜來此探尋。
  
  想想,似還說的通,但仔細思考,便覺其中怪異之處了,只是暫不去提它吧。
  
  許是趴的有些累了,春心換了個姿勢,抬眼看著慕容若無蒼白的臉頰怔怔出神,好一會才繼續輕聲說道:「王妃,春心知道您不喜歡大王,但春心也明白,您啊,其實並不討厭大王。但是在這宮裡,有哪個人敢忤逆大王呢,那些個後宮妃子整天討好大王都來不及,甚至連自尊都出賣了,才博得了如今的地位。」
  
  這一番話,說的極其有理,如若是一般的宮女,自是說不出口的。只是春心的身世較為特殊,她的爹爹曾是教書先生,耳濡目染之下,便也習得了許多只有男子才可學得的知識。
  
  突的,外頭響起了一陣腳步聲,這可把龍湛逸嚇了一跳,畢竟他現在幹的這等事可是見不得光的,否則他這北川王莫不是要給人笑掉大牙了?好在聲響一下便消失了,想來是巡邏的士兵正好經過吧。
  
  宮宵影重,幕燈搖曳,長宵宮平簷素閣,庭園清寂,月灑青玉瓦,霜華千里白。過了許久也沒有聽到裡頭的動靜,龍湛逸終於拂袖離去。只是在他轉身的剎那,借助銀輝,可以看到那緊抿的薄唇,竟出現了一個上揚的弧度,而那雙漆黑的眸子,更是晶亮無比。
  
  走在路上,龍湛逸甚感疑惑,他今日的行為,為何會如此反常?不過,這個反常也許,並不是一件壞事吧。不論如何,他都無法否定,慕容若無真的有些「不一般」。
  
  也許,等真相水落石出後,自己可以改變一下對待她的方式?對於這個突如其來的念頭,龍湛逸卻沒有硬生掐斷,只是唇角的弧度更加上揚罷了。
  
  隨著那明黃之色的消失,慕容若無卻逐漸轉醒。濃長睫毛的影子在蒼白的臉頰上微微扇動,彷彿是兩把小刷子。平放在床邊的手突的動了一下,這讓微感困頓的春心立刻驚醒,開心的喊道,只是聲音壓的甚輕。
  
  子夜十分,自是安靜無聲。如因自己的喊聲而驚動一些個不該驚動的人,怕是又要連累已經不甚虛弱的慕容若無了,只是那興奮的神情卻是溢於言表。
  
  「王妃,王妃,您終於醒了!」春心趕緊端上一杯微溫的水,扶起慕容若無的身子繼續道:「王妃,來,先喝些水。」真是上蒼有眼,王妃終於醒了!看著慕容若無那依舊迷離的眼神,春心的淚水再也無法遏制的流下。
  
  溫水入喉,嗓子舒服多了,渾身的高熱也已有了消退的跡象,慕容若無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住的屋內。有些艱難的抬起手,覆在額頭上,慕容若無問道:「有人為難你嗎?」她雖陷入昏迷,但那些該記的事情她可沒少記一樣。
  
  「王妃!奴婢……」在慕容若無昏迷的時候,春心一直以自己的名字自稱,而現在卻又改回了奴婢,這並不是自卑,而是對於慕容若無的一種尊重。
  
  在春心的幫助下,慕容若無有些艱難的靠躺在床背上,一雙澄明的美眸望向正看著自己的春心,淡淡的說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有人為難你嗎?」想起自己在宮中的身份,慕容若無的秀眉就不著痕跡的擰了一下。
  
  「王妃,奴婢沒有受人為難,倒是王妃您…」說道這,突然想起了她衝入洗衣局,所看到的那幕,那麼令人心驚,但更令人心痛。那是一種滲入骨髓的傷痛,永久的銘刻在內心。
  
  慕容若無表情依然冷淡,只是語氣中卻多了一份不易察覺的溫柔,她說道:「假若有事發生,切勿與人衝突,懂嗎?」纖指撫上淚痕未乾的臉龐,柔柔的,令人倍感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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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8 21:15:3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 驪山語罷清宵半

  慕容若無側身看著穿窗斜灑的月色,那月光直照到心頭,仿若沉浮一世的明亮。方才春心已把一切都告訴了她,只是有一事卻說的不甚明白。「春心,如若……」話說道一半,卻突然沒了下文,這讓春心有些疑惑。
  
  對著春心滿是憂慮的表情,慕容若無搖了搖頭,淡淡的說道:「沒事,你去歇息吧,時辰亦不早了。」雖春心極力掩飾,可那一張一闔的眼皮卻透露了她的疲憊。慕容若無自醒來後便明白了一切,身上的髒衣早被換下,身子也在被人仔細清洗過後換上了乾淨的衣裳。
  
  春心,謝謝你,如果有朝一日能有若無幫忙的地方,若無定萬死不辭。是誓言,也是承諾。慕容若無便是這麼一個人,如若別人對她好一分,她定會以十分報之。
  
  燭火隨風搖,紗簾飄渺。一陣陣若有似無的藥香從冷宮偏隅一角傳出。「讓她睡覺也不去,真是。」語帶抱怨,但面部的表情卻逐漸柔和,仿若夜空那悠遠的浮雲,朦朧似海深。
  
  果不其然,沒過過久便有一抹身影進入了慕容若無的視線之內。「王妃,藥來了。」腳步邁的格外謹慎,就怕一個不小心把僅有的湯藥灑了。只是想起這碗藥,春心就一陣心酸。
  
  剛煎好的藥,並不適合立即服用。
  
  春心把藥碗放到靠窗的地方,隨後走到了櫃子旁打開,從裡拿出了幾個墊子。她還沒轉身,就聽到慕容若無的聲音從床榻那方響起:「春心,別忙活了,休息一下吧。」
  
  聽到這話,春心登時只覺心裡暖暖,畢竟在這冷暖自知的宮中,有個真心關心自己的人,那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王妃,先把藥喝了!」春心摸了下藥碗邊緣,感覺差不多了,故意語帶嗔怒的走到慕容若無身邊說道:「如果王妃不乖乖喝藥,奴婢就不理您了!」早已摸透了慕容若無的性子,春心便無所顧忌,再加上她年紀甚小,孩童天性依然存在。
  
  內心無端起波瀾,只因眼前人影笑。慕容若無看到春心臉上那毫不掩飾的真摯笑容,也無由的展開笑顏。「好了,我喝。」很是寵溺的撫上春心的臉頰,感受那沁人的溫暖。
  
  春心,我給不了你什麼,但卻希望能保護你。如果我告訴你,我本無生存下去的慾望,你會怎麼樣呢?只是到了現在,就算不為自己,為了你,我也要努力的活下去。
  
  慕容若無的這層思量並不是毫無道理。畢竟現在宮中的人都知道春心是她的人,如若她出了什麼事,春心便只有一人,到時候指不定會被欺負成什麼樣子。只是,這並不是理由的全部。
  
  因慕容若無同樣渴望他人的關愛,而現在春心為她所做的一切,讓她體會到了深宮中為珍貴的溫馨人情,甚至是,她過度的這冷薄的十六年內,難能可貴的關愛之情。
  
  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
  
  夜色逐漸被自東而來的嫣紅代替,那片片浮雲早已染上火紅的絢麗,如同萬丈紅蓮上碧落,吞噬了一方世界。雪止天晴,落梅砌如塵,滿庭蕭索目中現,當時只道是尋常。
  
  王宮的另一邊,繁花似錦,幽蘭殿就毅然立於其中。本該寂靜無聲,而此刻卻隱隱有人聲低語。「桃紅,那件事現在情況如何?」蘭妃一手把玩著臉側的一縷長髮,一手撫著裙裾上的鳳凰沉浮紋,面帶沉思。
  
  「娘娘,據奴婢所探得的消息,那賤人……」桃紅的話還未說完,便被一聲雖輕卻嚴厲的女聲喝止:「桃紅,注意自己的言辭,莫是你想讓本宮也被牽扯進去?」這丫頭膽子也過於大了,也不想想這是個什麼地方,一不小心就會萬劫不復。
  
  「不論是說話,還是做事,切忌要步步為營,絕不可讓人抓到把柄,小心才可使得萬年船。」
  
  跟在蘭妃身邊久了,桃紅自是明白這一番話裡頭的意思,立刻改口繼續道:「娘娘,聽說蓉妃已正式與王妃撕破臉了,且還好好了整治了王妃一番,想必那王妃接下來的日子定不會好過。」
  
  在這宮裡的人,誰不知道那蓉妃的脾氣,仗著有幾分姿色,往往刻薄對待一些新近的秀女,只是沒想到,她膽子會如此之大,竟然把主意打到王妃頭上。
  
  瞧了瞧窗外那朝陽旭日般噴薄而出,蘭妃忽然收回手指對桃紅說道:「你去尋一些上好的藥材,待天亮後,隨本宮去一趟冷宮。」臉上雖不動聲色,但心思卻飛轉無數。如若無法收為己用,便要不擇手段剷除,這便是想在這深宮中生存下去的,必要法則。




第二十三章 暗移梅影過紅橋

  大清早的,風雖不大,卻也甚寒。但凡宮路上人影稀疏,卻意外的瞧見兩抹嬌弱的身影輕盈的移動。前者蓮步款款,頗有風姿,後者緊隨而上,甚是謹慎。
  
  「娘娘,這麼早去……」桃紅提了滿滿一包藥材,心裡疑惑的很。想她主子怎會突發善心,要給那人送藥去。但片刻過後便又明瞭,看來還是她的主子聰明。「奴婢明白了,只是怕那人不願意接受娘娘這番好意。」
  
  桃紅這話說的倒是實在,那慕容若無的冷性子她也是略有聽聞,只是既然來了,自然要把目的達成,總不能讓她這麼無功而返吧。蘭妃腳下的步子稍緩了緩,只見繁華的宮殿在眼光余角處飛過。「桃紅,等會說話的時候注意一些,萬一壞了本宮的好事,後果你自是明白。」
  
  聽到這句話,桃紅忙不迭的點頭,主子的手段,她可是清楚的很。如果真壞了主子的好事,想必日後的日子定會生不如死。
  
  影隨風動,頃刻間,陽光便灑滿了整個王宮。唯有一個地方無法沐浴冬日裡的溫暖,依然深陷在沉冷的冬日寒風之中。一雙白皙的手,有些猶豫的覆上了冷宮的門板,在接到主子眼神的示意後,方才用力推門而入。
  
  「這……」看到眼前的情景,桃紅不由得一身冷汗。這就是所謂的冷宮嗎?為何她更覺此刻如停屍殿一般,毫無人氣停留。那微冷的風在這裡卻成為了刺骨寒風,肆意嘯傲。
  
  蘭妃到底是見過大場面的人,行動間雖不見分毫躊躇,但是她自己明白,內心是如何的洶湧澎湃。還沒走到屋子邊上,蘭妃就聽到了裡頭傳出的聲音。
  
  「春心,我的身子已經好多了,就不需要這麼躺在床上了。我想起來去……」
  
  「王妃!您這叫身子好了?看看那臉色,都白成什麼樣子了?還說要起來?不許起來!啊……完了,奴婢煎的藥啊,王妃,您快躺下,奴婢去去就回。」一溜煙的,春心消失在慕容若無的視線中,空氣裡唯有一陣馨風吹過。
  
  這丫頭,真是拿她沒有辦法,光是那風風火火的性子就已經夠獨樹一幟了。不過這樣也好,很可愛,呵呵。慕容若無在心裡對春心評價著,可她似乎忘了,其實她比春心亦大不了多少啊!評價完後,慕容若無便很是無奈的繼續躺回床榻上。只是她還未來得及躺下,便看到一人站在門口處。
  
  「本宮乃是蘭妃,特意來看看王妃,聽說王妃身子一直不好,這不,本宮就讓人捎帶了一些藥材過來,想必這會兒已經拿到廚房了吧。」蘭妃初見慕容若無,自是驚訝異常,但她擅於掩飾,倒也沒讓慕容若無瞧出一些端倪。
  
  身著華服,眉目間艷色流轉,尤其是一顰一笑間所透露的那股子靈秀,更是引人遐想。簡短的評價一番後,慕容若無淡笑著回道:「若無多謝蘭妃娘娘厚愛,請娘娘上座。」
  
  「王妃身子如何了?」她知道龍湛逸下的命令,自然不會蠢到說要給眼前的人去延請御醫。只是她不明白,為何這慕容若無能無端招來蓉妃的羞辱,看她那樣子,也不像是能蒙的聖寵之人,反倒有些可憐。只是深宮裡的女人,即便有憐憫心,卻也是轉瞬即逝。
  
  而她也覺得甚是奇怪,按照龍湛逸的個性,總不至於會無聊至此,但又想不通眼前之人有什麼值得龍湛逸在意之處,於是,便打定主意,開始耐著性子觀察。
  
  慕容如無也不起身,就這麼躺在床榻之上,背後枕了一個厚實的棉絮墊子,神色安然的回道:「多謝娘娘關愛,若無的身子已好多了。冷宮乃不祥之地,若無也是一不祥之人,多謝娘娘關心。」能讓慕容若無對一個不認識的人說這麼多,已經是破天荒了!
  
  這麼快就想把本宮趕走?那還真是要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心裡頭思考,但表面上卻依然維持著那萬年不變的笑顏,繼續道:「王妃,本宮也不多說些什麼,只是想提醒你,這個王宮,本就不是一個太平之地。各宮妃子間,還是需好好相處,促進感情。當然,有些時候,也需學會委曲求全而自保。當然,本宮知道王妃性子清泠,自是不願這麼做。只是……」
  
  聰明人,自是不需要把話都聽完,但慕容若無卻不願當這時刻都陷於危險的聰明之人,她抬起晶亮的雙眸,望著眼前那如仙子一般的人兒,稍帶笑容的說道:「若無乃是愚鈍之人,無法參透娘娘的話,還望娘娘不加嫌棄,指點若無一二。」
  
  蘭妃心念一轉,眸光閃耀如辰星,纖纖十指撫過耳鬢髮絲,計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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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8 21:15:5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四章 乍聞風定又鐘聲

  柴火燃起的濃煙從冷宮一角冒出,一抹人影不停的在廚房內來回移動。「咳咳……」春心一邊用手扇著嗆人的黑煙,一邊用心留意火候蓁蒟蒺蒙,窩窪窫窬就怕一不小心把藥給煎糊了。
  
  桃紅來到廚房的時候,被這濃郁的黑煙猛地嚇了一跳禐禒禈禠,綼綪綱緁她喊道:「春心,春心廘廖廔廙,熗熅爾牄出來拿藥了!」她與春心本是好友,但因跟了不同的主子漱漪漵滫,瘖瘕瘋瘔自然就產生了隔閡,一來二去的,便生疏了起來。再者,作為侍婢,跟了風頭正旺的主子,自是生了股高人一等的傲氣。
  
  聽到這聲音,春心著實心裡一驚,但更多的卻是擔憂。放下手頭的東西,卻沒有忘記把已煎好的藥端出。「桃紅,你怎麼來了?」剛踏出門檻,她就看到了站在門口,提著一大包東西的桃紅。「你家主子呢?」桃紅來了,那蘭妃人呢?難道是在……
  
  「春心,快些把東西拿去,重死了。我家蘭妃娘娘還在等我呢。你看看,我家娘娘心地多好,給你家主子帶了這麼多貴重藥材過來。」
  
  桃紅一臉驕傲的說著,可春心在心裡對她卻甚是鄙夷。如若蘭妃不是仗著有幾分姿色,和她背後的家族勢力,蒙的大王的恩寵。她和自家王妃,又有什麼區別?想到這,春心便覺不對,自家王妃就如九天銀河上的菡萏,纖塵無染,哪是這宮中的妃子可以比擬的!
  
  神色淡然的接過桃紅手中的藥材,卻在轉身的時候聽到了自身旁傳來的譏諷聲:「沒想到換了個主子,連脾氣都改了。」本欲辯駁,只是想起了王妃告誡自己的話,便忍了下去。
  
  真是一個沒用的人,和她家的王妃一樣,低人一等。如此一來,桃紅也沒了與春心繼續談論的興致,況且,她對那醜陋的王妃也頗好奇,心想著總算可以仔細瞧瞧了。
  
  「我先過了,你就好好煎藥吧,否則怕是沒人能去伺候了。」每個妃子的宮殿裡頭都有數十個侍婢服侍,而慕容若無所在的地方卻只有春心一人,這明擺著就是譏諷她們這兒受人冷落。
  
  在桃紅離開後,春心也端著藥往慕容若無的寢宮走去。還沒走入屋內,就聽到了蘭妃的聲音,心下一緊,加快了腳步的移動速度。王妃,您可千萬不能有事!只是當她進入屋子,看到眼前的場景,卻突然愣住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何王妃會與蘭妃處的如此和諧?
  
  「春心,外頭冷,快些進來吧。」慕容若無眼光一掃,便看到了呆立在門外的春心。只是當她看到春心手中所端的藥後,不由得蹙起了秀眉。雖說「良藥苦口利於病」,只是這藥未免也過於苦澀了,每次喝得她都想吐。可有春心在一旁盯著,想漏喝一滴都難啊!
  
  真正的慕容若無,其實並不是性子冷淡之人,她就如春心一般,也擁有孩童的天性,情竇初開女子的幻想,只是因她身份的特殊,所處環境的特殊,才使得一切成為了眼前這副樣子。如若沒有從小的遭遇,沒有長大後代嫁和親的遭遇,她定會成為這世上最為可愛的女子。
  
  礙於有外人在,春心便無多說,只是走到慕容若無身邊坐下,拿起邊上的湯藥,一勺一勺的餵著她喝。「春心,我自己來。」慕容若無是在不想讓別人看到她虛弱的一面,皺著眉頭說道。只是春心哪會如她的意,拍開慕容若無伸過來的手,板起臉色說道:「王妃,湯藥要涼了,還是請王妃快喝。」
  
  一雙美眸不停的在慕容若無與春心之間移動,心下當真有些詫異。一個小小的侍婢,竟能與王妃如此相處,甚至可說是規矩淡然。到底是傳言有誤,還是她們在做假來欺騙自己?蘭妃竟無法把外頭的傳言和現在的所看到的景象聯繫起來。況且她也覺得奇怪,如果她們是欺騙自己,那麼想圖的是什麼呢?既然想不明白,那就……
  
  「本宮今日一來,收穫甚大。現下才明白,外頭那些以訛傳訛的消息,果然都是騙人的把戲。只是不知王妃心裡,又是怎麼想本宮的?」
  
  慕容若無眉頭一皺,喝過最後一口藥,待春心給自己拭過嘴唇後,她淡淡的說道:「娘娘言重了,若無怎敢私自評價那些對於娘娘的傳聞。再者說,今日收穫甚大的不止娘娘,還有若無。方才聽春心說,娘娘給若無帶來了許多貴重的藥材,若無真是感激不盡。」
  
  就著春心的手,慕容若無喝了一口茶,舒緩了口中的苦澀。趁著間隙,她偷偷瞥了眼蘭妃,果然看到了自己預料中的結果。只是,似乎出了有些偏差,但問題出在哪,一時半會怕還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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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8 21:16:1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五章 何事秋風悲畫扇

  浮雲飄蕩呈嵐,天際變幻無度,及地輕紗在屋內拖動塵埃,鳳凰涅槃紋於裙裾之上。蘭妃十指一翹,長袖飄飄揚起,朱唇微啟:「那些個藥材本就是給需要之人用的,如此才能證明它們存在的價值。」接過桃紅遞過來的茶杯,並沒有喝,只是把它擺放在了一旁,繼續道:「如若本宮說,那些關於本宮的傳聞都是真的呢?王妃會如何想呢?」
  
  這個蘭妃竟是如此厲害,只是她這麼說的意思,究竟是什麼?內心如此想,但該回答的問題卻無法躲避,慕容若無答道:「若無只對人,不對事,就算是事實,很多時候也會出現偏差。就如同娘娘對待若無一般,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王妃果然冰雪聰明,如此,本宮便直說了。想必在這些日子的生活中,王妃早已明白了這王宮裡的炎涼之處。本宮的確不是什麼大善人,更是容不得別人欺到本宮頭上。想要在這裡生存下去,就必須學會一些手段。」蘭妃看著慕容若無平靜的神色,心裡暗自思量。
  
  慕容若無雖面色不改,但內心卻起了一些小小的變化,她看了眼在一旁的春心,投給她一個安慰的眼神後,對這蘭妃說道:「若無只想安靜的生活下去,並不想得到些什麼。」
  
  剛想繼續,蘭妃突然插話道:「難道王妃就不怕失去些什麼重要的東西嗎?」
  
  「若無身無長物,沒有什麼是值得失去的。」想她孤身一人來到這裡,除了這條命之外,還有什麼是有價值的呢?也許,其實連她的命,也是分文不值。只要一想起出嫁前的情形,慕容若無就會感到一陣心絞。說對御王已忘情,其實那是自欺欺人。說到底,不過只是一個想掩飾自己傷口的借口而已。
  
  當然,她亦沒有忘記在離國前,御王給予她的最後一個任務。但是,她卻沒有考慮過,是否真的要去執行,畢竟,那並不是自己希望踏上的道路。
  
  蘭妃自然知道慕容若無話中的意思,但她也沒有反駁,只是對春心說道:「春心,你想讓你家的王妃一直待在這裡嗎?」眼波帶笑,美目之中所流動的光彩甚是攝人。
  
  「奴婢當然不想!」話剛出口,春心就後悔的摀住了嘴巴,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嘴巴子。她怎會糊塗到忘記了自己的身份,甚至忘記了眼前之人是誰!
  
  「娘娘,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想說的是……」本欲亡羊補牢,誰知蘭妃根本不給春心這機會。「本宮知你是護主心切,自然不會怪罪於你。看到有你如此照顧王妃,本宮也放心了。畢竟在這宮裡,能讓本宮另眼相看的人真正是屈指可數。」就算是挑選對手,也要找一個夠資格的,否則這場遊戲,豈非太無趣了?
  
  說罷,蘭妃伸手將灑在耳畔的秀髮理了一下,側頭對慕容若無微微一笑。殊不知,慕容若無也望向自己,此時兩人視線在空中無言的交會,一股異樣的氣氛在屋內升起。
  
  當蘭妃對上慕容若無那雙淡然無物的雙眸時,竟有一剎那的失神。從那雙眸中,看不到任何仇恨、哀怨、悲苦的情愫。甚至說,連基本的人生苦樂都無法從中讀出。如此特殊的女子,怎會甘願淪落如此之地?想著,蘭妃便覺裡頭甚是蹊蹺。
  
  暫不提慕容若無,光是龍湛逸會娶一個如此醜陋的女子回來,便已非常令人起疑。堂堂北川之王,無端為一女子退兵。然卻在大婚當夜,把此女子送逐冷宮,這豈非又是常人能夠理解的?蘭妃面色微沉,眸底一道鋒稜深不可測。
  
  「既然娘娘的話都已說到這份上,就算若無再是愚鈍,自然也明白。但是,若無還是想說那句話,若無想要的,只是平靜的生活。」
  
  「當你進入北川,成為大王的妃子後,你覺得,你的生活,還能歸於平靜無瀾?或者說,你可以忽略身邊發生的一切,做到不聞不問?」在來之前,蘭妃早就命人調查過慕容若無在北川王宮的人際關係。因此,她也知道該利用什麼,來稍加威脅。
  
  秀眉微蹙,旋即舒展,慕容若無淡淡一笑,坦然道:「娘娘說的甚是在理,令若無茅塞頓開。」頭低垂,一縷髮絲落至臉龐,襯得臉色有些透明的白,如同眼底清水無痕。她攏了攏搭在身上的長衣:「若無來至北川,只為國事,不為私情。而且,若無也從未想到過會遇到眼前的情景,想來,這些便是命中注定的吧。」
  
  會告知蘭妃如此之事,並不是因為信任,相反的,是因為不信任才有了眼前的這些話。慕容若無並不是一個不懂察言觀色之人,但同時她更明白,以卵擊石的悲哀。
  
  目送遠去的兩人,慕容若無心中的大石卻是始終無法真正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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