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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淺清未然] -[架空] 紅羅帳裡不勝情《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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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8 21:19:3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紛飛紙鳶翩翩毓

  日暮西山薄,斜陽拉長的影子悄悄爬入了屋內,空氣中似還逗留著一絲淡淡的暖意,籠罩著蒼茫大地的黑暗逐漸降臨,整個繁華世界趨於幕布下,只有夜空的點點星光柔和的閃耀,而那銀色之月則被漫天烏雲所蔽,失了一世的憧憬。
  
  屋內之人顯然垂首沉思,並無發覺入夜的風已微寒起來,那扇被風拍打的窗戶,輕輕的竟然闔上了。
  
  春心自進入後,便瞧見了慕容若無坐在一邊撫著手中的東西發呆,神色謹慎。心裡自當是疑惑,不過想來應該不是什麼大事,因此把窗戶闔上後,就離了屋子。
  
  纖纖十指撫過那已發黃的信箋,而一旁的茶幾上還放著一封嶄新的信箋。手中之物已然有些年頭了,可看慕容若無的神色,卻是把它當寶貝一般的愛護。
  
  「娘……」一聲低喃,道出了她的千頭萬緒,也讓人明白了她手中之物為何。
  
  這封信的內容甚是簡單,是她的娘親在被送去敵國之前所記錄的事,大約算來也快有十多年了吧。
  
  信上雖只寥寥幾字,卻字字真諦,句句珠璣。
  
  無聲的歎息之後,慕容若無小心翼翼的把信照著折痕重新折疊起來放好,隨後便把目光移到了茶幾上的那封信。
  
  手已伸出,卻停在了半空中,仔細看,可以發現她的指尖竟在顫抖。其實,不用看也可以知道信的內容是什麼,可是她還是想給自己和他們一個機會,總希望信中的內容可以是平常的問好,而不是……
  
  「你們總是理所當然的以為,卻沒有想過事實是什麼。本來,我可以不去在乎,可你們卻把我娘親的東西都攤了出來,人已逝,為何還不讓她安寧呢?假若,沒有這封信,或許我真的會再一次的幫助你們。可是……」
  
  眼波帶笑,嘴角上揚,慕容若無很是隨意的把軒轅離親手書寫的信放回了信封內。可當她裝到一半時,突的蹙了下秀眉,但隨後便扔到了一旁。
  
  長河落日不歸路,思君戀君始相憶,我欲隨君天涯跡,無奈君心別相系。
  
  御國王宮,軒轅離寢宮。
  
  靜苑幽林,三兩盞青燈光芒灼灼,寒風凜凜拂世而過,唯萬華殿中,芙蓉丈暖,好一番春光乍洩之景。空氣裡瀰漫著情慾的味道,而床榻之上那兩具糾纏在一起的身軀,更是引人無限遐想。
  
  歡愛過後,慕容雪菡枕著軒轅離的手臂,靠在他懷中,臉上是還未消褪的淡淡嫣紅之色,櫻紅之唇微啟,誘人至極。「離,你認為她會答應我們嗎?」每當只有他們兩人獨處時,她便喚他為離。
  
  滿眼是柔溺的寵愛,收緊手臂把懷中的人兒摟的更緊,軒轅離在慕容雪菡的額頭印下一吻,才意猶未盡的說道:「如果這些條件還不足以使她答應的話,那麼你認為這樣如何呢……」軒轅離俯身靠近慕容雪菡,他的呼吸帶著淡淡暖酒的香氣,鴉鬢修眉下一雙略挑的眼在宮燈影裡深淺難辨……
  
  春宵刻,丑顏容,新婚紅燭還未熄,披上紅妝冷宮入,識得等閒東風度。
  
  夜,已甚深。辰星都已悄然遠去,唯獨偏僻的冷宮中,還有燭光閃耀。慕容若無靠坐在床榻之上,撫著手腕上的鏈子,神色恍然。
  
  「軒轅離,你究竟把我慕容若無當什麼?這麼做,只會讓我更看不起你罷了。慕容若無雖能力有限,卻也容不得你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於我。」床榻的另頭,一張大紅的契約書正孤零零的躺在那兒。
  
  這契約書是夾帶在信封的夾層裡的,方才慕容若無看信的時候未發現,可當她把信放回之時,才覺厚度深淺不一,才知道裡頭「別有洞天」。
  
  人,雖是充滿感情,卻不是被人用來利用的。饒是慕容若無這等性子無御之人,也終是有自己的喜惡。
  
  也許,在最初之時,她會為了國家,為了親人,為了一些看不到的過去而咬牙接受。
  
  可如今又如何呢?難道要再一次的重蹈覆轍嗎?
  
  突然間,慕容若無想到了龍湛逸今日的反常,只聽得她喃喃自語道:「第二次、第二次——『畫演回憶之中,筆戲功力非凡』……」似是破解了關鍵所在,一絲笑意綴在了眼梢之上。
  
  原來龍湛逸那句誇讚的話只是幌子罷了。最重要的其實是每句的第二個字,而把它們連起來便是——演戲。
  
  那是那一年,蟬聲的夏天,淡淡光影投射間,斑駁樹蔭搖曳牽。兩個漂亮的小人兒,手牽著手,在蔓草濃密的草原上奔跑,而那空出的手,則牽引著在天際翱翔的紙鳶。
  
  四周樹木參天,在一個不易被發現的角落中,有一個漂亮如精靈般的孩子站在那裡,默默注視著場中的人。手中緊握的是娘親交給她的面紗,心中所渴望的卻是能夠成為那兩隻自由翱翔的紙鳶。
  
  一幅美如景的畫面,分割成了兩個同樣引人的世界,不同的是,一邊為歡悅,而一邊卻為寂寥。當用盡全力觸摸,卻依然無法進入,留下的便只有徒然的惆悵。
  
  濃密的睫毛覆蓋在眼瞼之上,慕容若無回想著小時候的一些個事兒,嘴角的弧度時沉時浮,仿若在做著激勵的思想鬥爭一般。寧和靜籟之中,唯有凜風悄悄拂過,帶起那封從御國而來的信箋,緩緩飄落到冰冷的地面。
  
  娘,原來若無曾經的任性與搖擺不定。到了今時今日,很多事情已容不得若無繼續猶豫了。現在,若無已做出了決定,以後必會按這條路走下去,不論前途多麼坎坷,若無也絕不退縮。
  
  到了這裡,慕容若無的決定已經很明顯了,她不會去幫助軒轅離實施他的計劃,因為她不屑於軒轅離給予她的「報酬」,甚至是充滿鄙視。但她亦不會去報復,畢竟在戰爭中,最為無辜的便是百姓了。
  
  只是如果情況容許,她當然不會放棄一些本就「有趣」的事情。本來就是個孩子,會有純真的天性,想要搞些小惡作劇那也是再正常不過了。
  
  月色逐漸褪去她的霓裳,火紅的光芒鋪滿天際,那顆顆的辰星也隱沒在了日頭之中。一夜無夢,慕容若無睡的煞是安穩。
  
  自來到北川後,她還未曾如昨日那般沉睡過,每每只要有一丁點兒的聲響便會甦醒,而今日卻是在春心那魔音叫喚聲的摧殘之下才能醒來。
  
  「王妃,今日一早毓王爺便派人來通報過,說是午時會過來,但卻說了,要先徵求下王妃的意見,來傳話的人,如今還在外頭候著呢!」邊打理著慕容若無的床榻,春心很是盡責的說道。
  
  坐在窗邊享受著春心準備的早膳,慕容若無清冷的眸中滑過一絲淡泊的笑意,她執起一塊雪露糕仔細瞧著,說道:「春心,多準備一些精緻的午膳。」
  
  微感一愣,但倏然明白過來,這是王妃在邀請毓王爺同進午膳呢。「是,奴婢這就去通知那人。」扔下手中整理到一半的被子,春心一陣風似的就不見了人影。
  
  搖了搖頭,慕容若無有些無奈的放下手中的糕點,起身走到床邊,自己動手整理起來。
  
  「王妃……」聽到春心的聲音,慕容若無以為她又要念叨自己了,於是不抬頭的趕緊說道:「春心,我看你忙著,所以就自己做了,畢竟這裡沒有別人,我若是可以為你分擔一些不也甚好?且說了,身材是要保持的,你也不希望到最後我連那些衣服都穿不上吧?」
  
  自從昨夜,慕容若無把全數的事情都想通後,她原本被隱藏的的性子便顯示了出來,但也只能在春心的面前罷了,誰叫春心是她在這裡唯一認可的人呢?
  
  手中的動作並未停下,因此自然看不到站在春心身後的人。而春心本欲提醒,卻被龍天毓伸手阻止了。只見他帶著笑容,輕輕在春心耳邊說了幾句,春心便離開了。只是在走前春心有些憂慮的朝那個,還不明情況的王妃望了眼。
  
  「龍天毓想請教下王妃,保持身材的秘訣為何?」
  
  「……」動作一僵,一時間慕容若無倒真是傻了,她怎麼也想不到,剛才竟然會有別人在,而且這人不是別人,竟是毓王爺。
  
  緊捏著手中正在整理的東西,慕容若無平淡的回道:「若無未曾察覺毓王爺到來,真有些過意不去,如此,請先上座。」趁著放東西的時候,慕容若無不著痕跡的做了下深呼吸,隨後便回身看向龍天毓。
  
  「王妃……」雖被慕容若無的容貌所震驚,但他卻依然微笑著繼續道:「王妃說笑了,是龍天毓不請自來才是,該是由我來賠罪。」
  
  沒有為外表所迷,竟還是如此溫雅有禮的作答,果然如傳聞般一樣,不受世俗拘束。慕容若無淡笑,卻沒有說話,只是慢慢朝龍天毓走去。





第四十三章 桃李陰陰柳絮飛

  當慕容若無轉身的剎那,龍天毓只覺身如仙境,他從未想到這位被打入冷宮的王妃會有如此姿容。本以為她最大的特殊便是她的性子,而今,看來還得加一條了。只是也對這位王妃被打入冷宮的真正原因,開始好奇了起來。
  
  待慕容若無在自己跟前站定後,龍天毓便含笑繼續問:「不知王妃有何事要詢問我?」對自己的稱呼,從「龍天毓」變成「我」,這其中所包含的意義,自然不言而喻。
  
  其實「紅顏未老,恩先逝」這句話,龍天毓比誰都清楚。
  
  他打小就是在宮中長大,那些個妃子們的事情他自是都看在眼中,聽在耳裡。因此就算在不明慕容若無樣貌的情況下,他還是依然選擇去主動接近。
  
  「毓王爺如此冒昧前來,莫不怕一些流言蜚語?」在還沒有真正確定對方究竟是敵是友的情況下,她是絕對不會輕易把話說出口的。
  
  「呵呵,王妃說笑了,就算我不來,難道流言就會應此而停止嗎?這個王宮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死寂牢籠,生活在這兒的人都缺少生活的樂子,只要自己問心無愧,何必去在乎別人說的那些個無中生有的事呢?」
  
  一般來說,越是有權勢,越是有地位的人就越在乎自己的名聲,然而這位毓王爺卻為何會說出如此之言呢?是為了降低自己的防備心裡呢?還是他本性如此?
  
  然而不論如何,慕容若無也無法忽視龍天毓那股平易近人的淡泊之氣,良久,便聽她答道:「毓王爺處事,果然不同凡響,若無真當佩服。敢問一句,毓王爺此番前來,究竟是為了何事?」旁敲側擊太費時,不如開門見山來的妙。
  
  邊說邊走,慕容若無已把龍天毓請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站著說話實在是有些累。誰讓那龍天毓身材頎長,比她快整整高了一個頭。
  
  在這點上,他和龍湛逸倒是非常相似,但除此之外,還真是找不到他們之間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看了看房間的擺設,從整體上散發著一股子清泠的氣息,當然了,他龍天毓可不是偷窺狂,只是有些興趣罷了。
  
  收回眼神,望著坐在自己對面的人,神色平靜的的說道:「我只是無聊,所以想來看看。對於其她妃子都略有耳聞,唯獨王妃卻是從未見過,因此難免有些好奇罷了。」一半真話,一半假話,但龍天毓說的時候,卻是一派理所當然的樣子。
  
  沒有見過嗎?那秋水苑的那次又算作什麼呢?雖是如此想,但慕容若無卻沒有拆穿,畢竟這個毓王爺還是挺可愛的。
  
  等慕容若無把這位毓王爺觀察了個遍之後,才微微笑了笑,說道:「毓王爺真是好雅興,不過此處也好久未有客人前來,慕容若無怕是招待不周。還請毓王爺見諒。」沒有客套的虛偽,她只是用平淡的語氣在陳述事實。
  
  慕容若無就是這麼一個奇怪的,如若是她認可的人,她便會毫無保留的對待;如若是她不願承認的人,那她永遠不會對那人敞開心胸。
  
  此時的她,對於龍天毓的感覺,其實也並非完整的信任,只是像對待一個普通人一般,沒有敵意,也沒有過多的好感。嚴格來說,怕是連朋友都稱不上。如若要追加一點,怕是也只有「好奇「而已。
  
  「呵呵,其實這次真的要感謝王兄,如若不是他如此『千方百計』的把我找回來,怕是也不會見到王妃,更是無法與王妃成為友人了。」
  
  說起來,他的王兄還真有些奇怪,一般在自己拒絕後就不會再次發信來催,可這次卻是連拒絕的機會都沒給,看來事情沒有這麼簡單。說不定,還與御國的戰事有關。想到這,龍天毓的視線便悄悄的從慕容若無身上掃過。
  
  屋外是風聲,屋內是談笑聲,灰暗的冷宮被著笑聲點亮,逐漸散發光彩。
  
  快樂的時光往往是過的最快的,在聊了一會之後,便到了午膳時間。當春心捧著滿滿一盤子食物來到屋前的時候,她卻突然的被裡頭傳來的笑聲止住了前進的步伐。
  
  自從王妃來到這裡,她有如此開懷的笑過嗎?愣愣的站在原地,感受著冬日微寒的暖陽,春心細細的回憶著。「春心,發什麼呆呢?外頭冷,快進來。」聽到慕容若無的叫呼聲,春心揚著頭回道:「奴婢馬上就來!」
  
  轉身瞬間,笑意滿滿。王妃,如果可以,請您,永遠這麼笑下去……
  
  一下子,屋內就充滿了食物的香氣。之前空空的楠木桌,一下被食物填滿。待春心把所有的菜餚都上齊後,便準備離開。
  
  可腳步還沒踏出,慕容若無的聲音便響了起來:「春心,一起吃吧。」以前她就是和春心一起吃的,難道要因為多了一個人,就要讓春心離開嗎?
  
  「可是……王妃……」看到春心躊躇的視線,慕容若如不滿的說道:「難道春心已經不願意陪我了嗎?」這句話咋聽咋奇怪,好像是在撒嬌一般,不過確切來說,的確是撒嬌……
  
  「……」春心一時半伙還真不知該如何作答,只能呆呆的愣在那裡,但眼中的焦慮卻逐漸被感激與溫情所代替。
  
  她本以為龍天毓來後,王妃就會讓她離開。可是她怎麼也想不到,王妃還是像以前那樣,絲毫沒有把和自己一同用膳,視為是降低身份的表現。
  
  夾起一塊蜜汁雞,龍天毓很是隨意的放入口中,細細的品味。看著慕容若無和春心之間的相處,一股笑意浮在嘴角之上。「不介意我把這些都吃完吧?」不過說真的,春心的手藝真當不錯,估計連宮裡那些個御廚都比不上了。
  
  看春心不再執著,慕容若無便把她拉到飯桌邊,給她移了一把椅子出來,用命令似的口吻說道:「坐下,開始吃。」順便故意嗔視了她一眼,彷彿在說「如果不吃,就給我等著瞧!」
  
  對於這個王妃的轉變,春心並不太在意,甚至覺得慶幸。其實很多次,春心都有瞧見過王妃獨自一人時,所露出的那種孤寂,這讓她覺得很心疼,卻又無能為力。雖然王妃性子清淡,但對自己,卻是用了真心。
  
  在這個王宮中生活久了,誰人用真心,誰人用假意,又怎會分辨不出呢?
  
  許是屋內的氣氛過於溫馨,竟連院中的鳥兒也開始歡快的鳴叫起來。天邊的雲彩不時變幻形態,彷彿在提醒世人,世上沒有什麼東西,是能夠永遠保存,而不會改變的。
  
  腳不停在了門前,伸出的手只是觸碰著門板,卻始終沒有推開的勇氣。對於方纔的提示,龍湛逸不敢百分百確定慕容若無會瞭解,但他卻依然希望她可以嘗試著去瞭解自己所做之事的用意。
  
  門板上那一道道刺目的刻痕,彷彿那一封封的密報一般,令龍湛逸的眉頭越擰越緊。龍湛逸,你究竟在猶豫什麼?不就是一個賭注嗎?輸了又能如何?你依然是北川的帝王!
  
  話雖如此說,只是很多時候,想的越多,卻會越加迷惑。就如同三歲的孩童清楚的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麼,而三十歲的人,卻無法一口氣回答,什麼才是最重要的一樣。
  
  但是,撇開這點暫不談論,光是慕容若無的順從、冷漠,就讓他看到了遙不可及的距離。他對她有意,是沒錯,可是她的眼中卻從來都沒有他,甚至是連個影子都不曾容納。
  
  似是聽到了門內傳來的腳步聲,龍湛逸反射性的躲到了一旁,卻沒有發覺自己行為中的不合理之處。門打開了,從門內出來的人,著實讓他吃了一驚,但更大的衝擊卻還在後頭。
  
  「毓王爺,恕若無無法遠送。」站在門內,慕容若無淡然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笑意,彷彿冬日裡照亮世界的暖光,融化人心。從這刻起,她已然已把龍天毓當作了朋友,而非是可有可無的陌生人。
  
  「今日是我冒昧打擾,下次定會及時通報,望到時候王妃還會歡迎我的叨擾。」龍天毓定定的說著,那雙清澈的眸中滿是真誠的光芒。雙瞳之中都是慕容若無飄然的身影,他微微笑著,繼續道:「今日的飯菜甚至美味,請王妃替我感謝春心姑娘的美食款待。」方才走的急了,他竟忘了向春心道謝,真是不該啊。
  
  慕容若無聽到這句話,比聽到任何的讚美詞都開心。堂堂一個王爺,卻向一個侍婢道謝,這是多麼難求之事?於此,慕容若無對龍天毓的好感又加深了幾分。
  
  其實,龍天毓也不願如此倉促離開,可他記得,他的王兄還在御書房等他。反正以後還有機會,今天就先離開,下次再好好「打擾」一番。這麼想著,他便很是瀟灑的離開了。
  
  待目送龍天毓離開後,慕容若無便欲轉身往內走去,可當她打算關門時,卻突然停止了動作。
  
  「王妃,當真如此不願見著本王嗎?」從角落中,龍湛逸的身影慢慢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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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8 21:19:4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四章 塵世羈絆芳草痕

  如果要說慕容若無最討厭龍湛逸的地方在哪兒榶槐榿歉,靿鞅鞄靽應該就是他那高人一等的自傲。她就是不明白,為什麼他這麼喜歡踐踏別人的自尊鄧鄯鄰鄲,蒛蒡菃蒿是以此為樂嗎?還是說,他覺得這個世上除了他龍湛逸之外雃雒雌雿,榜槊槔榶其他人都是不需要自尊的?
  
  還有一點也甚是奇怪,此刻的她並無覆上面紗蜷蜞蝕蜵,銕銍鉹銂為何這龍湛逸一點也不覺吃驚呢?彷彿她本該就是這樣的?是他的定力過人,還是內裡另有隱情?
  
  然而現在已無暇去顧及這些稦稫種稯,嫘嫝嫪嫥她記得戰爭的延緩期限是到春季來臨為止,那麼最多還剩一個月左右。而在這極短的時間內,她則必須想辦法獲得龍湛逸的信任。
  
  方纔,她本打算從龍天毓那兒先探得一些消息,但她卻是始終下不了手。總覺得人家是真心誠意對待自己,而自己卻要去利用別人的真心,總不是她慕容若無的作風。
  
  慕容若無並不貪圖富貴,也不醉心權勢,她會這麼做,僅僅只是為了守護她已逝娘親所遺留的美好,和一個有著漫天紙鳶的夢想而已。
  
  一步、兩步……龍湛逸慢慢的朝慕容若無走去,還未走到門口,卻聽到了一個本不該出現在此刻的聲音。
  
  「王兄,你怎麼來這了?臣弟正要去找王兄。」方才離開不久,龍天毓便碰到了安如達,於是就順口問了句。在知道龍湛逸來了冷宮後,立刻又折了回來,生怕慕容若無受到龍湛逸的責罰。
  
  「臣弟今日興致真好,怎會來到此地?」龍湛逸停下腳步,回過身子朝龍天毓走去,笑容熠熠,拍了下他的肩膀,繼續道:「王兄是在無意中來到此地的。」這句話說出去怕沒人會信,就連龍湛逸自己都無法相信,何況是聰明如龍天毓。
  
  「王兄,如此甚好,臣弟也不需四處找王兄了。」趁龍湛逸不注意的之時,龍天毓偷偷的朝慕容若無眨了眨眼睛,那樣子,竟似有幾分調皮。
  
  心裡因龍天毓的行為而感到溫暖,但同時也因他的到來而有些失望,畢竟如此一來,自己方纔所想的事便是無法照計劃進行了。
  
  許是上天的眷顧,只聽得龍天毓說道:「要不這樣吧,明日王兄隨臣弟一起前來,可好?」這話雖是詢問龍湛逸的,但那聲音之大,就連站在與他們有些距離的慕容若無都聽得一清二楚。
  
  龍天毓自是不知道慕容若無的計劃,他只是純粹的擔心罷了。萬一他這個王兄興致一起,來到了冷宮,又恰巧看到自己在裡頭,然後說不定就會「大發雷霆」,指不定會做出些什麼事來。自己受罰倒也罷了,萬一連累了無辜的慕容若無,那可就是「罪大惡極」了。
  
  雖不太願意,但也不好當面拒絕。況且龍湛逸也很是好奇龍天毓和慕容若無的相處,於是便微微頷首,算是答應了,只是心裡有些不痛快罷了。
  
  不著痕跡的拉著龍湛逸離開,待走了一段距離後,龍天毓終是詢問出口。「王兄,臣弟有一事不明,還請王兄告知。」
  
  抬眼望了望站在自己面前的人,龍湛逸語氣平和的說道:「曾幾何時,你也曾用如此語氣問過我,今日有事,就直說吧。」對於這個兄弟,龍湛逸是真心疼愛的。不論他說的如何大逆不道,他都會包容。至於原因,則要追溯到十多年前了。
  
  「王兄,臣弟認為,王妃是這件事中的最大受害者。」
  
  一陣風過,衣衫隨之起舞。建築物的影子定定的投射在地上,毫無生氣。唯獨兩抹頎長人影顯眼無比。英眉微微擰起,鷹隼般的黑眸滑過一絲暴戾之色,龍湛逸說道:「王弟,為何如此關心已被打入冷宮之人?」說完話,便邁動了步伐,意味很是明顯。
  
  不甘示弱的追上,龍天毓繼續問道:「恕臣弟直言,臣弟認為,這位王妃根本毫無過錯。最性子清冷,卻是一個敢作敢為之人,並不像那些妃子一般,只會在背地裡算計別人。況且,不論如何,她終究是從御國嫁來的,國與國之間的友好形象,總是要顧及的吧?」
  
  突的,龍湛逸停下了腳步,回轉身子看著龍天毓,冷哼道:「小小御國,本王根本沒放在眼中。此番找你前來,一是想見見你,二是……」悄悄靠近龍天毓,龍湛逸低聲說著。
  
  一朵烏雲飄過,遮蔽了大半個天空,而暗影之下的人,討論的又是什麼呢?
  
  一隊宮人徐徐穿過巨大的殿堂,待把所有東西都擺放完畢後,便盡量壓下聲響的離開了。頃刻間,原本人影攢動的大殿就變得空曠了,唯有那一盞盞青燈,還在冉冉升騰。
  
  「王兄,你真的要這麼做嗎?難道就沒有別的方法了?」龍天毓眉頭深鎖,雙手也不自覺的緊握成拳。「而且……這麼做,受苦的難道不是……」
  
  瞥了眼龍天毓,龍湛逸慢慢的從椅子上起來,走到窗邊,打開窗伸出手說道:「有些事情,不是永遠守在一個地方就可以獲得幸福。還是你覺得,別人也會有和你一樣的想法?天真有時候是件好事,但更多的事情,卻只會誤了大事。」也許在處理慕容若無的事情上,龍湛逸有些孩子氣,但當他處理國家大事的時候,卻是滿載帝王本色。
  
  「衝冠一怒為紅顏」而他龍湛逸卻是沒有這個權利如此做。當年要不是龍天毓的母妃捨身扶住他成為帝王,他又怎會有如今的權勢與地位。
  
  但也因這帝王之位的來之不易,使得他在很多時候,都必須拋棄自己的個人情感,甚至包括——愛情。
  
  「王兄。」鬆開緊握的雙手,龍天毓抬眼看著窗邊那背影說道:「王兄其實應該清楚,臣弟並不適合幫助王兄處理這些事情。」
  
  龍天毓為人淡薄,向來不喜官場中的追名逐利,此番被龍湛逸傳召而來,自是要幫他處理在他離朝期間的一些事物。
  
  「表面風光,但暗中隱藏的毒害卻是不少,就像是萬里河堤,總是有那麼一兩隻白蟻在裡頭。」腳步回轉,與龍天毓的視線相撞,龍湛逸堅定的說道:「一旦河堤沖毀,受害最嚴重的是誰呢?難道你也認為王兄是如此冷漠無情的人嗎?」
  
  龍湛逸真的是一個很奇怪的人,有些時候,他孩子氣的讓人很想揍他一頓發洩怨恨,而更多的時候,卻會為了他那過於成熟的思想而感到悲哀。
  
  最是無情帝王家,站在權利頂峰,卻永遠無法體會到這些權利所帶來的幸福。孤寂如同盤旋天空的雄鷹,自由翱翔也不過是為了找尋屬於自己的那片空天。
  
  相對的無言,卻是龍天毓默許的表情。其實,他明白的很,也比任何人都清楚的瞭解他逍遙背後的真相。如果不是他的王兄,他又怎能暢遊大江山水呢?「王兄,需要臣弟做些什麼?」
  
  很是滿意的朝龍天毓投了一抹笑容過去,龍湛逸走到御桌邊,打開一個小閣,從裡頭拿出三封,分別由紅、藍、黃三色包起的信。「你先看看吧。」把信遞給龍天毓後,便坐到椅子上閉目養神。
  
  在青燈的光影下,龍湛逸俊逸的臉龐上似蒙了一層輕紗,讓人浮想聯翩。只是此刻的他,似是非常疲累,眉心輕微的糾結在一起,讓人心疼。
  
  燭火微動,影陰斜,片刻後。
  
  他們的膽子怎會如此之大?而且竟還牽扯進了一些江湖勢力,怎麼會這樣?怪不得王兄登位這些年來,一直都未立後,甚至是連……手中的信已被生生褶皺,在不經意間,龍天毓將視線移到了龍湛逸所在的地方,不期然的看到了他臉上那層薄而深沉的憂慮。
  
  王兄,其實,你是一個比誰都渴望自由的人,雖然臣弟這些年來都不曾回宮,但關於你的消息卻也打探了不少。只是有一點讓臣弟有些疑惑,那便是有關王妃之事。
  
  想到慕容若無,龍天毓陰霾的心情立刻清朗了幾分,那麼靈動清馨的一個女子,王兄為何要如此對待她呢?想了一會,龍天毓便明白了問題出在何方,臉上出現一個無奈卻又期待的笑。
  
  「王弟,你覺得該如何處理呢?」不知何時,龍湛逸已睜開了雙眸,淡淡的問道。
  
  收起手中的信,龍天毓把它回遞給龍湛逸,回答道:「臣弟但憑王兄差遣。」八個字,卻是滿載信任,有什麼是比這個更令人欣慰的呢?「王兄,你打算何時出發?」
  
  「下月初一,既是十五日後。」
  
  聽到這句話,龍天毓竟不由得擰起了眉頭,疑問道:「王兄,需要如此趕嗎?」不是不明白這次行動的重要性,畢竟對方也是在爭取時間。
  
  「勢在必行。」
  
  聽到這四個字,龍天毓知道已沒了商量餘地,便也作罷,索性扯開話題。
  
  「王兄,臣弟有一事想問。」看到龍湛逸微挑眉頭,龍天毓繼續問道:「王兄,你當真討厭王妃嗎?當初是御國欺瞞王兄,把本該和親的慕容雪菡掉包換成她人,但畢竟這位王妃是無辜的,說來也是一個受害之人。」
  
  「厭惡嗎?也許是,也許……」然而有些事,你覺得,真的說的清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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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8 21:20:0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五章 萍水相逢共知己

  望寥廓,聽驚雷,天音貫耳,縱天雷難阻斷,念彼此,雙情永存。雷神天上怒,踏破是穹蒼,思戀精誠固,神無劈裂方。
  
  翌日清晨,一大早,春心便起來收拾一切了。她心裡想著龍天毓離開的話,自是一分精神都不敢放鬆,只怕會因此而得罪了龍湛逸。
  
  可她難道就不怕得罪龍天毓嗎?其實春心自個兒也不甚清楚,她只道,龍天毓是個好人,而龍湛逸不是。至於區分理由,那就要問春心了。
  
  忙碌了一個上午,春心煞是滿意的看著自己的勞動成果,露出了一個自信的笑容。拍了拍手,拂去了身上沾染的塵土,她便準備到房中喚慕容若無起床。
  
  誰知她還未踏進房間,便聽到了從隔壁屋內傳來的一陣琴聲,小臉微微皺起,嘟著紅唇,不滿的抱怨道:「這個王妃又起來彈琴了,那把破琴,真不知道有什麼好的!」其實春心是心疼慕容若無的身子,總是要求她好生修養,可慕容若無呢,卻甚喜彈琴,於是這麼一來,她便把所有的休息時間都用在了琴藝研究上。
  
  十指按住琴弦,空幽之音倏然止住,慕容若無抬起頭,輕聲喚道:「春心,我餓了,可有什麼吃的?」以防春心爆發,慕容若無便「先下手為強」。
  
  哎,春心在內心歎氣。她真是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就是沒有辦法狠下心來好好「教訓」一番,在自己眼前笑的如春風般的清淡人兒呢?故作不滿的蹙了蹙眉頭,春心站在門口說道:「王妃,難道您不知道,現在都什麼時辰了?」就算不忍說教,抱怨幾句總是可以的吧。
  
  呀,這下完了,春心生氣了。慕容若無雖面上笑得溫和,但心裡隱約還是有些擔憂,畢竟春心的「本事」她可是領教過去的。憶起那次教訓,她便覺得渾身發寒——五顏六色的「佳餚」,半生不熟泡在冷水中的米飯……
  
  趕緊拉起袖子,起身走到春心身邊,悄悄側頭瞥了眼早已收拾乾淨的院落,眨巴著眼睛,略帶俏皮的說道:「春心,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別忘記今天有客人要來哦。」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慕容若無趕緊轉移話題。
  
  「啊……」春心大喊一聲,毫無形象的自慕容若無身邊衝了出去,邊沖邊喊道:「完了完了,慘了慘了,要來不及了,天啊……」看著春心離去的背影,慕容若無似也被感染一般,淡淡的笑氳在她臉龐之上逐漸化開。
  
  今日的天氣格外晴朗,萬里無雲。湛藍天際一覽無遺,偶有幾隻飛鳥掠過,卻帶來蓬勃生機,叫人倍感舒爽。
  
  閉上雙眸,微微抬頭,慕容若無深深吸了一口氣,既然緩緩吐出。「這樣的生活,真的很舒服,讓我好生留戀啊。」陽光在眼皮上雀躍,慕容若無可以感受到它攜帶的溫暖,雖是恣意照耀,卻讓人心安。
  
  雖然龍湛逸說過那些是「演戲」,可是這裡面的真實度有多少,卻不是她能夠把握的。既然有人演戲,那就一定是有人在看戲。不用說,肯定是御國派來的探子。那麼,這也就可以解釋,為什麼軒轅離對她的近況瞭如指掌了。
  
  照如今的情況發展下去,兩國交戰怕是無法避免。然而,慕容若無卻不願就此放棄。畢竟御國的和平,是建築在她娘親的犧牲之上。無論如何,她都要想法子保住。
  
  想來想去,如今唯一的辦法便是先取得龍湛逸的信任,再想辦法把事用和平的方式解決。只是光一個龍湛逸就已經很難對付了,如今又來了一個龍天毓,這下就更不好辦了。
  
  不是不想把真實情況訴說,只是還不能說罷了。
  
  看著從廚房升騰而出的裊裊炊煙,慕容若無略帶無奈的歎了口氣,朝中廳走去。
  
  王宮道路之上,宮人紛紛退避,垂首緩步而過,那一抹抹靚麗的色彩,充斥了整個空曠的建築間隙。
  
  眸光順掃,一抹黑色之影如預期一般落入眼底,龍天毓並無顧忌,只是輕聲問道:「王兄,你是如何看待這件事的?」
  
  「本王認為,御國定是不敢如此大膽,倒是那慕容若無,著實叫人懷疑。你想,開始時,見到的明明是醜陋之人,但為何會在短短時日內就變得如此貌美?」龍湛逸略帶沉思的回道,然而卻有很多故意的成分。究其原因,他也只是想聽聽龍天毓對慕容若無的看法罷了。
  
  「可是王兄,臣弟卻不這麼認為。」
  
  「哦,王弟有話直言便是,王兄定不會責怪於你。」緩下了步子,龍湛逸挑眉說道。
  
  「據臣弟查探而得之消息,這慕容若無在御國素來受人冷落,毫不被人關注。此番和親,定是他御王不捨得慕容雪菡之美貌,才用慕容若無取代之。只是他不知道,原來慕容若無是個比慕容雪菡更為脫俗之女子。此番如此做,定是與此有所關聯。」雖說是故意分析給暗中監視之人聽的,然而其中也的確蘊含著有幾分道理。
  
  「最瞭解王兄的人,果然是王弟你啊。」話剛說完,他們便來到了冷宮的入口處。而暗中的那抹身影,也在他們進入冷宮大門之際,消失於視線之外。
  
  北川王宮之外。
  
  「記得把這封信送到大人手上,切不可被人發現!」由於光線過於強烈,因而無法看清說話男子的容貌,但從他的打扮上來看,定是生在富貴之家。
  
  騎在馬上之人恭敬的接過,說道:「是,屬下定不負公子囑托!」說罷,抬肘揚鞭,馬兒瞬間便如離弦之箭一般,朝著遠方離去。
  
  那被稱為「公子」的人只是微微一笑,伸手在臉上一抹,一張人皮面具便出現於冬日艷陽之下……
  
  看著此刻春心那一張成為花貓臉的俏臉,慕容若無不由得笑了,說道:「春心,想不到你還有唱大戲的本領哦。」
  
  略帶調侃的語氣,讓春心蹙起了眉頭,不滿的抱怨道:「王妃,您說什麼呢?」
  
  今天的王妃好奇怪啊,雖然自己很喜歡她現在這樣子,可是為什麼王妃欺負的對象會是自己呢?啊……無語問蒼天啊……抬頭看了看天空,果然有幾隻烏鴉飛過……
  
  從袖中摸出一塊乾淨的帕子,慕容若無仔細的為春心擦拭道:「時辰快到了,擦乾淨了便去準備吧。」神色溫柔,而那雙眼眸似會滴水一般,令人不由自主的便會淪陷其中。
  
  春心雖不是一個多事之人,但也要看那件事和誰有關了,只聽得她略帶不安的問道:「王妃,您說大王此番前來會不會……」
  
  「春心,你相信我嗎?」停下手中的動作,慕容若無垂首站於春心身前,陽光照耀之下,她的身形顯得甚是出塵與飄逸。
  
  似乎有些癡了,春心點了點頭,說道:「不論王妃說什麼,奴婢都信!」毫無條件的信任,在這深宮之中,是多麼難能可貴!
  
  相仿的笑靨綻放在傲梅飄落之時,淡淡的馨香隨風飄散,塵世喧嘩墜入寧和,唯有那立於金色之陽下的兩人,令這炎涼的世界為之動容。
  
  「春心,去把東西都搬到院子裡的石桌上吧。」
  
  「王妃?」抬起頭看著站在自己身旁的慕容若無,春心有些疑惑。今日氣候雖較前兩日暖和了一些,可是寒意依在啊,況且王妃的身子又不是非常之好。
  
  像是猜透了春心的想法,慕容若無笑道:「春心,可想聽我彈琴否?」
  
  「彈琴……啊!」像是想到了什麼,春心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王妃,那個奴婢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啊,誰知道那琴案會那麼不牢固……
  
  話說昨日傍晚,春心閒來無事便欲擦拭琴案,誰知她下手不知分寸,硬是把整個琴案擦成了兩截。其實,這也不能全然怪於春心,畢竟那琴案也已有些年數了,何況還是長期擺放「無人問津」的冷宮,再加慕容若無「慇勤」之彈奏,想要它不壞都難!
  
  可單純的春心卻以為是自己弄壞了琴案,此刻聽慕容若無如此說,她便不再辯駁,悶聲道:「王妃,奴婢這就去把東西搬來。」
  
  「春心,其實這琴案壞了也好,這樣一來,那琴,便也自由了。況且,這琴案並不是你弄壞的,也許你沒瞧見,它的腳早已被蛀空。」
  
  「啊?」春心這下真要鬱悶了,這王妃真是越來越壞了!明知道她為了這件事苦惱了好久,而王妃卻一直不說,讓她的罪惡感直線上升!可是……沒辦法,自己就是拿這位王妃沒轍,只得在丟了個白眼後,便開始了做起了事來。
  
  抬眼望了望天色,慕容若無喃喃低語道:「該來的,終究是避不了的吧。」話音方落,略帶沉重的敲門聲便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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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8 21:20:2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六章 蓬門今始為君開

  院中樹木之上的積雪紛紛墜落,演繹出優美的自然和諧之聲,把這個冬日的寧靜推向了充滿生機的時刻。
  
  打開大門銠鉻銝銇,蒡菃蒿菄慕容若無淺淺一笑,說道:「此處簡陋嫟嫡嫘嫝,僗僝僬僕還望大王與毓王爺多多包涵。」說罷,便側身讓兩人進院槏榽榦榯,裻褊褘褕同時關上大門,畢竟沒人願意把自己所住之地展示給一些不相干之人看。
  
  到了現在滸滬滎潀,奩奫嫨嫠如果她慕容若無還不知道御王所打的如意算盤,不知道那暗中有著無數監視之人的話,怕真是有些愧對她的娘親了!
  
  雖明白闔上這扇所謂的大門幫不了多少忙,但樣子卻也是要做做的,難不成真的要敞開大門請一些不相干之人進入?
  
  今日有龍天毓的陪同,龍湛逸自是無法如先前那般與慕容若無「爭鋒相對」。況且在來之前,他派出去的人也早已傳了消息回來。因而得知,此刻的冷宮四周,並無「閒雜人等」停留。
  
  「菜色真是豐富,想必定是出自春心之手吧?」龍天毓剛坐下,便不客氣的品嚐起來,面對慕容若無的微笑,他更覺得心情愉快。
  
  「毓王爺,這次您就猜錯了,這菜是王妃做的呢!」把手中的佳餚放到桌上,春心解釋道。可話方說完,便後悔了。趕緊解釋道:「大王,奴婢不是故意的,還請……」
  
  「無事,下去吧。」破天荒的,龍湛逸竟沒追究,這讓春心鬆了一口氣,叩謝道:「謝謝大王!」說完看了眼慕容若無後,便謹慎的起身離開了。
  
  走到擱置古琴的石桌邊,慕容若無對龍湛逸和龍天毓說道:「大王,毓王爺,今個兒天氣甚好,若無想撫琴一曲助興,不知可否?」
  
  「王妃開始吧。」
  
  聽了這句話,龍天毓覺得奇怪了,他王兄不是一向不喜這些事物嗎?怎麼突的轉性了?不難說他會有如此疑問,畢竟他沒聽過慕容若無所彈之音。而龍湛逸卻是偷聽過好幾回了。
  
  慕容若無並無多想,只是朝他們微微一笑,坐於桌邊,纖長十指覆上琴弦,高山流水之音立刻傾瀉而出,仿若天邊浮雲,飄渺虛幻,卻令人嚮往與憧憬。
  
  一曲過罷,眾人皆沉陷於這悠揚清悅的琴音之中,然而,真正的浪潮,卻在等待迭起。
  
  層層金光灑下,片刻後,便淡淡的纏繞在了慕容若無週身。清泠出塵的脫俗之貌,配上那纖塵不染的素色長裙,真如仙子一般,令人不敢褻瀆。
  
  「好琴音,王妃果然好琴藝。」龍天毓率先稱讚,且由衷的鼓掌。
  
  「呵呵,多謝毓王爺誇讚。」慕容若無面對龍天毓的時候,總會不自覺的的流露真情,而不是客套的虛偽。
  
  「慕容若無,本王想帶你同去御國,你可願意?」這話問的真是有些煞風景了,不過時機把握的倒是非常得當。
  
  慕容若無讓春心把琴帶走後,來到石桌邊坐下,問道:「大王此番前去御國,所謂何事?如是省親,那恕慕容若無無法答應。」會這麼問,當然是有著自己的目的,只是不知道這龍湛逸會如何回答。
  
  雖有些驚訝於慕容若無的改變,但很快的龍湛逸便會意於心。想必她定是明白了前次自己留下的暗號,於是他便繼續道:「此番前去,一是省親,二來則是去領略一下御國的風土人情。」
  
  英眉微微糾結於一處,龍天毓心裡疑惑著:王兄為何要如此說?且還要帶王妃一同前往?如果懷疑她是奸細的話,不是應該留在北川國才比較適合嗎?
  
  看來這位北川王知道的事情定比不會少,說不定連御國暗中所送的信箋都瞭如指掌。那麼自己對於他來說,又是什麼身份呢?是御國派來的奸細,還是他想聯合演戲的同伴?神色一掃,慕容若無看到了龍天毓微感疑惑的表情,心下詫異道:這位毓王爺知道的事情,究竟又有多少?
  
  「慕容若無願意隨大王一同前去,只是在去之前,慕容若無有一個請求,還望大王可以答應。」
  
  「哦,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沒有盲目的答應,畢竟信任還是有限的。
  
  「慕容若無希望大王可以好生安頓春心。」此番前去御國,吉凶難料,春心跟在自己身邊甚是不安全,還是留在北川王宮較為妥當。可是她也知道春心定是不願留下的,所以才想了這個法子。
  
  龍湛逸看了看慕容若無,回頭對龍天毓說道:「王弟,這件事就交由你辦了。」說罷,便端起桌上的一杯酒,一口飲盡,毫無留戀的意味。
  
  「臣弟自當領命。」龍天毓眼波帶笑的對慕容若無眨了下眼睛,執起桌上的酒壺,為龍湛逸斟酒道:「王兄,還記得臣弟曾提及的那位好友嗎?如今他人已在北川王宮了,趁著今日大家興致都好,臣弟想把他引薦給王兄,不知可好?」
  
  「呵呵,王兄還真是要好好感謝他一番。」拿起已被斟滿的酒杯,龍湛逸淺品著,停頓片刻後,說道:「王弟,想必落痕定在不遠處吧?你把他請來便是。」
  
  他們口中的落痕究竟是誰?而且為什麼要在自己面前提起這個人?慕容若無有些不明所以的思考著。
  
  龍天毓眼神一掃,看到慕容若無那疑惑的表情,微微一笑,解釋道:「這位落痕,乃是我在江湖上遊歷時認識的一位摯友,此人武藝高強,且心思縝密,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這話應該是讚揚,可為何其中有一股隱約的失落呢?
  
  「大王,慕容若無也可否離開片刻?」
  
  「為何?」龍湛逸開口問道。
  
  「告訴春心方才商量的結論。」這句話說的倒也有幾分真實,畢竟現在龍湛逸和龍天毓都在,春心也不好拒絕。否則如果只有她一人的話,難保春心不會鬧彆扭。
  
  對慕容若無微微頷首後,龍湛逸便向龍天毓催促道:「快些去把人請來吧。」眼中是無法掩飾的興奮之情,仿若璀璨夜空的繁星,光芒閃動。
  
  沒有多餘的停頓,龍天毓朝身後兩人笑了笑,踱步往院門走去。而慕容若無也轉身朝院子的另一邊走去。本有些略帶暖意的院中,突然清冷了下來,而靈風也開始肆意馳騁。
  
  「繁華落盡,塵世喧囂,這次的賭注,是否有些過於大了呢?」望著四周,龍湛逸的臉頰之上,爬上一絲略帶苦澀的笑意……
  
  「天毓。」聲音中透著一些微冷,卻可以讓人覺得四周的空氣都被淨化一般。
  
  聽到這聲音,龍天毓立刻轉身,朝著好友調侃道:「我說落大少爺,你怎麼總喜歡這般神出鬼沒的?」邊說邊上前拍了拍落痕的肩膀,繼續說道:「我王兄請你進去,對了,方纔那件事情還成功嗎?」
  
  不是說信不過他這位好友的能力,只是事關重大,問清楚了才會覺得安心。
  
  「別廢話,你剛不是說有誰要找我?還不進去。」方才說話的時候,落痕一直都是背對著太陽,以至於沒有機會看清楚他的外貌,而今他一轉身,總算是看到了。



  

第四十七章 天涯涕淚一身遙

  落痕落痕,花落無痕,香滿路。
  
  他就像那秋日紅楓,夏日清荷,彷彿雨後的天空一般,給人一種無比清新的感覺。而最令人無法移開視線的,當是那雙清澈無比,卻深邃不可窺探的眸子。
  
  如黑曜石一般的瞳仁,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再配合上那略顯柔美俊逸出塵五官,當真是一位世間難尋的美男子。當他微笑的時候,便如同夜空的繁星,透著一股子股清淡的微冷。
  
  然而,最為重要的,卻是他那股子不羈的瀟灑氣息。彷彿是不屬於這塵世的凡人,看透了一切紛爭,只求淡泊生活。
  
  「落痕,我還想要求你一件事情,希望你可以答應。」沒有了方纔的玩笑之態,龍天毓很是慎重的說道,言辭懇切。
  
  落痕沒有停下腳步,只是平靜的說道:「我會保護你王兄的,放心吧。」畢竟是多年朋友了,對於龍天毓的想法還是有幾分瞭解的。
  
  「這個……」不知道為什麼,龍天毓竟然有些猶豫起來,這讓落痕覺得好生奇怪。於是,便問道:「怎麼?還有別的問題?」
  
  「此次前去御國的,還有一人,希望你也可以保護她的安全。」
  
  「哦,究竟是何人,竟可讓你這位不管世事的逍遙王爺把她放在心上。」停下腳步,轉身看著龍天毓,落痕眼中是掩飾不住的笑意在蔓延。
  
  真人面前說不假,龍天毓雙手合十,做拜託狀說道:「我說落大少爺,你就別戲弄我了。別人不知道你那惡劣的性子,我難道還不清楚嗎?」對於這位摯友,龍天毓確實有些頭疼。
  
  「既然你那麼擔心,為什麼不阻攔呢?」落痕到底是落痕,早用他那敏銳的觀察力洞悉了一切。
  
  「落痕,有些事情,不是你願意,或者你想,就可以辦到的。」龍天毓其實不希望慕容若無跟他的王兄一起去御國,可是他不能,也沒有立場去阻止。因此,才選擇了請求落痕在暗中保護慕容若無。
  
  「好了,不提這件事了。剛才我已經把那份假情報讓人往御國送了,接下來,就看你王兄的本事了。」看到龍天毓似乎又想說什麼,落痕趕緊補充道:「還有,你拜託我的事,我定會完成。不過記得回來後,請我喝酒就成。」
  
  落痕沒有別的愛好,唯獨嗜酒成命,然而,他卻不會因酒而誤事。
  
  「好好好,我都答應,快些走吧,別讓王兄等久了。」半推著落痕,龍天毓無奈的催促道。不過心裡卻真的非常感謝他這位朋友,因為他知道,落痕與他一樣,甚至比他更不願接觸這些事情。
  
  院落西邊的一間房屋之中,陸陸續續的有交談聲傳出。
  
  「王妃,您怎麼可以隨便決定!奴婢不要留下!」春心看著慕容若無,不依不饒的對抗著。開玩笑,讓她留下?那王妃的起居可怎辦?
  
  「不可,我已向大王稟明,你必須留下。」加重了一些語氣,慕容若無堅定的拒絕春心。不管怎樣,她都是不會帶著春心的。
  
  盯著慕容若無瞧上了好一會,春心似是放棄一般,走到門邊,看著外頭的傲梅說道:「這裡的花雖漂亮,但春心卻不會侍弄它們,來年春天,春心希望可以見到更多漂亮的花,開滿整個院子。」即使很多事情春心都無法明白,可是不知為何,她內心的擔憂卻是無法抹去。
  
  此時無聲勝有聲,人情溫暖釋然延。視線穿過窗戶,落在了那一株株的傲梅之上。純白的鳥兒展翅欲飛,那片片飄落的羽毛,祈示著幸福的來臨。
  
  「王兄,他就是臣弟跟你提過的落痕。」龍天毓站在龍湛逸身邊,為他介紹著。
  
  沒有客套的虛偽,龍湛逸拿起桌上已被斟滿的酒杯,遞給了落痕,同時自己也執起另一隻酒杯,說道:「請。」語罷,酒已飲盡。
  
  「呵呵,王宮的酒,果然是極品。」放下空酒杯,落痕對龍湛逸說道:「大王,落痕不才,只是一江湖中人,但此番既已答應天毓,陪同大王一起前往御國,便會盡力保護大王周全。」
  
  這個人……剛進入院子的慕容若無,恰巧聽到了落痕所說的話,沒由來的自內心升起一股熟悉之感。只是距離有些遠,讓她看不清落痕的長相罷了。
  
  「對了,落痕,再為你介紹一人。」龍天毓自慕容若無出現,便一直關注著她。且還曾自他王兄的口中得知,他們並無夫妻之實。雖說這種感情是要不的,但他卻還是無法控制自己。「這位便是王妃,此次也會隨同王兄一起前往御國。」
  
  「在下落痕,見過王妃。」當落痕看清慕容若無長相的那刻,突的微愣了片刻,只是他的遲疑,沒有被任何人發現而已。然而,這份感情中,卻不包括任何的驚訝或者驚艷。
  
  「不必如此,請隨意。」他為什麼跟那人好像呢……雖然她已經有些記不得了,但是對於那股氣息,她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遺忘的。
  
  「站著說話太累了,我們還是坐下說吧。」龍天毓充當起了主持人的角色,開始忙碌起來。沒辦法,誰讓在場之人中,只有他一人是與所有人都熟悉的呢。
  
  龍湛逸與龍天毓一直談論著,而落痕與慕容若無則是相對的無言,默默的傾聽。只是兩人也各懷心事罷了。
  
  對於吉凶難料的御國之行,是絕不能掉以輕心的。伴君如伴虎,慕容若無其實也是深諳這個道理。龍湛逸要自己配合他演戲的目的,定是為了迷惑御王,但是他當真會相信自己嗎?根據慕容若無的觀察,她相信龍湛逸絕對不是一個會輕易給予他人信任的人。
  
  只是這麼一來,他的目的就更加迷惑了。究竟是為了考驗自己,還是為了利用自己……
  
  就在慕容若無觀察別人的時候,殊不知,也有個人在暗中觀察著她,分析著一些本該被遺忘的事情。
  
  「王兄,天色已不早了,我們還是早些回去吧?」龍天毓突然回神,看了看天色說道。
  
  似有些意猶未盡,龍湛逸放下手中的酒杯,對著落痕道:「不知本王可否直接喚你為落痕?」看到落痕對自己點頭後,便繼續道:「如若落痕願意的話,這幾日可留在王宮之中,以便於隨時相商要事。」
  
  「那在下便恭敬不如從命了。」不知為何,從落痕的語氣中,總可以聽出刻意的疏離之感。不過龍天毓對於這點,也是毫無辦法,畢竟能請動他來幫忙,已實屬天下奇觀了!
  
  待龍湛逸一行人離開後,慕容若無卻並沒有離開院子,而是走到琴案邊上,怔怔出神。在御國之時,她以為可以永遠不受人注意的生活。等來到北川,她還因被打入冷宮而慶幸自己不被人注意。可現今,這一切的曾經都在瞬間化為雲煙,飄渺而去。
  
  雖然離去御國的日子越來越近,但北川的氣候卻是愈發暖和,似乎還帶上了一些春日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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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雲裡帝城雙鳳闕

  這一日,不知從春心在哪看到了紙鳶,就興沖沖的跑去告訴慕容若無。「王妃,奴婢看到天上有很多漂亮的紙鳶在飛呢!真的好漂亮啊!」春心略帶花癡狀的描述著自己看到的景象,甚至還手舞足蹈起來。
  
  紙鳶嗎……許是被春心的描述感染,亦或是想起了曾經那美好的畫面,慕容若無竟問道:「春心,這裡可否放紙鳶?」
  
  在春心把王宮的所有規矩都背誦一遍過後,很是確定的告訴慕容若無道:「王妃,奴婢可以肯定,這裡可以放紙鳶!王妃,我們去放吧!」畢竟是小孩心性,春心的興致比慕容若無還要高。
  
  用手指刮了下春心的鼻子,慕容若無嗔笑道:「還不快去,偷懶的孩子沒有紙鳶放哦。」說罷,便率先準備去了。
  
  望著慕容若無離去的背影,春心好一會都無法回過神來。這樣的王妃是她以前不曾見過的,可卻是她最喜歡的,那麼無憂,那麼無慮,就如同湛藍天際的紙鳶,自由自在。
  
  「春心,趕快收線,不然紙鳶就要……」慕容若無的話還未說完,紙鳶便已纏在了樹枝之上,任憑如何拉扯,都紋絲不動。
  
  有些無奈的放下線軸,春心垂下小腦袋,哭喪著臉對慕容若無說道:「王妃,奴婢沒有辦法把它拿下來了……」本來就是自己吵嚷著要放的,可是……「啊,王妃,那位不是落痕公子嗎?」春心對這正朝她們走來的落痕揮手道:「落痕公子,這裡這裡!」
  
  前次的冷宮一聚,春心恰巧見過落痕。許是因他與龍天毓在一起的關係,於是春心便毫不考慮的把他歸在了好人一列中。
  
  待落痕走近後,春心便迫不及待的說道:「落痕公子,我們的紙鳶落在樹上了,你能否幫我們拿下來?」說罷,便見一朵緋雲升上臉頰,春心有些羞赧的垂下了頭。
  
  「落痕公子,我們又見面了。」慕容若無淡泠的聲音自一旁傳來,春心聽到後,立刻跑到她的身邊,悄聲說著一些什麼,同時還點了點不遠處的落痕。
  
  「是那只紙鳶?」眼神一瞥,落痕很快便找到了春心口中所說的那紙鳶。果然是死死的纏在了樹杈之間,如若要拿下,看來還得費一番功夫,不如……「只要拿下便可?」
  
  慕容若無朝落痕微微頷首,說道:「有勞落痕公子了。」
  
  落痕並沒有過於理會慕容若無,慢步走到樹下,抬頭看了片刻。本以為他要爬上去把紙鳶拿下,誰知他竟然突然抽出所配長劍,隨意一揮,但見眼前銀光一閃,紙鳶已隨風飄落在地。
  
  「你……」慕容若無被落痕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呆了,一時不該如何是好。而春心則是跳起來大喊道:「落痕公子,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想啊,一般人拿紙鳶,都是爬到樹上,小心翼翼的拿。可這落痕公子呢?卻是舞劍斷線,紙鳶飛。
  
  「落痕如果沒記錯,王妃只是說要落痕把這紙鳶拿下而已。如今落痕已做到,王妃為何如此訝異呢?」
  
  沒錯,自己確實沒有說要他怎麼拿,可是……腦海中似乎突然閃過什麼,慕容若無笑道:「若無多謝落痕公子仗義相助。」
  
  自由明明在眼前,為何眾人卻要去鑽牛角尖?美其名曰是在尋找最簡單的辦法,其實卻是在作繭自縛。而今落痕的行為,就好比給了慕容若無當頭棒喝一般,使她明白了自由的真諦究竟為何。
  
  接過紙鳶,慕容若無卻並未離開,只是交代了春心幾句,讓她先行回去,自己則是再待片刻後再回。春心雖有疑問,可她對慕容若無的所說的話,向來是百依百順的。因此,自然是拿著紙鳶,開心的朝冷宮跑去。
  
  「落痕公子,你有什麼話想對慕容若無說的?」就算無巧不成書,可是她也絕對不會相信,這落痕的出現,會是真正的巧合。而且她所選擇的地方屬於冷宮範圍之內,常人怎會來此之地閒逛?
  
  「天毓心中有你,而你心中又可有他?」
  
  說這話的時候,落痕的神色竟然毫無改變,倒是慕容若無被他這句話嚇了一跳。心想著,這人也過於大膽了,竟然毫不忌諱。「落痕公子所言是為了什麼?」既然這落痕是龍天毓的朋友,自是不會加害於他。可此番如此之問,原因又是什麼呢?
  
  「你只要回答我便可。」落痕與龍天毓是從小便認識的朋友,兩人的感情可比親兄弟。而今龍天毓終是有了喜歡之人,就算他落痕再如何的冷漠,卻也是不能置若罔聞。
  
  「慕容若無雖只是一介女流,然若是愛了,定會毫不猶豫承認。」明知不可能,卻還要給予對方希望,這其實是一種最殘忍的施捨。而她,卻是做不到,只因龍天毓是一個好男子。
  
  「多謝王妃坦言相告,恕落痕多言了。」果然不同於一般,怪不得天毓會如此在意。只是這樣的女子,真的會甘於困守深宮高牆之中嗎?
  
  如果人生注定毫無交集,那麼便瀟灑自由的各奔未來。
  
  慕容若無就是這麼一個人,她不會去刻意強求,更不會肆意揮灑別人對她的關愛。她會關心愛護他人,卻不懂得愛惜自己。於是,她會做的,永遠只有——在不給他人添加麻煩的情況下,遵照自己的心意活著。
  
  在落痕與慕容若無相談之時,龍湛逸與龍天毓也沒閒著,在御書房中商討事宜。
  
  一盞青燈燭火瑩瑩,低低絮語之聲隱隱傳出,真有番「此時無聲勝有聲」的感慨。龍湛逸坐於御桌之前,端看著眼前那杯正升騰熱氣的茶,略帶玩味的說道:「王兄倒真沒想到,那軒轅離竟然會用如此下三濫的招數,真枉費他還是一國之君。」
  
  「王兄,如果可以,臣弟還是不希望王兄帶王妃同去。」對於慕容若無的過去,龍天毓也已瞭解甚多,想必那御國對她來說,是只有傷痛,而無眷戀吧。
  
  「軒轅離難道不想見到一枚自己苦心栽培的棋子,出現自己眼前嗎?王弟,有時候,你的性子就是過於溫和了,所以王兄才不忍把你宣召回宮啊。」說是賭博,但卻不是百分百的押注,只因龍湛逸是一個帝王,他輸不起也不能輸了——這北川的大好河山。
  
  「那些信的確是從御國送來的,可是王妃卻沒有任何動靜,只是把信收了而已。況且根據臣弟的觀察,王妃應該不是那種愛慕虛榮之人。」龍天毓自是不知道龍湛逸與慕容若無所演出的一切戲碼,他只是本能上的不願他的王兄把慕容若無當作奸細來看。
  
  其實,龍湛逸也不想如此這般的對待慕容若無。然而,他既然為王,便需秉承國家利益高於一切。對於企圖侵犯他國家領土之人,就算是只有一點蛛絲馬跡,他也是不能放過。
  
  而今次帶慕容若無前去御國的理由,其中大部分,就是因為這原因。
  
  「好了,不提她了。說說你對這件事的看法吧。」
  
  說道正事,龍天毓瞬間正色道:「兩國交戰,最為無辜的便是百姓。臣弟認為,人乃國之根本,如果連百姓的生活都無法顧及,那麼這個國家必定不會長久的繁榮下去。」
  
  眉頭一挑,龍湛逸接口道:「那你的意思是,放棄這場戰爭?簽訂協議?」他等待那麼久,就是為了一舉攻下御國,現在此刻又怎會如此輕易放棄。
  
  但是,如果可以的話,他也不願意選擇最為野蠻的武力爭鬥。




第四十九章 陽春一曲和皆難

  敢如此說,當然就有十足的把握,對於自家王兄的個性,龍天毓也是清楚至極。「王兄,想要拿下一個國家,不是只有打仗這一辦法。臣弟在回北川前,已經秘密打聽到了一些事情,大致如下……」
  
  一深一淺兩抹人影,在宮燈的烘托下顯得那麼不真實,然而他們口中所談論之事,卻會在不久以後的將來,真實的展現在這個世界之上。
  
  待龍天毓的身影消失在視線盡頭後,龍湛逸才起身走到門邊,看著廣闊的天際喃喃道:「很多時候放棄一樣東西並不是因為不喜歡,也不是因為捨得,只不過是兩害相權的較量,是孰重孰輕的衡量罷了。」一聲歎息,卻夾雜了濃濃的倦怠與不捨。
  
  在通往毓麟宮的路上,龍天毓恰巧碰到了落痕,旋即向其打招呼道:「落痕,你怎麼會在這裡?莫不是來找我的?」
  
  「天毓,你是否已傾心於慕容若無?」落痕果然不是平常人,說這話的時候竟然毫不避諱。
  
  饒是性子再過柔和,龍天毓也禁不起落痕這句話語的驚嚇,只感覺一群烏鴉從頭飛過,他趕緊上前拉著落痕,把他拖往靜謐之地,有些遲疑的問道:「落痕,你怎麼會突然說起這?你應該知道,她是……」他的這位朋友,實在是一鳴驚人啊!
  
  「喜歡就是喜歡,你管她是什麼人。就算是她是北川的王妃,那又如何?對於其中的內情,難道你還不夠清楚?」落痕就是這麼一個人,他不受世俗束縛,瀟灑恣意,卻又懂得把握一定限度。
  
  看了看眼前的摯友,龍天毓略帶無奈的轉身,望著那片已有春日氣息的樹林,低聲說道:「落痕,就算我可以逍遙江湖,卻依然是北川國的王爺,有些責任,是我無法拋棄的。」自從他回到北川,聽聞這些事後,他就已經知道,自己離那片逍遙之地,其實已經越來越遠。甚至,已有些遙不可及。
  
  只是,如若可以,他願意拿一切來交換。交換那片廣闊的,滿是紙鳶的空天。
  
  「天毓,既然你能從小逍遙江湖,為何現在卻放不下了呢?」難得的,落痕竟然沒有甩手走人,而是婉言相勸。
  
  似乎帶著一絲逃避,龍天毓沒有回答,反而是岔開話題,說道:「對於那些密報,你是怎麼看待的?」
  
  「如果軒轅離足夠聰明,他就不會在暗中派遣探子跟隨慕容若無回國。但是,假設他這麼做只是為了掩人耳目的話,那這次的御國之行,怕是充滿危險。」
  
  世界上的事情,都是有正反兩面的,不論如何,都必須選擇一面去面對。
  
  「那對於王妃的事情,你又有何想法?」
  
  落痕有些不以為然的提了下配在腰際的寶劍,淡淡的答道:「既然相信,就不需要去多慮,更何況是無謂的猜測。」停頓了下,走到龍天毓背後,拍了拍他的肩膀,繼續道:「永遠不要給自己後悔的機會。」說完,人影一閃,便消失無蹤。
  
  隨手攀落一株梅花,龍天毓似笑非笑的低喃道:「不要給……後悔的機會是嗎……」花瓣翩翩紛飛,空氣中只有一句話依然盤旋。「假若嘗試,即便失敗了,我也依然可以微笑吧……」
  
  北川十七年春,由北川王龍湛逸率領的使者團正式向御國出發。隨行人員不多,卻個個身手不凡,就連一般的內侍,也身負武藝。而王妃慕容若無,則是成為了此次御國之行的主要風雲人物之一。
  
  「大王,大約還有兩日便可抵達御國王都。」騎馬隨駕在旁的落痕,很是盡責的完成著自己的任務。
  
  龍湛逸掀起簾子一角,看了看外頭的天色,說道:「落痕,吩咐下去,加快速度,盡量趕在兩日後的正午進入御國。」
  
  會如此說完全是出於安全的考慮,如若按照現在這般前行速度,那抵達御國的當日,必定是夜晚了。話說夜黑風高,還指不定會出些什麼亂子。
  
  御國王都,耀日城,城樓之上。
  
  「稟告大王,北川王一行車馬已抵達我國邊境,您看我們接下去該如何做?」一將軍模樣的男子跪倒在軒轅離身前,恭敬的說道。
  
  此時的軒轅離身穿紋龍黃袍,甚是氣宇軒昂,只聽得他說道:「繼續派人監看,確切回報。」既沒說要如何迎接,也沒說要如何對付,這御王的想法果真有些怪異。
  
  「是。屬下遵命。」待那將軍抬頭,才發現原來此人竟是御國赫赫有名的「閻羅」將軍,秋無水。
  
  秋無水離開後,軒轅離便命人去王宮把慕容雪菡接到耀日誠,說是一同迎接北川王與慕容若無。可事實是否又真是如此呢?
  
  派去北川的探子,大部分是沒有見過慕容雪菡的,但他們都相信那「天下第一美人」的稱號,於是乎便覺得,即便慕容若無再美,也終是及不上慕容雪菡。
  
  「趙炎,吩咐你的事情,準備的如何了?」軒轅離回身詢問著身後的貼身侍衛。
  
  「啟稟大王,一切都按照大王您的計劃順利進行,只等北川王一行人到來便可。」
  
  被夕陽染色的雙眸,流轉著一股攝人的華光異彩,軒轅離走到城樓的最北面,抬手觸摸著御國大旗,喃喃說道:「不出許久,本王便會讓這片疆土,插上我御國之旗!」
  
  古來戰爭起因,皆為一字而起,那便是:欲。
  
  欲之所為,往往被人遺忘。
  
  欲之後果,卻總被歷史銘刻。
  
  眼前是繁華的都城,眼外是黃沙包裹的塵世,而塵世之外,則是北川國的大片疆土。眺望遠方,軒轅離的嘴角逐漸上揚,浮現弧度……
  
  黃沙之中,塵土飛揚,幾輛豪華的車馬卻恣意馳騁,幾支明黃大旗隨風飄揚,宣誓著主人堅定的信念與不可抗拒的力量。
  
  「落痕公子,你可知現在御國的情況如何了?」慕容若無獨自坐於車架之內,尋聲問道。
  
  拉著韁繩,迫使身下的馬匹放慢速度,落痕靠近車窗,答道:「御國暫無動靜,但聽聞慕容越蒼已被人請入宮中暫住。」
  
  慕容越蒼,乃是慕容雪菡與慕容若無的父王,當今御國唯一的異姓親王。
  
  「那我姐……雪妃她……」明知不該問過,卻還是忍不住,血緣的羈絆,真的不是那麼容易就可以忽視的。
  
  「斷了線的紙鳶,為何還要想念那片禁錮自己的天空?難道充滿自由的世界,不值得去任意翱翔嗎?」
  
  如若不是因這幾天的相處,使得落痕對慕容若無有了些許的瞭解,他才不會對她說如此之話。
  
  聽了落痕所言,慕容若無一下竟不知該如何回答。在出發前,自己明明已很是肯定的想清楚了道路,然當真正踏上這方土地時,竟又開始躊躇。而今若不是落痕這一句話,想必她的堅定,又會被一些事情所動搖吧。
  
  「落痕公子,這個世界上的事,究竟有幾種?」
  
  「兩種。」
  
  「哪兩種?」
  
  「做,或不做。」看了慕容若無一眼,落痕簡短卻是乾脆的答道。
  
  掀著簾子的手,有些不穩,慕容若無的視線定定的停留在落痕身上,彷彿在尋求答案一般。
  
  「不管如何考慮,如何猶豫,終究還是要在做與不做之間做出選擇。所以答案只有兩種。且對於落痕來說,這個世上並不存在逃避一詞。」
  
  清泠的眸子逐漸散發奕人的光彩,櫻紅的薄唇帶起弧度上揚,慕容若無笑道:「看來若無當真是庸人自擾了。」
  
  這個世界上,自尋煩惱之人何其多。
  
  然而,能跳出世俗,堅持己見,卻是難能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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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紛飛紙鳶情難牽

  火像僥僗僝,犗犓犕獄瀰漫天際的大火,燒紅了整片黑暗的天空朄朅朢榰,鳲鳶鳴鳵如撕裂般的吼叫著,拍打著奩奫嫨嫠,漜滌滶滴逐漸把曾繁極一世的宮殿毀於一旦。
  
  「逸兒,母后求你一件事!」一位頭髮凌亂熔熄煻熏,愨慒慟慷滿臉血污的女子對站在眼前的孩子說道:「出去之後,不要說任何為母后辯駁的話。」看到孩子那隱忍的神色鉺銦銗銖,暠暟暨暢女子繼續說道:「好好照顧弟弟,知道嗎?這是母后對你的唯一要求了。」俯身在孩子那被灰燼染色的額頭上印下一吻,女子捨聲衝入火海。
  
  「不——」撕心裂肺的呼喊聲響徹天際,蒼天無眼,人世變遷。
  
  眨眼間,十年光陰轉瞬而逝。
  
  人頭攢動的城鎮上,有間非藏有名的酒樓,名為「雲跡樓」。每當正午十分,這裡便會成為各路江湖豪傑的聚會之所。只因這裡的老闆是人稱「花落無痕」的落痕公子。
  
  說起這位落痕公子,那便是一個謎樣的人物。無人知其來歷,無人知其樣貌,甚至是連性別也是隱約推測而出的。
  
  「對了,你聽說沒有?」一位坐在靠窗的大汗略帶興奮的說道:「落痕公子今天會在這裡出現!」
  
  「啊!」似乎是覺得自己的聲音過大,灰衣男子趕緊摀住自己的嘴巴,壓低聲音問道:「這消息你是聽誰說的?可靠不可靠?」笑話,江湖中人可是以能與落痕公子見一面為榮,這機會他怎能錯過?
  
  「哈哈,虧你還是『藍水門』的人,竟然連……」
  
  坐在他們邊上那桌的是兩個素衣少年,只是長相平凡,甚不起眼罷了。但若你仔細瞧,還是可以看出一些端倪的。比如……「哈哈,我說落痕,他們真是把你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如果知道你現在就坐在這裡,你說他們會怎麼想?」
  
  「天毓,我記得我們的比試還沒結束吧?要不要現在試試?」落痕一臉戲謔的看著坐在對面的友人,調侃道。
  
  開玩笑,跟落痕比試,那等於是「羊入虎口」,最後倒霉的鐵定是自己。龍天毓端起桌上的酒杯,對落痕說道:「這次是我錯了,還望落痕公子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我這一回。」說罷,率先把酒飲盡。
  
  瞥了龍天毓一眼,落痕看著桌上的菜餚說道:「天毓,你打算何時啟程回宮?」畢竟那一封封的催促信可不是假的。
  
  執起酒杯,輕輕晃動幾下,陣陣醇香便撲面而來。「落痕,明日便回宮,但我希望你能與我同去。」
  
  「好。」沒有任何疑問,落痕爽快的答應下來。而這之間的信任,卻不得不讓人感歎。
  
  翌日清晨,初醒的陽光驅散薄霧,那淡淡的金色仿若生氣的萌生,籠罩著整片大地。天空之上,候鳥群飛,壯觀之極。
  
  「落痕,北川王宮什麼不多,就是美酒無數,特別是……」話還未說完,便有一信鴿停落於龍天毓肩頭。定睛一看,發現此鴿乃是王族通信專用。從信鴿腳下取下信箋,展開閱讀後,龍天毓對落痕露出了一個略帶詭異的笑道,只聽得他說道:「看來這次,你得展示一下你的看家本領了……」
  
  北川王宮之外。
  
  「記得把這封信送到大人手上,切不可被人發現!」由於光線過於強烈,因而無法看清說話男子的容貌,但從他的打扮上來看,定是生在富貴之家。
  
  騎在馬上之人恭敬的接過,說道:「是,屬下定不負公子囑托!」說罷,抬肘揚鞭,馬兒瞬間便如離弦之箭一般,朝著遠方離去。
  
  那被稱為「公子」的人只是微微一笑,伸手在臉上一抹,一張人皮面具便出現於冬日艷陽之下。
  
  「天毓這小子,一定要讓他把王宮裡的美酒全部搬出來。」落痕有些憤憤的蹂躪著手中的人皮面具,想著該如何向龍天毓討酒的事情。
  
  「落痕,落痕!」龍天毓看著走在眼前的人,輕聲喊道,且快步追上。「喂,我說你怎麼都沒反應,在想什麼?」有些疑惑的看了自己的好友一眼,問道。
  
  「想你的酒。」
  
  重重拍了下落痕的肩膀,龍天毓無奈的說道:「你這個傢伙,永遠都這麼誠實,你就不會說,你是在想怎麼完成任務?」
  
  不屑的望了眼龍天毓,輕啟英唇回道:「有事就說,沒事就別妨礙我去找酒喝。」說罷,欲拍掉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轉身離開。
  
  「啊,突然發現,時間過的好快啊。」不知為何,龍天毓竟然飛來這麼一句,許是被滿天的紙鳶迷濛了雙眼,心思也飛向了遠方……
  
  八年前,御國邊境。
  
  又是一年春好處,草長鶯飛,煞是美麗。而湛藍的天空,更是被那翩然紛飛的紙鳶,點綴的愈發迷人。
  
  「落痕落痕,快點,紙鳶要掉下去了!」龍天毓對著認識不久的落痕喊道,那紙鳶可是他剛剛才做好的,摔壞了還不心疼死啊!
  
  「白癡,你把手中的線放了不就好了。」冷冷的扔出一句話,也不管龍天毓那驚訝的反應,落痕逕自朝草原的另一邊走去。
  
  「哎,你、你等等我啊!」並不是他害怕,而是——銀子都在落痕身上啊!看到落痕逐漸遠去的背影,龍天毓一心急,竟然想把紙鳶直接從天空扯下來……「?——」的一聲響後,龍天毓便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紙鳶向遠處墜落。
  
  回頭看了看落痕,發現他已全然無蹤,無奈的歎了口氣,收好線軸,喃喃自語道:「這斷線的紙鳶還怎麼找啊……」話雖這麼說,可畢竟是自己花了好幾日親手趕製而成的,真的要這麼放棄,還是不甘願的。
  
  尋找紙鳶掉落的方向找去,一路上的風景盡收眼底。突然,傳來一陣嬉笑聲,細聽之下竟然發現是與自己同年齡的孩子。
  
  「小離,你去那裡,我在這裡等你跑過來!」聲音柔軟好聽,還帶著一絲甜味。
  
  本打算繼續邁動的步子,因隨後響起的男聲而中斷。「雪雪,我還沒收線呢,現在還不能放!」原來他們也是在放紙鳶啊,想到這裡,笑容便爬上了龍天毓的眼梢。
  
  「窸窸窣窣——」聽到這聲音,龍天毓以為是野獸出沒,嚇得連退了好幾步。正欲逃跑之時,卻看到右邊樹叢裡露出了一小截如蓮藕般的手臂。「喂,你是誰?」只要是人,他就不怕了,何況據他的判斷,那應該是個比他還要小的女孩子,因為裙子的一角也露在外面了嘛!
  
  小女孩在龍天毓的叫喊聲中驚慌的轉身,低下頭說道:「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話是這麼說,但眼神卻還是一直瞟向在草原中放紙鳶的兩人。
  
  走到她身邊,龍天毓像個大人一般,拍拍小女孩的肩膀說道:「沒關係,做男人的肚量可是很大的,我是不會在意的!」說完,還保證似的拍了拍胸脯。
  
  聽到這話,小女孩反射性的抬起了頭,而她所戴的面紗也隨之落下……
  
  「喂,天毓!」落痕伸出手在龍天毓的面前不住的搖晃,真懷疑他這位摯友是不是中邪了,突然就不走了,還盯著天空發呆。
  
  「落痕,如果可以輕易的記起一件事或者一個人,是不是就代表這件事或人是真的呢?」這句話問得莫名其妙,落痕冷冷的答道:「我去找酒了。」說罷,便朝漫天紙鳶的地方走去……
  
  「如果,可以再次見到她,我,是否還認的出她,而她亦能認出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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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此情待共弦音渺

  塵世牽掛,相守一世的代價,輪迴中尋他,相遇漫天紙鳶下。
  
  初次相見,只因紙鳶,那漫天紛飛的繁華,昭示流轉一世的憧憬與歆慕。
  
  再次相見,也因紙鳶,那湛藍天際的翱翔,宣誓枷鎖的破碎與瀟灑翱翔的自由。
  
  耀日城內的一處靜僻之地,幾輛豪華馬車停靠在外。那些長途跋涉的馬兒,終是得到了休息的日子,紛紛甩起馬尾嘶吼著。
  
  斜陽拍打窗戶,留下暖暖的氣息,那烘烤的氣味瀰漫了整個房間。「北川王,好久不見,真是幸會。」軒轅離很是客套的說道。
  
  「呵呵,有勞御王前來,本王真是有些『受寵若驚』。」對於眼前之人那充滿虛偽的嘴臉,龍湛逸滿心不屑。
  
  視線移轉,軒轅離的目光落在了那抹清泠的身影之上,雖慕容若無戴著面紗,可他依然感覺出了她不同於以往的那份特殊。「若無,好久不見,這些日子過得可好?」
  
  虛偽、做作,令人噁心。這是慕容若無當下唯一的感覺。「多謝御王記掛,慕容若無在北川的生活,是從未有過的幸福。」
  
  這話說得好!只見落痕的嘴角微微勾起,臉部的線條也逐漸柔和起來。而龍湛逸也是一臉看好戲的樣子。
  
  「妹妹,姐姐好想你!」一陣急亂的腳步聲過後,慕容雪菡伴隨著一陣香氣出現於屋內。頃刻間,氣氛變得有些詭異。
  
  在慕容雪菡離自己一步之遙時,慕容若無不著痕跡的往後退了一步,站定身子說道:「慕容若無,恭喜姐姐成為雪妃。」看似咫尺的距離,實則堪比天涯之遙。
  
  眼前之人,真的是那個自卑、怯弱、毫無主見的慕容若無嗎?為什麼她看起來那麼……「離——」不自覺的,慕容雪菡竟叫起了軒轅離的名字,好在聲音並不大,但離她不遠的慕容若無,卻是聽清了。
  
  並無理會慕容雪菡的不知所措,慕容若無微微一笑,退到龍湛逸身邊,用極輕的聲音問道:「大王,慕容若無如此做,可對了?」既已決定,還有什麼可害怕?再說了,她還不笨,方才龍湛逸的表情,她可是毫無遺漏的捕捉到了。
  
  伸手攬過慕容若無的纖腰,龍湛逸對著軒轅離說道:「御王的雪妃與本王的愛妃乃是姐妹,如今見面,定是要好好相聚一番。」宣告意味十足。
  
  「北川王所言甚是,雪妃自小便與若無感情甚好。」睜著眼睛說瞎話,吹牛不打草稿。
  
  泰半間,龍湛逸的眼神已掃過在場眾人,不出意外的發現他們幾乎都不著痕跡的盯著慕容雪菡的花容月貌。「愛妃,如今氣候已暖,何不把面紗放下?」
  
  「是,臣妾遵旨。」語罷,便伸手輕撩薄紗……
  
  當面紗落地的那刻,房內竟安靜到連呼吸之聲都消失了。唯有那殘陽一點點的攀爬入內,帶來了一絲不屬於冬日的暖意。
  
  「啊,大王,她、她不是臣妾的妹妹!」首先回過神來的慕容雪菡叫喊道,就算她早已聽聞慕容若無容顏的改變,卻怎麼也想不到變化會如此巨大,以至於她都無法相信。
  
  「這……」一下子,軒轅離也不知該如何反應。在那驚為天人的容顏面前,不論說什麼,都是徒勞的。
  
  慕容若無淡定的微笑,轉身的瞬間在龍湛逸的耳邊扔出一句話。「大王,首次較量的勝利者,是否是您呢?」
  
  果然聰慧過人,龍湛逸在心裡稱讚,同時亦不忘思考。
  
  照現在的情況來看,慕容若無是御國所派奸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反倒是御王的作為令人起疑。如若推測無誤,那麼其實自慕容若無代嫁開始,一切暗中隱藏的事情,都是御王為了掩人耳目而做。
  
  但最令人厭惡的,他竟是把慕容若無當成了替死鬼。假若一旦事敗,便打算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的一乾二淨,然自己則是能夠明哲保身。
  
  看到如今的慕容若無,軒轅離有些焦躁的想著。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根據得到的密報,慕容若無與這北川王的相處應是水火不容才對。可如今看到的,為何會是此番模樣?
  
  軒轅離本欲打算利用慕容若無竊取一些情報,以便於戰爭的順利進行。因而派了許多探子潛入北川,誰料龍湛逸早已洞察,且將計就計,演出了一幕幕好戲來迷惑眾人眼球。但是,如果沒有慕容若無的配合,也是萬萬不會成功的。
  
  只要讓軒轅離認為慕容若無是一個毫無利用價值之人,那他就可以少對付一人。可誰知慕容若無的容貌竟會有如此巨大的改變,以至於軒轅離不願放棄這枚棋子,才會拖延如此之多的時日。
  
  「大王,現在時候已不早了,是否應先行用膳,再行談論?」落痕的話語在恰當的時間響起,立刻緩和了原本有些詭異的氣氛。
  
  「這位公子是?」軒轅離有些慶幸,否則他還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是正確的。
  
  牽起慕容若無的手,一起走到落痕身邊,說道:「這位是本王所請來的客人,落痕公子。」
  
  有些抗拒龍湛逸的溫度,但現在的場合不容許慕容若無放手,只得在心裡憤憤不平。然而臉頰之上的笑靨,卻是堪比花嬌。
  
  「來人,立刻準備晚膳。」對身後的內侍吩咐完畢之後,軒轅離發出了邀請,說道:「不知北川王是否願意賞光同去呢?」雖然他已極力克制,然而眼神卻依然不受控制的在慕容若無身上瞟忽而過。
  
  一輪明月懸空照,只聞琴聲伴歌聲。
  
  「愛過矣,事境遷,往事難自留。淚空泣,念成灰,來時不可追。紅妝下,紅燭曳,幾分心碎,幾分心醉。碧樹凋,高樓逝,何時為歸期,何處是歸宿。紅塵笑,容顏老,今夕是何年。酒觴起,觥籌錯,只願長醉不復醒。」
  
  銀色月光灑向天地,一抹清影撫琴而坐,長袖翩然而動,神色安然,歌聲婉轉,唱盡了世間繁華與淒苦,使聽者感同身受。
  
  晚宴之上,慕容若無獨領風騷,眾人無不為她的月貌花容和滿腹才華所折服,紛紛稱頌讚揚。而那被譽為「天下第一美女」的慕容雪菡,則是黯然無光的坐在軒轅離身邊,毫無聲響。
  
  因夜已深,所以龍湛逸一行便決定在客棧居住,並決定明日上午再進入御國王宮。
  
  一盞青燈照東西,白牆之上人影移。客棧某間屋中,龍湛逸,慕容若無與落痕共聚一處商討事宜。
  
  「你有什麼要求,你就直說吧。」龍湛逸清楚的瞭解自己不是慕容若無所在意之人,所以她會幫助自己,一定是有著目的。
  
  看來自己的和親是真的毫無價值啊,就算不大戰,輸得也定會是軒轅離。「大王,慕容若無是目的,希望大王可以盡量避免讓戰火蔓延。」
  
  而代替龍天毓前來的落痕,看似深獲龍湛逸的信任,但事實卻並非如此。落痕的大名,他是早就聽聞過的。
  
  如欲取得他人信任,便須付出自己的信任。這便是龍湛逸對待落痕的最關鍵所在。
  
  「落痕,對於御國的人事,你有什麼看法?」敢如此肆無忌憚的談論敵國,當然是有實力作保障。
  
  「大王,恕落痕無法回答。」不想扯上關係,就乾脆的拒絕,這就是他落痕的處事方法。得罪人又如何?他相信這世界上沒有什麼自己解決不了的事情。
  
  得了這句話,龍湛逸很是聰明的不再繼續,而是轉而回答方才慕容若無所提的要求,他用一種不帶任何情感的語氣問道:「慕容若無,這當真是你的要求?」
  
  提起裙裾,慕容若無起身走到龍湛逸面前,那雙美眸中滿是堅定,她說道:「慕容若無以娘親的名義起誓,所言一切皆為事實。」
  
  「好,本王信了。」對於慕容若無來說,她已過世的娘親,便是她的世界。
  
  這場秘密談論並無進行很久,待月上柳梢後,房中剩下的便只有落痕與慕容若無了。
  
  「難道開口為自己爭取一些東西,都那麼困難?」如果到了現在,落痕還無法理解慕容若無,那他的才智便真的值得人去懷疑了。
  
  「有些人是為了自己而活,但有些人卻是為了別人而活。」站在窗欞處,看著外頭被暗黑籠罩的世界,感受那份靜籟,慕容若無心中甚是平靜。
  
  哎,果然是個笨蛋,跟天毓一樣,真令人頭疼。「如果你的目的達到了,你還願意留在北川,留在王宮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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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有情終古似無情

  一縷月光照射入內,印出一張清塵的絕色容顏。慕容若無躺在床上,細細品味方才落痕所說的話語綰綷緎維,窩窪窫窬一絲絲笑意逐漸爬上臉龐。
  
  她從來沒有碰到過如此奇異的男子,令人不自覺的便會認為他所言的一切皆是正確的。
  
  他嗿嘄嘉嗼,榭榫榩榤坦率,霸道粿粽粻綿,漉滭澈漚瀟灑不羈,可是卻又溫柔嫮嫢孷孵,暠暟暨暢精明,沉著冷靜。仿若這世間所有美好事物都為他所擁有,整個人散發出一種令人離不開視線的耀熠光芒。
  
  嘴角噙著微笑,濃長的睫毛如同一把羽刷,一派黑色的陰影落在了白皙的臉龐之上,屋內頃刻安靜下來,只因慕容若無已靜靜睡去。
  
  翌日清晨,龍湛逸一行收拾妥當,朝著御國王宮出發。
  
  耀日城,進入御國王宮的必經之所,同時亦為御國最為富裕的城市。馬車行駛於城內,周圍的繁華景象盡收眼底。
  
  一輛馬車之內,慕容若無與龍湛逸分坐兩邊,畢竟她是他名義上的王妃。
  
  昨夜應龍湛逸臨時有事,便率先離開了,因而與慕容若無的談論並無深入。「你認為,本王會答應你的請求嗎?」
  
  「會。」視線在窗外遊走,一抹身影不其然的撞入眼簾,笑意淡淡印在眼底。
  
  「憑什麼?」鑒於慕容若無如此肯定的答覆,龍湛逸突然起了興致想知道原因。
  
  纖纖十指撫上簾子,慕容若無微微回轉身子,答道:「民心所向,國之無敵。」
  
  如今的御國與北川國,都是十多年前多國混戰中的勝利者。如若兩國君王要在此時發動戰爭,說不定本國百姓就會出現倒戈現象。
  
  百姓們需要的是和平安定的生活,而不是象徵權利至高的帝王。誰能保他們生活不受欺累,生活富足,他們便會擁護誰人為王,這也是古來朝代更迭的內在關鍵。
  
  慕容若無會說這句話,正是因為她深刻的瞭解這個道理所致。
  
  開戰前夕,兩國君王會面,其實是為了挑釁,使沉不住氣的一方先行發動攻勢,而另一方便有足夠的理由,打著「維護國家安定」的旗幟進行所謂的「保衛戰」了。
  
  「那麼,你能夠為了這件事,而犧牲多少呢?」既已確定慕容若無的真實意圖,那麼接下去的便是雙方條件的交換了。
  
  「如果只是犧牲我一個人的話,我願意用全部來交換。」好在春心不在,否則怕是要急得直跺腳了!
  
  「那麼本王……」說道一半,突然有個清新的聲音插播道:「大王,有毓王爺派人傳來的信箋,您看?」落痕靠近馬車對龍湛逸說道,同時瞥了一眼慕容若無,那眼神彷彿在說:笨蛋,果然笨的無可救藥。
  
  「你難道只會做一些令關愛你的人傷心的事情嗎?」愣愣的想著事情出神,連龍湛逸離開都不知道。然而落痕的這句話,卻使得慕容若無瞬間清醒。
  
  垂下頭,把玩著一縷髮絲,聲音輕而悠揚的說道:「我相信她們會原諒我,畢竟時間可以治癒一切。」
  
  「笨蛋,如果真的可以,那你為何還要為了你死去的娘親做這麼多?你當真以為時間過去了,所有事情都可以遺忘?」不知怎麼的,落痕就是不喜歡慕容若無這副不把自己放在心中的樣子。
  
  這個人好生奇怪,只是為什麼自己會有種幸福……對,是幸福的感覺呢?心裡雖是這麼想,可嘴上的話卻是另一回事了。「這是我的事……」
  
  冷冷的打斷慕容若無,落痕道:「難道你想要春心、天毓或一些關心你的人,成為第二個——因無法忘卻逝世的娘親,而寧願犧牲一切的慕容若無嗎?」說完這句話,便揚鞭絕塵而去。
  
  「世上的慕容若無,一個已足矣。多一個,則多了一份淒苦的悲愁。」喃喃自語,迷離的眼神逐漸清晰。「本還打算向你說聲謝謝,可你竟然說我是笨蛋。」輕哼一聲後,一絲如水笑意宛然爬上嘴角。
  
  初春的黃昏,總是帶著一絲冬日微寒的韻味,那滿目粲然的翠綠,在春寒料峭的風中翩然起舞,風花雪月,浪漫異常。近處樹影凝寂,遠處山形如潑墨,映襯著落日餘暉,仿若紅塵來去後的幻夢,美麗而又淒清。
  
  北川,王宮。
  
  一人埋首於御案之上,硃筆飛揚,圈點紅妝。片刻後,他起身離開,只是不小心帶出了一封信箋落於地上。
  
  內裡字跡密密麻麻,然而其中一行卻被人用硃筆描繪刻畫,似是整封信的重點一般。視線移動,可以看到上面寫著——突得信箋被人拾起,同時亦聽得有人說道:「王兄,臣弟定不會負你所托。」言罷信箋毀。
  
  御國王宮,正殿。
  
  歌舞昇平,觥籌交錯,青燈燭影之下,人影漫漫。
  
  「來,本王再敬北川王一杯。」高坐龍椅之上,軒轅離舉起酒杯很是友好的朝龍湛逸敬酒道,而他身側坐著的,便是慕容雪菡。
  
  抱以微笑,舉起酒杯一飲而盡,龍湛逸說道:「今日甚歡,不知是否有幸可請『天下第一美人』跳一支舞呢?」
  
  聞言,慕容雪菡的身子驀然一僵,而軒轅離卻不置可否的答道:「當然,愛妃先下去準備準備吧。」明知道龍湛逸的目的,然而軒轅離卻又不好拒絕,畢竟現在還不是起正面衝突的時候。
  
  「對了,不如讓本王的愛妃幫著伴奏,御王覺得如何?」故意,絕對的是故意的!他龍湛逸就是要軒轅離丟盡顏面,誰讓他竟然想拉慕容若無做替死鬼呢。
  
  能不答應嗎?下面的百官可都睜大眼睛看著呢。「北川王的提議甚好,本王也早有這個意思。」臉上雖掛著笑容,可那抽搐的表情卻也是若隱若現。
  
  「大王,請容許臣妾先下去準備。」面覆輕紗的慕容若無對龍湛逸說道,同時亦略微提高語調,使得眾人都聽到了這清泠的聲音。
  
  「落痕,你幫我去查下慕容越蒼的所在可以嗎?」邊走邊對身後保護她的落痕說道。
  
  「不用查了,慕容越蒼已經被軟禁了,現在除了軒轅離外,誰人也見不到他。」
  
  腳下的步子突然停止,慕容若無轉過身子略帶急慮的問道:「這是為何?」不論如何,他都是娘親最愛的人,而且記憶中的父王,似乎對她也並非無愛。
  
  上前一步,擋住慕容若無的身影,落痕壓低聲音說道:「有人,繼續往前走,別回頭,我慢慢告訴你。」說完,便又以平常音繼續道:「王妃,如果您想見慕容王爺的話,只要跟御王說下便成了。聽說慕容王爺的身體抱恙,此刻正在靜養之中,不見外人。」
  
  「啊,我父王身體抱恙?怎麼會這樣的,不知道嚴重不嚴重。」
  
  趁著間隙,落痕便把事情的真實小聲的說道:「軒轅離懷疑慕容王爺有叛國跡象,而根據我得到的消息,在你離開御國後,慕容王爺便再也沒有與任何人接觸,總是獨自一人守在『茗若軒』中,長長一坐就是一整天。」
  
  「事到如今,這麼做還有什麼意義嗎?」人都已經死了,這麼做,又能換回什麼?原諒,抑或是救贖?只是不知為何,在慕容若無心底的某個角落,卻有什麼堅硬的東西在漸漸融化,滴滴掉落。
  
  穿過迴廊,有兩個人自拐角處出現,一人正是秋無水,而另一人卻沒見過,只是從他的穿著上來判斷,應是官階頗高的文官。
  
  「秋將軍,競大人。」沒想到,率先開口的竟會是落痕。
  
  「哈,我還想著怎麼那麼面熟,原來是落痕你這小子!」那被稱為競大人的男子一把上前勾住落痕的脖子,很是熟捻的說道。「他是秋無水,那這位是?」雖說與落痕乃久別重逢,然也不會把身邊的人給忘了。
  
  「北川國的北川王妃。」拉下競絮流的胳膊,落痕為他們介紹道。「王妃,御國新任丞相,競絮流。」
  
  慕容若無淡笑不語,但心思卻是回轉萬千。而在旁的秋無水卻是細密隱藏的打量著慕容若無,然而他眼底那一閃即逝的算計,卻容不得忽視。





第五十二章 美人帳下猶歌舞

  水袖翩舞,長髮飛揚,纖腰擺動如同浮草搖曳,引人無限遐想。然而,當高山流水般的琴音傾瀉而出後,全場矚目的焦點便瞬然移轉。
  
  眾人都看著場中央那面覆輕紗的女子蹙眉深思著,總想窺探一下她的真實容顏,因而有些令人心癢難耐。而一些個已看過慕容若無那驚為天人容貌的大臣,則是略帶驕傲的對身邊的同僚說起了自己的所見所聞。
  
  琴聲歌舞完畢之後,慕容若無透過面紗,悄悄看了眼龍湛逸,無奈的歎了口氣。這人,看來也是個惡劣的性子,怕是前日在客棧的戲碼,又要再上演一次了。
  
  言語過後,慕容若無按照龍湛逸視線的指示,緩緩摘下了面紗。頃刻間,殿內安靜無聲,隨後便發出了各種略顯怪異之聲。
  
  「愛妃,過來。」龍湛逸一句話,打破了眾人腦中幻想,使得他們旋即清醒過來。
  
  看著慕容若無那翩若驚鴻的身影,眾人小聲的竊竊私語起來。
  
  「張大人,你說這天下第一美人究竟是誰啊?」身穿一品文官朝服的男子,問著身邊的副官說道。
  
  「依下屬的意見,自然是這位慕容王妃了。」這話說的巧妙,慕容王妃有兩位,可他卻沒有指明是哪位,想必是怕禍從口出吧。
  
  另一邊,幾位武將也在相互小聲議論。
  
  「你說大王是無意還是特意的?」
  
  這話剛說完,邊上的人就趕緊打斷他說道:「噓,小聲點,你還嫌命長?這種話是可以隨便亂說的?喝你的酒吧!」其實他也有著相同的疑問,就是不好說出口罷了。
  
  「你們怕事,本將軍可不怕。你們看大王現在的臉色,一會青,一會白,一會紫的,跟個染缸一樣,顏色真多!哈哈哈——」說話之人乃是衛國大將軍玄青,其人耿直,性情豪爽,且戰功顯赫。雖為平民出生,但地位卻不一般。
  
  與他同座的幾位武將面面相覷,很有默契的抬頭看向他們的大王。片刻後,同時鬆了口氣,好在他們的大王此刻甚忙,無暇顧及其它。
  
  繼容顏的打擊之後,軒轅離再次受到了慕容若無那驚世之才的打擊。他怎麼也想不到,被自己親手送出去的醜陋女子,再次踏上御國土地之時,竟會有了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驚訝的同時,亦萬分悔恨。然而,這世上,畢竟是沒有後悔之藥的。
  
  本以為自己會有一分報復之後的快慰,誰知在看到軒轅離的表情後,內心卻是依然平靜無瀾。扯了扯手中的輕紗,慕容若無垂首站立,仿若被天地精華籠罩一般,神聖而莊雅。
  
  狗急了還要跳牆,人急了說不準會幹出什麼事來。因而有些事情,還是點到即止為妙。
  
  「本王此番前來,一是為了帶愛妃來省親,二則是為了表示本王的衷心感謝。」反正知道真實情況的只有軒轅離少數人等,大部分都是被蒙在鼓中。如此行事,既給了軒轅離面子,又表示出了他北川國對御國的友好,一舉兩得。
  
  智者止言但笑,愚者疑慮詢問。這便是晚宴上御國大臣的真實寫照,然而能夠成為智者的,卻是少之又少。
  
  「雪兒,你先回寢宮去,本王還有一些事要處理。」輕柔的吻了慕容雪菡一下,軒轅離便命人把她好生護送回宮,自己則是去了一處僻靜,卻滿佈守衛的地方。
  
  淨水幽幽,涼風習習,好一處風景靜謐怡然之地。然而,本該被用來閒暇住居所用的地方,卻是拘禁著一人。
  
  慕容雪菡與慕容若無的父王——慕容越蒼。
  
  揮手讓暗衛離開,軒轅離推門而去,視線一掃便定格在了一英俊的中年男子身上。「慕容越蒼,對於你來說,死守著一個秘密,又有何用?」
  
  轉身看著軒轅離,慕容越蒼並無多加言語,只是淡淡的瞥了眼,同時略帶逐客意味的說道:「人死了,秘密也會隨同一起埋葬,不勞御王操心。」
  
  「慕容越蒼。」軒轅離上前一步,拉著他的領口,眼神凌厲的逼問道:「你難道不想御國勝利?還是說,你根本就是北川的奸細?」
  
  這話說的實在過分,但對於慕容越蒼來說,卻是毫無意義。他只要能夠守著自己今生唯一所愛之人所遺留下的秘密就夠了。就算帶它一起進入墳墓,那又如何?如若不是為了自己心愛的女兒,他其實早就活不下去了。
  
  「本王告訴你,對於這筆藏寶,本王是勢在必得,就算你不說,本王自有別的辦法讓你開口!」原來軒轅離從慕容雪菡口中得知,慕容越蒼知道一筆巨大寶藏的所在。作為帝王,本不該有如此貪念,然思及將要進行的戰爭,便打定了主意。
  
  「大王,請慢走。」整了整自己的衣領,慕容越蒼眼神穿過軒轅離,定定的望著天空,緩步朝內室走去。
  
  一掌拍在桌面上,桌腳紛紛搖晃,軒轅離扔下一句話說道:「慕容越蒼,這是你逼本王的!」一陣寒風吹過,帶落桌上一張墨跡未乾的畫卷,唯有一女子玉立上頭。
  
  待門闔上後,慕容越蒼從內室走出,來到桌邊,伸手撫摸著那幅畫,神色間滿是溫柔的旖旎之情,口中喃喃道:「茗若——茗若——」彷彿已陷入癡傻一般,卻令人不禁悲從中來。
  
  樑上一人,身穿黑色夜行衣,黑夜為他提供了最好的保護屏障,然而卻無法遮蔽他那雙如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只見他足下一點,人已飄然遠去,待回頭,竟發現連身影都已徹底沒入夜色之中。
  
  賢聚宮,雖不及萬安宮繁華,卻也稱得上是御國王宮第二宮殿。
  
  「落痕。」先行回房的慕容若無終於在等待中見到了落痕,略帶期望道:「現在情況如何?軒轅離為何要把我父王拘禁?」
  
  脫下夜行衣,落痕走到桌邊坐下,說道:「為了一筆巨額寶藏,而知道埋藏地點的,似乎只有慕容越蒼一個人。」
  
  記憶中,父王並不是一個醉心權勢財富之人,此刻怎會突然無端出現這麼一筆寶藏?著實有些怪異。「你可知這筆寶藏來知何處?」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古來人們爭奪的目標,不外乎權利,財富,名利之類。為了這些,死傷者無數,但人們卻依然不懂得停止,甚至是變本加厲。
  
  「不知。」端起茶香四溢的杯子,一雙黑曜石般的眸中閃爍著無比光彩,只得聽他平靜的說道:「只是為了得到這筆財富,慕容越蒼大概要受罪了。」說話間,落痕不動聲色的觀察著慕容若無臉上的每個細微變化。
  
  「軒轅離又是從何得知的?」
  
  「從慕容雪菡處。」
  
  「什麼?」瞬間從椅子上站起,慕容若無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落痕,問道:「怎麼可能?」慕容雪菡從小便受到慕容越蒼的疼愛,怎麼可能會做出此等之事?
  
  「人,是會變得。表面上看到事物,並不代表是真實的。眼見不一定為真,耳聽不一定為實。就算是我現在說的話,你也定不能全信。」
  
  似是突然清醒,慕容若無一把搶過落痕手中的杯子,笑吟吟道:「只要心甘情願,就算是被利用,被欺騙,那又如何?如果這世上沒有一個值得自己信任的人,那活著跟死去了,又有何分別?」放下杯子,繼續道:「謊言的定義,就是真相被揭破。但若可以把假象維持一輩子,是不是就可以成為真相呢?」
  
  微微瞇起的雙眸溢著如水般的柔情,內力潛藏的光芒是就如珠盤中的繁星,落痕微垂首,看著桌面說道:「果然是個無可救藥的笨蛋。」
  
  「你又說我是笨蛋!」慕容若無不滿的抗議,帶著連她自己都無法忽視的撒嬌。
  
  其實,你真的是一個笨蛋,不過,我也是。不然為何,我會為你擔心,為你焦慮……原來,我們都是笨蛋啊……看著慕容若無,落痕心裡漾起圈圈漣漪,四散而去。
  
  到了御國之後,慕容若無算是徹底恢復了自己原本隱藏至深的真性子。她活潑,開朗,溫柔,平易近人。一切美好的素養都可以在她身上尋到,並且她滿腹經綸,才華橫溢。
  
  「若無。」本欲前往御書房批改奏折,孰料會在一處小院落中碰到慕容若無。當看到她那謫仙一般的容顏後,軒轅離的腳步便硬是被自己回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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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8 21:22:36 |只看該作者
番外二 前生回眸今生遇

  佛曰:前生五百次的回眸睮睾瞅瞃,箄箝箔箘才換得今生的擦肩而過,所以要好好珍惜。
  
  我問:如果我今生都在不停的回眸輓輍輑辣,鄪鄮鄭鄦那來生是不是就能夠與她多相遇幾次。
  
  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題記
  
  一池碧落浸染了層層蒼鬱滴漹滿漊,摧摦摥搴一抹淡紫醉心於天地之間。四周是花草的生命在散發香氣,靜籟無人的世界中窩窪窫窬,甃甂甀甄唯有歡笑充斥大地。
  
  「娘,娘!這裡漆漫漠演,聞聚聝肇這裡!」五歲的孩子帶著一絲奶音,朝著對面草坪上的清麗女子叫道,時不時還揮舞幾下那如蓮藕般白嫩的細小胳臂。
  
  女子掏出懷中手絹,朝直撞到自己懷中的展顏笑道:「若無,記得以後跑得慢些,萬一摔了可怎生是好?」雖像責怪,可語氣卻是令人沉溺的溫柔。
  
  摸了摸臉頰,若無那一張小臉立刻皺成一團,很是不滿的嘟起嘴道:「娘,這些是什麼?若無不喜歡這個黏黏的東西!」原來茗若,也就是若無的娘親,不知出於何種原因,竟在若無的臉上塗抹上了一層能遮蓋容貌的草藥,而且這種藥剛換上的幾天,都是發粘的。
  
  拉下若無的小手,茗若拍拍她的臉頰,把她抱到自己腿上,輕擁著她一起看著湛藍天際。只是小孩都是坐不住的,不到一會的功夫,若無便從茗若身邊跑開,自己玩去了。
  
  「哇——」看著四周那繁盛的花草,若無一下就被吸引住了,不由自主的便朝更深處走去。只是待她回神時,才發現自己已經迷路了。
  
  「哇哇——娘啊——」找了半天,肚子餓了,腿也算酸了,若無乾脆賴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突然,草叢裡傳來一聲音喝道:「別哭了,哭的難聽死了!」接著,一個與若無年紀一般大的孩子走了出來。
  
  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震懾了,若無立刻止住了哭聲,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眼前的小男孩。這個男孩有著一雙異常漂亮的眼睛,就如黑曜石一般,閃爍著迷人的光彩。而他的五官也是出人意外的英挺灑脫。
  
  「小小年紀便生得如此,大了定是禍害!」別誤會,這句話雖是若無在心裡想著的,卻是她從王府下人的口中學來的。因為那些人總是指著她的娘親如此說。
  
  「咳咳……」小男孩被若無的這句話嚇得不輕,他輕撫自己的胸口,一臉不可置信的問道:「你——你憑什麼那麼說?」自己明明已經易了容吧?想罷,便伸手撫上臉龐。
  
  像是發現寶貝一樣,若無「騰」的一下從地上坐起,跑到男孩身邊,抬起臉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雖說若無此刻的樣子有些粗鄙有些醜陋,可小男孩依然正視於她,答道:「空。」其實他的真名為落痕,只是他不能隨意報出自己的名字罷了。
  
  「空啊——」若無口中念著,一溜煙就跑到了落痕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是女孩子,你是男孩子,我走不動了,你背我。」說完還笑的賊開心。
  
  這下子,落痕算是服了眼前之人了,他無奈的歎氣道:「那你叫什麼名字?」
  
  既然他是一個字的,那自己也扔一個字給他吧,於是便回道:「無。」結果,當真把若字省略了。
  
  微微蹲下身子,落痕對若無說道:「上來吧。」不知為何,他本是出來散心的,誰知會遇上如此一個小女孩,結果被她這麼一鬧,煩心事還真的消失了。此刻背她回去,就當作是回報吧。
  
  第一次的見面,若無五歲,落痕八歲。
  
  而他們的相遇,卻也是若無與她娘親的別離序曲。
  
  光陰荏苒,時光飛逝,轉眼間,又是數個寒暑逝去。
  
  這一年,落痕剛出江湖,然而他卻憑自己的能力成為了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高手,成為眾人爭相見上一面的大俠。
  
  一般人獲此殊榮定是歡喜萬分,而落痕卻是苦著一張臉,原因無它,只因——
  
  「啊,落痕公子,爹爹,女兒要嫁給落痕公子啦——」
  
  「走開,你個醜八怪,落痕公子是我的,爹,女兒也要嫁給落痕公子啦,女兒不依——」
  
  「你們都給本姑娘讓開,我爹是當朝大臣,誰敢跟我搶!我就……」
  
  看著眼前那些景象,落痕眉頭越擰越擰,匆匆對身旁的管家交代了幾句,便運起輕功一下飛離了那個吵雜的地方,任憑身後那可怕的呼喊聲持續響著。
  
  再次踏上江湖,落痕便如一匹脫韁的馬兒,開始了他那瀟灑不羈的闖蕩生活。在幾經考慮之後,他終於決定把第一站定在御國,只因小時候的那份記憶。
  
  話說當年落痕離開後沒多久,御國與箐水國就爆發了戰爭,就在最為危機的時候,箐水國竟要求送茗若過去。為了江山著想,老御王便答應了他們的這個要求。
  
  只是沒想到,在一個月後送回來的,竟是茗若的屍體。小小的若無雖不夠成熟,但她也懂得死亡意味著什麼。在哭了兩日後,她擦乾眼淚,呆呆的守在茗若的屍體旁,做著最後的挽留。
  
  茗若死後,若無在家裡便更不受重視了。連一向疼愛她的父王都漠視她的存在,每每見到她出現,都不會拿正眼瞧她,時日一長,大家便習慣了無視,忽視她。
  
  這日,因在家著實無趣,若無便想上街一番,只是礙於自己的長相與小郡主的身份,於是她便只得乘轎出門。
  
  許是天氣極好,路上百姓眾多,轎子行駛便顯得有些緩慢,也有些笨拙。
  
  轎簾隨著轎子的移動擺動著,從偶爾露出的縫隙中可以看到外頭的情況。
  
  突然間,若無的視線被一匹黑色寶駒吸引住了,然而當她視線上移,便看到了坐在上頭的男子,只是距離甚遠,看不清容貌罷了。然而他那股子瀟灑不羈的氣息,卻是讓人難忘。
  
  似是感覺到了什麼,落痕竟倏然回頭,只是片刻後便有些尷尬的笑了笑道:「看來我是餓了吧,竟然產生了錯誤。當年的小女孩,如今也不知如何了啊……」仰首看著天空,一朵朵浮雲飄逝。
  
  就在落痕望天之際,一四人小轎從他身邊駛過,裡頭所坐之人卻是望著外頭馬上之人。一人抬首望天,一人坐轎穿行。落痕與若無就這麼朝兩個相反的地方遠去。
  
  佛曰前生五百次的回眸,才換得今次一次的擦肩而過,若要今生相遇,便要前生結緣。也許,這世上,真的有——前生今世吧。
 



  
第五十三章 戲罷曾無理曲時

  待到春花爛漫時,漫天紙鳶綴紛飛。曾以起,似曾相識月明惜,到如今,零落成泥皆成意。
  
  「見過御王。」生疏的語氣,陌生的眼神,看是咫尺,卻是天涯。自進入北川後,慕容若無對於御國王感覺便已逐漸淡去,而今再見似是全然忘記。
  
  進入亭子坐下,軒轅離的眼神一直停留在慕容若無身上,說道:「若無在北川國過的可好?」
  
  「波瀾起伏,甚是精彩。」御國派去了那麼多探子,她的生活如何他怎會不知。
  
  好聰明的回答,算是正面迴避了自己的問題。「本王寫得信箋,若無可有看到?」不死心的軒轅離繼續發問道。
  
  「自古忠義兩難全,慕容若無只想做一些不會令自己後悔的事情。」長裙及地而起,一川黑瀑垂直而落,慕容若無走到台階之上,對身後欲起身的軒轅離,口吻冷漠的說道:「慕容若無還有事在身,先行告退。」
  
  挽留之語還未來得及出口,那曼妙的身影便已消失在了視線盡頭。「慕容若無,本王一定要得到你!」
  
  一陣風吹來,亭中石桌上的酒杯滾落,碎成一地未來即將發生之事。
  
  樹影斑駁,點點星芒點綴其上,踏著柔軟的草地,慕容若無在林中漫步。「落痕,你是想來告訴我一些事呢,還是來找我的?」看著地上多出的那條人影,一絲笑意爬上嘴角。
  
  「慕容越蒼所知道的那批寶藏跟月桑國有關。」陽光投射身上,露出深淺不一的色澤,落痕站在慕容若無面前,淡淡陳述著。「月桑是一個人口不多,卻富有之極的小國,因而成為了眾多國家爭相搶奪的領土。終於,在二十多年前,被御國所滅,王族無一例外的幾乎都被殺戮殆盡。」
  
  「無一例外?幾乎?」如果不是全數死亡,怎會有寶藏線索遺留?而且令人意外的是,得到這份線索的,竟會是自己的父王。看來事實的真相,並不是所聞得如此簡單。
  
  很是讚賞的看了慕容若無一眼,落痕有些無奈的說道:「月桑國是一個和平之所,且全國百姓甚是團結,在國被攻陷那一日,百姓全齊對抗敵軍,幾乎全數戰死。」
  
  「?!」驚訝到無法言語,慕容若無只能用一雙眼睛緊緊的看著落痕,神色中滿是淒哀,究竟是什麼樣的君王,才可以得到如此的信任與付出?
  
  許是不想繼續講述這件事,落痕將視線移到林中蒼鬱樹木之上,轉移話題道:「根據我方才收到的消息,十年前滅亡的箐水國也妄圖得到此批寶藏。」
  
  箐水?箐水?!竟然會是這個國家!它不就是當年娘親……「落痕,請你幫助我!」不論如何,一定要守護好這寶藏,絕對不能讓它落入某些人手中。
  
  轉過身子瞥了眼慕容若無放在身側,那緊握的雙拳,落痕只是微微頷首。相視而立的兩人,心中雖各懷心事,然付出的信任,卻是最真摯的。
  
  就算是單純的兩國交戰,已是複雜非凡,何況現又牽扯上了朝代滅亡的仇恨,看來這個時代的格局,怕是要發生巨大變化了。
  
  直到慕容若無身影的消失,落痕才對著林子深處說道:「既然來了,為何不現身?」其實他早就知道有人在偷聽,所以很多事情都沒有說清。
  
  「落痕公子,關於寶藏一事,可願具體說明?」細長的狐狸眼中,閃爍的是異樣的光彩,算計,陰狠融為一體,毫不掩飾。
  
  「此事不在落痕的承諾範圍之內,恕落痕無法如實相告。同樣的,也希望大王不要為難一些不相干之人。」一個龍湛逸,他落痕還不放在眼中。只是怕此人會去為難慕容若無,因而必須把話先說在前面。
  
  「落痕公子,真人面前不說假,本王是希望得到此筆寶藏用於戰爭,然而,本王也已答應了慕容若無,會盡量避免戰火蔓延,這點,本王絕對會做到。」等了片刻,依然沒有聽到落痕的回應,龍湛逸似無奈的歎氣道:「落痕公子,你為何要隱瞞關於箐水國的事情呢?」
  
  「逝者已矣,隨風逝。能為活著的人留下一份最美好的憧憬,有何不好?」走到龍湛逸身邊,落痕突然道:「將心比心,要得到,必要有付出。一個人的心,是經不起過於殘酷的考驗的。」
  
  一瞬間,龍湛逸似乎覺得有什麼在腦海中滋生。明知道落痕這話是故意的,卻依然找不到反駁的理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離開。沒錯,他是對慕容若無有意,卻也是傷她最深的一個
  
  方纔,他是想利用慕容若無的事情來威脅落痕,只是沒想到,卻被落痕將了一軍。只因他說的每個字,都是最真實的寫照。
  
  「我只是想保護母妃最後的遺留物而已啊……為什麼要讓我做這麼艱難的抉擇呢?為什麼……為什麼!」如果,我不是帝王,是不是就擁有可以得到幸福的機會了呢?
  
  每個人活在世上,都有著身不由己的理由。然而不論如何,能做的,唯有背負一切,在滿是荊棘的道路之上,掙扎著生存下去。
  
  在御國的日子,似乎甚是平穩,連一丁點兒的摩擦都不曾有過。可是,明眼人都知,其實這暗藏著的波濤早已開始洶湧,甚至有了開始氾濫的前兆。
  
  這一日,慕容若無恰巧閒逛至御花園,剛要轉身便聽到了有人在叫喚自己。「妹妹,妹妹。」不用想也知道身後的人是誰,慕容若無停下腳步,對著已經走到自己跟前的慕容雪菡略帶疏離道:「雪妃娘娘好。」
  
  對於慕容越蒼,她還能喚他一聲父王,而對於慕容雪菡,卻是連一聲姐姐都無法叫出口。看著慕容雪菡那梨花帶雨的容顏,慕容若無只覺得一陣虛偽與做作。
  
  「妹妹,你為何要如此對我……」伸出的手停留在半空,原本站立的人已移至於一旁,慕容若無微微一笑,說道:「聽說父王抱恙,不知若無可否前去探望一番?」
  
  「這……」秀眉蹙起,神色之間滿是猶豫,就在這時,另一道聲音響了起來。「若無想去探望自己的父王,這有何不可?」只見軒轅離慢慢的從橋中央踱步而來。
  
  在免了慕容若無和慕容雪菡的禮數之後,軒轅離繼續道:「慕容王爺想必也非常想念你們,也許在見到你們之後,他的身體就無恙了。」
  
  聽了這句話,慕容雪菡嬌羞一笑,而慕容若無則是別有深意的看了眼軒轅離,想要知道他的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父王——」見到慕容越蒼,慕容雪菡立刻便飛撲到他的懷中。
  
  沒有看一眼懷中的女兒,視線一直鎖在門口處。慕容越蒼怎麼也想不到,慕容若無會出現在這裡,而更令他想不到的是,她的容貌竟有了如此之大的變化!「若無……」放開慕容雪菡,雙眼有些無法聚焦般的朝門口走去。
  
  該怎麼做?衝上去撲到父王的懷抱中,傾訴一切,還是……「父王。」強裝鎮定的喚道,可眼眶卻開始泛紅。
  
  單手撫上慕容若無的髮絲,慕容越蒼似在透過她看另一個人一般,只聽得他極其輕聲的說道:「茗若,若無跟你越來越像了……」
  
  聽到這句話,就像遭到雷擊似的,慕容若無立刻抬頭望向眼前那雙滿是深情的雙瞳之中。總覺得有什麼不一樣了,可是又想不起來。
  
  「若無……父王不是討厭你,更不是恨你,父王只是害怕……」抱著許久未見的女兒,慕容越蒼略帶沙啞道。
  
  軒轅離站於一旁,看著眼前父女重逢的畫面,若有所思的對被擠到旁邊的慕容雪菡道:「在你父王心中,他最在乎的人,究竟是誰?」
  
  「離,難道你認為,我父王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把她拉到一旁,小聲吩咐道:「你現在派人去把……然後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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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8 21:22:51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四章 日色慾盡花含煙

      春暖花開時,在一片滿是桃樹的林中,一英俊男子懷抱嬰兒,對著身旁的絕色女子說道:「茗若,以後我們的孩兒便喚作『若無』吧。」
  
  女子似不滿這個名字,翦翦如水的瞳眸似帶著一絲哀怨,嘟起嬌唇道:「若無若無——似不存在。好像在詛咒這個孩子一般,不好不好。」
  
  小心翼翼的看著襁褓內的粉嫩的嬰孩,男子淺笑道:「若有似無,只有好好保護,才能永遠留在身邊。」
  
  溫馨畫卷銘刻塵世喧囂中,雖被殘酷現實打破,卻令人無法遺忘。然而遺憾的卻是,世人無法得知,亦無從憶起。
  
  「呵呵,慕容越蒼,現在你是不是可以把隱瞞的事情告訴本王了呢?」軒轅離突然出聲打斷道,語氣中略帶一絲威脅。
  
  轉身擋在慕容若無跟前,慕容越蒼冷冷的對視軒轅離,漠然道:「不用想了,我什麼都不會告訴你。」反正一切都已挑明,那王爺身份又何足掛齒呢?
  
  「你不為自己考慮,也該為你的一雙女兒考慮吧?難道你當真如此狠心?」
  
  英眉微微蹙,慕容越蒼看著軒轅離不帶感情道:「養兒十八年,最後得到的卻是被拘禁的下場,你認為我還會為她再付出些什麼嗎?」這句話直指慕容雪菡的出賣,言辭犀利。
  
  「那她呢?」
  
  「你不會傷害她,否則又何以要如此威脅我?」慕容越蒼到底是聰明之人,一眼就看出了軒轅離的打算。
  
  看了眼慕容若無,軒轅離笑道:「我是捨不得動如此一個大美人,可是北川王就不一定了。你想,如果讓他知道這件事情,後果會是什麼?」
  
  軒轅離這個卑鄙之人,他本欲利用慕容若無與慕容雪菡來威脅慕容越蒼說出寶藏所在,孰料卻無法成功。於是乎,他便想出了一個更加陰毒的法子。
  
  慕容若無在北川國的待遇,慕容越蒼是知曉甚清的,而龍湛逸對她的態度,更是早就傳入他的耳中。否則,他又為何會因這件事而責怪慕容雪菡,甚至有把她逐出家門的打算。
  
  既敢把慕容越蒼禁錮在王宮之中,他軒轅離便不會聰明的認為龍湛逸會不清楚一切。既然自己無法從慕容越蒼口中套出消息,那麼便只能把這事透露出去,讓龍湛逸來解決。
  
  其實他會這麼做的理由,不止一個。
  
  如龍湛逸為了這筆寶藏而放棄慕容若無,那麼他軒轅離便有機可乘了。然而,如果結果是相反的,便可知在他龍湛逸心中,什麼東西的份量是最重的,由此也可以加以利用。
  
  「不知御王此番請本王來此,寓意為何?」在慕容雪菡的帶領下,龍湛逸出現在了眾人眼前,而隨同前來的唯一之人,便是落痕。
  
  「為了表示御國對北川國的友好,本王欲打算贈北川王一份大禮。」
  
  微微挑眉,龍湛逸雙手抱拳於胸,視線刻意在慕容越蒼與慕容若無身上來回移動,說道:「不知御國可否把本王的愛妃歸還?」雖是用著疑問語句,然而龍湛逸的行動卻不是如此。
  
  「求你,幫我。」經過方纔的事情,慕容若無對自己的父王已經有了不同的看法,她無法眼睜睜的看著他被囚禁,因而拉下語氣尋求龍湛逸的幫助。
  
  抬手撫上慕容若無的臉頰,龍湛逸溫言輕聲道:「好,別擔心。」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柔,透著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情愫。「今個兒難得團聚,本王欲請慕容王爺小聚一番,不知御王意下如何?」
  
  明月懸空照,淺色籠天地,皓然飄渺度,須臾唯吾間。
  
  杯酒間,慕容若無若有所思的看著龍湛逸,心裡著實疑惑,也猜不透他的想法。許是看的久了,龍湛逸竟然轉過身來,調笑著問道:「看夠沒?看夠了就該回去了。」
  
  命人把慕容越蒼送回他們所住的地方後,龍湛逸帶著慕容若無在院子中逛了起來。一曼妙,一頎長的兩抹身影在月光下格外和諧,仿若天成一般。
  
  「你相信我嗎?」垂視腳下的花草,慕容若無似不經意的問道。
  
  「如果我說我信,你會信麼?」
  
  「不會。」
  
  「為什麼?」
  
  「因為你是北川王,而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慕容若無抬起頭,一雙晶亮的眸中印出了龍湛逸的身影。輕撫袖口的紋飾,繼續道:「不相信我沒關係,但我希望你可以相信天下的百姓。」
  
  「呵呵,你這是在對本王說教嗎?」在慕容若無身前停下腳步,龍湛逸迫使她直視自己,也許在某個層面上,他是希望她可以明白自己對她的感情。
  
  這樣的龍湛逸雖讓她覺得奇怪,但也讓她安心。這個時候的他所表現出的一切,才符合他的實際年齡。
  
  不知怎麼回事,龍湛逸突的飛來一句。「慕容若無,你會心甘情願的留在本王身邊嗎?」其實在去到慕容越蒼被囚禁之所的時候,他已經有了選擇。
  
  財富可以累積,寶藏可以挖掘,戰爭的勝利可以多次贏得,而慕容若無卻只有一個,失去了就再也無法重來。
  
  龍湛逸並不是一個死腦筋的人,也許可以說,他是比任何人都渴望得到自由,渴望在廣闊的世界肆意馳騁之人。只是現實條件的束縛,使得他得到了很多,卻失去了更多。
  
  於是,失去的,便永遠比得到的多。
  
  「長著翅膀的鳥兒,是不會永遠停留在一個地方,適合它們的,並不是金絲的牢籠,而是廣闊的天地。」
  
  「如果本王願意把牢籠變成天地,還她一個自由世界。且本王只做她疲累時的休憩所,你說這樣的話,本王還有機會嗎?」
  
  提起及地之裙擺,邁動步伐,走到波光粼粼的湖邊,看著水中之月,慕容若無淡淡的道:「很多事情好比鏡花水月,只要伸手觸摸,這美麗的畫面就會消失。」雖然說的很隱晦,但龍湛逸還是聽出了拒絕的意味。
  
  「以前那麼對你,是本王的不是,如今,本王便向你道歉。」
  
  「嘩啦——」本該在湖面上的手突然沒入了水中,慕容若無不可置信的抬頭望著龍湛逸,似乎覺得方纔她聽到的一切只是虛幻而已。一個堂堂在上的帝王,竟會向一個普通人道歉,這些,會是真實嗎?
  
  以前的自己,真的是把她傷的太重了,想要挽回看來是難上加難。不過他龍湛逸一旦認定的事情,便絕不會輕易放棄。
  
  狐狸眼中是溫情的流轉,伸出手把慕容若無從湖邊拉起,輕輕擁入懷中,有些好笑的看著她那驚訝到不知所措的表情,輕聲呢喃道:「佛說,前生五百次的回眸,才換的今生的一次擦肩而過。從今以後,不論發生什麼,我都會擋在你面前,保護你,珍惜你,再也不讓你受到一絲傷害。」
  
  感受著從未有過的溫暖,慕容若無明知不可以沉溺其中,卻還是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帶著疑惑問道:「你不怕我是御國的奸細,是來害你的嗎?」
  
  很是輕柔的吻了下慕容若無的額頭,龍湛逸看著她的容顏,輕聲說道:「連你自己都無法相信這句話,我又怎會相信呢?」
  
  「本王」象徵地位,拉開與人的距離。如今,他用「我」自稱,只是為了得到機會,得到能夠獲得幸福的機會。
  
  一輪明月,分隔兩個世界,一邊兩人相依偎,一邊一人獨徘徊。
  
  提著佩劍坐於樹梢之上,清冷月光灑在週身。「你是個笨蛋,可我也是一個笨蛋,不然我為何又會為了你而擔心,而憂慮呢……」黑曜石般的眸中,只有淺淺的笑意和淡淡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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