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投我以木桃
陽光將大樹的枝葉染成了金黃色，隨著黃昏降臨，這份燦爛的顔色漸漸濃郁，最後化作血紅
渺無人煙的森林裏，有個渾身染滿血迹的女孩抱著膝蓋，將頭埋得低低的，就好像一隻藏在沙裏的鴕鳥，將周圍的時間變遷全部無視
巨大的九尾狐狸踏過乾枯的樹枝，穿越林間，匆匆來到她面前後停下腳步，長長舒了口氣
女孩聽見腳步聲，卻將腦袋埋得更低，怎麽也不肯擡起來
一狐一人，在寂靜的黃昏中對峙許久
終於女孩緩緩擡起頭，用眼角小心翼翼地看了九尾一眼，又再度羞愧地垂下去，用細弱蚊鳴的聲音叫了聲：“狐狸爸爸……”
九尾覺得自己此刻應該好好發揚父親的威嚴，將這個亂來的女兒狠狠罵一通可是他醞釀了很久情緒，準備了許多說辭，最後吐出口的卻不是嚴厲的責備，而是沙啞的安慰：“細細……我們回去吧”
“對不起……”秦細的手在顫抖，眼神卻有些呆滯，好像沒有回過神來的洋娃娃
“也不能全怪你，外界種族的欺騙手段太高了，你小女孩家，分辨不出情有可原”九尾的心突然有些抽痛
“不，我分辨出來了，我感覺到他是個自私冷酷的人……”秦細機械般地說著，“他醒來的那個時候，不停想辦法試探和討好我，並擔心自己的傷勢，擔心自己可否離開森林可是……他卻沒有任何詢問隊友的話語，似乎毫不在意共處了八年的戰友死活，就算是雇傭兵團習慣鐵血，也不應該到如此地步”
九尾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聽著她的述說
“從小我看人地直覺就不錯可是這次我沒有相信自己地判斷並在心裏不停地爲他找理由找藉口來抗拒自己做出地分析希望是自己胡思亂想太多”秦細說得有些急“我不想他死因爲他是人類而我……也認爲自己是個人類”
“你不是”九尾地反駁得有些艱難
“我是”秦細擡起頭眼裏有些迷惘和痛苦她不管不顧地說“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可是靈魂卻是人類而且生活很平靜所見過最壞地壞人也不過是飛車搶劫犯那些殺人啊犯火啊都是在電視裏在新聞上才有……幼稚園地時候老師教我五講四美三熱愛小學地時候老師給我上思想品德教育課撿到東西交給警察初中地時候老師說十四歲就要開始負刑事責任偷竊坐牢殺人填命……我……我從前連過馬路都不會闖紅燈……可是現在……”
話未止語嗚咽
九尾伸出前爪拂下了她頭上地一片落葉
“所以我覺得自己無法殺人也不能殺人……”秦細搖搖頭看著自己地雙手聲音有些顫抖“雖然知道殺死他比較安全可是怎麽也做不到……於是決定提高警覺將他平安送出去算了反正我躲避地功夫也不算太差森林又是自己地地盤”
“可是，你沒想到的是他會突然對你下殺手，而且自己毫無抵抗就中招了，這是經驗上的不足，你缺乏足夠的生死實戰經歷，也缺乏面對奇襲的應變能力最讓我擔心的是你的自愈能力並非萬能，如果將身體切碎，或者將腦部心臟同時毀壞後，就不可修復了”九尾歎氣道，“唯一慶倖的是，你還算清醒，沒有自大請來了青姬女王的護衛隊在附近跟隨，在最後關頭，用獸語向在附近狩獵的魔獸呼救”
“我用算過大概要走的方位，然後偷偷請魔蟲告訴武威，說我可能要跟蟲族護衛隊去邊界玩，讓他在今天過來這附近接我”秦細搓著衣角，再次低頭認錯，“是我撒謊，請不要責怪武威……他一板一眼地聽我說話，並沒有做錯什麽”
“算了”九尾微微地眯了一下眼，思考片刻後說，“其實最大的錯誤是在於你太弱了，從內心到身體”
秦細擡起頭，有些不解
“如果你身體足夠強大，那個傭兵的攻擊根本不能傷到你，如果你精神足夠強大，就不會在判斷出危險的時候猶豫不決”九尾拍拍她的小腦袋，語氣突然變得溫柔，“我一直不敢讓你離開自己的視線，就是因爲太弱了，弱得讓我害怕，走到哪里都放不下心來”
“狐狸爸爸……你難道不覺得我剛剛說的那些奇怪話感到困擾嗎？”在這份溫柔中，秦細終於下定決心說出一切，“其實……我……我並不是這個身體的原主人，也沒有失憶，只是一絲遊魂佔據了這兒”
九尾遲疑了下：“爲什麽告訴我這些？”
“因爲我想告訴你，就算……你不能接受我，哪怕是吃掉我也沒有關係，我不想再欺騙下去了”秦細咬著唇，強大的負罪感讓她好像一個犯人，正臉色蒼白地等待著最終審判
搶奪了別人的身軀，搶奪了別人的關愛，這個秘密也是她怎麽也放不下的包裹，每次看見九尾對自己好，開心之餘總是有些心虛，害怕這份感情是海市蜃樓，隨時消失不見
正在她忐忑不安的時候，九尾卻突然笑了起來：“我早就知道了”
他知道什麽？秦細錯愕
“細細……你有說夢話的習慣我早就不止一次見到你在夢中落淚，呢喃著呼喚爸爸媽媽，呼喚朋友，還有些古怪的東西”九尾親昵地蹭了蹭她的腦袋，溫柔地重復道，“這些事情我很早就知道了，別擔心”
“可是……你還……你不是受人之托才照顧我的嗎？”
“胡說！是那個死面癱做事不厚道，給老子拖了無數後腿，所以將你送來做補償”
“不是麻煩嗎？”
“有那麽可愛的麻煩嗎？！”九尾怒斥，他看見秦細的嘴角慢慢勾起弧度，也笑起來，“無論你過去是誰，來自那裏都沒關係，我喜歡這樣的生活，希望可以永遠過下去”
狐狸的聲音低沈，卻帶著深深溺愛終於粉碎了秦細心裏最後一道枷鎖，開啓了她避而不入的心門
放下了，所有重擔統統放下了
徹底的容納和接受，將這個異鄉的女孩子擁入懷裏，讓她眼前豁然開朗，可以坦然面對未來的一切，去學習新的世界和新的規則
她突然開懷大笑起來，笑著笑著，一滴眼淚突然掉了下來，那是幸福的眼淚
九尾低頭爲她拭去淚痕：“細細不要害怕，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會在你身邊，陪伴你，幫助你”
“我不會再犯這種白癡錯誤讓你擔心了，也不會再軟弱的哭泣了無論將來發生任何事，我都會在你身邊，陪伴你，”秦細揉揉通紅的眼睛，再次堅定地重復，“我會努力鍛煉身手，適應這個世界，再也不會心軟而陷入愚蠢困境，我會變得很強很強的，強到讓你放心”
“我相信”九尾看著她的笑容有些晃神
“無論將來發生任何事，我也會一直陪著你”秦細開心地撲入九尾懷裏
魔獸森林，夜色闌珊，星光如燈，蟲鳴處處
在九尾面前，秦細許下了她這輩子第一個最重要的誓言
在秦細面前，九尾也許下了他這輩子第二個最重要的誓言
跨越地球和異世，無視種族的區別……
投我以木桃,報君以瓊瑤，珍重情意兩相好 |
匿名
發表於 2011-8-17 01:07:2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