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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拓印]屍官經年[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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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14 21:29:44
續 第三十三章
刑天望著面前飛旋的金色光籠,緩緩道,[三才封一雖能借符界將陰魄濁氣暫時驅散,但越是高等的咒術越是熬神勞力,你又能支撐得了多久?]他抬起一臂,剛被旋風吹散的黑氣又團團聚在一起,他橫手一揮,那團黑氣朝祭髒堂角湧去,沿著牆內壁不斷向兩邊擴散,過了不久便將內堂一周圍了個嚴嚴實實,攢動的黑氣就如同烏雲疊成的牆壁一般,綿軟厚實,遮擋了從入口出射進來的天光,祭髒堂內的光線暫態暗了下來,盤旋的光欄和法陣,在一片黑暗之中更顯燦光斑斕。
  經年見刑天施過這一手後,退了幾步斜靠在石柱上,眼中精芒一閃而過,冷笑道,[封魂術禁冊所載,七魄交合,天魄地魄人魄必不相生,三魂保體,天魂地魂命魂附頂歸一。你刑天魔魂一部分交合于陳木陰魄之中,一部分被封於青龍鏡內,若不先散出陰魄,一旦魔魂入體,萬一與陰魄相斥,陳木的肉軀難保不被牽累……不過,體內陰魄盡散,你的手腳還靈便麼?]
  刑天半垂眼簾,喉間溢出一連串低笑,陰陰的道,[不錯,這便是天劫,若要納魂必先去魄,這刻若是你撤防攻來,我恐是毫無招架之力,若先毀了這肉身,魔魂便無處可蔽,待日晝天象一過,雄陽克陰,魔魂便會消散於天地之間。]
  經年咬了咬下唇,冷道,[你倒是挺大方的,就這麼漏底,不怕到時候真功虧一簣,永無翻身之日麼?]
  刑天哼哼一笑,反問道,[那你為何不撤下符界攻我命門?還在等什麼呢?]
  經年朝旁唾吐一口,[我呸,我撤了符好讓你把陰魄罐進五爺體內是吧?本來那聚魄引魂的步驟得在體外完成,再經由二鏡中和導入肉軀內,但若換了五爺這比鋼筋鐵骨還堅實的身子,就算不靠那兩面鏡子也能經受得住魔魂入體,還省了不少麻煩,你這如意算盤打得精,我都差點兒以為你真打消了動五爺的念頭,嘿!真是賊心不死!美得你跟臭雞蛋似的!]
  她橫眉怒目,罵罵咧咧,刑天也不在意,只直身往法陣裡移去,邊挪動邊道,[這本是樁不會賠本的生意,只是賺多賺少的區別,若你不再與我為難,我便放你和屍五爺離去,這對我來說亦毫無損失。]
  經年罵道,[放你的臭屁!]話音未落,屍五爺已如離弦之箭般沖出光欄,那光欄經他這麼一撞,竟碎裂成點點星光。刑天腳剛要邁進法陣,卻被屍五爺一手鉗上咽喉,按倒在地上,另一手拉著他的右胳膊往上一拽,咯啦啦,連筋帶骨從軀幹上硬是給扯了下來。
  經年收了三道紅符,往前走了數步,見圍繞在堂周的雲牆仍是動也不動地吸附在牆壁上,不由咧嘴笑道,[果然,你這會兒連驅動陰魄的氣力都沒了,更甭提將那玩意兒塞入五爺體內,要不是我腦子動得快,可真給你唬過去了!]
  又是咯啦一聲,刑天的左臂也給扯斷,但他仍舊面不改色,輕輕笑道,[既無痛感亦不會死,雖無力引動陰魄,但你們同樣出不去,待時辰一到,魔魂陰魄交融合一,肉軀自會重新相接癒合,你們又奈我何?]
  經年雖心中不甘,卻也知道他說的是事實,環視四周,觸目所及之處盡皆濃濃的黑雲,她將目光定在法陣上,但覺有一股莫名的力量緩緩攀升,充斥陣內,就在視線流轉的時候,她注意到刑天微抿嘴角,眼珠有一瞬間的偏移,雖然片刻間便恢復原狀,但這細微的變化又怎能逃得過經年的利眼。
  只一刹那,她心頭便有所頓悟,想來刑天之所以走出法陣,便是要叫他們誤以為這法陣是擺著好看,只借此來拖延時間,但這當口再想想,方才雙咒合一也破不了這法陣,顯然不是隨意架起的障眼物,但明知刑天在引魔魂之術期間必經天劫,怎的在這關鍵之處卻無人固守?莫非真是堅信此陣無人可破?
  經年腦中疑惑重重,心思急轉,卻越轉越亂,但情當此時,也容不得她多想,橫豎是別無他路可走,不如搏上一搏。
  打定主意後,經年吐納兩口,額角青筋疊暴,目瞠欲裂,兩隻眼珠倏然變色,卻不是如之前陰陽眼或鬼眼那般,而是兩邊眼珠俱化為透明,眼白卻密密麻麻現出無數黑點附著其上,乍一看去,形容甚是恐怖。
  她凝神看向法陣,只一瞬間便在法陣端頂找到了陣眼,她平持玄罪當胸,雙腿微屈,將聚在丹田的真氣逼向右臂,玄罪劍身陡然伸長十尺,劍鋒呈錐形,更形銳利。只聞她低喝一聲,猛地彈起,縱到法陣上方,似把全身的氣力都用在這一劍上。
  經年為了破陣,不敢有絲毫分心,是以沒看見當她跳起的時候,刑天嘴角泛起了一絲詭笑,劍鋒以破竹之勢插入法陣頂端,霎時間電光四射,一道白光衝破房頂直入雲霄。這時經年才看清楚,法陣中心被挖出一個大洞,地洞中擺放著一個七孔巨鼎,洞內陰水沒過鼎蓋,那鑲嵌在八卦盤內的不是青龍鏡又是什麼?
  經年翻落到地上,叫道,[青龍鏡?]腦中靈光一閃,瞬即發覺這陣中的古怪——道家的法眼本就是通過陰陽兩氣的流動特徵來辨識事物,那法陣的咒文原本是刻在地上,刑天在咒文中心的佈陣處鑿洞埋鼎,那法陣作用于鼎上方,恰巧變作一層遮蔽視線的帳幕,而青龍鏡的陰氣被地底陰水一沖,不僅陰氣分散在水中,水波動盪更是改變了氣流方向,難怪鬼眼沒分辨出來,只以為是地底陰氣在地脈中游走而產生的正常反應。她心頭甸甸發慌,怎麼也沒想到費盡周折,想破腦袋,竟還是中了別人的圈套。
  刑天這時被卸了兩條膀子,屍五爺以腳掌摁在他胸前使得他無法動彈半分,他卻不改愜意,瞧見法陣被破,更是面現得色,偏頭瞅著經年,仿佛在欣賞她的神情,待到經年收起詫異,冷冷看過去的時候,他才輕輕笑了兩聲,道,[祭髒堂的法陣本就不是為引魔魂之術所設,四大陰穴內的陰水俱是此處瀉出,這法陣屬性純陽,陰力雖可滲透卻無法破陣,唯有靠純陽的剛力,方能以強破強,是以我等雖能任意出入卻對此陣束手無策,而如你這般的大活人,雖進不得陣中,卻不是無計可施。]
  經年狠狠瞪了他一眼,心道,既然破陣是正中刑天下懷,那麼必是有什麼沖不破那陣,陣法一破方能釋放出來,若四大陰穴的陰水真是由這裡瀉出去,那這法陣定然有封鎖陰氣的作用。
  想到這裡,經年趨步走近,看了一眼巨鼎,發現青龍鏡上的三顆珠子全變得黯淡無關,她心念一動,暗叫聲[不妙],提劍便往鏡面上刺去,卻聽到刑天說了句[遲了],劍刃破水而入,還沒觸上鏡面,就見巨鼎的七個孔內鼓出一團水泡,絲絲縷縷的青煙蒸騰出水面,升到上空彙聚成一股,朝著堂壁一角飄去,鑽入烏黑稠密的濃雲之中。
  那雲牆吸收了青煙之後啪地散去,就見一道亮光自壁角朝石級上劃過,順著柱子拐了道彎,經年拔足追上去,屍五爺卻動也不動,像尊石雕般維持著半跪的姿勢,被他壓制住的刑天卻縱聲狂笑,一道細細的黑氣隨著笑聲不斷溢出喉間。
  就在這時,堂外傳來中氣十足的雷吼,[兀娘賊!老子看你能笑到啥時候!]
  刑天猛一吸氣,笑聲驟停,他勉力抬頭往聲音發出的地方看過去,就見盧懷任從石柱後拐了出來,經年跟在他身側。他大踏步走下臺階,胸腹處的衣物上閃爍著一團刺目的光斑,隨著他每走一步便上下晃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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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14 21:35:13
第三十四章
且說經年追趕那道亮光徑往殿后的通魔道跑去,剛出了後堂口,便見盧懷任迎面飛奔過來,那道亮光劈面射過去,盧懷任搶步上前,把口一張,竟將那亮光吞了去。經年一驚,先留意到他肚腹那塊有一圈白燦燦的光斑,忙大步跨到他身前問道,[大哥!你沒事兒吧?]
  盧懷任對經年只笑了一下,嘴巴緊緊抿著,像在憋氣那般,經年瞧得心慌,正待細細察看他腹上的那塊光斑,卻見盧懷任搖了搖頭,拔腳先往正殿裡沖過去。經年見他趕得忒急,只好發步趕在他身後。
  盧懷任還沒進到內堂裡,剛跨上幾層石級,便聽到刑天猖獗的笑聲,他心火一起,張口便叫駡出聲,[兀娘賊!老子看你能笑到啥時候!]
  尾聲還沒消去,人便轉過柱子,大剌剌地站在觀祭臺上,橫眉怒目,惡狠狠地瞅著臺階下麵。經年稍後趕至,從側後方悄悄觀察盧懷任的臉色,但見他面皮蠟黃,眼白充血,口唇泛白乾裂,額上漫步著豆大的汗珠子,一顆一顆直往下滾,說話間雖不失常時威風,卻帶著喘息,活像是六月天裡頂著大太陽趕得好一陣路。
  她心下不安,又拿鬼眼瞧他肚子,竟瞧見那裡頭滾著一團圓圓的像是靈丹般的物事,一股熱流就自那圓團上散發出來,順著丹田往四肢百骸遊走,但這熱力說不出的古怪,經年也弄不清那圓團到底是什麼。
  盧懷任瞥見經年的神情,嘴角扯出一抹笑,重重喘了口氣,調侃道,[看小妹子皺得個苦瓜臉,有啥事鬧不清的,怎不開口問大哥?]
  經年這回卻沒油嘴滑舌的調侃回去,只是見盧懷任雖面帶笑容,但那肚腹處的光斑每閃耀一次,他的臉頰便抽搐一次,喘息聲也越來越粗重,心裡頭隱隱有了些見地,聽他時而喘得甚急,不敢隨便惹他說話。
  盧懷任見經年不吭氣,連唉了兩聲,下了層臺階,抬手朝著刑天一指,道,[這廝算得倒真周全,若不是我先得了風聲,豈料到會有這麼一手?]接著便把見聞細細說了一番
  原來他出了內堂,順著通魔道一路搜尋,在道路盡頭的牆根下發現一角結界,這結界設得十分巧妙,介面平地延伸,只不過一幅內棺大小的面積,若不是盧懷任事前得還情點撥,要找到這一處玄妙當真是難上加難。於是他便使了個法兒破了界,掀開地上鋪的石板一看,底下躺的不是刑天師又是誰?
  經年驚道,[刑天師怎的在那裡?]
  盧懷任道,[我去看時,那傢伙像入定那般,雖還有氣兒,卻毫無意識,他雙手抱著胸,臂下露個陰邊兒出來,我拉開看一看,果然是白虎鏡,那鏡面兒朝下,正對著那廝胸膛。]說到這裡,他喘了口氣,從懷中貼肉處掏出白虎鏡,卻不交給經年,只牢牢攥在手上,又繼續道,[我把那廝翻了個身,就見他後背一片濕漉漉,再瞧那石板窟窿裡不知啥時候被人挖出一個洞,伸手進去探不到底,只一眼兒透涼的水。]
  經年一拍手,道,[那洞和這邊法陣中心的坑鐵定是相連的,那洞裡的水就是從這坑裡引出去的陰水!]她伸手拉盧懷任的衣袖,朝左下方指了指,又喃喃道,[既然兩個坑洞是相連的,這邊青龍鏡的陰氣也能透水傳到那一頭,看來刑天是打算舍陳木而拿元天師的肉身來收納魔魂……]
  盧懷任道,[不錯,通魔道那處結界裡也設了一個陣,想來他做好了兩手準備,陳木不成就轉移到元天師身上。]一邊說一邊步下臺階,走到刑天頭前兩步,冷冷地俯視下去,[你方才釋放靈魄出去,便是要將靈魄先棲息在元天師體內,由著白虎鏡護住那肉身,等時候一到,魔魂一納,可不萬事大吉?]
  經年這時也跟到近前,聽盧懷任這麼一說,脫口便問道,[莫非方才被大哥吞下肚去的便是刑天的靈魄?]說到最後,不免大驚失色——刑天的靈魄有多猛惡?所以才要特別設法陣,用白虎鏡來護體,盧懷任就這麼將之吸了進去,免不得要五臟潰爛內腑俱腐。
  盧懷任轉頭對經年道,[瞧你慌的,連情緒也顧不得藏了,你大哥有靈符保體,一時半會兒還撐得住。]就這麼說的時候,眉頭卻不住上下跳動。
  刑天仰面躺在地上,初時的驚訝只在眼裡一閃而逝,現下又恢復了怡然自得的從容,只見他微微張口,聲音幾不可聞,[甚麼靈符保體?你肚內的可不是青龍鏡上的四神珠?沒想到找遍全境,最後落在你手中。]
  當年為瞭解封青龍鏡放出魔魂,元天師掘開四大陰穴,將四神陽珠投入陰穴裡以陰水煉養,消磨其上的咒力,待到陽珠被煉為陰珠,已不知過去多少年,那四大陰穴早不是往日的荒土,有兩處還成了人煙密集的風景勝地,是以元天師才打著興建廟寺的旗號急於收地,打算神不知鬼不覺地挖出陰珠,誰知三處陰珠都順利找到,唯獨南嶺將軍府內的陰穴裡被人開鑿建了地下墓穴,破了一道土壁,叫陰水順著地脈流了出去,陰珠許是跟著水流被沖到土壁外面,也不知流向哪裡,元天師暗中差人四處尋找,卻沒尋著蹤跡。
  經年頭一次瞧見青龍鏡時,那上面的珠子早已咒力全失,盡是陰腐氣,所以恰才看到盧懷任肚裡那顆陽力充沛的靈丹也不知是什麼,這會兒被刑天點破,也是訝異非常。他們一路共進退,若有顆這般的珠子藏在身裡,哪有毫無所覺的道理?
  盧懷任瞧出經年的疑惑,苦笑了一下,顯得有些疲憊,他歇了會兒才問道,[小妹子,你可還記得梅嶺鎮上的事兒?]
  經年點了點頭,盧懷任仰頭兀自笑了會兒,歎道,[這下不相信天也不成了。想那日我們一群人上了梅嶺,卻見滿地落花,一片狼藉,那小道爺倒在花裡,也不知發生了啥事,尋遍了山裡山外,哪見著半個妖魔鬼怪?只得商量先扶了小道爺下山,說來也巧,我正要上去拉小道爺的時候,腳前踢著了什麼東西,骨碌碌滾到小道爺手邊,俯身一看,是塊鵝卵大小,雪白光潔的石頭,我見那石頭色澤近似玉玨,便收在身上,打算日後找個手藝好的師傅給雕個壓袍墜子……]
  盧懷任停下喘息,眼珠朝下瞅向刑天,刑天看了他一看,緩緩閉上眼睛。經年尋思道:那鵝卵大小的石頭莫不是小乖蛇吐出的靈丹?]只這麼想著,卻默不作聲,只盯著盧懷任。
  盧懷任待喘息為平,接著道,[後來便是去閻王寺的事兒,那日,還情姑娘找我,說我身上懷有至寶,叫我拿給她瞧瞧,我哪裡知曉自個兒有啥寶貝,只得把身上的物品一一拿給她參對,她便只取了那石頭,先將青龍鏡封魔相關的事細細告知,又道這石頭裡包的便是那鏡上的一顆法珠,原來靈蛇自雪山順著黑水河一路南游,無意間吞了延地脈被沖入河裡的靈珠,因而得了百年道行,後闖入梅嶺占地為王,不想被小妹子你給收了。還情姑娘道陽珠之上裹著一層靈蛇的氣囊,遇風便糾結在一處形成石衣,可以封閉外散的靈氣不叫人察覺,是以讓我將石塊收好,不到緊要關頭都不能砸開來,遂連你一干人都瞞了過去。]
  經年瞥了盧懷任一眼,見他蹙著眉頭,弓下背去,一手捂著肚子,忙上前扶著他,問道,[盧大哥,你這會兒砸了石頭,吞了靈珠,就是到了緊要關頭,那姑娘到底還和你說了些什麼?你可別叫我犯急?]她越瞧越不對勁,越聽越膽戰心驚。
  盧懷任淡道,[還能有啥?不就是對付大魔頭的法子唄,那姑娘叫我來這堂裡先尋著鏡子再作計較,說遇到難處就砸開石頭,方才那通魔道上的陣法也全奈這珠子神通才破得了。]
  經年對如何破陣如何降魔早不放在心上,只這盧懷任瞞著所有人走到這當口,怕是和還情商量好了什麼事,便問道,[盧大哥,你老實說,對付大魔頭的法子到底是什麼?不是你吞了陽珠吸了靈魄就了事吧?刑天靈魄還沒全離體,你倒是要怎麼打發?不妨說給小妹子聽聽?]
  盧懷任笑笑,抬頭看向法陣上方,屋頂上的破洞,但見一抹黃光幽幽散下來,他身子一挺,卻不回答經年的問話,只正色道,[小妹子,勞駕你請五爺讓讓,大哥有些話要問仁……刑天。]
  經年瞧見盧懷任在說[仁]這個字的時候,眼神黯淡了一下,但過不久卻自眼裡射出兩道利芒,便是人打定主意去做某件事時那種鐵打不動的堅毅,她盯著瞧了半晌,盧懷任也昂著頭與她對視,目光爍爍,只像將一身豪氣全聚在了雙眼中。
  經年道,[大哥要妹子讓,也叫我讓得明白,讓我先曉得這一讓,會讓出什麼結果來。]
  盧懷任道,[你不讓,這時辰一過,大哥熬不住,魔就封不成啦,需得先把刑天帶到那法陣中心,催動陣法再起,以白虎鏡借天光將青龍鏡陰珠的陰氣洗去,再將陽珠中的魔魄嵌入青龍鏡內,仿效師祖的做法,不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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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14 21:35:49
續 第三十四章
他說的輕巧,真做起來又哪會這麼簡單?經年不是好唬的三歲孩童,她不關心別的,只問,[你只答我一句便夠了,若封魔成了,盧大哥會怎樣?還能好端端地請妹子去吃肉喝酒嗎?]
  盧懷任一愣,卻不知該怎麼答她,嘴唇顫動了半天,擠出一個笑容,頗顯淒涼,他不看經年,只看向閉眼假寐的刑天,軟聲軟語地道,[小妹子,算大哥求你,就這一次,讓我來吧……]雖仍然沒給經年正面應對,但這番話說出來,便像是印證了經年的臆測。
  經年道,[就這一次……哪還來的下一次呢?]見他的神情,不依他怕也不成,盧懷任的五臟六腑早被靈珠的陽氣殘嗜,若不是手拿白虎鏡,憑藉鏡中靈氣護身,只怕那陽氣早破體爆出,哪還容他站到現在?而眼下,就算是將那靈珠取出,能保命的幾率也是微乎其微。
  這是早在吞了靈珠時便註定下來的結果,經年心裡卻也有數,只是當真要眼睜睜看他送死,心頭又掙扎得很。
  盧懷任又求道,[小妹子,莫不是要大哥枉來這一遭嗎?]他本想說枉死,見經年滿面愁容,那個[死]字怎麼也說不出口。
  就在這時候,殿外傳來一陣鼓噪,像是許多人爭先恐後地往裡面湧來,經年嗒嗒嗒跑到門口站定,對屍五爺輕道,[五爺,過來吧。]
  屍五爺仍舊維持原來的姿勢,動也不動,經年心想:是了,盧懷任身自天尊寺,五爺自然也不捨得任自家同門後輩去做自尋死路的事兒,但左右都沒退路,這會兒折騰不折騰都沒得回頭了,只叫他遂了心願安穩去吧。
  便又提高音量喚了兩聲,屍五爺才緩緩的收手,立起身來,躍到經年身邊。
  只聽通神道上腳步聲嘈雜,經年偏身一看,正是殿下領著一隊人馬趕了過來,玄影緊隨在殿下身側,黑色勁裝破開了幾個口,右臂綁了一圈血漬斑斑的布條,殿下的頭冠歪在一邊,劍鞘空蕩蕩地懸在腰側,後面青青的一片竟是步兵團的人。
  殿下率先跑到堂口,被經年伸出一臂擋在外面,他先盯著經年細細瞧了一遍,露出寬心的微笑,接著看向堂裡,見刑天倒在地上,盧懷任正把他拖向堂中央的法陣裡,問道,[盧兄弟這是在幹什麼?地上的……莫不是陳木?元天師在哪兒?]
  那日自土窯鎮一別,殿下自往丞相府上去討兵馬,只把矛頭對準元天師,卻對陳木的變故一無所知,在宮裡與經年匆匆照了個面,也沒來得及說話,是以看到眼前的場景兀自一頭霧水。
  經年笑道,[殿下,你真個行事莽撞,啥都還摸不著邊就敢興兵造反,累得賢臣相平白喪命。]
  這番話像在打趣一般,並不含半點責怪的口氣,卻叫殿下面上一紅,囁嚅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經年只道殿下一時心急才趕不及地去搬救兵,卻不知曉殿下與賢臣相早就暗中招兵買馬,策劃多時。若是太子能順利登上王位,這場戰勢必要放在繼位後,用來肅清宮中的敵對勢力,但現下既然頒了聖旨要廢儲君,便是叫他們處於被動局面,趁著新君尚未登基,借剿除元天師為名也好在事後擺脫一個[造反]的罪過。
  但三皇子會招回鎮守邊境的鐵騎兵團回來助戰也在意料之外,若不是那一彪騎將當關,校場的關隘雖註定要損兵折將,卻也不算太難突破,只可惜賢臣相一馬當先會敵首,被鐵騎兵的團長一刀下了首級。
  經年見殿下不說話,只歎了口氣,將陳木的變故草草說了個大概,于盧懷任與陳木之間的糾葛卻隻字未提,只叫他明白元天師是受了刑天的旨意屈居在這宮牆內,等時機來臨便做法解放刑天的靈魂,好讓形魔再世。
  殿下早就從經年口中得知關於青龍鏡封鎮魔魂一事,加上談話間多有提及,對於元天師的動機也摸了個六七分准,這時倒不覺訝異,只是沒料到一路跟在左右的僵屍行頭竟然就是幕後的主使者,之前的處境當真是兇險萬分。
  殿下一面聽一面留意堂內的動靜,當見到盧懷任將刑天拖到法陣上那口大洞邊緣的時候按著小腹幹嘔,不由急道,[咱們不去幫忙嗎?就靠盧兄弟一人成不成?]
  經年道,[成,咱們只要看著就成!]這話說得又快又乾脆,還帶著一股不容他人質疑的氣勢,只叫殿下把剛跨上門檻的腳又縮了回去。
  盧懷任嘔出一顆玉白珠子拈在手裡,又哇的一口吐出大灘黑血,殿下往裡探身,卻被經年擋在門檻外,玄影始終站定殿下後方,那些青衣步兵依令行事,沒得到命令都只惴惴地站在原地。
  盧懷任先自洞中的鼎蓋上取下青龍鏡,將玉珠安在龍眼上,再把青龍鏡豎立在法陣南向的弧形溝槽內,鏡面對向法陣中心,接著扶起刑天,讓他面向青龍鏡盤坐,自己則捧著白虎鏡坐在他身後,一手支住他癱軟的身子,一手捧著白虎鏡,將鏡面針對其後背,而刑天頭頂正對屋頂上的破洞,那破洞便是方才經年破法陣時留下的。
  將刑天扶正後,盧懷任轉頭看向經年,道,[事後麻煩小妹子把這兩面鏡子交給還情姑娘。]
  經年點了點頭,盧懷任又道,[見了那姑娘,啥也甭問,她受著那腳枷的刑罰,說得越多那腳枷就收得越緊……]
  經年又點了點頭,此時心中千言萬語,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靜靜地看著盧懷任。盧懷任回給她一個寬慰的笑容,這時一束白光自洞中射將下來,直照在刑天身上,地上的法陣隨之散出點點螢光,慢慢朝法陣中央聚攏,點點螢光飄入白虎鏡內,原本黯淡的鏡面又發出耀眼的光芒。
  這時,一直沉默的刑天開口了,只聽他輕笑兩聲,幽幽地道,[莫怪你能在通魔道上找出結印點,原來是閻王寺插手……叫你以丹田陽氣催動四神陽珠,仗白虎鏡護體,交自身肉體為容器,吸納魔魂導入四神陽珠,再將陽珠嵌入青龍鏡內,以天光催動法陣再啟,借白虎鏡靈氣重施封魂禁咒,連我這軀體中殘留的一絲魔魄也送進封咒中……但你可知道,封魂術乃三大禁咒之一,本不該凡人使用,若是用了,必遭劫難。]說到這裡,他有意無意地朝經年瞥去一眼。
  盧懷任咬牙切齒地道,[我本來就是個死人,還怕什麼?多蒙你給我續命,我才能苟活到現在,親眼瞧見你的下場!]
  刑天輕哼了一聲,低道,[既然點撥你到此,卻不告知你真相,可惡可惡……]
  盧懷任瞪眼問道,[什麼真相?你什麼意思?]
  刑天偏頭朝後望了一眼,呵呵笑起來,[你可怨恨你的仁兄麼?你可知他當真是為了你才不顧一切使了封魂的禁術,只是那本所謂封魂術實則為移形換體的禁冊,是我給他的,因他救你心切,病急亂投醫,不管禁冊真假只待試了再做道理,卻不想把一條命也給搭上了。]他停了一會兒,偏頭瞥見盧懷任張口結舌,便又道,[直至風花穀之前,你那仁兄便真真切切是甘為你交心換命的朋友。]
  盧懷任呐呐道,[那風花穀,仁兄之所以發狂……]
  刑天接道,[他本就是我看中的好皮囊,自然是在移形換體術上追加了三道操魂咒,何時要用它,只需催動咒術,便能換得他來。]
  盧懷任問道,[你將仁兄喚出風花穀,就是為了取他肉身來用?那他自己的魂魄又如何?]
  刑天道,[魂魄被驅離肉身之後何去何從,你做屍官的還會不清楚嗎?]
  盧懷任聽他這麼說先是愣了一會兒,繼而吐了一口氣出來,嘴角微微上揚,眼角也隱隱閃出淚光,只見他一面不停搖頭一面喃喃自語,[原來真是我錯怪了仁兄,太好了,實在是太好了……要小弟也有幸到天上做個逍遙神仙,便去找仁兄你喝酒賠罪……]說著說著,口角不斷流出血來,他只咧著嘴笑,聽到好友自始至終都沒背叛過自己,那份狂喜湧上心頭,哪還感受得到肉體上的痛苦,更不曾細想刑天為何要在這時候說出這些話來。
  天上的紅光漸斂,日頭西下,濃雲遮蔽下,萬物盡都被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突地,一束白光降下,正降在祭髒堂上,從屋頂破洞處直射下來,照在盧懷任與刑天身上,這時白虎鏡突放異彩,七色光直往刑天縈繞而去,像一條條斑斕的錦帶繞著刑天飛旋飄蕩,就見幾縷細細的黑氣自刑天七孔中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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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14 21:36:25
第三十五章
失去元神的軀體就如同一副空皮囊,待黑氣盡數被吸入鏡中,刑天的身子便軟軟癱倒在地上。就在這時,青龍鏡與白虎鏡倏然散出紅光,俱照在盧懷任身上,便見一縷青煙自盧懷任頭頂蒸騰而出,咻一聲射入方才嵌入青龍鏡的玉珠內,白光沿著鏡框遊走,暫態將其它三顆玉珠點亮。
  此時,交會在盧懷任身上的紅光直竄天際,衝破雲端,團聚的濃雲逐漸散去,祭堂中央的法陣也黯淡下來,就見盧懷任垂著頭盤坐在原地,七孔中不斷有黑血湧出來。
  時至夤夜,三星歸位,日畢于蔭,紅光漸隱,明晃晃一盤陰月高掛天頭,經年見天象已恢復正常,方才放開殿下,退身讓到門邊。
  殿下吩咐兵將在外把守,率玄影護衛往法陣走去,玄影上前先探了探盧懷任的鼻息,在他胸前搭了一會兒,又摸上刑天后頸處,然後直起身,對殿下搖了搖頭。
  殿下怔愣半晌,回頭望向經年,結結巴巴道,[盧……盧…..盧兄弟他……他沒氣了……]
  經年握緊屍五爺的手,隔了許久才吐了一句話出來,[人死了當然沒氣。]隨即旁若無人地走過去收了兩面鏡子,全部揣在懷裡。
  殿下見她對盧懷任的屍首瞧也不瞧上一眼,不免感到意外。聽她平日裡左一口大哥又一口大哥叫得多親熱,怎的人死了不落半滴淚,連分毫眷念也感受不到。
  殿下不願相信經年是如此無情的人,只道她是強忍傷心,不忍心再多看一眼,見她走回來時,投給她一個寬慰的笑容。
  誰想經年只一徑瞧著屍五爺,對殿下的笑臉視而不見,殿下自覺尷尬,輕咳一聲,作勢往兩邊張望,納悶道,[怎麼不見元天師的影子?]
  經年把手往通魔道的方向一指,閑閑提醒他,[人在後邊兒躺著。]
  殿下聞言,忙下令叫玄影帶著十數名兵士往通魔道尋去,豈知那一干人眾才踏上幾層臺階,就聽喝斥聲打觀祭臺上傳來,[大膽!誰敢在此造次!?]
  眾人尋聲望去,只見有兩人從石柱後方繞出來,當先一人鎏冠黃袍,腰束金縷帶,昂首闊步走到觀祭台中央站定,正是當朝天子。隨後緊跟著的人渾身上下濕漉漉一片,連頭髮都在滴著水,不是元天師又是誰?看他的樣子顯然是從陰水裡剛爬出來沒多久。
  外頭的兵士一見到皇上都齊刷刷跪下來,經年悄悄拉屍五爺跨出門檻,借牆壁掩身。玄影也帶著部署退下石級拜伏在地上。
  元天師偏頭掃了法陣一眼,看到趴在地上的屍體時眉頭緊皺,匆匆別開臉,轉而看向堂外,厲聲道,[穆禦官,你好大的膽子,見了皇上還不下跪?]
  經年背靠牆壁,拉著屍五爺的手,透過半隻鬼眼看向皇上體內,卻發現纏裹心臟的咒符已解,不由暗自詫異,再看皇上的面色紅潤異常,與不久前判若兩人。
  皇上背手俯視,隔著三重頂冠流蘇,叫人看不清眼神,只聽他沉聲道,[皇子造反,罪加一等!]
  元天師緊接著將手一揮,喝道,[還不將人拿下!]
  一聲令下,從堂外兵將中竄出五名青盔兵士,疾撲向殿下,亮出佩刀便待砍上,危急時刻,玄影化劍為長鞭,使出大焰火龍一式,將五名兵士盡數掃開,隨後跳到殿下身邊護持。
  經年看那五名兵士眼露凶光,口中赫赫呼氣,心知他們必是中了操心術,正準備提醒殿下,卻見玄影側轉上半身,將臂一甩,發出五根銀針,各中那五名兵士的眉心,中針者猶如被點了穴一般,定在原地再也動彈不得。玄影再揮一劍,將五人的腦袋齊頸削落。
  殿下手指皇上,厲聲質問,[父皇今在菩提宮修身養息,你又是元天師從何處找來的妖孽,膽敢在此冒充聖皇!?] 又轉頭對堂外兵將下令,[還不快將人拿下!?]
  眾兵將你看我,我看你,都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幫哪一方拿人。唯有經年看得清楚明白,且不論皇上有沒有被人操縱,但觀祭臺上確實是貨真價實的天子,殿下故布疑陣必是另有所圖。
  就在經年思考的同時,元天師縱身一跳,跳到刑天屍首旁,經年見他將刑天的身體扛在肩上,忙示意屍五爺上前攔阻,但喚了一聲後,半晌不見反應,她又叫了兩聲,屍五爺才緩緩上前,動作卻是僵頓不開,一如剛進風花谷時那般。
  經年心下忐忑,沒等屍五爺走兩步便又把他喚回身邊。殿下對玄影使了個眼色,就見玄影電般沖向觀祭台,這時,元天師馱著刑天正打算往柱子後面繞,見玄影逼來連忙躲到皇上身後。
  皇上似也不畏懼,直挺挺地擋在元天師身前,玄影不收腳,自石級中斷縱躍到半空中,手中火鞭逐漸恢復原形,劍身如同吸收了火氣一般散射出奪目的紅光。
  經年心一凜,叫聲[不好],往前跨了兩步,眼見一道利芒劃過,玄影已一劍將皇上與元天師的首級斬下。
  殿下的嘴角微微上揚,大步邁上觀祭台,面向堂外兵將,舉起一手,揚聲道,[元天師仗權倚勢,圖謀不軌,于南山游獵時佈線伏擊聖皇再令人充之,幸得賢臣相暗中相助,救得皇上藏于菩提宮內,而皇上傷重難愈,元天師眼線眾多,未免再生枝節,遂讓這妖孽橫行至今,現罪臣已伏誅,不日便可迎接真皇歸位,重振朝綱!]
  玄影當即伏地跪拜,适才隨玄影登上石級的部署也跪倒高呼[萬歲],不多時,這萬歲聲便由堂裡傳到堂外,起伏波蕩,連綿不絕。
  經年只覺得心裡陣陣發涼,緊握屍五爺的手,偏頭對他笑了一笑,輕道,[五爺,我們走吧。]
  說完這句話後,她感到掌心一緊,屍五爺竟沒等她邁步,逕自往前緩緩行出,經年歎道,[原來五爺也不喜歡這地方,是啊,人這麼多,看了就叫人心煩。]
  她也不加快腳步,就這麼任屍五爺牽拖著擠出人群,來到通神道的入口處,解陣提出賢臣相的首級,隨屍五爺順來時的路折返,人屍馬屍堆堆疊疊,癱得到處都是,經年與屍五爺便踩踏著這些屍身一路出得宮去,屍五爺行動遲緩,經年也跟著慢慢走,經半個時辰才越過土窯鎮的窄道,這時,身後傳來一陣馬蹄聲,經年回頭看去,就見殿下孤身一人騎馬追趕過來,到了近處懸蹄翻身下馬,走到經年面前,氣喘喘道,[你要走?]
  經年攤了攤手,[我已經出來了。]
  殿下低頭看著鞋尖,不一會兒,又抬頭凝望經年,[你不是要載入屍五爺的禦冊嗎?待父皇歸位,我便向他呈請,此次你立下大功,向父皇討一名禦屍作為賞賜也不是難事。]
  經年見他說的煞有介事,不禁冷笑道,[歸位?人都死了哪來的歸位?就算真有所謂的歸位,恐怕過不了幾天也會因故傳位吧!]
  殿下面色微變,急匆匆搶道,[你這話又是什麼意思?莫非你以為臺上那人真是皇上?你萬萬不能……]
  經年不等他說完,便變換出一隻鬼眼瞪向他,冷冷道,[你瞞得過別人,瞞不住經年這只眼睛,就算你真從菩提宮接出一個皇上,也是用來避人口舌的幌子,打從被廢儲君的那一刻起,你就盤算好了是不是?]
  殿下被那只變色的眼睛盯住,只覺得內心所想的一切都無所遁形,心神更是像要被吸進去一般,忙別開臉不敢再多看一眼,面對她咄咄逼人的問話,沉默了許久,才苦笑一聲,悶悶道,[在你的心中,我已經成了奪權弑父的罪人了嗎?你以為,我做這一切都只是為了坐上父皇的尊位?]
  經年見到殿下的眼神一黯,不由想起自己曾任玄影護衛的時日,每當下朝,便能在女皇的眼中看到類似的眼神。
  她心中一動,口氣不自覺地軟了下來,[有人對我說過,責任總是隨著地位的高升而變大,地位最高的人便是責任最重的人。]
  聽她這麼說,殿下面露喜色,但只一瞬間便轉為凝重,[父皇再也擔不起這份重壓,所以該由能擔的人替他擔起。]
  經年反問道,[你擔得起嗎?]
  這問話夾帶幾分挑釁,殿下不怒反笑,[你又怎麼知道我擔不起?]
  經年本想說,[若真擔得起還需要玄影來背負這個殺皇殺父的罪名?]但想了想還是將這句話咽回肚裡。
  想當初就是因為怕[雙鳳歸一]這個秘密被破,才將經年放逐,若這時不慎透露蛛絲馬跡引殿下懷疑,怕是只會為玄影惹來殺身之禍。
  殿下見經年不說話,便接道,[出此下策也是無奈之舉,父皇鬼迷心竅,刑天雖亡,但若是讓元天師繼續得勢,難保不會再出現第二個刑天,第三個刑天……到那時,苦的是天下……]
  經年垂下眼,歎了口氣,[殿下,到現在,經年總算是對你有個全新的認識。]
  當時元天師明顯是要帶著刑天的屍身逃亡,拎出皇上壓陣恐怕也是為了拖延時間給逃生製造機會,而聽殿下說的那些話,根本是從一開始就準備將皇上當作冒名頂替者一併剷除,就算他真的不是權慾薰心,但為了達成目的能做到如此狠絕的人,也著實叫人看的心寒。
  殿下聽出她話中的諷刺,嘴唇一動,本還想解釋什麼,但經年卻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把肩上的包袱卸下來遞到他手上,[小道士這會兒還在咱們那天夜宿的人家休息。]手往村落的方向指了指,又道,[麻煩你把這個交給他,這裡頭是賢臣相的首級。]
  殿下手一抖,包袱差點掉在地上,他忙雙手捧好,看經年一臉雲淡風清,忍不住歎道,[有時候,覺得你實在無情……]見經年挑著眉頭對望過來,他自覺失言,乾笑著自嘲,[是……我也沒資格說你,你……真的要走?沒一絲商量餘地?]
  經年正色道,[我走你才該放心,不然你肚裡幾分幾兩都被我看光了,這日子還能過嗎?]
  殿下被她問的語塞,只見經年揮了揮手,[你放心,我不會在外面說三道四,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舒心橋,咱們還像沒見面之前那樣就成了。]說著拉了屍五爺便往左邊的林子裡竄。
  殿下目送他們離去,直至兩道身影消失在密林間,方拉著馬韁轉身走了一小段路。玄影從旁邊的圍牆裡跳出來,隨在殿下身後,啞聲問道,[不要除去後患?]
  殿下輕笑了一聲,[你覺得自己比她如何?]
  玄影直道,[不及。]
  殿下搖了搖頭,[連你都不及的人,何必要與之為敵?橋歸橋,路歸路也未嘗不好。]
  玄影道,[但殿下對她……]話未說完便有一物迎面飛來,玄影接住一看,是個包袱。
  殿下舉手扇了扇,[這裡面是什麼你都知道了,幫我跑一趟吧。]
  玄影微一頷首,點足躍去,殿下這才翻身上馬,一路馳向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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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14 21:37:13
第三十六章 最終回
經年牽著屍五爺取林道投閻王寺而去,屍五爺走一步頓一步,磨蹭了大半天才出林口,這時天方未明,一輪明月掛在天頭,這數日來紅雲不散,染得天空像浸了血一般,此時異象已過,被這銀冷冷的月光照射,竟有一股說不出的清爽。
  經年舉手伸了個懶腰,往旁邊土墩子上一坐,對著屍五爺又開了話茬,[五爺,我剛才都忘了叫殿下厚葬盧大哥的屍體,你說他會不會怪我沒心沒肝?]
  屍五爺自然不可能回應他,經年也習慣了,從懷裡掏出青龍鏡,抬起來迎著月光晃了一晃,喃喃道,[魂都丟了,光一個空殼子有啥好稀罕。]將青龍鏡平攤在腿上,伸手指戳了一下太陽穴,皺著眉頭對屍五爺道,[那個刑天最後說自己不是盧大哥的仁兄,是在出風花穀之後才換的魂,可是後來盧大哥陪我去搶五爺您的時候,陳木明明配合著使出羅漢拳,如果刑天的魂魄是後來才進入陳木體內,怎麼會使那套拳法?就算他是個無所不能的大魔頭……這也太奇怪了,而且到最後才來說這個不嫌多餘嗎?]
  只聽一道幽幽的聲音傳來,[于無心人是多餘,于有心人卻不然。]
  經年一回頭,乍見還情站在身後十尺之遙,她忙拍了拍心口,咋呼道,[嚇死我了,姑娘,麻煩你下次突然出現之前先出個聲提醒一下。]
  還情笑吟吟地走到她身前,看了屍五爺一眼,溫聲道,[我在這裡等了許久,你們的腳程慢了不少。]
  經年抓了抓後腦,[五爺好久沒動雙腿走路了,可能還要一段時間才能適應吧,對了!]她把白虎鏡掏出來並青龍鏡一起遞給還情,[盧大哥叫我給你的。]
  還情接過鏡子,見經年瞪圓了眼睛瞅著她直瞧,笑道,[你有什麼疑惑便問吧。]
  經年搖搖頭,[盧大哥交待過,叫我什麼也別問你。]說著朝還情的腳枷上瞥了兩眼。
  還情歎道,[也難為他如此犧牲,願以三魂七魄轉陰為陽,讓封魂咒的陣法重現,寧可放棄升天的機會。]
  經年聽她這麼一說,禁不住脫口便問,[那不就像我和五爺一樣?]
  還情答道,[不同,他不若你和屍五爺,還有形體可依附,他的魂魄被鎖在四神陽珠之內,只能算是一種無意識態的物質存在。]
  經年心下一緊,又問,[那能不能被解放出來,就是……想辦法讓他升天?]
  還情沉默片刻,緩緩道,[若有一天,四神陽珠聚集的陽力已無需他的魂魄維持,那時,他便能重入輪回。]
  當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經年聽到[咯咯]的聲音自下面傳來,尋聲一看,就見腳枷與腳踝相貼處不斷有鮮血滲出來,經年忙站了起來,這才意識到自己問的都是不能答的問題,她上前扶住還情,見她仍然滿面笑容,不由氣惱道,[不能說的你就不要說,怎麼我問什麼你答什麼?你是不疼可叫看的人覺得疼!]
  還情笑著寬慰她,[無妨,我能告訴你的也只有這麼多,經年,你今後有何打算?]
  經年指了指鏡子,對還情道,[盧大哥說你有辦法恢復這兩面鏡子的靈氣,所以我想麻煩你幫這個忙,也算給我了樁心願。]說著朝向屍五爺微微一笑。
  還情微蹙眉頭,似乎不太贊同她的想法,只問道,[你還未放棄?]
  經年摸了摸鼻子,[留在身邊樂了經年可苦了五爺。]
  還情笑著將鏡子揣入懷中,[苦不苦只有他自己能體會,這樣吧,三年之後,你若仍決意如此,便去千陽湖找我。]見經年面帶困惑,又接道,[即使以千陽湖的陽水煉化,至少也需耗上三年才能讓雙鏡靈氣充沛。]
  經年一拍大腿,[好!那就三年。]說著一蹦一跳地跑到屍五爺身邊,興高采烈地道,[經年可還有時間帶五爺好好玩個痛快!還情姑娘,你要去千陽湖是吧?不如咱們送你過去……]
  經年一回頭,卻哪裡還找得到還情的影子?她眨了眨眼,哈哈一笑,垂下頭低聲自語道,[那姑娘真是體貼入微……]說著,便將頭埋入屍五爺懷中,這次,她沒有再說[冷],屍五爺便緩緩抬起雙手將她圈入臂彎中。
  相擁良久,經年鑽出屍五爺的懷抱,抬起衣袖擦了擦臉,兩隻兔眼還紅通通的,卻先笑了起來,只見她抱住屍五爺的胳膊將頭靠上去,和屍五爺往山坡上信步而行。
  [五爺,三年對咱們來說也忒短了點,不過經年的願望也總算有到頭的一天了,不打緊,五爺變成什麼樣經年都能認出來啦!就算投胎個十遍八遍我也能把你找出來!]
  直到兩道身影自坡頭消失,還情才又自樹後閃現出來,在她身後,多站了一名白衣女子,那女子約摸二十七八歲年紀,除了看起來較為年長,五官長相竟與經年一模一樣,就如同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般。
  還情對那女子道,[你為她捨棄三世輪回,此刻也可安心去了。]
  那女子卻搖了搖頭,[欠你一份情總歸要還,你劫數已過,不能在此逗留太久,就讓我去千陽湖煉化雙鏡,替你一償三年之約。]
  還情知道她想借機見經年一面,卻不點破,只把鏡子交給她,本想就此離開,卻被那白衣女子喚住,只見她躊躇半晌,才開口問道,[只用三年,白虎鏡與青龍鏡就能恢復靈力了嗎?]
  還情笑道,[不嘗試又怎知道成果?你我皆看著他們走過百年歲月,若能助他們實現心願也未嘗不是美事一樁。]
  那女子點了點頭,就見還情懷中的靈碑發出耀眼的光芒,碑面上浮出一行金字:閻王代罪,罪淨身還
  還情微微一笑,抱著靈碑往閻王寺的方向走去,每走一步,身體就似變透明幾分,待到身形消逝,只見自她腳印落處的血漬中長出一朵朵黑色的花苞。
  白衣女子抬眼看向經年與屍五爺走過的山坡,清風一拂,掀起陣陣沙塵,也送來串串銀鈴般的笑聲,不知是幻是真,在聽到笑聲的時候,她仿佛看到兩道背影手牽著手,並肩走在一條沒有盡頭的道路上……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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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6-26 1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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