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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金吉]海神寵眷(王道之風暴篇)[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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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 00:55:28 |倒序瀏覽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9-1 01:05 編輯

海神寵眷【王道之風暴篇】作者:金吉

「噯,我說個故事給妳聽好嗎?」

一開始,她只當這傢伙是個莫名其妙的瘋子
每天纏著她絮絮叨叨,試圖挑戰她的忍耐極限
怪的是,他所說的一切雖然像是胡謅瞎扯
卻總能觸發她心中的什麼,教她忍不住沉吟──
他嘴裡說的那個「禍害」,其實就是他自己吧
為什麼他貴為王侯,卻盡做些招搖撞騙的勾當
明明是天下第一陣術師,卻喜歡裝爛泥、扮廢物?
他說他身上背負著就算當十輩子畜生也還不清的債
他說他不值得擁有一絲一毫的愛、溫暖、信任與幸福
偏偏又期待了不該期待的,奢望著不該奢望的
以致於落入這個淒涼孤寂、疼痛難熬的境地……
她不懂他眼裡的悲傷與痛苦因何而來
也摸不透自己和這整個故事究竟有什麼關聯
直到烈焰猛然灼燒身軀,而那可怕的、劇烈的疼痛
終於將她帶回一切的開端,讓她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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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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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 00:55:55
楔子

  「嘿!嘿嘿嘿嘿嘿……」

  又來了。女人在聽到熟悉的男聲響起時,按捺住翻白眼的衝動,背過身去假裝沒聽到。

  天很藍,藍得有點詭譎,他開朗過頭的聲音像沉入一面平靜的湖,沒有半點兒漣漪。

  所以,他只好自己製造回音,「嘿嘿嘿……」

  嘿個屁!女人閉上眼,當作自己聾了。

  單鷹帆抬頭看,頭頂一片波光蕩漾,藍色流光迷離,金色幻光閃爍,再遠一點就是一片冰冷深藍,直到地平線盡頭。

  而他腳下踩著一望無際的銀白沙漠。

  無風,無雲,無飛禽走獸,銀白沙礫如波濤起伏,遠看平滑如絲綢,天地間唯一的變化只剩不遠的前方那株枯黑的老樹,以及圍著老樹,不知湖面冰層結不結實的冰湖。

  冰湖,沒有形狀,不知大小,只知它包圍著中央突起的小丘,小丘上有一株好幾年沒見長一片葉子的黑色枯樹。

  女人就在那樹下打坐。

  他試探性地踩在冰面上,浮浮的,冰層卻沒有崩解的跡象,於是他決定賭一把--他的運氣向來見鬼得好,倒霉的都是他身邊的人。

  他酒鬼似搖搖晃晃的腳步沒有任何遲疑,有些吊兒郎當地一路走近湖中央的小丘,冰層果真沒有崩裂半分。當雙腳總算平安踩在小丘上時,他忍不住回頭看,臉上揚起一抹得意的笑。

  女人放棄趕他離開,因為她從來沒有成功過,不如省省力氣。

  「嘿,小茉茉,今天天氣真好。」

  她無語,眼皮連掀都懶得掀。

  「小茉茉,妳今天心情如何?」

  她依然無語。

  「我今天心情不錯。」單鷹帆在她身邊坐下,「我獵到一隻大雁,這傢伙可大了,夠我們吃上好幾天……妳想不想吃?」

  她還是無語,但眼珠子動了動。

  「啊。」單鷹帆自顧自地發出一聲讚歎,「我馬上把牠處理過,烤了一隻腿來吃,上次死要錢差式神來的時候竟然良心發現,給了我幾包香料和幾壇蜂蜜、油、醋什麼的,我淋了一點蜂蜜在腿上,還撒了點香料……」他邊說邊吸口水,「那味道啊,光是在烤的時候就讓人食指大動,油滴得炭火滋滋響……噯噯噯,小茉妳想不想吃?」

  「……」她繼續無語。

  「不要說我不夠義氣,我留了妳的份了,現在跟我走,馬上就能吃到。」

  沉默再次佔據一切,她似乎把自己放空,好像漸漸就要和這單調的天地同化一般。

  「還是妳吃素?那……」他搔了搔臉頰,「我想想我能找到哪些素菜。現在想想這真有點難耶,我猜妳跟我一樣不想再看見海帶或海草了,偶爾天朝的商船是會給我一些橘子或生薑……」

  他開始叨絮不休,直到他發現身邊的女人依然靜得彷彿石化,似乎連呼吸也漸漸靜止……

  「原海茉!」他突然大吼。

  女人驚醒,惱怒地瞪著他。

  單鷹帆卻依舊痞痞地笑著,「我剛剛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噯,我說故事給妳聽好嗎?小茉茉。」

  莫名其妙的瘋子。她瞪了他一眼,打算來個無聲的抗議。

  「喂!海茉!小茉茉小小茉茉茉……」他開始在她耳邊唸經似地發出干擾聲,挑戰她的忍耐極限。

  原海茉像要在他臉上瞪出兩個洞來地怒視著他,想不到單鷹帆笑得更開心了,她終於沒好氣地開了金口,「不要。」

  她神色波瀾不興,宛如寺廟裡的佛像般安詳,偏偏身旁的男人不讓她好過,聒噪不休,她眼睛一閉,他就在她耳邊大吼大叫地嚇她。

  「哎,不要這樣嘛,反正妳很閒,我很無聊,正好聽我說故事……」

  好煩。她真想把耳朵塞起來。

  「讓我想想,從哪裡說起呢?真是說來話長的故事啊,為了避免妳失態地在我說這個偉大的故事時睡著,我可是先聲明,我會戳妳鼻孔哦!」

  「……」

  「我開玩笑的,不要把鼻孔遮起來,會悶著。吶……」單鷹帆深呼吸,有些顫抖,不知是因為寒冷或其它。當他再度開口時,嗓音聽來有幾分沙啞,卻扯起一個有些感傷的微笑,自顧自地說起了他那段「偉大的故事」--

  「我要講的這故事的主人翁呢,他一生實在是沒什麼好讓人懷念的,更沒什麼值拿來說嘴的,說是禍害還真不為過,也許世間沒有他會更好吧。雖然他很有自知之明,卻一直厚顏無恥地苟活著,不過就算是禍害也有覺得開心,覺得人世值得留戀的時候,我想就從令人開心的那一段說起好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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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 00:57:05
  第一章

  天朝泰平十一年,天朝與炎武七年戰爭結束的第二年,帝都鳳城,天來酒樓。

  「那些不忠不義的奸邪小人,聽了多煩人,你們聽過馭浪侯三助天子,冒死護駕,奪回帝位,勇退炎武的傳奇沒有?」

  聽到爛啦!酒樓裡的客人開始丟瓜子殼。

  「噯噯噯!你們聽的都是些無知的鄉野小民杜撰出來的假故事,稗官野史的可笑想像。要知道我老頭的拜把的兒子的同袍的好兄弟的表哥,可是馭浪侯的親信啊!這些真真確確的傳奇事跡,可都是由馭浪侯的親信親口告訴我的,後來他在一次任務中英勇捐軀了,被玉皇大帝列入仙班,所以這些秘密,天底下只剩三個人知曉了,一個是我,一個是當事人,另一個我不能說!

  「話說我老頭的拜把的兒子的同袍的好兄弟的表哥,親身跟著馭浪侯出生入死,水裡來,火裡去,為天朝的江山社稷把命拚,拋頭顱,灑熱血,眉眼兒皺都不皺一下,閻羅王殿不知去過多少回,都和文武判官混熟了,牛頭馬面還得喊我老頭的拜把的兒子的同袍的好兄弟的表哥一聲阿強哥呢!

  「可是這閻羅王說了,馭浪侯和他的手下是天朝的忠臣啊,義薄雲大,碧血丹心,玉皇大帝深受感動,王母娘娘甚至想將他收為義子,所以閻羅殿君不敢收了馭浪侯,一次次將他放了回來。你們知道嗎,其實在攻打炎武那時候,馭浪侯的元身已經被那些炎武韃子捅成了蜂窩,但是我們有神威相助的馭浪侯完全不吃韃子那套!哪怕全身插滿了刀刃暗箭,仍然威風凜凜地屹立不搖,站在那高崗上啊!那些嗜血好戰的韃子膽子都嚇破了,就在這時候,他們的巫師不知使了什麼妖法,用邪門歪道召喚出古時候的魔物--一頭光是翻身就會令神州大地天搖地動,一展翅就天崩地裂的火龍。那頭魔物仰天長嘯,媲美地獄烈焰的龍火就這麼將馭浪侯活活燒死!」

  前一刻還拚命丟瓜子殼的客人們,這會兒有的停下嗑瓜子的動作,聽得連嘴都張開了。市井小民平日畢竟沒什麼太過聲色犬馬的消遣,聽聽說書講古,最是刺激了,小老百姓腦子裡都很有戲,說書人說得天花亂墜,他們腦海裡的畫面也是精采絕倫。

  連路過的小販都想停下來聽聽那玄奇的故事怎麼發展,還是老江湖的掌櫃清醒,一邊不停地趕人。

  「要聽書就坐下來喝茶,不然就滾!」他這裡又不是廟口或天橋下,他們天水酒樓可是有系統、有行規的,跟這些跑江湖賣藝的三七分帳。能在天來酒樓賣藝,一定都是各行中的頂尖,畢竟這兒是帝都最大的酒樓之一,向來不缺達官貴人出入,能得到的賞銀可比在天橋下或廟口多了不知幾倍。

  「我剛剛說了,西王母想收馭浪侯為義子,幾次派了天兵天將和金剛下凡相助,但這回他元身已被魔物燒燬,該怎生是好呢……」戴著虎皮小帽的說書人頓了頓,歎了長長一聲氣,存心吊人胃口,可是酒樓裡安安靜靜,大家都屏氣凝神地等著下文。

  當然,似乎也有人不是那麼有興趣……

  「嘿……借個光行不行?」一個模樣邋遢的男子拚命往人群中間擠,不時向後賊頭賊腦地張望著,而他骯髒不修邊幅的模樣,早就讓掌櫃給盯上了,蓄著山羊鬍的掌櫃瞇了瞇眼,狠狠地磨起金牙,抬起手一彈指,隱身在暗處的保鏢和打手立刻將宛如乞丐般格格不入的男人當成目標,慢慢包夾。

  但這男人滑溜似泥鰍,而且也不知他怎麼辦到的,站在左穿堂口的打手以為就要逮著他了,一眨眼,男人蹲下身,打手撲了個空,男人竟然出現在老遠的右穿堂口,就這樣一來一往,打手們在賓客間無聲無息地穿梭,也一次一次被耍,最後才發現他們一直繞著圈子,而那邋遢男始終在大廳裡遮遮掩掩、躲躲藏藏……就是不滾出去!

  這樣竄過來又竄過去,很有大牌脾氣的王牌說書人也不爽了,眼角一直有人鑽來鑽去,一點也不專心聽他講古,這對自豪曾經靠三寸不爛之舌從強盜窩裡逃出生天的王牌說書人來說,是種侮辱!

  「我說你們是怎麼著?有沒有一點水平啊?咱們帝都的百姓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沒素質了?」虎皮帽說書人一把折扇丟了出去,竟然砸中邋遢男。

  鴉雀無聲。被區區一個沒有武功的說書人拿折扇砸中的邋遢男怔住,酒樓角落原本也是靜靜喝茶聽書的江湖人士,一個個暗自心驚,只有他們知道方才說書人那突如其來的大喝,破了某種迷陣。讓他們驚詫的是,他們也是在陣破了,才明白自己竟然不知不覺陷入迷陣之中。

  佈陣者究竟是何方高人?

  「給本王拿下他!」酒館二樓,一身朱錦華服,頭戴玉冠的男子,大怒地指著正僵在原地的邋遢男,那一聲令下立刻讓不知何時、也不知原本藏身何處的皇家護衛蜂湧而出。

  邋遢男瞠大眼,臉色一變,立馬轉身朝酒樓門口瘋狂逃命去也。

  顯然身份尊貴的男人身邊那兩名白衣保鏢早料到他會逃向大門口,一左一右地守在那兒,邋遢男還沒接近,兩大高手就身形如鬼魅地將他包夾。

  「救命啊!不要殺我!」

  兩名白衣人一愣,發現自己捉到的是個路人,而眼前哪還有邋遢男的蹤影?就在大夥兒以為又讓人給跑了的同時,一個女人驚叫了起來,「下流!」良家婦女打扮的婦人從椅子上驚跳而起,桌子底下為了逃命不計形象學狗爬的男人暗暗叫慘,開始更不要命地往廚房的方向爬去。

  「把那男人抓住,本王重重有賞!」二樓的紅袍男竟然露出玩心大起的神色。

  這招夠狠,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何況現在酒樓裡這麼多人,眾人隨便踩也踩死他!

  男人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爬起來狂奔,茶水小菜灑了一地,桌椅被他的大動作一掀,砸向離他最近的幾名皇家護衛。

  整座酒樓瞬間雞飛狗跳,有人幫忙抓人,但廚房入口太窄,那名身份尊貴的男人以重賞利誘這招雖然高明,卻也成了敗筆,一群人爭先恐後地追著男人跑,真正有武功底子的反而被堵在後頭。

  乒乒乓乓地,男人從廚房後門的狗洞鑽出酒樓,但白衣保鏢也不是省油的燈,直接從二樓跳下來攔劫。

  男人抄起一旁的餿水桶就潑了過去,腳下提氣,施展輕功脫身。

  須臾,酒樓這場鬧劇,蔓延到整座城西,然後是城東。想當然耳,男人始終沒被逮著,但也總是躲藏不了多久就被發現。

  真他媽邪門!除了當今天子身邊的影武衛,他還真沒遇過這麼難纏的「獵犬」,他開始懷疑小白臉身後有高人指點!

  男人躲在一戶人家臭氣沖天的茅房裡,一邊換上原本晾在後院裡的女人羅裙,前前後後塞了好幾層衣裳,一下子胖了好幾圈,最後綁上頭巾,再溜到廚房拿了兩顆高麗菜塞到胸前,然後若無其事地走出後院。

  巷子口站了兩名搜索他的皇家護衛,他有模有樣地彎腰駝背,拄著枴杖,明目張膽地從護衛跟前走過。

  他就這麼從街頭走到街尾,步覆蹣跚好似風中殘燭,眼看就要接近城門,在經過守城門的守衛跟前時……

  其中一顆高麗菜滾了出來。

  「……」他與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守衛對看了許久,直到身後傳來大吼,「在那裡!別讓他跑了!」

  顯然是個菜鳥的守衛終於如大夢初醒,緊張地舉起長矛。

  真是流年不利!男人低咒著,決定硬闖,誰知小白臉跟他的侍衛突然冒了出來,足以連成一座白虹的長劍擋住他的去路。小王爺哈哈笑著,象牙扇柄戳了戳他胸前另一顆正在往下滑的高麗菜。

  「單鷹帆,你真是讓本王開了眼界,為了躲債,你還真是什麼都幹得出來啊!」說話間,十名大內高手將他團團圍住,劍花在他週身圍成一個圓。

  單鷹帆伸出食指,不敢恭維地將指著他鼻尖的長劍頂開,這舉動讓手持長劍的女侍衛一陣惱怒,一使勁,劍刃立刻抵住他脖子。

  「有話好說。」單鷹帆趕忙露出一副討好的笑,「今天天氣真好,小王爺出來逛街嗎?」他眨著眼,賣乖地道。

  紅衣男人是當朝皇帝司徒爍最小的堂弟,雖然也姓司徒,但因為排行的關係,父親又是庶出,離皇位老遠,而且是個不折不扣的紈褲子弟,不學無術,專長是揮霍祖產,所以司徒爍才將他留在帝都,給了個逍遙王爺的封號,諒他生不出什麼事來。

  「少來這套。」小王爺搖了搖手指,讓侍衛將他綁了起來,像烤乳豬一樣一路架回王府,實在是接下來要談的事,有損他王爺顏面。

  一回逍遙王府,大廳裡儼然就是開堂審訓的架式,小王爺坐在大位上,兩旁是身穿白衣的大內高手,家僕們則全圍在廳外看熱鬧。

  「馭浪侯乃王母娘娘義子,王母娘娘不惜以寶血與麒麟神獸的精魄重鑄馭浪侯肉身,九天玄女以法力護住馭浪侯元靈以免肉身重鑄期間魂飛魄散,西方神佛受馭浪侯義舉感動,全都現身護法加持?」小王爺玩味地複述了一遍說書人描述的橋段。

  單鷹帆乾笑兩聲。他雖然不想聽,但還是聽到了一二,真不知該臉紅或冒汗。那些說書人都不會害臊嗎?這種荒誕的故事也敢說得口沫橫飛,煞有介事地騙人打賞?要不要臉啊?

  「咱們神血仙骨的馭浪侯,欠本王這點小錢,說不過去吧?」小王爺雖然說著笑,握住象牙折扇的手卻像要把折扇給擰斷,單鷹帆欠錢不是重點,重點是那些錢,是他光明正大地從他這兒坑走的!

  單鷹帆只好陪笑,「一萬兩……而已,對金枝玉葉,連尿壺都是純金打造的小王爺您來說,也不過是零頭……」

  是沒錯,但他最近花錢如流水的行為,已經讓皇兄發出警告了,這個月的津貼被扣住。這教他要怎麼過日子?吟雪閣與長春樓的姑娘們會因為想念他而肝腸寸斷的!

  「親兄弟明算帳啊,咱們那麼久的交情了,本王也不想為難你,就請你在本王這兒住到把錢吐出來為止。」帝都不少狼虎之年的有錢寡婦都覬覦著單鷹帆,據說是因為單鷹帆的「師兄」為了逼他還債,把他抵給某個富可敵國又長年縱慾過度與不知節制而身材臃腫的老淫婆。

  又據說那幾日,那個府裡養了十幾名青春貌美面首還不知滿足的老淫婆夜夜春宵,淫啼聲從入夜持續到日出東方,響徹方圓百里。老淫婆對單鷹帆滿意得不得了,從此馭浪侯的「神跡」又添一樁……

  小王爺想到這裡,看著單鷹帆的表情越來越嫌惡,好像眼前跪著個猥瑣變態似的,幾乎是忍住作嘔的衝動,好半天才道:「咳,本王今夜宴請了倪夫人……你們是老相好了,我也不必多作介紹,我希望你……呃,你的胃口依然奇好無比……」富可敵國的倪夫人會非常樂意對他的「善舉」釋出感激之意!

  單鷹帆臉色鐵青,他當然知道帝都的貴族間怎麼流傳那件事,但……去他的抵債!單鳳樓那個死要錢是要他去偷老淫婆的某封機密信件,可這種事又不能拿出來解釋,他只好啞巴吃黃連,從此在貴族間承受男人們既同情又不可思議的異樣眼光,與那些如狼似虎的老女人們恨不得將他吞下肚的熱烈關注。

  天知道他只是使了單鳳樓交給他的迷魂咒,老淫婆就自己躺在床上欲仙欲死,他的貞操是保住了,眼睛卻還是承受了難以想像的震撼迫害,到現在那些可怕的畫面還會在別人提起「倪夫人」這三個字時清楚地浮現在腦海……

  他開始顫抖,連小王爺看了都不由得心生同情。

  「只要你把錢還來……」他也不是那麼不人道啊!

  他要是有錢,還會在這裡嗎?單鷹帆歎氣,一臉壯士斷腕的瀟灑,看著遠方不知名的點。「罷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早知道我當初不該吃太多師尊秘練的手『神藥』,一時連我都克制不住體內源源不絕的活力,和老淫婆大戰三千回合仍不嫌累,唉……」

  什麼神藥這麼神奇?小王爺耳朵拉得又尖又長,站了起來忙不迭地走向單鷹帆,「你吃了藥?」

  「是啊,要不然對著老淫婆怎麼舉得起來?」單鷹帆又歎氣,「都怪我當時不知輕重,心想要應付老淫婆,可能要比平常多一倍的精力,想不到我也只不過多吃了一顆,竟然……」他一臉悲憤,捶起心肝地道:「竟然就停不下來了,就連老淫婆暈過去,我還把她的侍女全部抓來解火,直到第二天天亮才終於熄火。」

  最近有難言之隱的小王爺聽得心馳神往啊!他早就覺得單鷹帆連老淫婆都吃得下,未免也太不可思議,原來傳言的真相是如此!單鷹帆有神藥相助!單鷹帆的師尊門下出了天下第一咒術師與天下第一陣術師,煉出來的「神藥」肯定不假!

  「那藥……」小王爺看了看左右,護衛們全都抬頭左右張望,好像什麼也沒聽到,哪怕他們也都一個個拉長了耳朵。

  最後小王爺壓低了嗓門問,「那藥還有沒有?」

  單鷹帆心裡嘿嘿笑,但卻一臉凝重,「單某勸王爺莫要輕易嘗試,會出人命的。」

  「那有什麼關係?」他有錢有勢,把整個吟雪閣的姑娘全包下來替他解火不就得了!「我身體也沒什麼問題……真的,只是想樂一樂,所以……」

  單鷹帆也壓低了聲音,「可是這藥,很難煉,藥材難找,我師父上山下海才煉了五顆,我吃了兩顆……」

  「所以還有三顆!」兩人交頭接耳,嘰嘰咕咕。

  「真的不好煉啊……」他一臉為難。

  「我全買了,大不了貼你煉藥的錢!」

  「這樣好嗎?小王爺你不是被聖上扣了津貼?」

  「別忘了你還欠我錢!就用那些錢來抵,不夠的話你去我的寶庫搬幾樣東西不就成了!」要比敗家,他逍遙王爺可不輸人!

  「可是你不是要宴請倪夫人……」

  「本王堂堂逍遙王爺,高興請客就請客,不高興就叫他們滾蛋,不應該嗎?」

  「應該應該!」

  「所以你到底賣不賣?」

  「我怕小王爺吃太多,就賣你兩顆,不用兩萬兩,也不用一萬五千兩,小的自己對砍一半算給您,剛好把我欠的一萬兩抵掉。」

  「兩顆?你以為我沒錢嗎?來人啊!」小王爺喚來總管,「去把我的九龍夜明珠拿出來!」

  「九龍夜明珠不是先皇御賜的嗎?」

  「有什麼了不起,我有兩顆,一顆可不只值五千兩,你賣是不賣?」

  「這怎麼好意思呢?」

  「你要是覺得不好意思,下次煉藥時再分我一顆。」小王爺賊笑,自以為算盤打得精。

  「既然王爺肯把夜明珠送給我,那我一定再為王爺多煉幾顆。」

  「一言為定!」

  單鷹帆取過夜明珠,這夜明珠在明亮處,看起來像一顆金色珍珠,但盜過無數秘寶的他一眼就知道非假貨,而且還是真正的絕世秘寶,不只能在黑暗中散發光芒,珠子本身散發著一股龍涎香似的香氣,帶在身上,蟲蛇絕不近身。他把小王爺拉到角落,從懷裡掏出一個小青瓷瓶,「一次一顆,千萬別多吃,不然第二天連鴇娘都會巴著你!」

  小王爺捧著青瓷瓶,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吶……我還有要事,先走了?」

  小王爺揮了揮手,暗忖今晚該選吟雪閣,還是長春樓?城東那間剛開幕的金花苑也不錯,老闆剛從西域回來,帶回來很多白皮膚又豐滿的異族美人……

  單鷹帆大搖大擺地離開了逍遙王府,把夜明珠當球上下拋著把玩,才離開王府守衛的視線,立刻就閃進暗巷裡,施展輕功閃人去也!

  笨蛋才繼續留在鳳城,哈哈!

  凱子之所以是凱子,就是因為他每次都往同個陷阱裡跳,還跳得很開心。

  當天深夜,城東金花苑裡,傳來某人淒厲的咆哮--

  「單--鷹--帆,你給本王去死!」

  *****

  這世間是這樣的,如果一個人有一點風光和派頭,那想從他頭頂上踩過去的人就多了。

  但是,絕對沒有人想去踩一坨狗屎。

  而扮狗屎,正好是單鷹帆的專長。

  嘩啦一聲,打開自家後院大門的大嬸看也沒看地把髒膩的水往外潑。日已向晚,大嬸好像瞧見她那桶污水潑著什麼人,定晴一看,那人抱著酒甕躺在地上,一身邋遢,顯然醉得不省人事了。雖然時局好不容易漸漸安定,但就連乞丐也不敢孤身睡在路中央,看樣子即使這附近的地痞流氓都對他沒興趣,認為他連勒索打劫的價值都沒有。

  但是沒事躺在人家後院門口,要是醉死了或凍死了,簡直觸霉頭!大嬸咕噥著,不想多管閒事地進屋去了,木板門與窗戶隨後砰地一聲被拉上。

  在陰暗污穢的小巷裡躺一晚算什麼呢?千年古墓裡單鷹帆都照睡不誤。

  迷迷糊糊不知昏睡多久,直到有人狂甩他巴掌。

  「他娘的,干什……」他話梗住,一個面無表情,臉上做火焰紋刺青的男人俯下臉看著他,一對沒有眼珠子的眼窩裡頭只有深不見底的黑暗。

  單鷹帆打了個機伶,摸摸鼻子坐起身。

  「醒了沒有?」黑色錦袍打扮的「男人」傭懶地靠臥在四名無臉轎夫扛著的軟輦上。

  單鷹帆咕咕噥噥半天,才道:「還不到還錢的時候吧?」死要錢啊!

  「我知道,我若要你還錢,絕不會只甩你幾巴掌。」身為「師兄」兼他最大的債主,把他賣去當男妓,帝都所有貴族都會額手稱快!單鳳樓哼笑,「有新任務交代給你,這次的工作很重要……」

  「呃,我最近不太方便回帝都……」以小王爺皇親國戚的身份,他最好也別公開在國境內任何地方露面。

  單鳳樓似笑非笑,「連逍遙王爺你都敢坑,還有什麼是你不敢的?」

  那麼愛當凱子的冤大頭,他不坑他坑誰啊?

  「放心吧,這次的任務正好讓你避避風頭。」單鳳樓笑著攤開折扇悠哉地搧啊搧,「東海到北海沿岸,自古以來有三大勢力,鹽幫、漁幫,以及船王原家,我想你應該不陌生。」

  沿海三大勢力,以及東海諸王,雖然分別歸化為天朝子民,船王原家與東海部分王族的先祖甚至是司徒皇室的家臣,但是這一支來自東方的勢力一向被朝廷另眼相待,原因是他們還聽令於「海神令」。

  擁有「海神令」的「海神」,能號令這股東方勢力。

  王權是至高無上、獨一無二的存在,理不允許任何例外,但司徒皇室當年為了一統天下,選擇拉攏各方諸侯,默許了海神令的存在,直到華丹陽篡位,派兵鎮壓東海反抗勢力,海神令從那時便消聲匿跡,至今已十五載,再沒人見過海神現世。也許因為這樣,司徒爍奪回帝位後,對東海這股勢力不如華丹陽那麼顧忌。

  「華丹陽當年鎮壓東海,照理說他們會選擇靠攏司徒爍,而以今日局勢看來也確實是如此,只是恐怕有人打著過河拆橋的算盤。」

  「過河拆橋不是姓司徒的專長?」

  「說話小心點。」單鳳樓悶笑,「我們的對談雖然絕對安全,但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當心你哪天喝醉酒或睡昏頭時亂說話。」

  單鷹帆只是搔了搔臉頰,不語。

  「船王和炎武的關係一向交好,雖然在兩國交戰時船王向天朝證明他們為國效忠的堅定立場,但始終未正面和炎武交惡;漁幫與鹽幫則是對近日朝廷打算壟斷造船術一事有所不滿,和船王在檯面下的接觸也越來越頻繁;再說到東海諸王在戰時那幾年雖說效忠天朝,卻並未真正傾盡所有兵力。戰爭已經結束兩年多,但天朝還沒恢復元氣……」要是這時候造反,這場仗可有得打了。

  「所以這次的目標是打探他們到底有沒有打算造反?」

  「我得到的消息是鹽幫準備聯合原家揭竿起義,東海諸王和漁幫似乎也有騷動,想必都在被說服當中,但這事絕不能驚動聖上,倘若傳到司徒爍耳裡,以他的個性,這事可難善了,所以你不只要打探虛實,一旦鹽幫和原家真的有動作,你必須盡全力阻止。」

  「我明白,那事成之後……」

  「讓你減兩年利息。」

  「就兩年?」

  「你難道不覺得以你的孽之深重,無償也是應該?」

  「兩年!一這為定!」

  「對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原家正在鶴城買奴隸,我幫你弄來個賤籍的身份……」

  「妳陰我啊?查個案而已要我去當賤民?」他堂堂馭浪侯淪為賤民?

  「要進原家為奴得交代你祖宗三代的來歷,不是那麼簡單的,更何況一般人不把賤民當人,什麼雜事都讓你做,更方便查探消息。」

  「要是到時候他們只讓我清茅房呢?」賤籍的奴隸反而不容易接近重要人士吧?雖然有時候在奴僕之間更能打探出更多內幕……

  「那你就算成天蹲在茅房外也得給我把任務完成。帝都所有貴族巨富都被你單鷹帆耍得團團轉,還有什麼能難得倒你?」她的語氣有些嘲諷,「該怎麼利用身份明查暗訪,那是你要自個兒動腦筋解決的。新進的平民籍奴隸要得到信任需要一段時間,相較之下賤籍不會被一般人提防,這些道理你都懂,不要跟我討價還價。天一亮,我會派人來跟你接應,那個人會告訴你他叫海狗,他知道怎麼安排你進原家。」

  說罷,單鳳樓一揮手,無臉轎夫抬起軟輦,四尊武神立刻上前護持左右,以不可思議的平穩速度向後方飛躍,飄忽的影子很快便消失在濃霧之中……

  *****

  「死了嗎?」

  「我剛剛明明聽到雷聲似的打呼聲……」

  嘰嘰喳喳的說話聲圍繞在四周,單鷹帆睜開眼,已經習慣一大早醒來時被圍觀,喝了整夜酒的他立刻張開嘴打了個大呵欠……

  「唔……」前一刻還打算好管閒事的路人紛紛掩鼻作鳥獸散。

  單鷹帆坐在地上陰險地笑了,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時,有人從身後拍了他一把。又一次被襲擊,而他竟然完全沒發覺對方接近,單鷹帆驚訝得瞠大眼。

  仔細想想,他再不戒酒,哪天死在路上都不奇怪了,到了閻羅王那兒,弄不好還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呢。

  但既然他每次想死都沒死成,又為什麼要戒呢?

  「幹嘛?我沒錢……」他一如往例,吊兒郎當地轉過身,兩手一攤,臉上寫著: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個子瘦長的小鬍子男人用那雙冷漠的丹鳳眼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一遍,「我是海狗。」

  *****

  奴籍的賤民身上都有烙印或紋身,被視作牲畜和富人的財產,當然賤民也不需要名字。

  海狗幫他在左手臂上弄出一個鐵烙似的疤,當然是假的,「正常來講能撐上一個月。」

  這種類似易容的技術,單鷹帆並不陌生,也因此他看得出來海狗的技巧相當高明,臂上的疤連他這種老江湖也瞧不出造假的痕跡,再想到他是死要錢派來的人,單鷹帆忍不住懷疑有多少人被她派出去當賤民臥底?

  海狗再次打量著簡單清洗過的單鷹帆,忍不住露出不懷好意的笑,「讓你當賤民真是浪費,不過也有個好處,你這模樣,臉是臉,腰是腰,如果是平民出身,可能到了原府沒多久就被哪個姨太太相中當小白臉養起來了,賤民的身份相對安全,就算是平民也不會想跟賤民扯上關係……」

  格老子的,吃他豆腐啊?單鷹帆翻白眼,「我的臉還沒你白。」不過這提醒了他:鬍子千萬別刮掉。雖然在帝都的遭遇證明就算他一臉落腮鬍,也擋不住那些如狼似虎的兇猛蝴蝶……

  他決定向海狗借易容工具,在海狗驚奇讚賞的視線下易容成一個滿臉坑疤的醜男。

  單鷹帆和真正的賤民一起擠上馬車朝鶴城前進。海狗果然是相當有辦法的幫手,一進鶴城,該打通的關卡、該打點的環節一個也沒馬虎,不到半天就和原家的人搭上線,單鷹帆和五名賤民站成一排,讓原府負責管牲口、樣子約莫五十開外的管事挑選。

  雖是管牲口的,但穿著和派頭可一點也不馬虎,玉牌腰帶,絲綢長袍,再加上油光滿臉、圓滾滾的身材,和鄉下地方那些有錢的員外沒什麼兩樣,單鷹帆沒有把驚奇表現在臉上。

  三朝以前--把華丹陽也算進去的話,包括後來改國號「朔」的天朝,神州大陸的南方原有五個國家,經過幾代以來的興衰更迭,歷史最悠久的司徒皇室滅了其餘四國。在當年的五國當中,司徒家算是在階級制度上比較不那麼苛刻的,有些國家不准平民穿絲綢、佩玉飾,然而奇妙的是對地位越是崇高的人來說,他們反而越嚮往嚴苛的階級規範,如此才能彰顯自己的身份地位。

  總之,早年的朔朝並沒有平民不得穿絲綢的規定,加上如今天下幾乎是司徒家的江山,富人無一不想用盡手段拉抬自己的身份地位,只是連個管事都如此招搖……真難想像原家家主的派頭又是如何?

  「這些全部,三十兩。」華麗老管事開價了。

  「老爺,您別說笑了,行規是一個要十兩,這還是戰後比較低的價錢,您也知道七年的戰爭把整個市場都打亂了,我每個奴隸還得給稅務司課一兩,三十兩還是課六兩,我豈不白忙了嗎?」

  「那就三十六兩,別說我貪你便宜……」

  眾所皆知,船王原家以慷慨豪氣為人稱道,單鷹帆心想這老頭八成是私下利用職務之便趁機撈油水。如果原家原本發下來買奴隸的銀兩照市價最低的一個十兩來算,剩下的二十四兩當然是私吞啦!嘖!

  「五十兩,不能再低了,您看看這一位,南方人這種體格少見啊,一個當十個用,您買到賺到!」海狗把單鷹帆推上前。

  他娘的什麼一個當十個用?單鷹帆想給海狗警告的一瞥,但想想自己現在是賤民,賤民膽敢對平民失禮,是要處鞭刑的。他暫時不想跟自己的皮肉過不去。

  原府管事這才打量起鶴立雞群的單鷹帆。

  單鷹帆知道但凡身份越高的矮子,十個有八個會痛恨地位低、個子卻比他高的人!所以他默默彎下腰來,和那幾個瘦小畏縮的賤民一樣。即便這樣的他還是比管事高了許多。

  果不其然,原府的老管事先是不以為然地抬起頭看著他醜陋的臉,然後像在市場上買豬肉一樣地估量著單鷹帆不像出身賤民的偉岸身形。

  「這傢伙真是賤民?」賤民不都瘦瘦小小、乾巴巴的,就像旁邊這幾個傢伙一樣?難不成這傢伙的前任僱主讓他餐餐吃肉?

  「當然。」海狗汗笑,早就料到單鷹帆的體格會引來猜疑,他趕忙搬出生意人那套,對貨物可能的缺失模稜兩可,只管吹捧優點,「您別看他這樣,只是個頭生得壯而已,雖然魯鈍了點,但很好操使的!」

  「是嗎?」老管事瞇起眼,顯然正想盡辦法要挑出缺點好殺價,「那能不能讓我當沙包?」他蹲起馬步,開始打拳,圓滾滾的肚子和下垂的臉頰隨著他的動作不停晃動,沒幾下已漲紅臉,氣喘如牛,單鷹帆真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沒噴笑出聲。

  「想……想當年……我跟著我家老爺,腳踢東海,拳打北岸,所向……所向披靡,多少少女為之心醉神馳……」

  海狗眼看單鷹帆肩膀已經在顫抖,連忙道:「當然!這傢伙被養得這麼壯,就是前任主人都讓他當斗犬和沙包,您儘管出招,用力打、死命踹,有怨氣出怨氣,沒怨氣練身手!」

  「……」格老子的!他跟他有仇啊?單鷹帆瞪了海狗一眼,幸好老管事只顧著氣喘吁吁地踢腿,沒注意到他竟膽敢冒犯平民的舉動。

  海狗只是無辜地聳肩,老管事聞言,鼻孔哼氣,立馬卯足吃奶的力氣朝單鷹帆衝去,定要給這些即將入府的奴隸們下馬威!

  「啊噠--」看他力拔山河氣蓋世的狂龍猛虎拳!

  臃腫的拳頭擊在單鷹帆宛如鐵壁般堅硬的腹肌上,眾人疑似聽到一聲「喀啦」聲響。

  五名賤民怯怯地來回看著站得直挺挺的單鷹帆,而用生命揮出拳頭的老管事脖子以上都紅到發紫了,海狗站在老管事後頭,拚命朝單鷹帆使眼色。

  老神在在的單鷹帆無語地朝天上翻了翻白眼,接下來就見他猛地往後跌,然後抱著肚子在地上雞貓子鬼叫地翻滾。

  「唉唷!我腸子碎了……」

  這回換海狗得憋著笑了。而老管事顫抖著縮回手,連他自己也有些不可置信,雖然很想跳起來大聲歡呼,不過拳頭實在痛得連把手指張開都沒辦法,只好將紅腫的拳頭藏在身後甩啊甩,一陣青一陣紅的頭臉冒出一堆冷汗,強作鎮定地道:「那……就……就這樣,四十……四十六兩……」

  「成交。」

  回原府前,喚作張二郎,人喚老張的原府管事去了一趟醫館,新買來的奴隸當然不像老張能搭牛車,全部在後頭被煉著跑,老張進醫館時就讓一個小廝看著他們等在門廊外的大太陽底下。那幾個將跟他一樣在原府做牛做馬的奴隸難掩興奮地偷偷討論起傳聞裡原府給賤籍奴隸的薪餉有一兩啊!簡直是佛心來著。單鷹帆摸了摸懷裡同小王爺坑來的、價值五千兩的九龍夜明珠,有些嘲諷地笑了。

  隔壁酒樓裡,傳來說書人口沫橫飛地說著馭浪侯飛天遁地的傳奇故事--

  「……那宛如巨人股無比高大的蠻子朝馭浪侯勢如破竹地疾衝而來,拳風橫掃之處一片斷垣殘壁,但馭浪侯文風不動,他定定地抬起一隻手指頭--蠻子當場暴斃啊!當今聖上於是大為讚賞,打賞十二顆九龍夜明珠,每一顆價值一萬兩!還有良田美眷、金山銀山……」

  就這樣,堂堂馭浪侯,成了船王原府的賤籍奴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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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 00:57:24
  第二章

  沒心沒肝沒肺的死要錢!

  身為奴隸,一天有八個時辰要賣命工作,哪來時間明查暗訪?但果然是被單鳳樓苛薄久了,他還真的自己想出一套辦法,給那五名跟他同時間進原府的奴隸一點甜頭,不用多,只要幾錢碎銀子,他們就很樂意替他完成工作。

  頭幾日,他一邊和原府的下人閒聊,一邊摸清楚地形與方向,當然也一邊搜尋能躲藏的暗處,有時藏身在暗處一待就一個時辰,聽著工作的奴隸與下人間的對話,並且一個個觀察原府的決策者,他們的相貌、習性、職務與特長,又與哪些東海的重要人士頻繁來往。

  目前可以確定鹽幫與原家確實關係密切,鹽幫新任的年輕幫主三天兩頭就往原府跑。但讓他有些苦惱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原府勢力大,偏安久了,下人的性格多半有些三姑六婆,在那些瑣碎的聊天中,因為提到了鹽幫幫主,因此他也就耐著性子聽下去……

  「韋幫主和二小姐是青梅竹馬,兩人感情可好了,那天我看到韋幫主和二小姐在後花園……」

  「噓,這種話別掛在嘴邊!小心被聽見了。」

  「噯,反正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大家都知,韋幫主和二小姐是一對,可偏偏和韋幫主有婚約的是大小姐。看看咱們大小姐,從小跟著她師父待在雲遙島上修行習武,都是老爺半年去探望她一次,她從沒見過韋幫主,兩個人根本一點感情也沒有,怎麼不乾脆讓二小姐代大小姐執行婚約呢?」

  「你怎麼那麼笨啊,大小姐跟韋幫主有婚約,不代表二小姐不能嫁韋幫主啊,姊妹共事一夫又不是什麼不得了的事,而且韋幫主並不是從沒見過大小姐哦,韋幫主曾經多次和老爺一起去探望大小姐,可見他對大小姐也是有情分在的。」

  「這麼說也沒錯,韋幫主年輕有為,英俊瀟灑,風度翩翩,武功高強,是多少少女的夢幻情人呢,咱們家兩位小姐真是前世修來的好福氣。」

  「咱們家二小姐也不差啊,東海第一美人可不是浪得虛名,要我說啊,咱們小姐應該是天朝第一美人才對,上次那個蟒城來的美人,臉黑的跟木炭似的,醜死了,而且二小姐精通琴棋書畫,和韋幫主簡直是才子佳人……」

  「那大小姐呢?你進原府十多年了,總見過大小姐吧?」

  「沒,大小姐到雲遙島去那年,我才剛進原府,後來聽說大小姐從沒離開過雲遙島,要等到今年夏至,大小姐滿十八歲,回來履行婚約……不過大小姐的師父可是高人呢!叫什麼來著……什麼仙姑還是神尼的,絕招是移山倒海,而且武功蓋世。戰爭那幾年,仙姑曾經現身鶴城,幫老爺擊退敵人……我當時也在,簡直是大開眼界啊!仙姑施展輕功往千軍萬馬殺去,瞬間就給咱們鶴城的士兵開出了一條血路,真是一女當關,萬夫莫敵!」

  「這麼厲害啊!」

  「還不只呢,後來仙姑說,她要潛心修練,不再踏入中原了,要專心傳授武藝給大小姐。據說當年仙姑一眼就看中大小姐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習武奇材,那時大小姐才六歲,已經讓仙姑嘖嘖稱奇,才向老爺要求收為弟子的!」

  「哇!看來能娶得絕世高手與絕代美女為妻,韋幫主也挺幸運的嘛。」只是娶了個絕代高手,以後在韋家,不知是誰說了算哦?呵呵!

  「妳現在明白了吧!」

  仙姑?神尼?東海有這麼一號人物?單鷹帆搔了搔臉頰,開始思考。

  他一向對自己超人的記憶力自豪,東海又是他的故鄉,稱作仙姑和神尼又住在東海的高人,他實在沒印象,但雲遙島倒是有點模糊的影子……

  東海,雲遙島……該不會,是師父口中念念不忘的死對頭,冰仙子吧?

  他依稀記得師父說過,冰仙子住在雲遙島,其實冰仙子也是當年江湖上對她的美稱,她自己從來只自稱住在雲遙島,所以也有人喊她雲遙仙子--話說回來,前輩跟師父差不多年紀,改稱雲遙仙姑也沒什麼不對就是了。素聞她總是一身白衣,冷若冰霜,而且貌美絕倫。但真正讓單鷹帆開始覺得頭大的是,當年篡奪江山、謀害皇子的華丹陽,也曾經是冰仙子的門生,雖然自華丹陽進宮後,就與師門斷絕來往。

  他當然清楚華丹陽的身手,當年他和司徒爍兩個人男人才勉力和她打成平手,那女人有本事隻手遮天,正因為她不只陰狠狡猾,而且武功高強,精通陣法。

  一個出走的門徒都有這般能耐了,再來一個,要是真如那幾個三姑六婆所言,原府大小姐真是武學奇材,原家和鹽幫真要造反,到時得派出誰來應付這個可能是繼華丹陽之後的另一個魔女?

  就算真的有人能應付,勢必也是一場不可能不驚動帝都的大戰了。

  *****

  單鳳樓老愛把臥底任務派給他,一來他精通奇門遁甲與陣法,只要摸清一座城或莊園的大概,就可以猜到這之中有沒有機關密室,而闖機關對他來說可是小菜一碟。

  更不用說,招搖撞騙,也是他的專長之一。

  幾天下來,他已經能夠在腦海裡繪出原府的地貌與建築分佈圖,這之中藏有幾個密室,他大概有譜,但他認為那些都不重要,因為他發現在這座巍峨莊園底下,藏有一條很長很長的密道,不知通往何處。是什麼原因要建這麼大的密道?畢竟跟情婦幽會的密道只要狗洞大小就行了吧,而他估計這密道的大小至少可以允許馬車通過,一般儲備糧食的空間也用不著這麼大。

  只不過這密道入口藏得很隱密,外人根本無從察覺,連他這個機關佈陣高手在找入口的過程都陷入五里迷霧之中,他敢以死要錢的人頭發誓,這密道一定有問題。

  但是他今天應該先卜個卦--儘管他卜卦從沒靈驗過--有個沒長腦不怕死的笨賊闖進了山莊,偏偏又跟他藏身的地點接近,一時間整個山莊都在喊抓刺客,他只好想辦法閃人。

  也許是非常時期,整個山莊動員起來的護院,再加上那些在莊內當食客的各路高手,比起皇宮禁衛軍的數量不遑多讓。原府的規模自然是不比龍城,因此人手密度更高,而他身為賤民是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這立刻讓單鷹帆陷入進退維谷的絕境。

  在這時他也思考到一個重點--為什麼區區一介平民,卻在私下養了這麼多足以成為兵力的人?難道原滄浪真想合鹽幫之力造反?

  所幸這幾日的觀察中,他知道附近有一處廂房守衛非常少,似乎是因為一直空著,而且位置又非常隱蔽的關係。單鷹帆立刻往那處僻靜的廂房前進,一路上行動有如影子般俏無聲息,在飛躍屋樑時瓦片動都不動,完全沒驚動到兩名正在搜索刺客的鹽幫護法。

  話說回來,為什麼這處院落特別安靜呢?

  他曾經跟司徒爍的將軍行軍過,當時他用了一招戰略奏效,成功護衛司徒爍遠離敵兵追殺,方法就是以最少的兵力護送司徒爍,另外派了一駕車輦,還圍了一圈又一圈的士兵。敵方將領是個心眼直的傢伙,當下就往士兵多的車輦圍了過去。

  故意不派兵防守,讓人以為它並不重要?

  會不會這處院落其實正是密道入口呢,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大概衡量一下週遭情形,還真的沒人!而且幾乎所有窗戶都死鎖了,貼在窗上的絲還是刀刃無法輕易割裂、烈火也難以焚燒的冰蠶絲混銀蛛絲紡成的。這種極為奢華的高級紡料是天朝名商「皓寅」的招牌之一,薄而不透光,輕而堅韌,幾乎只拿來獻給皇室,民間則是千金難買,結果原府拿來糊窗!怪不得連一個管牲口的老奴都穿絲綢、佩玉環了!

  這讓他非得一窺究竟不可了!裡面究竟是什麼寶貝呢?單鷹帆貼著牆,正想拿出看家絕活偷開門鎖,門板卻輕輕往裡頭開了一道縫……

  見鬼了,窗戶鎖得老死,反而門沒閂,是怎麼著?正驚疑之際,大門霍地大開,單鷹帆根本來不及看清楚門怎麼開的--因為門後沒人--一條銀白色絲綢已迅雷不及掩耳地纏上他的脖子,咻地一聲,他被拉進門內,然後上吊似地被吊在樑上……

  靠!他要是以這種方式殉職,未免也丟臉丟到家了!正想抽出袖口的刀刃替自己解困時,他怔住了,瞪著底下從浴池裡走出的美人。

  美人一手拉扯著捆住他的白綾,而這白綾繞過頂上橫樑,於是他就這麼被吊在上面了。

  但眼前的重點是,美人兒渾身一絲不掛,妖嬈嬌美的胴體在他面前大大方方地任他一覽無遺!

  他更正,要是他因為這種方式殉職,好歹可以算是牡丹花下死吧?可惜他不是很想當個風流鬼。

  「姑……姑娘……在下沒有唐突之意……」要他學那些彬彬有禮的書生講這種話,真是差點舌頭打結,脖子上的束縛反倒是其次了,但他畢竟是打不死的單鷹帆,要死真的沒那麼簡單。「妳……妳不需要走出來……」她不從水裡走出來,他根本什麼都沒看到啊!這女人怎麼搞的?

  少女一揮手,門再次合上,她一頭烏黑濕潤的長髮拖到地上,完全不把自己的赤裸當一回事,仰起頭,彷彿研究著什麼奇特生物般看著他。

  單鷹帆很想當君子,真的!但這種情況下要是沒反應,他還是男人嗎,這丫頭……對他而言是丫頭,至少看那張有點嬰兒肥的臉蛋,大概十五、六歲左右,但是發育得極好……噢,是太好了,而且如羊脂白玉般的肌膚因為剛泡完澡,正透著誘人的粉紅,未乾的水珠和薄薄的霧氣,平添讓人血脈賁張的艷麗風情。

  「你褲襠裡塞了什麼?」乍見陌生人,小丫頭劈頭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問題!究竟是她少根筋呢,或是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而且她還一臉好奇地盯著他兩腿間的反應,抓著白綾的右手相當於揣住一個大男人,卻絲毫不顯吃力。

  單鷹帆無語,見她一臉不得到答案不善罷罷休的神情,他只好開著低級的玩笑道:「本山人的降魔杵。」妖女休得放肆!

  「你是抓鬼的?」她大眼裡寫滿好奇,「這兒有鬼嗎?」

  「妳再不放我下來,我真的要變鬼了。」

  誰知前一刻一臉天真無邪的小丫頭,竟然把下巴一抬,冷哼,「你形跡鬼鬼祟祟,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我才不要。」

  「妳把我吊在這裡有什麼好處,何不放我下來,妳回去把衣服穿上,咱們有話好說。」他實在不想一直佔她便宜,但眼睛也捨不得閉上……

  「我沐浴到一半,還沒盡興,你呢,就吊到我高興為止。」她轉身,打算把白綾綁在浴池旁的柱子上。

  不是吧,怎麼有大姑娘這麼大剌剌的要讓男人看她洗澡?「小妹妹……」

  剛滑進浴池裡的小丫頭怒目瞪視他,在水裡的手指一彈,一顆水珠竟然結成冰珠子打到他臉上。

  「我十八歲了!不准叫我小妹妹!」

  乖乖!單鷹帆不可思議地瞪大眼,倒不是因為吃痛,而是這丫頭的功夫也太驚人了!凝水成冰!

  接著,他恍然大悟。十八歲竟有這等功夫,再加上她剛才應該只靠掌風或內力就開門逮住他,眼前這小姑娘必定是冰仙子的高徒,原家大小姐原海茉。

  實在也難怪他沒有一開始就認出來。在原府這幾日,他見過原家二小姐,傳說中的東海第一美人,確實名不虛傳,美人賞心悅目,他也樂於欣賞美人,不過生長在東海的他還是欣賞有朝氣一點的女孩,原滄浪的么女原海香,美則美矣,卻像朵弱不禁風的紫薇花。

  而原海茉和妹妹一點都不相像,這小丫頭雖然不如妹妹那般有著天仙似的美貌,但也是個標緻的姑娘,臉蛋和身子較為豐腴,眼角下還有顆小小的痣,瞧她那桀騖不馴的模樣,肯定是一朵帶刺的野薔薇!

  偏偏,單鷹帆向來對小女孩沒轍,尤其是眼角下有顆痣,勾起他最不願回想的那一段往事,如果他沒有犯下那件滔天大罪……

  「呃,姑奶奶,我向妳賠罪。」他單鷹帆向來能屈能伸,「男女授受不親,妳讓我吊在這裡欣賞妳沐浴,總是不太好的。」

  原海茉雙手靠在浴池畔,支著頰看他。

  「男女什麼不親,這話我爹也說過。」她一邊在水裡踢著水花,渾圓俏挺的小屁股浮在水面上,很是誘人。「不過,為什麼我把你吊著那麼久,你還沒死?」

  這什麼話?難道她想邊洗澡邊欣賞他的死亡?

  然而單鷹帆想到,這丫頭六歲就被帶到雲遙島,與世隔絕,不解世事,沒有男女之別的觀念也沒什麼好奇怪,但她顯然還不把人命當回事,這讓他想到華丹陽……冰仙子到底怎麼教徒弟的?

  單鷹帆有些不爽快了,他故意左右晃給她看,「小妹妹,妳想殺老子,還未夠班呢!」其實頸子有點難受,但他是可以把白綾割斷的,只是吃力點,現在卻想故意逗這丫頭。

  她果然生氣了,「你還敢叫我小妹妹?找死!」她又射小几枚冰珠子。

  「打不到!打不到!」他左閃,右閃,「打我啊!小--妹--妹!」他還扮鬼臉。

  原海茉站在浴池裡瞪他,未幾,外頭傳來吵雜聲。

  「裡頭好像有聲音,刺客要是打擾到大小姐就糟了!」

  真是糟了!單鷹帆臉色一變,接著便看見她大小姐露出一臉惡作劇般的微笑,「原來你是刺客?」

  「並不是。」娘的,他哪有那麼別腳!

  「那好吧,等他們進來,你就繼續吊在那裡供人觀賞好了,我走了。」說著便爬出浴池。

  「喂……」

  「大小姐,您沒事吧?」婢女在門外喊著。

  單鷹帆正準備掏出匕首,不料已經坐在水池邊的原海茉立刻扯下池畔柱子上的白綾,鬆開他頸上的束縛。原以為重獲自由的單鷹帆,緊接著卻被敏捷如靈蛇般的白綾扯入水池之中。

  這丫頭又想幹嘛?她到底知不知羞啊?

  單鷹帆本想掙扎起身,不料那丫頭一腳踩著他的臉,把他壓回水裡。

  她絕對是故意的!單鷹帆在心裡咒罵。

  接著,大小姐更大剌剌地以大腿壓住他胸口,坐回浴池裡。

  這時,澡堂的門開了一道縫,婢女探頭進來,「大小姐?」

  「做什麼?妳不知道我最恨人打擾我沐浴嗎?」

  「大小姐饒命!奴婢是聽到澡堂裡有聲音,而且外面的人說莊裡闖入了刺客……」

  「哼,有刺客就去抓啊,一群飯桶,連個蹩腳刺客都捉不到,難道要我親自出馬?」

  「是。」

  而水底下,單鷹帆相信自己會被這丫頭驚世駭俗的行徑給嚇到心臟停擺!

  這女人……這丫頭……他說不出自己渾身燥熱是因為一池溫泉水的關係,又或是此等飛來艷福,他實在無福消受?

  他從沒想過有一天,他的頭會躺在女人的兩腿間,而這女人顯然一點也不怕臊!天啊!他單鷹帆向來只有讓別人翻白眼,呼天搶地的份,想不到這回風水輪流轉,遇到個魔剎小剋星!

  「還杵著做什麼?滾!」她一揮手,門板當著小婢女的面用力合上,門後傳來一陣哀號,想必那一下就這麼直接撞在小婢女圓呼呼的臉上了。

  原海茉靜靜坐了好一會兒,一點也沒有起身的意思,直到兩腿間的水底下有氣泡冒了上來,她才起身。

  「你挺能憋的嘛,又沒死?」

  單鷹帆從水裡坐起身,顫抖著手,指著眼前雙臂環抱雄偉前胸……慘了,他不知道眼睛該擺哪裡,指責的手也開始無力了。

  最後他只好閉上眼,「姑娘,妳師父有沒有教妳,女人的名節很重要?」

  「沒有。」斬釘截鐵,毫不遲疑。

  還真的沒有!單鷹帆一陣沒好氣。

  「不過她倒是告訴我,如果有人毀我名節,而世俗逼我必須嫁給他,我如果不想嫁,就把那男的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她得意地抬起下巴。

  「……」他終於明白華丹陽為什麼會是那副德行了。「殺人是不能解決問題滴!」他試著露出和藹可親、充滿包容的微笑,「妳應該盡量避免讓男人看到妳的身體,並且絕不和他們有不當的親密接觸。」

  「我知道啊。」原海茉走向他,眼裡閃著調皮的笑,「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救你嗎?」

  她哪有救他?明明是想吊死他、淹死他吧?

  但她確實在婢女面前把他藏了起來,「為什麼?」他很謙卑地不恥下問,小妹妹性格惡劣,還是不要惹怒她比較好。

  「因為如果被別人發現你看到我的身體,那我就得嫁給你,不如趁沒人發現時把你殺了。」她說著,一手已握成爪扣住他咽喉,單鷹帆相當明白她這一招絕非玩笑,儘管這小惡女個頭明明只及他胸口,而且神情還笑咪咪的。

  她沒有惡意,也非虛張聲勢,而是根本不把殺與不殺當一回事!憑她的能耐,世間大多數的人對她來說還真只有想不想殺,沒有殺不殺得成的問題。

  「妳錯了,妳家的人絕不會讓妳嫁給一個賤民。」他只會被亂棍打死,甚至挖出眼珠子--雖然在那之前他早就逃之夭夭了。

  不過這丫頭考慮的也沒錯,被一個賤民看去身子,這是莫大的污辱,民間甚至有婦女只因為這樣就以死明志……真是吃飽太閒。

  「你是賤民?」她又露出一臉好奇的表情,反而收手了。

  單鷹帆展露出手臂上的刺青,「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妳看清楚。」

  她挑眉,古靈精怪的大眼似乎又打起什麼鬼主意,「那好吧,我不殺你,也不准你告訴別人今天的事,不然我還是會殺你。」

  他求之不得啊,但這丫頭這麼好商量?單鷹帆訝異極了,怎知小丫頭隨即露出邪惡又頑劣的笑臉來,小虎牙還青森森閃著白光。

  「我決定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奴隸。」有一個奴隸好像挺不錯的,雖然她已經有兩名婢女了,但她實在受不了那兩個只會說「小姐要用膳嗎」、「小姐該午睡了」、「小姐饒命」的蠢丫頭!而且她們一點武功也不會,卻妄想在她上山賞風景時隨身伺候--她們難不成以為她說要去爬山,是像老人家一樣拄著枴杖、爬著跟平地沒兩樣的矮階,到半山腰喝茶嗎?她沒想過要向父親抱怨或要求撤換她們,因為父親也許會派來兩名有武功底子的丫鬟成天盯著她,這樣更麻煩。

  但一個呼之即來、揮之即去,而且吊不死也淹不死的奴隸似乎有趣多了,重點是這奴隸還有把柄在她手上,這樣一來,他才不會也成為爹爹或某人的眼線……大概吧。

  單鷹帆無語,他到原府來,可不是為了當一個連光屁股站在男人面前都不會害臊的丫頭的奶媽!

  但轉念一想,原海茉不就是鹽幫幫主的未婚妻?這也許是個好機會。

  「呃,既然小姐您這麼說,我……奴才當然遵命。」所以可不可以快去把衣服穿上?他快下身充血而死了!

  「挺聽話的嘛。」大小姐滿意極了,「你叫什麼名字?」

  「奴隸是沒有名字的。」

  「那我怎麼支使你?」

  單鷹帆想到一個主意,但他實在沒辦法對著渾身赤裸的美嬌娃商量正事,占女人便宜是下三濫的行為。「這好商量,不過大小姐,您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

  「我的衣裳在那兒。」她指向一旁的屏風,站著不動。

  「……」單鷹帆都不知道該咒罵或該覺得無力了,他沒好氣地走過去將她的衣裳捧來,丫頭仍是動也不動,只平伸兩臂,理所當然地要他伺候她更衣。

  「男女授受不親。」

  「你是鸚鵡嗎?我叫你伺候你就伺候,你是主子還我是主子?」她扠著腰,老大不爽地道。

  忍耐!忍耐!這丫頭的性子根本和六歲奶娃差不多。單鷹帆決定努力將她當成六歲小娃娃,心無雜念,先把她從頭到腳包起來再說!

  單鷹帆自幼習武,連血氣方剛的年少時期,都不曾有過這種慾火焚身到瀕臨瘋狂的衝動。他在妓院當過臥底,但那些活色生香的畫面都不曾讓他這麼血脈賁張。

  也許是因為這娃兒實在太單純,像張白紙,讓他有種莫名的騷動。

  替她穿上衣裳又是另一項酷刑,他從來沒幫女人穿過衣服,但年少時也曾經荒唐過,不至於不知道怎麼綁肚兜的結。

  只是將小紅繩在她白細的頸子上繫好,蹲下身等她抬起纖足,替她穿上褻褲後,他覺得這下他真的連開玩笑的心情都沒了。

  「你的臉怎麼這麼紅?病了嗎?」

  因為他是懂得禮義廉恥的正常人!單鷹帆真想這麼吼,但想想又覺得好笑。凡是認識他單鷹帆的,絕不會認為他跟這四個字扯得上邊。

  「不勞大小姐您費心,因為天氣有點熱。」

  「是嗎?我覺得很涼爽啊。」

  因為妳只穿一件肚兜和褻褲啊!單鷹帆更覺沒好氣了。

  「對了,既然你是奴隸,借我看看你那什麼降魔杵吧!」她一踏上中原,就希望能見識見識其它門派的功夫和武器,想不到這麼巧就讓她遇上一個功夫底子不錯的奴隸。

  單鷹帆差點被自己的唾沫嗆著,「那個……咳,其實那不是降魔杵。」看來這種低級笑話只有青樓的姑娘聽得懂。

  「那到底是什麼?」

  單鷹帆替她穿上單衣,忍不住想到,萬一這丫頭逢人就問男人的褲襠裡有什麼,那還得了?別人會怎麼想她,雖然她武功高強,但也不見得絕對不會吃虧,瞧她今天不就身子被他看光了?

  想到這丫頭可能真的會這麼做,單鷹帆覺得自己似乎有義務阻止,就像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一樣,路見傻妞也應該阻止她犯傻。

  「吶,我告訴妳。」單大爺又祭出他招搖撞騙,唬死人不償命的絕活來,以慎重而神秘的語氣低聲道:「妳聽好了,這是自盤古開天以來,人類為了避免滅絕,所以始終一脈相傳的秘密。這個秘密,一個男人一輩子只能說一次,一個女人一輩子也只能聽一次,否則的話……」他瞪大眼,以驚悚無比的口吻說下去,「他們會七孔流血而死,而且這世上沒有任何藥可以醫治,連大羅神仙也沒轍,因為這是犯了天條!」

  「真的嗎?」她怎麼不知道有這樣的秘密?不過,既然一個男人一輩子只能說一次,一個女人一輩子也只能聽一次……「那我去問張大嬸。」

  「不行,女人不能跟女人討論,不然也會七孔流血而死。」看來,他哪天也能到天橋下當說書的了。

  「那你有沒有跟別的女人說過?」他要是七孔流血而死,她不就沒有奴隸可玩了?

  「沒有。」他按住她的肩膀,「妳確定妳真的要聽我說?」

  她點頭,「大不了,以後有別的男人要跟我說這秘密時,我揍昏他。」

  這丫頭……單鷹帆有些忍俊不住,「好吧,妳聽好了……」

  「嗯!」原海茉睜大眼,屏氣凝神,單鷹帆真是費了好大功夫才沒咧出笑臉來。

  「這是男人的神鳥,不能給女人看的。」

  她不可思議地低頭瞧他兩腿間,「你們在裡面養鳥?牠們吃什麼啊?而且為什麼我瞧我爹、張叔和韋少衡他們都沒有?」

  這丫頭怎麼這麼多問題啊?

  然而聽到她提起韋少衡,想到他們是未婚夫妻的關係,單鷹帆開玩笑的心情又沒了,「神鳥當然不會成天跑出來啦,他想出來時才會出來,男人的神鳥只能給老婆看,以後妳成親就能看了,乖。」

  「可是我不想成親啊。」

  單鷹帆怔住,「妳不是和韋幫主有婚約?」

  單純的原海茉倒沒想過單鷹帆怎麼認出她來,她與韋少衡的婚約雖是眾所皆知,但她才回來兩天,原府見過她的人並不多。「不想就是不想。」她嬌哼一聲坐在長椅上,抬起玉足讓單鷹帆為她套上鞋襪。

  單鷹帆對上這沒有一點女人自覺的丫頭,已經懶得再掙扎了,單膝半跪在地上,握著她小巧玲瓏的裸足,圓潤的趾頭像五顆小珍珠,鑲在白嫩嫩的腳掌上,想他連捧著價值連城的九龍夜明珠都沒這麼小心謹慎。只是心裡好不容易平息的騷動又生波瀾。

  小丫頭什麼都不懂,他不該這麼佔她便宜,他甚至不由得擔心起她會吃男人的虧,被別的登徒子佔便宜。

  既然她要他伺候,那他執行任務之餘多關照著點便是,因為這傻妞已經沒藥醫了,身為人的惻隱之心讓他覺得自己不能見死不救。

  「你……你幹嘛磨磨蹭蹭?」彆扭的嬌斥喚回了他有些飄遠的神智。

  單鷹帆抬起頭,忍不住好笑。

  明明是渾身光溜溜也不怕人看的嬌蠻丫頭,竟然會因為他握住她的腳踝而滿臉通紅哩!

  本來他不想做出更多踰矩的事來,但看著她臉紅嬌俏的模樣,又忍不住想逗逗這丫頭,於是手指滑過她腳趾和腳掌之間,拇指甚至貼著光滑的腳背游移揉蹭。

  「喂……」丫頭紅著臉,想制止他,卻沒有任何動作。

  想想自己的舉動跟採花賊沒兩樣,而這丫頭明明有本事一腳把他踹開……思及此,單鷹帆斂起神色,像個貼心盡責的奶媽那般替她穿好鞋襪。

  而原海茉就這麼紅著臉、嘟著小嘴讓他把她從頭到腳打理好。因為某種特別原因,單鷹帆對照顧孩子其實很得心應手,當他把小丫頭羅裙上的皺折也撫平,及地的長髮收攏順在耳後時,忍不住弓著身子,用與她平視的姿態柔聲道:「外面壞人很多,不要隨便讓人幫妳穿鞋或看著妳沐浴,知道嗎?」

  小丫頭穿上粉紫繡鞋的小腳晃了晃,「我還不知道怎麼叫你,那我怎麼喊你來替我穿鞋?」

  單鷹帆有些哭笑不得,他說那句話的意思,並不是主動應徵幫她大小姐穿鞋的差事好嗎?但他仍是回道。「納穆。」

  納穆,才是他傳承自先祖,延續他族人的傳統,貴為東陵王儲的本名,是海洋,是風暴,是湛藍國度的統治者之意。

  但他為什麼告訴她這個他以為已經遺忘,甚至曾經發誓要永遠讓它成為過去的名字?他不知道,也許是希望至少對這個顯然沒有任何防人之心,對他的鬼扯深信不疑的小丫頭說一次實話。

  「納穆……」小丫頭若有所思,「你是東海人?」

  單鷹帆點頭。

  「那你會泅水嘍?」

  她問這幹嘛?單鷹帆防備了起來。

  小丫頭甜甜地笑著,簡直甜得能掐出蜜,連邪惡的小梨渦都出來見人了。

  「很好,明天中午,你就陪我上山看風景,順便到瀑布下抓魚!」今天只有她一個人抓,挺沒意思的,她很會抓魚,卻不太擅長烤魚,只好把魚放生。

  還到瀑布下抓魚哩!這丫頭到底有沒有聽進他的叮嚀?

  「我得去買個短笛或哨子,只要我一吹它,你就得趕過來,知道嗎?」

  她當他是獵狗還是獵鷹?單鷹帆忍住翻白眼的衝動。

  看樣子,他不只成了原府的奴隸,還成了原家大小姐的奶媽兼忠犬!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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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 00:57:53
  第三章

  「你做什麼喊我原海茉?」女人的神情冷冰冰的,打斷單鷹帆的回憶。

  天空依然閃爍金色霓光,而枯萎的老樹似乎更加地垂老了,遠方吹起了狂風沙,深藍天際蒙上一片白塵。

  這片天地,依然單調荒蕪,如果這一切代表一個人的心,是否說明了這個人正在凋零消逝?

  單鷹帆笑得痞痞的,「不然,妳告訴我,妳叫什麼名字?」

  女人沉默了,似乎正極力思索,又或者打算再一次無視他的瞎扯胡謅。

  「看吧,既然妳沒名字,讓我喊一下,懷念一下又會怎樣?小茉茉……」

  「閉嘴。」

  他聽出女人的聲音裡有淡淡的火藥味,更樂了,「小茉茉,小茉茉,可愛的小茉茉……」

  女人閉上眼,深呼吸,「麻煩你,去找你的小茉茉,別來煩我。」

  單鷹帆搔了搔臉頰,「我正在找她啊!」他又恢復嘻皮笑臉的態度,「只不過要找到她很困難,光靠我一個人是辦不到的,我還在想辦法……不談這個了,我的故事才剛起頭呢,吶,我先說,我很歡迎妳發問,免得妳睡著,但像剛剛那種沒建設性的問題就免了,瞭嗎?」

  女人朝天上翻了翻白眼,只好繼續忍受這莫名其妙男人的聒噪……

  *****

  撞見原海茉的第二日,沒到正午,單鷹帆便聽到一聲聲鳴笛聲。

  那跟他沒關係,假裝沒聽到!於是他繼續藏身暗處,偷聽原府的管事與鹽幫幫主的對話。

  但是,鳴笛聲越來越近,到最後連原府總管與韋少衡都停止對談,往鳴笛聲的方向張望。

  穿著雪白綴粉櫻披帛與一襲紫蝶羅裙的原海茉,纖指掐著手指長短的小笛子,一路胡亂吹著。當她踏進這座別苑時,暗處的單鷹帆心下叫糟,他完全不懷疑這丫頭有本事把他揪出來,到時原府的人不懷疑他也難!

  他開始盡可能往別苑的外圍退,正巧韋少衡叫住了未婚妻,單鷹帆退開前瞥見那個明明不久前才和原海香含情脈脈、情話綿綿的有為少幫主,在見到正牌未婚妻出現時,眼中露出的欣喜與專注。同樣身為男人,他不會錯認那眼裡的佔有慾……

  但那關他何事?單鷹帆心裡咕噥著,頭也不回地退出別苑。

  「小茉,難得見到妳有散步的興致,今天不用練功打坐嗎?」韋少衡難得見到未婚妻,欣喜之情溢於言表。原海茉雖然回到鶴城,但他常常錯過她。

  風流倜儻,從來都是被鶯鶯燕燕環繞與愛慕的韋幫主當然沒想過,其實原海茉每回推說要練功打坐,要上山禪修,都只是懶得同他應酬的借口罷了。

  是懶,而不是刻意避開。這可是有差別的,她原海茉何須避開任何人?

  「我不是散步,我在找人。」原海茉擰起眉,發現單鷹帆的「氣」不見了,凡夫俗子的氣息粗淺紊亂,內功高手則越見平穩深厚,至於這單鷹帆特別怪異,師父說有些人可以把氣藏起來,與天地萬物同化,這種人才是真正功力高深莫測。

  不過,她可是天才,今天多少有點想證明單鷹帆那點伎倆難不倒她,她還是能夠找到他,哼哼!不過現在卻讓他給跑了,原海茉有些氣結,「你害我找丟了,走開。」

  「妳在找什麼?我派人幫妳找。」

  「我的奴隸,我要自己找。」

  「妳買了奴隸?」

  「不是,爹爹買的,不過我決定要了。」小丫頭的口吻,彷彿她向父親討的不過是個小鈴鼓或糖葫蘆,她要了就是她的。

  「是哪個大膽的奴隸敢躲起來讓妳找?我定要泰山大人好好懲治。」

  這男人好囉唆,「既然是我的奴隸,要殺要剮,要煎要炸,當然由我,關爹爹什麼事?」雖然她還沒向父親報備過,不過反正她要定了。

  「當然,那奴隸是什麼樣子?我馬上派人把他找出來任妳處置。」

  他是聽不懂她的話嗎?原海茉為了追丟單鷹帆而煩透了,而且她才不相信憑韋少衡手下幾個酒囊飯袋能逮到單鷹帆,不過又想乾脆惡整他,教訓他的雞婆也好。

  「我的奴隸呢,生了兩個眼睛一個鼻子還有一個嘴巴,兩隻手和兩條腿,快幫我找出來,堂堂鹽幫幫主,我相信這對你不是什麼難事。」說罷,她懶得聽他廢話,施展輕功朝單鷹帆可能離開的方向追去,並且不忘吹起小笛子。

  韋少衡愣在當場,他身為幫主,武功自然也不弱,但他從沒在輕功上贏過原海茉--確切說起來,他韋少衡在江湖上雖然有少年英雄的美名,更是數一數二的高手,當年與准岳父大人前往雲遙島之初,也的確有點自負,不相信雲遙仙子真如傳說般武功出神入化,認定傳言誇大。血氣方剛又從未在任何一場比武與決鬥中敗陣的他,自然還有一點點想踢館的意思,身為未婚夫,打敗未來的妻子更能展現男子氣概。

  但自他第一次踏上雲遙島的十五歲那年,他就沒贏過小他三歲的原海茉,更傷他自尊的是原海茉常常比試得心不在焉,敷衍應付,卻已經能讓他一敗塗地,有時難得專心起來用一招撂倒他,竟然只是為了跑回房間睡大頭覺或跑到海邊去玩。

  所以,他沒追出去,一臉寵溺無奈,其實只有他知道不想男性自尊受損才是主因。

  而這廂,原海茉已經追到原府外,單鷹帆跑到無人暗巷,知道這丫頭老早追上他,鍥而不捨、陰魂不散的程度,和司徒爍的影武衛有得比!於是他一臉無奈地轉過身,抬頭見原海茉雙手抱胸站在右側某戶人家牆上,居高臨下,一臉不滿地瞪著他。

  單鷹帆扯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姑奶奶,有啥需要小的效勞嗎?」

  原海茉輕飄飄地落至他身前,「我不是說我一吹笛,你就得趕過來嗎?」

  單鷹帆一臉訝異,「什麼笛?那是妳吹的?我以為是外頭的小販呢。」

  原海茉鼓起紅嫩嫩的臉頰,「大叔明明和我說這短笛沒別人有!」小丫頭顯然將他的推托之詞信以為真了,這倒讓單鷹帆有些過意不去。

  「大小姐召喚小的有什麼事?」反正今天該打探的也差不多了,就陪陪她吧。

  「我昨天不是說了,要你陪我上山去抓魚嗎?」

  她還真打算上山抓魚?「抓魚是吧?沒問題。」想他當年可是號稱東海小英雄,捕魚一把罩哩,山溪裡抓魚有什麼難?

  他們一前一後地飛奔上裁雲山。緊臨東海的山脈幾乎都不高,但不是極為平緩,就是極為單薄陡峭。裁雲山名曰裁雲,正是因為它突出眾山巒,宛如一柄裁雲剪,南北各有兩座主峰,兩座主峰間為山谷,南北面的山壁連善於攀爬陡壁的山羊都不太常見,大部分是光禿禿的絕壁。山林裡毒蟲眾多,又有猛虎和野熊出沒,臨海之民寧可和大海搏鬥,也不想與山神爭地盤,因此除了緊臨鶴城的幾座小山腰上香火鼎盛的寺廟與原家的林場,這一帶的山脈幾乎沒什麼人煙。裁雲山險絕的地勢也是人煙罕至的原因之一,但他們飛躍在山林間,好像一點也不以為困擾,原海茉輕靈的身影不時靠近單鷹帆,或者遠遠地回眸,就像個不服輸又愛炫耀的孩子那般,讓單鷹帆一陣好笑。

  單鷹帆這才想到,這幾日他光是在原府裡繞,竟然忘了也許原府外的船廠或林地可能也有玄機。造船需要大量原木,不過臨海的山林巨型林木不多,大多來自北方,但這一帶也有原家的林場。

  當然,原府的祖墳八成也在附近。這次的任務和風水沒什麼關聯,但既然跑出來了,他乾脆就順便看看,也許會有所收穫。

  小丫頭領著他來到兩座山峰之間的湖泊,這座湖匯聚了兩座山的瀑布,瀑布水清而豐沛,風水上來講是聚財地,他猜想這附近要是有墓也不足為奇。

  只是在他思考著這些問題的當兒,回過神來,才發現小丫頭已經一點也不害臊地脫得只剩一件肚兜和褻褲,而且顯然還沒打算停手!

  「等等等等!妳……妳妳妳!」他一邊遮起自己的眼,一邊朝小丫頭的方向摸索著前進,「妳幹嘛?!」

  「抓魚泅水啊,不脫衣服怎麼泅水?」她說著,已經把褻褲一甩,優雅利落地躍入深不見底的湖裡。

  岸上的單鷹帆兩眼一翻,他忘了先要她在岸上好好待著,他下去抓不就得了?

  丫頭顯然是泅水高手,在水裡宛如魚兒般靈敏,他在岸上看了一會兒,突然有些忍俊不住,小丫頭天真爛漫,他這遊戲人間,什麼都滿不在乎的大男人竟然會拿她沒轍。

  看她在水裡樂乎乎的,讓生長在島國,從小把大海當搖籃與樂園的他一陣莞爾。

  「你發什麼愣?偷懶嗎?」小丫頭浮出水面,半個身子趴在石頭上,讓他想起在他們的族裡,在水手間,甚至是在整個東海和北海,有著關於在新月與殘月之夜,海上會出現人身魚尾女妖,引誘水手與船員……

  如果女妖也如這傻娃般嬌美,那麼傳說就可能不只是傳說。他把臉一撇,轉身跳下湖畔的大石頭,「我幫妳把風,順便去撿些柴回來等會兒好生火。」

  原海茉想想這樣也好,便聳聳肩,半浮在水裡的身子一個優美的後空翻,還真如女妖般靈巧地優遊於水中。

  單鷹帆很快地撿了足夠的柴火,丫頭還在水裡玩得不亦樂乎,他想起自己當年離開家園,來到離大海老遠的內陸,也是無比想念海水的氣味與擁抱,湖泊雖然不如大海,但總是一點慰藉。這丫頭幾乎是自小生長在雲遙島,鶴城雖然臨海,但沿岸不是船廠就是漁戶或鹽戶,哪能像在島上時逍遙自在?這麼一想,不知不覺地,他又對這小丫頭多了幾分的憐惜與縱容。

  她玩得開心點也好,唉。

  不用想依靠顧著玩的丫頭,他以較長且結實的樹枝削成長戟,快、狠、準地扠中兩條又肥又大的魚,沒一會兒便在岸上烤起來,而且他帶了一包鹽,因為丫頭說想烤魚,他便在一路上來碰巧經過鹽戶時「借」了一包來。

  聞到香味,差點玩瘋了的丫頭上岸來了,身上的遮掩只有及地的長髮。

  單鷹帆都懶得大驚小怪了,他沒看她,專心地烤魚,「妳以前在雲遙島也是這樣光著屁股到處跑?」

  原海茉蹲在柴火旁,雙手支頰,「有侍奴幫我穿衣。」而且,其實她不太會穿那些複雜的衣服,只是不想在他面前承認。

  「妳怎麼沒把侍奴帶過來?」

  「她們得服侍師父,不能跟著我。」何況回家後也有婢女跟著,只是那兩名婢女一點武功也不會,害她連想到這裡來泅水都只能打消念頭。

  所以有了單鷹帆這麼好用的奴隸可操使,她可是很開心呢!

  所以,她的意思是,這工作得落到他身上就對了?「我說,妳覺不覺得穿上衣服再來吃魚,比較自在?」他逼自己專心烤魚,忽略眼角那明明就讓他心猿意馬的赤裸美嬌娃。

  響應他的只有長長的沉默,他終於看向原海茉,然後無語。

  丫頭瞪著他,雖然沒說出口,但那表情明明就是使性子的小娃娃,還活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扁起粉唇,大眼寫滿控訴。

  她該不會……根本不會自己穿衣吧?單鷹帆眼一閉,覺得頭隱隱泛疼。

  「妳……」他突然吞下問句,幾番應付她下來,他有些了悟,這丫頭彆扭得很,怎麼可能開口求他幫忙?他只好歎氣,「要吃嫩一點或焦一些?這尾可以吃了。」

  「都要吃。」香噴噴的烤魚,顯然讓她開心了起來。

  真貪心,她是貓嗎?單鷹帆沒好氣地笑了,取下其中一尾給她,然後起身取來她的衣服。

  同樣的情景再來一回,他並沒有變得比較麻木或鎮定,相反的,猛烈的衝動與慾望較昨日更劇烈,他好幾次都要拿不住手上的衣服,拚命忍住越來越粗礪沉重的呼吸。

  他從來不知道,能看不能吃,是這麼痛苦的折磨!

  他當然可以佔這傻丫頭便宜,原海茉武功雖好,但他未必不是她的對手。只是他不想這麼做。

  而原海茉似乎沒察覺他的顫抖與不對勁,只是盯著他兩腿間。

  「你的神鳥又跑出來了耶!」她的聲音滿是驚喜,而且說著就要伸手去碰。

  單鷹帆技巧性地閃開--不是只有妓女得學著閃躲恩客的鹹豬手,拜死要錢老是將他拿來當黑心商品賣給帝都裡狼虎之年的貴婦們之賜--題外話,所謂夜夜春宵都是咒術引起的幻覺,還不保證「商品」不會落跑,落跑了也不負責任何賠償,這不是黑心商品是什麼?天朝第一奸商實在該換人做做看。總之單鷹帆對閃避鹹豬手這門功夫也頗有心得。只是用來對付這丫頭,其實也不挺情願的就是。

  何況,被一個天真無邪的小丫頭點明這種事,向來不知羞恥為何物的他竟然臉上一陣陣的臊熱。

  「咳……天氣有點熱,所以他出來蹓蹓。」

  「那你要不要把牠放出來?牠悶著很可憐呢。」

  「……」單鷹帆一邊幫她綁上肚兜的紅繩,一邊翻了翻白眼,「謝謝關心哦,其實他不太能吹風,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男人的神鳥,不能隨隨便便給閨女看的。」

  「為什麼?」

  她真是好奇的小娃子!「因為……這就跟貨物開了封就不能退一樣,如果給閨女看了,我就得娶了人家。」世俗對男人跟女人的約束自然是不公平的,也因此他並不想告訴小丫頭那些殘酷的現實,只是哄哄她而已。其實在說到這段時,他突然想起,以世俗的觀點來說,原海茉早該是他的人了吧?

  就算他同意她有拒絕嫁給自己不愛的男人的權利,但不代表這世上所有人也同意。其實昨夜單鷹帆也想過,如果不是為了某個重要原因,他會對她負起責任,就算原家造反的證據確鑿,司徒爍與他有過約定,他可以向司徒爍擔保下她的性命。

  就這麼著吧!男子漢就該敢做敢當。這丫頭他會負責保護到底,直到她找到願意委身的男人,而這秘密他會一直幫她守著。「所以,妳千萬不可以說要看別的男人的神鳥,看了妳就賴不掉了;也千萬別讓別人看去妳的身子,知道嗎?」這段時間他會盡可能守著她,丫頭雖然武功高強,但恐怕真的有人看了她的身子,她也只會大大方方站到人家跟前讓對方看個夠,再視心情如何決定要戳瞎他的眼或要了他的命--這還得了啊!

  「可是師父說……」

  「唉呀妳師父她太久沒到中原來了,現在世道不同了。」她師父說什麼他也猜得出來!不想被負責,就把人做了是吧?教出這種徒弟禍害人間,這冰仙子都不覺得汗顏嗎?

  「唔……」小丫頭似乎不是挺滿意他的叮嚀。

  單鷹帆替她撫平裙襬,然後把她濕透的發整平披在她身後的大石上,「乖乖吃魚,換我下去泡個水。」他需要冷靜冷靜。

  因為魚很好吃,她決定乖乖聽話,坐在岸上盯著單鷹帆脫下短袍,僅著粗人下工時穿的短褲利落地跳下水去,一點水花也沒激起,她都想鼓掌叫好了。

  她突然想到,爹爹說,她回到鶴城是為了履行婚約。可她一點也不想嫁給韋少衡,而殺了韋少衡似乎會讓爹爹與妹妹傷心,所以她困擾了許久。

  納穆又說,如果男人看了她的身子,就得娶地……

  納穆很強呢!比一天到晚被那些笨蛋拍馬屁的韋少衡強了太多太多了,而且他會幫她穿衣服……原海茉歪著頭看到被他細心整理披在大石上晾乾的長髮,她覺得他幫她穿衣服的時候,很溫柔,甚至比爹爹派來的兩名笨婢子溫柔細心多了,她很喜歡。

  而且他烤的魚也很好吃。

  決定了!原海茉起身,把吃完的烤魚連魚叉插在泥地上,施展輕功,竟然就這麼在水面上如彩蝶股飄舞。

  單鷹帆看她「飛」過來,一陣讚歎。

  師父曾說冰仙子的獨門輕功舉世無雙,「仙子」之名其來有自,看來真的不假。

  他已游到湖中央水深處,忍不住停了下來,而小丫頭來到他跟前,足尖與長髮在湖面上點出漣漪,清風吹拂著她的羅裙與披帛,艷陽在她發上映出一圈金冠,宛如仙子下凡。

  「我要自己選丈夫,所以我決定了--你要娶我。」

  「嗄?」他抬頭,看著絕美的小丫頭驕傲的小臉蛋。

  然而水上飄的輕功並不能長時間靜止,於是單鷹帆幾乎沒空作出任何回答,前一刻還宛如天仙般飄逸帥氣的小丫頭,就已經噗通一聲掉進水裡。

  「……」雖然明白她水性好,單鷹帆仍是立刻將她撈住,因為她身上穿了衣服,阻力太大。「妳幹什麼?」

  其實原海茉自己也沒試過突然掉進水裡是什麼滋味,有些嗆咳,她雙手圈著單鷹帆的肩膀,鼻頭和眼睛紅通通地,「你娶我。」

  他好暈!這丫頭能不能給點正常人的反應?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吧?」他被一個小丫頭求婚了!但這不是此刻他最關心的重點,而是她的模樣讓他充滿罪惡感與心疼。

  「你看了我的身子。」

  「呃。」這反應是很正常沒錯,原來這丫頭必要時也是很精明的。

  「所以你到底娶是不娶?」

  單鷹帆在那當下並沒有考慮到她的婚約--他不知道他已經有了私心,韋少衡極有可能造反,他不想小丫頭和他有所牽扯。

  但,他罪孽滿身,原本不想有任何家累的。

  「我很窮,而且欠了一堆錢,沒辦法讓妳住大房子,有一堆傭人服侍。」他說。

  「你為什麼欠了一堆錢?」

  單鷹帆乾笑,「說來話長。」

  「我可以幫你殺了你的債主。」

  他又開始頭痛,「妳覺得我殺不了他們?」

  小丫頭擰起眉,想想也對。

  「我的債主,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一些人,我欠他們的永遠也還不完,這輩子都要做牛做馬還他們。」

  「那我陪你一起還那些債。」

  單鷹帆愣住,他看著小丫頭清澈的大眼,一點也不遲疑與猶豫的模樣。

  哪有人情願幫別人還債的?

  可是他胸窩卻一疼,強忍著沒表現出狼狽的模樣,「不,不用妳幫我,我可以娶妳,願意、也理當負起責任,但我沒辦法像韋少衡,像世間那些正常的丈夫一樣,給妳一個正常的家,這樣妳也要嗎?」

  「什麼是正常的家?」

  是啊,什麼是正常的家?正常的婚姻關係真的適合她嗎?如果他想要在司徒爍面前保住她,娶了她恐怕是唯一的辦法。這天真無邪的傻丫頭不該為父兄犯下的錯付出代價。

  「而且我才不要像韋少衡那樣的丈夫,我也不要傭人,我不是已經有你一個奴隸了嗎?」

  「……」前一刻滿腔的溫柔與感動被戳破,單鷹帆一陣無語,但又有點好氣又好笑,「是啊。」他抱著她往岸邊游。

  「那你到底娶不娶?」她有點不耐煩了。

  「不敢不娶,不過妳暫時不能告訴別人,妳要嫁給我。」他說。

  「為什麼?」有人抱著她移動,她也真的就懶得動了。

  「我現在還是奴隸,妳一說出去,我就娶不了妳了。」他的任務也會受到阻礙。

  「那不說出去,什麼時候能娶呢?」奴隸與平民間的分別,她其實完全沒想過,也不知道這回事,但她畢竟不是真的傻。

  「今年中秋,時間到了,我會親口對所有人說,在那之前妳絕不能讓別人發現我們倆的事。」據他這幾日的打探,韋少衡似乎打算在中秋完婚,並且在那時有所行動,這代表他得在中秋前查出一切。

  「好。」

  他扶著全身濕透的小丫頭上岸,雖然她功夫底子深厚,但他不想讓她有任何機會著涼,想到她莽莽撞撞地飛身到湖面上就為了向他求婚,他一方面忍俊不住,一方面又有點沒好氣。

  「我得去找來更多柴火讓妳烘衣服。」他幫她把濕衣裳晾在大石上,所幸今日艷陽高照,衣服應該不難干。然後他用自己脫下的全部衣服將她包起來。

  「乖乖待著,吃魚,別亂跑。」

  單鷹帆很快取來柴火,堆起了更大的篝火,順便也獵了只野鳥一起加菜。

  「嫁人要做什麼啊?」小丫頭似乎覺得她該做點功課。

  單鷹帆又是一陣無語,只好道,「什麼都不用做,不過……」他想了想,「以後妳得聽我的話。」

  輪到她沉默了,而且良久良久,久到單鷹帆直想笑。他猜得到這丫頭內心正天人交戰,不由得覺得這傻娃也太可愛了些。

  終於,小丫頭囁嚅著開口,「要聽你的什麼話?」不會得改由她當奴隸伺候他吧?那她可不要!

  「這個嘛……」單鷹帆摸著下巴,也不想嚇她,認真思考道:「我說不能殺人,妳就不能殺人,還有妳的身子不能再給別的男人看。如果韋少衡或妳父親想要妳做什麼,妳都要來告訴我,我如果要妳拒絕他們,妳就拒絕,大概就這樣。」他什麼也給不了她,原本就不想要求她任何付出,只要平平安安,不出亂子就好。

  不能殺人?那簡單,殺不得,她把人打殘了不就得了?身子不給別人看,那也簡單,她本來就不喜歡給別人看,昨天沒殺他,是因為覺得他很有趣,樣子也不討人厭。

  「我才不會聽韋少衡的任何命令。」至於她父親,從沒命令過她,就算命令了她也不見得聽。「好吧,我聽你的。」她大方點頭。

  見她答應得乾脆,單鷹帆心裡那股始終揮之不去的罪惡感又更深了。他是來揪出她父親謀反的證據,而且也等於吃定了這丫頭啥都不懂就娶了她。雖然說實在的他也被這丫頭吃得死死的就是了,他根本拿她的「天真無邪」沒轍。

  他一向是說到做到的人,今天在湖畔與她口頭上訂下終身,也沒打算當兒戲,終身大事可不是什麼瑣碎小事,拿來開玩笑豈是大丈夫作為?他想了想,取下一直藏在腰間暗袋裡的一條項鏈,項鏈本身是古銀,墜子是盤臥於三叉戟上的龍,他將項鏈戴在丫頭頸子上。

  「我身上沒有任何屬於自己的值錢事物,這是我唯一能給妳作為信物的東西,妳可別搞丟,也千萬別在人前拿出來,以後它就屬於身為我妻子的妳。」

  小丫頭把玩著那墜子,覺得那條龍和三叉戟樣子凶狠了點,她也不是很想讓別人看到她佩掛著這種東西。不過納穆既然說這是信物,她也就很開心地收下了。

  「我也得給你個信物,對嗎?」

  「看妳的誠意嘍,不過不給也無所謂。」他從不在身上留值錢的東西。

  「那這個行嗎?」她把吃一半的烤魚遞給他。

  「……」單鷹帆臉頰一顫,「這是我抓的,還是我烤給妳的欸!」她給他一條烤魚當信物,是要他把信物吃進肚子裡最後拉出來,還是醃成魚乾賭賭看能放上幾年?

  「你又沒說要哪種的。」不要就算了,她還沒吃夠哩。

  「最好不要是值錢的,要能放上很久很久,還能跟著我一起進棺材,讓我下半輩子日日夜夜都能帶在身上的東西。」某方面來說,他也是挺感情用事的人,浪蕩半生並非沒有原因。

  原海茉一臉恍然大悟。那還不簡單!她抓過他的手,張開兩顆虎牙精光閃閃的小嘴,咬上去!

  「啊!」靠!這野丫頭是鯊魚還是狗啊?他收回自己的手時,上頭已經印了兩排齒痕,還見血!

  「這樣就行了吧?」她為自己的聰明洋洋得意,這紀念品保證日日夜夜跟著他,還能讓他帶進棺材裡!

  單鷹帆翻白眼,「妳想謀殺親夫嗎?」

  她嘟著小嘴,「我咬得嘴很酸欸。」

  臭丫頭……

  「不然,這個行嗎?」她抓起自己的長髮,抽出單鷹帆放在腰間的短刀,毫不遲疑地割下一綹頭髮給他。

  單鷹帆愣了愣。女孩子的頭髮是很寶貴的,尤其這丫頭有著一頭絲綢一樣滑順美麗的長髮,他接過,說不清心中那複雜的感受是什麼,從這傻丫頭說要幫他還債時,他就感覺胸口怪怪的。

  她可知他的債,是當十輩子畜生都還不了的?這一刻手中握著她的發,他才發現,原來他竟然還存有一點不該有的、渴望平凡幸福的自私。

  單鷹帆拿起小刀,割下一小段她肚兜上的紅繩,用來束起她剛剛給他的發--用她肚兜的紅繩,當然是有點壞心眼,有點不想言說的私慾。然後妥善收在原來放著銀項鏈的腰袋裡。

  「這信物好嗎?你喜歡嗎?」小丫頭忍不住問,問得他一陣好笑,又覺得她可愛得很。

  「很好,我很喜歡。」比金山銀山,比九龍夜明珠,比稀世珍寶,都更想珍惜的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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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 00:58:23
  第四章

  話說回來……

  「所以我可以看你的神鳥嘍!」小丫頭大眼閃亮,一臉期待。

  單鷹帆又無語了,雖然說兩人已互許終身,他自然不會小氣的不給她看,畢竟早晚都要看,只是他有一種自己正在誆騙無知小兒的羞愧感。

  於是他乾咳一聲道:「這個嘛,其實我的神鳥還在孵化,要等中秋當晚才能讓他出來。」他想至少給她一個正式的洞房花燭夜,別讓外人說閒話。

  「你們孵蛋都要孵幾年啊?這麼辛苦,不怕不小心打破嗎?」

  他快失笑了,「怕啊,所以娘子,到中秋夜之前,請妳先學學怎麼溫柔一點,神鳥剛出世時是很脆弱的。」說著說著,他真的開始擔心了,該不會他得從今天開始幫老二練練金鐘罩或鐵布衫吧?

  「我現在就很溫柔啊!」她靠近他,「我保證很輕,你讓我摸摸看嘛!」

  他真是自掘墳墓!單鷹帆一臉哭笑不得,乾笑著,「不」字還沒說出口,小丫頭寫滿期待的眼默默浮現害怕受傷害的脆弱……

  這丫頭,如果不是真的傻,就是精得像狐狸!他完全招架不了她!

  單鷹帆眼一閉,把心一橫,「好吧,妳摸,但是真的得小力點,妳未來的幸福就靠他了。」

  這麼神奇?還跟她未來的幸福有關?小丫頭抱著莊嚴肅穆的心情,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往他始終有些鼓鼓的兩腿間摸去。

  什麼是欲仙欲死,卻也生不如死?他真的體會到了。

  「牠會動耶!」小丫頭興奮得圓臉紅撲撲的,忍不住拍了拍、揉了揉,像逗小寵物那股,而且更神奇的是,牠越來越大了!這讓小丫頭受到鼓舞,相信「神鳥」一定是喜歡她的碰觸,才會越長越大,她決定更加努力幫神鳥長大,說不定不用到中秋,她就能看到牠了!

  這般輕攏慢捻,單鷹帆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想一頭撞在火石上昏死過去好呢,或是乾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圓了房再說?

  「好玩嗎?」他額上冒汗,強顏歡笑,阻止自己真的變成禽獸。

  「好好玩。」小丫頭專心地揉啊揉,「你想到給牠取什麼名字了嗎?」

  還取名字哩?他都快成仙了……

  「就叫神龍吧。」男子漢的自尊心作祟,哪怕處境再悲慘再可笑,那話兒的威風絕對不能滅!

  「這名字一點也不可愛,我不喜歡!」小丫頭嘟嘴,「就叫小毛吧。」小毛乖,快快長大哦!

  靠!單鷹帆臉頰顫動,「他會哭的,妳聽過武林第一高手叫小毛嗎?」

  原海茉不解地搖頭。

  「那你聽過江湖第一劍客叫小毛嗎?」

  她依然搖頭。

  「這就對了,所以天下第一神鳥,絕不能叫小毛!」

  好像也有點道理哦,他們夫妻倆一起養的「神鳥」,準是天下第一沒錯!

  「那叫小穆好了。」她繼續在他兩腿間拍啊拍。

  「……」他想翻白眼,但這丫頭再繼續拍下去,他翻的可就不只是白眼了,「好了,他要休息了,妳去玩別的。」他又得到湖裡泡個冷泉了。

  原海茉依言收手,但卻一臉依依不捨地道:「我以後可以天天和小穆玩嗎?我今天沒有很使力吧?」

  單鷹帆從來沒有如此深刻體會到,什麼叫自作孽,不可活!他想拒絕,但一對上丫頭既期待又害怕受傷害的眼神,只好無力地,一臉哀莫大於心死,點點頭,「我去泡一下。」

  「我也要去!」她開始脫衣服。

  單鷹帆欲哭無淚了……

  中秋以前,他會不會因為慾求不滿而暴斃呢?

  *****

  在原府的奴隸生活,大致上還算好混,因為原府下人多,奴隸多,少了他一個也不太容易被發現,更何況除了他以外,大家都是為了餬口,只要有銀子一切好商量。

  只不過,也許是因為他個頭太高大,精壯的身段如練家子,碼頭上日夜操勞的苦力都沒他結實,模樣實在不像一般奴隸,加上進原府第一天就讓他的頂頭上司--管牲口奴隸的老張很沒面子,因此老張偶爾會來找他麻煩。

  「你的眼神告訴我,你很不屑!」老張特地穿上墊了三層鞋墊的恨天高,卻還是只能仰起頭看他。

  「您誤會了。」單鷹帆應得有點敷衍,因為他知道不管他怎麼應對,對方都一樣要找碴,反正忍一下就過去了。

  「你當張爺爺我是傻子嗎?不給你點教訓,不知誰是主子,來人啊,給我狠狠地打!」

  老張找來的打手多是原府護院,大多是欠他賭債或收了他的好處,總之能被他支使得動的,大概也不用擔心會有什麼心眼與實力能被瞧出馬腳。

  四名彪形大漢圍了上來開始一頓拳打腳踢,單鷹帆只是護著頭臉,並不還手,「別打我的臉。」

  「打他!用力打!打殘了有賞!」

  「我勸你收斂點……欸欸,小力點!會死人的……」挨揍的單鷹帆仍然聒噪不休。

  一旁搖旗吶喊的老張看不下去了,捲起袖子,決定自己也來參一腳,「你們到底有沒有使力啊?」

  「我再說一次,別打臉……」挨揍的單鷹帆一臉嚴肅和慎重。

  「老子偏要……」看他的狂龍猛虎拳第十八式……

  砰!

  「唉唷……」肥胖的身子向後滾,抱著拳頭開始雞貓子鬼叫,舊傷加上新傷,這下不殘廢也要休養個一年半載了。

  「看吧,我說別打臉啊……」枉費他好意提醒,他身上別的地方還有肉可擋,頭上臉上就只有骨頭啊。

  而且他臉上還有易容,到時打壞不就穿幫了?

  「你們在做什麼?」不遠處,被一個個在江湖上稱號響亮又威風的俠客劍士簇擁而來的,不巧正是韋少衡與原家大少爺,外邊還圍了一大群專門伺候兩位少年英雄的貌美女侍,有捧劍有抱琴,陣仗忒大。

  面子掃地的老張見了主子,趕忙滾上前去,老淚縱橫地申起冤來,「老奴不才,連個賤民都看老奴好欺負,爬到老奴頭頂上,少爺和韋幫主可要為老奴作主啊……」

  四名護院退到一旁雙手背在身後甩個不停,四人臉上都是一副便秘似的隱忍表情。

  四個打一個也就算了,被打的人不見半分內外傷,他們卻打到拳頭紅腫,多丟人啊!

  自家奴才造次還被外人瞧見,這可是大大的丟臉,「讓韋兄見笑了。」原大少爺一臉陰沉,「連條狗都教不好,飯桶!給我拿鞭子來!」

  單鷹帆心裡叫慘。他縱有一身銅皮鐵骨,難不成還真的在鞭子甩過來時以內力抵抗嗎?這不讓人起疑才怪,但不抵抗的話准要皮開肉綻……

  死要錢這兩年的利息也太難賺了吧?

  「噯,原兄,只是個奴才,何必髒了自己的手。」韋少衡制止道,「你我的武功修為不相上下,要是這鞭子打下去,尋常人怎受得了?還是交袷下人去發落,別忘了咱們和青龍幫幫主還有重要飯局,以大事為重啊。」

  原大少爺想想也覺有理,轉向老張沉聲道:「教不好奴才,就是你沒用,原家何必留你?你自己看著辦!」

  說罷,這一群威風凜凜的大俠就這麼大搖大擺、走路有風地離開了,留下老張在原地狠狠地咬牙,轉身怒視單鷹帆,但這股氣勢卻沒維持太久,因為他的手……實在是他媽的痛到快裂啦!

  「你……你……算你走狗運,今天先饒了你……」鳴金收兵找大夫去之前還不忘吠個兩聲。

  人都走光了,單鷹帆總算鬆了一口氣,隨手抹去嘴角血沫。

  「如果我大哥真的動手,你會反擊嗎?」假山後,傳來悠哉悠哉的嗓音。

  這丫頭竟然躲起來看戲,太不夠意思了吧?

  「哪有奴才對主子動手的道理?」他四兩撥千斤地答道。

  原海茉甩著腰帶上的流蘇,自假山後現身,「你流血了?」

  是錯覺吧?這丫頭竟然眼露擔心不捨的神色。

  「是那幾名護院的。」打到他的牙齒,算他們倒霉。

  原海茉鬆了口氣,「下次那胖子再找你麻煩,我幫你殺了他。」

  「他是你家老奴啊。」一輩子做牛做馬換來這下場,有沒有這麼心酸?

  「我跟他又不熟,而且他老是找你麻煩。」

  「下次我會閃他閃遠點。」他該覺得窩心嗎?單鷹帆有點想笑。

  原海茉不置可否,「可以出發了吧?」

  每日近午,單鷹帆會陪原海茉上裁雲山的湖邊,丫頭玩水時,他就準備柴火,打點野味,摘點野果子和挖些野筍加菜,常常不覺時間的流逝,一晃眼太陽便要下山了,兩人都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地下山,期待明日再續。

  他想是因為,這是他這趟任務中少數能喘口氣休息的時光吧。

  最初,因為裁雲山的山勢凶險,單鷹帆也就放心地與原海茉自由出入。

  「這裡是沒別人,但妳一個大姑娘家這麼愛光著屁股,害不害臊啊?」她不會自己穿衣,他也不介意幫她穿,最多等會兒在湖裡泡久一點。

  但這丫頭竟然光著屁股跑給他追!他一個大男人拎著女人家的肚兜和褻褲追在一個臭丫頭屁股後,簡直令人吐血!

  原海茉躍上樹梢,她不是不愛穿衣,而是討厭又長又累贅的羅裙。只是一回原府,父親就只讓下人準備這些「女孩子家的正經衣裳」,說是怕她野慣了,不讓她像那些走江湖做買賣的婦女一樣穿上較短的布裙。

  而且她最近才知道,那些衣裳有部分還是韋少衡送的。還沒成親就送她這些東西,她覺得他居心不良!

  「追得到我再說!」原海茉朝身後追著她的單鷹帆扮了個鬼臉。

  臭丫頭!老虎不發威,把他當病貓?

  「妳給我回來把衣服穿上!」

  「納穆是笨蛋!」竟然要她穿別的男人送的衣服!雖然她想到他沒錢……原海茉一面在樹梢間飛躍,一面想著:如果由她來賺錢呢?但錢要怎麼賺?聽說殺人能賺錢呢!

  單鷹帆又無語了,看樣子娶了這丫頭,他是別妄想什麼身為丈夫的威嚴能派上用場了,他根本拿她沒辦法嘛!

  畢竟男女有別,體力先天有了限制,單鷹帆雖然帶著點縱容的態度由著她鬧,反正方圓百里內也沒什麼人,但一會兒還是追上了一頭長髮披散在赤裸嬌軀上的野丫頭。

  「再不聽話,信不信我打妳屁股?」

  「你才打不到呢!」她趁機出招偷襲,單鷹帆眼捷手快地招架,兩人就在樹林間過起招來。

  他頭越來越疼了!這丫頭當真沒一點女人的自覺,出招出得大方坦蕩,抬腿朝他的頭飛踢來時一點也不扭捏。

  大大方方劈開的腿,一絲不掛的白嫩屁股,以及黑色幽壑與紅艷私花,不知羞恥地由著他看個清清楚楚……

  對一個正常的男人來說,見到那一幕能不傻眼嗎?於是原海茉那一腳結結實實踢在他臉上,而已經無言到極點的單鷹帆就這麼直直摔到樹下。

  唉,就踢昏他吧!這丫頭讓他想舉白旗投降啊!

  一個大男人從天而降,驚動的不只森林裡的野鳥與小獸。

  「您沒事吧?」大老遠看見有個人掉了下來,上山采野蔘的蔘農急急趕過來一探究竟。

  原本想裝死的單鷹帆心下一驚,暗暗叫糟。

  他們一路打打鬧鬧,沒想到不知不覺間離開了較為險峻、罕無人跡之處。

  他睜開眼,映入眼裡的不只是一臉關懷的老實蔘農,還有緩緩從樹梢飄落,長髮飛舞,已經眼露殺意的原海茉。

  「別……」單鷹帆大驚失色,千鈞一髮之際拉開蔘農,飛快地點了他的睡穴,以自己的背部承受原海茉足以碎人頭骨的一掌。

  這丫頭是認真的!單鷹帆真沒想到當他親眼看見她不把人命當一回事時,會這麼震驚,這麼難受。

  他讓沉睡的蔘農背靠著樹幹,不遠處有蔘農的同伴高聲朝這兒吆喝,看樣子不一會兒就會有人過來,他轉身瞪著原海茉因為誤傷他而愧疚的神情,心下更氣自己竟然想原諒她。

  「妳最好乖乖聽話。」他強勢地摟住她的腰,粗魯地將她往肩上扛,腳下提氣,施展輕功,飛快地朝他們來時的方向離去,沒一會兒兩人的身影比天際盤旋的雄鷹更快速地消失在雲深處。

  *****

  慈母出敗兒……不對;養子不教父之過……也不對!

  兩人回到湖畔,單鷹帆深呼吸再深呼吸,他往大石上坐下,板著臉瞪著一臉擔心與愧疚的原海茉。

  而她像小娃子一樣,赤條條地,全身上下只戴著那條他送給她的盤龍銀項鏈,一頭瀑布股的長髮垂在左右,小手法怯地扭絞著,垂著頭站在他跟前,大眼不時偷偷瞄著他。

  看來他如果不把她教好,簡直愧對天下蒼生!

  「趴下。」單鷹帆決定拿出為人夫的威嚴。

  「趴在哪?」原海茉一臉無辜不解。趴著又要做什麼?

  單鷹帆拍著兩腿,原海茉想了想,走過去乖乖趴在他腿上。

  要幹嘛哩?她有些好奇地抬起小臉看他。

  單鷹帆刻意不去看她小羔羊似無辜的表情,讓自己想著她對一個根本沒武功的老百姓殺氣騰騰的模樣,一手按住她的背,一手啪啪啪地打在她白嫩嫩圓滾滾的小屁股上。

  「我怎麼跟妳說的?不許殺人,妳當人家的頭骨是什麼?」沙包?木人?隨她灌足內力的一掌打下去都不怕出人命?

  啪啪啪啪……白白嫩嫩的臀瓣被他打得發紅,原海茉沒料到他會打她,而且從來沒人敢打她!她痛得哇哇大叫。

  「你你你……唉唷……」她才不要喊痛!可是實在太生氣了,他怎麼可以打她?「嗚嗚嗚……你這壞人……」她的屁股好痛,忘了要師父教她練個鐵布衫什麼的,雖然她武功高強,與高手對峙時能翻手雲覆手雨,但是她的屁股可不是銅牆鐵壁!

  丫頭個性倔,不肯丟臉地嚎啕大哭,不過心裡實在覺得好委屈,她這麼擔心他,他卻打她!於是小嘴扁起,一顫一顫地,嗚咽聲細細碎碎,豆大的眼淚也強忍著死不肯跌出眼眶,直到終於潰堤滾落在沙地上。

  單鷹帆早就停手了,雖然長年習武,小丫頭其實天生細皮嫩肉,兩片白嫩嫩的臀瓣被他打成熟桃子,看了真教人心疼。再聽見壓抑的細碎嗚咽,看到沙地上綻出一朵朵濕印子,當下什麼氣、什麼怪罪,統統都煙消雲散了。

  他扶起她坐在大腿上,小丫頭哼一聲,把頭一撇,但沒有離開的意思,只是哭紅的臉上淚鼻涕糊成一片,嘴兒噘得老高。

  唉唉唉,他如果不教好她,可是又罪加一等!

  單鷹帆找出這幾日隨身帶在身上的小帕子——想想再沒人比他當奶媽當得更認命、更得心應手了,這小帕子不是他要用的,是讓丫頭手腳髒了時打水替她擦拭的。他輕輕把她花斑斑的臉擦乾淨,一邊道:「妳告訴我,為什麼妳不喜歡韋少衡和老張?」

  怎麼突然講到這個?原海茉仍然很生氣,但沒心眼的她也沒多想,直接便回道:「因為那個胖子會找你麻煩啊!至於韋少衡,一堆人拍他馬屁,其實他只是沒遇過真正的高手罷了,在真正的高手之前,他可能連出手都沒膽呢!」在雲遙島上那幾年,他次次被她打敗還不要緊,偏又愛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看了就討厭。

  當然,還有一些別的原因,她雖然不瞭解男女之間的事,但可不是瞎子,不會不知道韋少衡和她妹妹做了什麼。他既然和妹妹要好,又要娶她,她不明白世人怎麼看,只知道師父從小就告訴她——男人如果不忠,就殺了他!只是殺韋少衡之後會很麻煩,偏偏每想起韋少衡一副理所當然地周旋在她和妹妹之間,她又覺得很討厭。

  「這就對了,妳覺得一個真正的高手是喜歡到處張揚,到處找自己一定打得贏的人下手,還是有所為有所不為,只和能與自己相抗,甚至比自己強的人對抗?哪一個比較厲害,比較值得尊敬?」說什麼禮義廉恥太八股,丫頭也不知念過哪些假道學的書沒有,不如不說,專戳她好勝心強的弱點就對了!

  「當然是後者啦!」所以她才會被他吸引吧?因為他明明很強,卻常常由著那些比他弱的人佔他便宜,她在旁邊看著生氣,卻也覺得有趣,好奇他為什麼不教訓他們呢?

  現在想想,是這原因吧?他當然可以狠狠教訓那些弱者,只是他不想恃強凌弱罷了,那些弱者的咆哮與挑釁,對真正的強者來說不過是無聊鬧劇。

  「還有,有些人沒功夫,只是個普通老百姓,但他們也不是故意冒犯妳,妳卻硬要嚴厲地計較,是不是顯得很小氣?」

  她鼓起粉嘟嘟的臉頰,不喜歡被罵小氣。

  「喜不喜歡上次我買給妳的糖葫蘆?」

  「喜歡!」可是他又說不能多吃,一天只肯買一串給她,讓她有點嘔。

  「如果以後妳原諒一個無心冒犯妳的人,或者小心避開不讓他有機會冒犯妳,我就多買一串給妳。」

  「真的嗎?」小丫頭眉開眼笑,小臉亮了起來。

  其實身為原府大小姐,什麼精緻的甜點沒吃過?但是她卻覺得納穆幫她買糖葫蘆,兩人一起坐在湖畔分著吃,是最最好吃的!

  單鷹帆也笑了,這丫頭怎麼就有本事讓他覺得心窩暖洋洋、甜呼呼呢?都是她的笑容和撒嬌的模樣讓他也暈陶陶的。「當然,我對自己的家人一向說話算話。」對外人就算了,哈哈。

  明明前一刻被打得屁股紅通通,她還在心裡發誓不要再理他了,可是現在的原海茉又覺得納穆對她好好哦!

  其實她也不明白為什麼韋少衡送她東西,她只覺得討厭;納穆送她東西,哪怕只是串糖葫蘆,她也覺得很開心很開心。

  原海茉忍不住將小臉貼向單鷹帆,粉唇貼上了他的。

  雖然只是碰了一下,但單鷹帆還是愣住了,老實說剛才太生氣,暫時沒空煩惱自己慾火焚身的窘境,但丫頭一個根本算不上親吻的碰觸,卻讓原本就暗潮洶湧的情慾一下子宛如潰堤般,幾乎收拾不住。

  她的眼神像個純真的孩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肚子餓了嗎?我去……」他嗓音沙啞,試圖轉移注意力。

  「你不喜歡嗎?」

  「什麼?」

  「我看到韋少衡和海香這麼做,他們好像很開心呢。」

  「……」單鷹帆真不知道自己該訝異的是原海茉其實知道韋少衡與她妹妹的姦情,或者她竟然想學他們……

  但這是否意味著她明白兩人之間的關係代表什麼,她不是完全懵懂的?

  就算她懵懂又如何?她已經是他的人,是他的責任與負荷——當他這麼對自己宣稱時,可以減低一點罪惡感,掩飾原來他懷有渴望、懷有貪婪,對這個能讓他放鬆和喘口氣的慰藉有所留戀。

  慢慢引導她明白何為歡愉,又有何不可呢?

  於是他像鬼迷了心竅那般,在她耳畔呢喃,「喜歡,不過妳做的不對。」

  「哪裡不對?」

  單鷹帆一手托住她後腦,舌尖輕佻地舔過她的唇,然後啄吻著,直到小丫頭學他張開嘴,伸出丁香小舌,他立刻像捕獲了獵物那般含住她粉嫩的舌,靈巧且熟練地纏繞並挑逗。

  她的味道如此美好,吸引他更加飢渴地舔弄過她嘴裡每一處。她總是對他毫不設防,就像此刻,天真無邪而且赤裸裸地,倘徉在他慾望奔騰的胸懷。

  他決定縱容自己一次,不再當個君子,一手在她滑嫩的背上游移,從肩膀到嫩臀,不放過每一分細緻,另一手探向她胸前豐滿的乳。

  怕她來未經人事,他動作很輕,緩緩地揉弄,拇指揉蹭著乳珠的動作不敢放肆,要她先領略耳鬢廝磨的纏綿滋味。直到她柔軟的身子也漲滿情慾,紅艷的茱萸硬挺,細細的吟哦逸出她被吻得紅腫的小嘴。

  她的豐滿被他盈握在手的感覺竟是如此美好,幾乎是立即的,他下腹的疼痛與腫脹更劇烈了,他的吻於是更加地野蠻。

  她想她有點醺醉,或者是飢渴。為什麼如此渴望他的味道?原來兩人唇貼著唇,呼吸纏繞著呼吸,並不是那麼單純,那之中有火苗流竄,竄得她無所適從。她想吸吮他的氣息,好像那能滿足她正無以名狀的空虛感,所以顯得有些急切,有些貪婪,透明的津液沿著嘴角流淌。

  她的模樣肯定有些狼狽可笑,但這一刻卻不想管那麼多。

  單鷹帆舔吻她嘴角濕痕,也吻她紅霞密佈的芙頰,吻她圓潤可愛的耳珠子,甚至伸出舌頭逗弄著小果實般的耳垂,再將它含進嘴裡,並且愉快地感受到懷裡的小娃兒因此而戰僳。

  「納穆……」她想要更緊密地貼著他,毫無空隙。

  單鷹帆轉而揉弄起另一邊的乳,這次的動作有些粗魯,甚至以手指輕輕捏起硬挺的紅莓,並且把柔軟的乳狎揉成各種放浪的形狀,白嫩乳肉在他黝黑的指間形成強烈對比,紅艷的茱萸更因此妖艷硬挺地吸引人採擷。

  他的吻往下,舌頭舔過美麗的鎖骨,輕佻地滑過柔軟白嫩的乳肉,最後才慢慢含住因為失去了他的愛撫而空虛的乳尖,輾轉吸吮,緩慢吞吐,用舌頭和唇不停地玩弄著那小圓珠,將少女的酥胸舔弄得一片濕亮,並且得意地看著小丫頭初嘗情慾滋味的迷離神情。

  「好舒服……」她不解世事,所以更加單純且坦白,雙臂抱住單鷹帆的頭顱,將自己俏挺的雙乳更加地貼近他,甚至以另一隻乳揉蹭著他的臉龐。

  單鷹帆更加大膽地將她的飽滿大口含進嘴裡,舌頭貼著乳珠滑動,並且以舌尖一下一下地挑逗和頂弄,嘖嘖的吮吻聲越來越明顯。

  他當然不捨得違抗她的要求,沒有放過另一邊,要把它們輪流狎玩與品嚐,並且不停地以大膽的吮吻聲表示他的飢渴與享受。

  原海茉不明白這股快感為什麼漸漸伴隨著越來越強烈的空虛難耐,她腿心處泛起陌生的燥熱,本能地以臀部磨蹭著單鷹帆的大腿,卻總覺得有一股騷動無法被平息,有一股渴望無法被滿足。

  單鷹帆一手伸向她夾緊的大腿,「張開,妳很難受嗯?聽話……」

  原海茉順從地讓大掌滑進她兩腿間,任由他粗礪的手來回感受她大腿內的滑嫩,因為那同樣帶給她一種難以言喻的快感,一股熱流汩汩湧出兩腿間。

  但這份快感,卻比不上接下來他的手指貼緊她的腿心,輕輕撥開柔細的毛髮,並且以指腹在花核上兜轉,在皺折和深谷處揉捻時的強烈歡愉。

  他以三根手指輪流玩弄著她的私花,不放過任何一處可能的敏感帶,腫脹的小核被一下一下地挑逗著,粗糙的指腹則在飽滿的嫩瓣上撫弄,一根手指頭甚至在穴口像羽毛般地輕觸著。

  「啊……」她忍不住將腿張得更開,因為不懂世人如何要求女人矜持,要求女人壓抑,所以她一切只憑自己的本能去反應。

  她不只張開了雙腿,甚至扭起纖腰,迎合著單鷹帆的愛撫。

  「別急。」他抱起她,讓她雙腿分開跨坐在他身上,然後立刻低下頭繼續未滿足的征服,雙手捧起她飽滿的乳,讓它們宛如期待被享用的盛宴般,任由他恣意地吸吮品嚐。

  原海茉想要他的手繼續在她私處玩弄,又捨不得命令他放棄在她胸前的邪惡遊戲,於是她學起他,雙手探向自己的兩腿間,揉捻起充血的小核。

  同時,她感覺到有個堅硬且灼熱的硬物抵著她空虛的小穴,她沒空細想那是什麼,當下只是急切地將兩腿間那騷動不安的花徑緊緊貼向那硬物,隔著布料仍能感受那硬物的灼熱與堅硬,她很快地發現當她不停和那處硬挺推擠磨蹭時會產生劇烈的快感,於是再也不知羞恥和節制地狂烈扭擺腰臀,胸前的軟乳都因為她放浪的動作而不停晃動。

  「嗯……啊——」

  單鷹帆快要被她的浪蕩逼向崩潰邊緣了,他全身肌肉緊繃著,更加戲謔且粗野地揉起那對晃動不停的乳,看著小女孩不知羞恥地大開著腿,玩弄著自己的花核,雙手沾滿晶瑩體液,連他的褲襠都給濕透。

  「小蕩婦,妳會把我給逼瘋……」

  「啊——納穆……人家……好喜歡……」當他的手再次覆上嬌艷的私花,為她帶來更多快感時,她抱住他的肩膀,再次吻上他的唇,並且以自己空虛的乳尖磨蹭著他結實的胸肌。

  她像駕馭著野馬一樣地駕馭著他,腿間的濕滑一下子連他的褲襠也濕透了,讓她更加容易地以自己的柔軟私處磨蹭他的堅挺取得快慰。

  她並不知道真正的男歡女愛還更野蠻激烈,高潮仍舊宛如沖天烈焰一下子將她燒成雪一般的灰燼。

  當懷裡的丫頭戰僳著,單鷹帆知道她初嘗高潮的美妙滋味。他其實疼痛且煎熬,仍是抱緊她,用堅實的懷抱讓她在烈焰退去、一切知覺飄搖墜地時,有個安全的港灣。

  當她仍軟綿綿地靠著他喘息時,單鷹帆抱起她走向水邊,與她一同被涼冷的湖水包圍,一方面冷卻他未消退的情火,一方面讓她淨身,抬起她的腿掛在手臂上,以指腹在水裡輕輕將她腿間的濕滑洗淨。

  嘗了甜頭的原海茉抱緊他,耍賴地纏綿黏膩他陽剛結實的體魄,啥也不懂的野丫頭終於流露小女兒家的嬌態,貼著他的臉頰不住地親吻與撒嬌。

  直到他倆游到湖心處,甚至沉潛入水中,仍難分難捨地擁吻,有時兩舌交纏,有時輕吻如蝶吻,那深山涼冷的湖水,彷彿也要跟著沸騰,一點也無法讓他倆自情慾迷濛中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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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 00:59:52
  第五章

  他未曾想過這個任務會改變他的一生,不僅如此,彷彿冥冥之中,上天要安排他為過去償還些什麼,才讓他來到了這裡。

  單鷹帆的查探有了眉目。自司徒爍復辟,他其實已不再關心江山在誰手上,南方的白月族在司徒爍一聲令下亡族,那時他終於覺悟,司徒爍原來和華丹陽也沒兩樣。

  但眼前查探到的結果卻讓他開始對這項任務認真了起來。

  「要造反,無非要天時、地利,人和,天時正是眼前朝廷元氣尚未恢復,人和他們已經有了……」

  「要是海神令還在,『人和』這條件不就迎刃而解了?」單鳳樓閒閒搖著羽扇,插口道。

  「沒有那麼簡單。其實這次找妳來,有兩件要緊事,第一件事,妳最好想辦法在不透露原滄浪與韋少衡密謀之事的前提下,警告水師提督加強北洋沿岸戒備。」一旦透露,司徒爍就不可能不知道,到時他們阻止雙方正面交鋒的苦心就白費了。

  「你這不是為難我嗎?我是什麼人,還能讓水師提督因為我無憑無據、信口開河的一番話,說加強戒備就加強戒備?」

  「樂南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如果這點小事就把妳難倒,也太貽笑大方了。」也不想想她讓他扮賤民進原府任人踐踏,到底誰為難誰?

  「不用夾槍帶棍,我盡力就是,但原因是什麼你總得告訴我。」

  「聰明如妳,沒想到嗎?」

  「七成把握的話我不隨便說。但你要我說的話,他們不只結合東海諸王的勢力,還串通了北海鬼域的海賊。」但這未免也太膽大包天,鬼域海賊可是殺人不眨眼,簡直像與虎謀皮。

  「否則只是臨海這些勢力聯合起來,就能動搖天朝國本?」

  「那麼地利呢?」就因為只是臨海勢力,地利恐怕是最關鍵的一環,天朝有廣大幅員做後盾,臨海諸王背後只有一片大海,輸了不就要跳海去?

  「這是我要找妳的第二件要事,關於原滄浪和韋少衡的謀反證據,以及接下來分化東海諸王的聯合,我只打算執行到這裡,妳自己想辦法找人來接替我,我得和韋少衡一起離開鶴城。」

  「別再叫得猜,直接告訴我什麼原因吧。」

  「司徒家的江山何其大,想要佔到地利之便,要嘛找到一起包夾的聯盟,要嘛從中重創。妳知道原滄浪和炎武關係交好,韋少衡這次北上有兩個目的,一是與炎武三大酋長密會,二是尋找天朝龍脈……」

  單鳳樓將羽扇啪一聲合上,笑容滿是幸災樂禍與嘲諷,「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還真是善惡到頭終有報。」可惜總報應不到對的人身上。

  「妳知不知道妳這人造的孽,半數是妳的風涼話太刺耳?」

  「我說的是實話啊,這讓我想起司徒爍為了龍脈犧牲多少人……」

  「就是因為已經犧牲太多人,才不能坐視它發生。我想光是阻止韋少衡尋找龍脈已經沒有用,羌城的事讓我懷疑炎武人早就知道天朝龍脈的入口,只是缺少懂得這方面技術的人,我勢必得跟著他好在最後關頭阻擋他們。」

  單鳳樓攤開羽扇,聽了他的推斷,想起什麼似地笑著,「記不記得當年離開師門時我們倆打的賭?」她料定單鷹帆的沉默,繼續道:「你說,只有仁君能安天下;我卻說,只有太平盛世能創造所謂的『仁君』,因為他什麼都不用做,只要保持現狀,手不沾血,就能博得後世美名;要平定亂世卻絕非仁君,只要得到最後的勝利,就能成為後世歌頌的明君,就能決定歷史的正義,就算曾經血染天下也能功垂千古……」

  「如果天下大亂,總得有人終結這亂局。」單鷹帆反駁道,這和仁不仁慈根本沒關係。

  「築一道肉牆去抵擋兵戎嗎?」她冷哼,「真正仁慈的人,絕對終結不了亂局;天下既亂,百姓疾苦,要贏得戰爭的首要條件,就是要這些處於苦難中的人去為你成就天下——司徒爍能毫不猶豫地做到這點,武皇卻做不到,他的雄心壯志在妻子與人民的苦難中動搖了。我們曾經相信會有一個完美的奉命典範值得我們追隨,到頭來卻發現他不過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凡人,曾經以為必須具備的帝王資質與條件,伴隨而來的卻是潛在的殘酷性格——你仍然相信自己是對的嗎?」

  「不管對不對,我現在還不是在為他賣命。」單鷹帆的口氣漸漸不耐煩了起來,「不要再一副看好戲的模樣,妳讓武皇進入司徒凝的夢中夢,不就是想讓他打消東山再起的念頭,這事若有差池,妳我的苦心都會白費了……」到頭來,他們會只剩滿身罪孽。

  「這就是我跟你不同的地方啦,凡事盡人事聽天命,做到也罷,做不到也無可奈何,歷史的腳步一樣在前進,一代明君總會去見閻王老爺,一代暴君被推翻了也不代表取而代之的就不如他殘暴。把一個人當神一樣地追隨,不如相自己的信念,我的信念就是得過且過,熬到盛世到來準沒錯;你的信念就是人死越少越好,但世事畢竟不是凡人一點點信念能力挽狂瀾,做人嘛,凡事看開一點,活在當下,自我解嘲當娛樂,不是挺好的?」

  「但是妳解嘲的都是別人。」

  「不小心的,都叫你看開點嘍……總之這一切還真是天意安排,這任務非你莫屬,我想不用我說你也會拚老命,就祝你馬到成功啦,我會在你們進入地下龍脈後派人支持你。同門一場,我還是要勸你凡事量力而為,千萬不要想不開……」

  「妳只是怕我欠妳的錢沒人替我還吧?」

  「我只是勸你認命點,各人有各人的命,你呢是標準的禍害遺千年……」

  「我走了。」一直聽這女人嘴賤,他會很想同門鬩牆!

  「等等,我有個東西給你。」單鳳樓拿出兩個纏在一起的銀鎖,銀鎖上有紅色絲繩綁住,看起來像兩條繩索以龍形鎖勾扣住。

  「這什麼?」該不會……他突然一臉感動,這死要錢知道他娶老婆了,所以給他的慶賀禮嗎?

  但是,死要錢有這麼重情重義嗎?

  「這是我發明的『同命鎖』。」

  既然是她發明的,那一定有咒術在,單鷹帆伸手接過,因為他得承認單鳳樓確實是咒術天才,她不只能把前人留下的咒術融會貫通,更常自己舉一反三地發明新咒術。

  「戴上這兩個鎖的人,可就真的能夠同年同月同日死了,但是是以命長的那個為準,本來我想跟你一起戴……」

  「什麼?」他一臉驚悚。

  單鳳樓翻了翻白眼,「我並不是很願意,但你是我身邊命最硬的人,我命中有三大劫,第一劫勉強過了,你也知道後遺症是什麼;最近第二個劫會來到,本來想拿來保命,不過想來想去跟你這傢伙綁在一起怪不舒服的,你自己拿去用吧……」

  死女人。他本想開口關心一下,當下又覺得不爽了,但同門一場,他還是道:「別挑了,跟妳綁就跟妳綁。」這女人只是嘴賤了點,關鍵時刻很靠得住的,要是這麼掛了豈不可惜?

  「不了,我自己想別的辦法。看你春風滿面,這就當我送你的新婚禮啦,有了家累的人,不要隨便想不開……」

  還真的是新婚禮!他果然誤會她了!單鷹帆真是感動到淚流滿面啊。

  單鳳樓又拿出了她金光閃閃的金算盤,手指輕快地撥動紅寶石鑲金剛鑽鑄成的算珠——比他上次見到的又更加華麗了。「吶,我也不貪財,同門價,算你一萬兩就好。」

  「……」去死吧!

  *****

  要怎麼跟韋少衡上路呢?方法說難也不難,只是這又讓單鷹帆有些愧疚,他終究利用了原海茉。

  「韋幫主是去談正事,妳跟去做什麼?」原滄浪不想讓女兒涉入這件事。

  「小茉武功高強,應該能成為得力幫手,岳父大人請放心,小婿一定會好好照顧她。」韋少衡對原海茉願意出力可是求之不得。

  原海茉原想答腔,她只是想跟去遊山玩水,鶴城附近她早就玩膩了。但是想到單鷹帆的交代,只好默不作聲,心裡對於韋少衡已經和她父親岳婿相稱感到討厭。

  臉皮真厚。她心裡想著,把頭一撇,開始神遊天外。

  而原海香一聽姊姊要去,也搶著要跟,但是她一點武功也不會,跟了也只是累贅,於是廳堂上又是一陣爭執,韋少衡為了安撫情人,最終仍是幫著一起說服原滄浪。

  單鷹帆就以原府家奴的身份,跟著在路上為兩位小姐盡犬馬之力。

  擔任任勞任怨的苦力,他可是早就習慣了,不過丫頭開始會擺臭臉給奴役他的人看,慶幸的是這丫頭老是一副惡劣又驕縱的嘴臉,眾人暫且當她耍大小姐脾氣。

  原海茉嫌她原來的兩個丫鬟礙手礙腳,不讓她們跟,而韋少衡想派個有武功底子的婢女給她,則被她給拒絕了,最後那名婢女派給了原海香,而好不容易說服父親讓她隨行的原海香,身邊也只有這麼一名婢女。

  此次北行,陣仗不小,單鷹帆都不知道這年頭私下密謀造反也能這般浩浩蕩蕩,只差沒沿路敲鑼打鼓,昭告天下:他們打算跑去拆了皇帝老祖宗的墳,包括原家姊妹和一名婢女,還有一名與韋少衡兄妹相稱的「俠女」,名號挺好聽的,叫什麼冷吹櫻還冷飛櫻的。

  餘下,包括韋少衡,原家大少爺,一名據說是笑什麼樓的樓主,這三個風流倜儻得人神共憤,不拿扇子好像就不會說話的俊公子還各帶了一名侍婢——他娘的這年頭連男人出個門也要帶婢女就是了。另一位綽號威風凜凜的什麼中原第一劍,人稱銀劍飛龍——這名字他默默地不於置評,人家高興就好。

  還有個中年粗漢子,這傢伙綽號也很威風,叫俠盜南霸天,跟他可是同行,祖業是挖墳的,據說可是業界翹楚,閉著眼都能尋龍點穴。江湖上有個非常不得了的傳說,曾有盜墓賊千辛萬苦,死了一半的同夥終於找到了一座藏在深山的千年古墓,一進到裡面,赫然發現七個大字——南霸天到此一遊。地上還有瓜子殼呢!

  對了,餘下,還有兩名口頭禪是「幫主英明」的鹽幫香主,兩名一路上都很沉默,大概因為名字就沒人家威風的漁幫堂主,再加上一個跟他一樣專門負責跑腿打雜的夥計兼馬伕。算一算一行一共十七人,說要一路低調往北,盡可能不引人注目……皇帝要是微服出巡,陣仗都不知有沒有這麼大,果然公子哥兒們的低調跟死老百姓的定義不太一樣。

  「喂,你,去幫我們幫主把馬洗一洗,順便把熱水扛到房間裡……」鹽幫香主一號鼻孔哼著氣地指了指單鷹帆。

  單鷹帆才想開口,原海茉高傲的小臉一抬,「你是什麼東西?原府的人是你能支使的嗎?馬自個兒洗,水自個兒扛,不然就自己拉泡尿將就點用。」

  「呃,大小姐……」未來幫主夫人總是不好頂撞和得罪。

  「有什麼關係,就讓他伺候兩位香主,韋大哥不是外人。」原海香總想表現出她比姊姊更有鹽幫幫主夫人的架式,對鹽幫幫眾一向禮遇有加,她相信人心是雪亮的,每個人都會明白她比姊姊更適合他們的幫主。

  「那誰來伺候我?想要人伺候不會自己帶人嗎?」

  「我讓蘭兒伺候妳吧。」韋少衡打圓場。

  「我才下要你的騷貨,你自己留著吧。」又來跟她裝熟,看了就生煩。

  眾人臉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自小伺候韋少衡的蘭兒,心上人正主兒的位置永遠輪不到她頭上也就罷,還得被這麼羞辱。

  但原海茉才懶得搭理,「納穆,咱們出去外頭逛逛有什麼好玩的。」

  「姊姊妳別太蠻不講理了,快和蘭兒姊姊道歉。」對於做人處世,原海香可是很有一套分寸,她很明白將來她們三個女人,姊姊是正妻,她應該也不會是側房,好歹是個平妻,但蘭兒總是「前輩」,對她客氣一點換得好名,也沒什麼不好。

  原海茉跩跩地答腔,「對啊,我呢就不喜歡講道理,尤其不和包袱跟廢物講道理,不高興打我啊。」她扭頭拉了單鷹帆就走。

  「小茉。」見未婚妻撒潑,韋少衡自然要立刻出面展現丈夫的威儀,「如果妳不愛別人跟妳共享奴隸,我再買個女奴給妳支使就是。天色不早了,我們明天一早還得趕路,妳還是早點休息吧。」

  單鷹帆站在韋少衡身後使眼色,原海茉才出鶴城就把人給得罪光,接下來可是會很棘手啊!

  原海茉看了單鷹帆一眼,想起他出發前的交代,但又很討厭韋少衡,只得道:「我只喜歡自己挑奴隸,我不知道你們怎麼回事,老想佔別人便宜,你們要佔別人便宜我管不著,但別犯到我頭上,不然我也不會跟你客氣。」

  這一番話,說得鹽幫一夥人臉上一陣青一陣自,他們以為原海茉指的是他們在原府當食客,如今還妄想支使原府的奴隸,卻不知她只是不喜歡別人占單鷹帆便宜罷了,她拉了單鷹帆上樓。

  「妳讓奴隸跟著妳回房?」始終看著一切的俠女不可思議地開口。

  「不然誰來幫我守門?」

  「好個嬌蠻不講理的大小姐。」某某樓主看戲似地下結語。

  「大哥去睡了,不然肯定能好好管管她。」原海香覺得丟臉地道,更加為心上人不值。

  見原海茉一點顏面也不留給身為未婚夫的他,向來習慣被女人愛慕、受眾人奉承的韋少衡按捺下陰狠神色,繼續以謙謙君子的和善微笑安撫眾人。

  沒關係,女人沒有搞不定的,他會讓原海茉知道誰才是她的主人!

  *****

  這群公子哥兒出遊,沿路要是沒有家像樣的客棧,真不知究竟到不到得了邊境?光是分配房間就讓人無語。

  首先,三位翩翩佳公子都各要一間房,侍婢呢,自然是睡公子床上幫忙暖床啦;俠女姑娘稍微有自覺一點,說不介意和兩位原家小姐擠一間,原海香就算介意,也要裝作不介意,但原海茉就不依啦,她管其它人去死,她睡外頭荒郊野地也照樣好好的,可就是不和別人一間房。於是為了公平起見,三名女眷也各一間房;但人家店小,房間也不多,又不是只招待他們一行人,這分一分也差不多快滿了,於是南霸天、中原第一劍、兩名香主,兩名堂主,六個人去擠大通鋪……

  真不知道如果到了沒像樣房間的野店時,這群人又該怎麼著?單鷹帆開始懷疑他和死要錢是不是太認真了,這群人真的到得了目的地嗎?

  就如原海茉所言,他守在她門外,本來丫頭要拉他進房,他哄了老半天才讓她乖乖去睡。

  蘭兒送茶來時就見單鷹帆抱胸靠在門外,雖然她也替自家公子不值——原家大小姐驕縱無比,竟然還不知羞恥地讓一個男奴替她守門,根本配不上她家公子。可是公子交代一定要把這壺茶給原海茉,叫她不得壞事。

  「我家公子讓我給原大小姐送熱茶。」蘭兒覺得讓自己向賤籍奴隸開口都是侮辱,所以看也不看單鷹帆一眼。

  「我幫妳送進去就行了。」

  蘭兒終於瞪了他一眼,「你是什麼身份?這裡有你開口多事的份嗎?這茶我自己送進去。」

  單鷹帆有點頭人,因為原海茉對別人怎麼可能有好臉色?但想想讓這女人自己進去討罪受就算了,他聳聳肩,替她敲了門。

  「大小姐……」他想到原海茉對韋少衡就像對耗子那般討厭,便道:「蘭姑娘給妳送熱茶來了。」

  原海茉本來一點睡意也沒有,這趟出門跟她原本想像的完全不一樣,一點也不好玩,她寧願和納穆到屋頂上看星星,一整晚不睡,也不想像現在這樣。

  她繃著臉自己開了門,見到笑得一臉勉強的蘭兒,「大小姐,我們幫主希望妳喝過茶,暖暖身子再睡下。」

  原海茉擰起眉,驕縱地哼氣,「我不要。」

  蘭兒笑臉一僵,強壓下怒氣,「這是我們幫主的一點心意,大小姐千萬不要因為蘭兒稍早的頂撞,怪罪我們幫主,蘭兒在這邊向原大小姐賠不是了。」

  單鷹帆只得在門外拚命的使眼色,原海茉看了他一眼,才老大不願意地捧過茶盤,「我喝就是了,妳可以回去了。」

  待蘭兒一走遠,原海茉立刻探出頭來,笑臉甜得像顆圓呼呼紅嫩嫩的小桃子,「納穆,要不要喝茶?」

  單鷹帆真是好氣又好笑,這丫頭對人的差別待遇也差太多了吧!他都不知該覺得窩心或好笑了,「妳喝吧,我不渴,妳身子喝暖點才好睡。」

  「一個人喝茶很悶,你陪我嘛。」

  「我進妳房間要是被看見了,會很麻煩的。」

  原海茉捧著茶盤走出來,蹲在他身邊,「那我跟你一起待在外邊。」她倒了杯茶給他。

  單鷹帆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心裡暖暖的。這丫頭一旦把人放在心上,就是推心置腹,寧可跟他蹲在外頭苦哈哈,他哄老半天都不去睡。最後,他只得依她,兩人蹲在門外喝著熱茶,她一直偎過來,笑容有點憨,好像跟他蹲在門外喝茶有多開心似的,看得他又心疼又好笑。

  兩人分著喝光一壺茶,她似乎有點睏了。單鷹帆察覺有人接近,連忙對她說道:「有人來了,妳先進去吧。」

  「唔……那你呢?」

  「妳進去幫我把床鋪好,快點。」他只好哄騙她。

  「好。」她乖乖捧起茶盤,腳步搖晃地進門去了。

  單鷹帆繼續蹲在門外裝作假寐,來人功夫不差,形跡顯得特別小心鬼祟,但對他和原海茉倒是構不成威脅,正覺得奇怪之際,那人突襲到他身後劈了他頸子一掌。

  以這人的身手來說,單鷹帆懷疑這人跟他有仇,否則一個這等身手的人不會這麼不懂拿捏力道——這一掌要是劈在一個不懂武功的人身上,十成十早去見閻王了吧?

  所以,他不裝死還真的不行,當下只好乖乖往地上躺。

  來人又狠狠踹了他一腳,「一介賤民也妄想吃天鵝肉。」說罷又狠狠踹兩腳,單鷹帆只能慶幸他是趴著,要是被踹到命根子還得了?

  接著,這傢伙推門而入,然後極為小心翼翼地掩上門。

  單鷹帆覺得奇怪了,照理說原海茉應該已經被驚動,然後氣得跳腳才對,他發現那男人是單槍匹馬來的,也就大大方方從地上坐起,扭了扭頸子。

  房裡頭安安靜靜,單鷹帆心裡越覺不妙,剛才那人的聲音,他還真是熟到不能再熟,這陣子天天躲在暗處偷聽,不就是韋少衡嗎?再想稍早他沒事送來那壺茶……

  他奶奶的,堂堂鹽幫幫主,竟然來陰的?單鷹帆輕輕將門推開一道縫,韋少衡已坐在床畔,單鷹帆從來不知道自己是醋勁那麼大的人,光看他摸上原海茉的臉,他就想把他的手砍了!

  「天堂有路你不走。」偏要來惹他,不把他整得死去活來,他單鷹帆名字倒過來寫!他從袖口抽出佈陣的令旗與迷香,只手結印……

  坐在床畔冷笑的韋少衝突然眼前一花,接著驚覺自己坐在花園裡,手上摸著一顆石頭。

  怎麼回事?他像猛然驚醒,又覺得腦袋有些混沌,看看四周,難道他轉錯了方向?這兒不正是客棧的內庭?可是他剛才明明……

  他搖了搖頭,感覺思緒渾渾噩噩,記憶竟然有些模糊,他不想浪費時間,那壺茶的藥性有限,立刻便往原海茉所住的客房方向離開了。

  單鷹帆雙手抱胸,瞪著夢遊似地離開原海茉房間的韋少衡,思量迷魂陣的效力大概可以持續到天亮,至於這傢伙打算走到哪裡去,他可一點也不想管。

  話說回來,他怎麼沒想到乾脆就在原海茉的客房周圍布下陣法,省得一堆閒雜人等來來去去地找麻煩?

  他回到原海茉床邊,見她一臉迷迷濛濛,雙頰酡紅,衝著他傻笑。

  「納穆……我剛剛……」她擰起眉,覺得身子使不上力,「我剛剛……看見韋……很討厭……想打他……可是……」那個噁心的傢伙還摸了她的臉!她氣得想殺人,可就是使不上力……

  單鷹帆在她床邊坐下,安撫地握住她的手,「沒事了,他走了。」

  眼前情況有點棘手,因為學習的是陣法與風水,定要天上地下四處闖,所以師父原本要把醫術也教給他,偏偏他從小就對藥草沒興趣,師父只好直接用藥把他喂到大,因此尋常毒藥奈何不了他。丫頭武功雖好,但如果在喝下茶時就發覺不對勁立刻把藥逼出來也就罷,現在藥性在體內發作,就算硬逼出來,效果也有限。

  他開始痛恨自己小時候不乖乖跟著師父學醫,現在也不知道原海茉中的是哪一種毒?韋少衡似乎打算來個生米煮成熟飯,讓原海茉認了他,這男人大概以為天下女人只要睡過,就會對他百依百順,看樣子是對自己很有自信。不過這招用在冰仙子的徒弟身上就難說了。

  總之,海茉中的毒九成九是春藥,只是不知道有沒有別的後遺症,單鷹帆只能先替她逼出一部分藥性再看著辦了。

  藥性勉強逼出三分,原海茉身子軟綿綿,憨笑著往他身上偎,「納穆,人家要玩上次的遊戲……」

  「什麼遊戲?」他裝傻,小丫頭軟綿綿香噴噴的身子直蹭過來,此刻又中了春藥,這誘惑一點也不比全身赤裸時小。

  他該在這時佔她便宜嗎?可她是他的人,他卻差一步就保護不了她,這讓單鷹帆對自己更不能原諒。

  原海茉這次知道該怎麼做了,她直接跨坐在單鷹帆身上,接著總算發現一件事,「小穆跑出來了耶。」這兩天都沒跟小穆玩,她有點想念呢!小丫頭的柔荑立刻覆在那將他褲襠高高撐起的硬挺上,有點開心地揉弄了起來。

  單鷹帆閉上眼,吞下呻吟,把心一橫,再睜開眼時已是一副調情痞子的微笑,「今天晚上讓妳看他,好不好?」

  「可以嗎?」她一臉既期待又怕受傷害。

  「當然。」他吻了吻她嘟嘟的紅唇,「妳乖乖聽話,嗯?」

  「好。」

  單鷹帆讓她躺在床上,脫下自己身上的衣物,露出肌肉糾結的昂藏體魄,但小丫頭只是好奇而專注地盯著他鼓脹的褲襠,讓他有點好笑,想想以前在帝都時被那些女人當成肥肉般盯著,他可是滿心不情願,現在倒覺得小丫頭太不給面子了。

  原來他也有男人的虛榮心啊,可小丫頭何時開竅呢?

  他俯下身,玩耍似地吻她的唇與小臉,一邊為她輕解羅衫。原海茉嘗過一回情慾的甜,已經開始期待長夜的盡頭能再遠一些。

  當他大掌探進肚兜裡,揉著綿軟的乳,小丫頭忍不住也想學他,小手攀上他健壯的胸膛,好奇地探索。

  早知道她在他身下是這麼可愛,他絕對忍不到今天!他掀開肚兜,將一對雪乳高高捧起,有些惡劣地要她看清楚自己是如何在他掌中臣服,如何被他所玩弄。他把那柔軟白嫩的乳狎玩得放浪無比,連雪峰上的櫻桃都招搖地硬挺起來,然後低下頭含住其小一顆。

  「納穆……」她撒嬌似地低喃,對情慾半是明瞭半是朦朧,仍有著憨傻的純真。那一聲呼喚喊得他感覺男性脹到發痛,於是帶點惡作劇地用力吸吮起嘴裡的雪峰,將她的綿軟含進嘴裡更多,甚至以舌頭和上顎輕輕夾緊口中的櫻桃轉動,另一掌則大力地押揉著空虛的另一隻乳。

  原海茉忍不住抱住他的頭顱,用一種接近撒嬌的方式,芙頰蹭著他的發。

  他這才發現自己對她有無限的愛憐,才會總是由著她使性子,相識不過一日就想把她護在羽翼下。也許是她赤裸裸地直闖他心房,也直戳男人永遠無法抗拒的弱點,又也許他在一開始看見故人的影子,不小心鬆懈了心防,但他相信在這些可有可無的借口之外,海茉之於他,是一種命中注定的獨特存在。

  否則他怎會對她特別心軟。

  他很快地將身下的小娃子脫得只剩褻褲和上掀到完全遮不住春色的肚兜,坐起身欣賞她充滿嬌嗔卻又迷人的風光。袒露的雙乳被他吻得濕亮,尤其那分跨他左右的雙腿之間已經濕透褻褲的艷麗景致,讓他完全捨不得移開眼。

  他帶點誘惑,帶點邪氣,隔著褻褲單薄的布料揉捻起濕潤的腿心。那日在湖畔太多干擾,如今夜色靜謐,於是淫靡之聲清晰可聞。

  「妳知道這是什麼嗎?」他笑得溫柔極了,卻不知為何教她臉紅。

  原海茉不知道男人的溫柔有很多種,而她的情人正在向她展現的是最邪惡又最誘惑的溫柔陷阱。

  「是妳動情的證明,小茉。妳很喜歡我這麼愛妳,對嗎?」他沒有放鬆手上的力道,刻意讓那濕潤的水聲不絕於耳,直至完全濕透了她的褻褲。

  「喜歡,我喜歡納穆。」沒想到說出心底的話,心兒會像要跳出胸口一樣地激動。

  她的誠實與坦白讓他胸口有些疼,漲滿著酸楚與柔情,為了她毫無保留的接受與信任。

  他不知道他的任務對他們之間會否有潛在的傷害,但他仍舊相信他的信念與將她護在羽翼之下,必定有兩全的辦法。他會對她坦白最真實的自己,真正的納穆.迦寒,而不是身為皇帝鷹犬的單鷹帆。

  他脫去那件濕透的小褲,丫頭一點也不害臊地將雙腿大開,紅艷的小穴就這麼大膽地在他眼前張合著吐露蜜液。他撥開柔密細毛與嫩瓣,細細膜拜著為動情而妖嬈的嬌艷私花,用指腹吻遍每一處皺折與柔嫩,用他的粗糙帶給她快感,氾濫的愛液一下子便濕透了他的手,在深色床單上留下一朵朵瀰漫慾望氣息的水花。

  原海茉扭動細腰,渴望他更嗎的憐愛。

  「別急,妳不是想看小穆嗎?」他覺得自己有點壞心眼,都到了這一刻還要誆哄她。

  「牠要出來了嗎?」原海茉也不知自己是想看小穆多一些,還是希望他繼續這磨人又誘人的遊戲,她有點難受地扭腰擺臀,又忍不住一臉好奇。

  他笑著再次以健壯的身軀覆上她,心憐她將要受的折騰,不由得責怪起自己的壞心眼。「妳可以先摸摸看。」他解開腰帶,握住她的手,引導她探向兩腿間,「輕一些,他很怕疼的。」

  原海茉忍不住驚呼。她摸到了!

  「小穆的嘴巴呢?」凡是鳥都有嘴巴的,小穆怎麼沒有呢?她好想起身看牠長什麼樣子。原海茉摸到灼熱硬物頂端的小孔,既不敢戳,也不敢使力。

  而他壞心眼地握著她的手上下套弄。

  單鷹帆很想笑,但實在笑不出來,這真的有點自作孽,她的小手摸得他很是舒服,卻也很痛苦。「他的嘴巴就是我的嘴巴。」他開始啄吻著她的小嘴。

  為什麼他的嘴巴就是小穆的嘴巴?原海茉很專心地學瞎子摸象,握著手中碩大且熱燙的粗硬,一下撫弄著頂端,一下忍不住往下探,摸到毛髮與軟囊,就是沒摸到翅膀,她擰起眉,「小穆長得好奇怪,你起來讓我看嘛……」

  「他餓了,想先吃飯。」單鷹帆的聲音已經和呻吟無異,她還真的很怕「小穆」吃疼,所以觸撫如羽毛那般,讓他欲仙欲死,卻也生不如死。

  「牠吃什麼?我去找來餵牠。」她的口吻真像擔心孩子挨餓的母親呢。

  單鷹帆拿開她的手,讓她的腿貼著他的腰大開。

  「妳把腿張開就行了。」

  原海茉感覺到硬挺的灼熱正頂弄著她始終空虛難耐的腿心,她既期待快感的降臨,又害怕傷了小穆……可現在想想,難道之前她不停地蹭著,因而感到無比歡愉的,就是她日思夜想的小穆嗎?牠不痛嗎?還是痛到叫不出聲了?滿肚子好奇和疑問的原海茉,還真是被單鷹帆唬得傻愣愣又心癢難耐。

  「會有點疼,妳忍著點。」

  為什麼會疼?她來不及問出口,便感覺那根粗長的硬物往她濕熱的小穴悍然長驅直入。「啊……」

  「忍著點。」單鷹帆不敢立刻有所動作,但仍是一次就深深地埋入了花穴深處,衝破那薄薄的阻礙。

  「嗯……」原海茉終於知道那日在湖畔和今天她所感受到的空虛與渴望是什麼了,被完全充實的快感、被填得滿滿的滿足讓她忘情地吟哦,忍不住將雙腿大開,像那天一樣地扭動臀部,想將他的粗大含得更深、更多。

  單鷹帆有些訝異,他確實感覺到那層薄膜的阻礙,而丫頭的緊窒程度超出他的想像,他忍到額上和全身肌肉都浮起一層薄汗了。

  「好舒服……啊——」不待他展開衝刺,原海茉已經瘋狂地扭擺腰臀,以柔軟的妖嬈將他逼至崩潰,下身交合的水聲與肉體拍擊聲和她的吟哦同樣清晰得教人臉紅,小穴每一次的吞吐都貪婪又飢渴。

  單鷹帆想到一個可能,就是在她身上還沒退的藥,這讓他更加不敢妄動。

  「乖,輕點……」他多想狠狠地要這丫頭,但就擔心她現在不痛,藥效退了還是會痛啊!可是這分顧慮卻讓他痛苦得快要死掉……

  「不要……」原海茉從未嘗過如此激狂迷人的滋味,根本不想停止。她緊緊地抱住單鷹帆精壯的身子,連躺在床上也依然俏挺的粉乳緊緊抵著他健壯的胸膛,雪臀賣力地擺動,與他的下腹撞擊出啪啪聲響,水聲不絕於耳。

  小穴簡直是歡愉不已地迎合著他的粗壯,每一次壁肉都被推擠了出來,下一回卻又刻意撞得更深。「嗯啊啊……納穆,快點……」明明以為滿足了,卻變得更加貪得無厭,只想要得更多更多,只希望這烈火燒得更狂。

  她捧住情人的臉,迷戀地吻他的唇,雙腿纏上他的勁腰,交合的律動更加大膽,彷彿把自己掏空也無所謂。

  「丫頭……」他真怕折騰壞了她!該死的韋少衡下的那鬼藥到底有沒有問題啊?心頭疑雲揮之不去,身下的妖女卻已經快要了他的命,他只好把牙一咬,抓住她野蠻的俏臀,跪坐起身,換他主導這場情慾風暴的控制權。

  男性的力道畢竟粗暴得多,他的巨大狠狠地埋入她體內,原海茉被頂弄得身子都顫抖起來,被吻得濕亮的雪乳招搖地亂顫著。

  「啊——納穆……好棒……納穆……」

  他每一下都狠狠地、完全地挺進她的深處,下腹和他們倆的大腿早已一片濕潤,他低下頭看見自己暗紅的男性在每一次抽出時,隨之從小穴湧出的透明情液,其中混著幾縷處子的血絲。那讓他的心揪了一下,理智在要求自己收斂,憐惜她的生嫩,但慾望卻早已如燎原火,不將他倆燃燒成灰燼誓不止息。

  「納穆……啊——」她不停地喊著情人的名,彷彿那是她慾海浮沉中唯一的指引,原來這才是激情與慾望的真面目,野蠻,瘋狂,瀕臨死亡般極致頹廢與歡愉的感受,令她想哭泣,卻又以更嬌蠻的姿態扭動腰臀迎合。

  「納穆……把我……弄壞掉……壞掉也沒關係……」明明就覺得承受不住他的野蠻與粗硬了,卻還是想要更多,到最後力氣都乏了,只能哭泣著,無助地任由他發洩,而她的花穴仍然緊緊纏著他的陽剛。

  單鷹帆張開巨鷹一般的手臂,將終於成為女人的小傢伙收攏在他的胸懷,吻她哭泣著狂亂嬌啼的小嘴。

  他把他的激情完全餵給了她,當他們合而為一,短暫地靈魂相重迭的剎那,他要她在他懷裡,成為他獨一無二的嬌寵。

  「納穆。」原海茉激情過後的嗓音,有些沙啞,卻依舊嬌憨。

  「嗯?」

  「我以後可不可以天天跟小穆玩?我會天天餵牠吃飽飽哦。」

  單鷹帆心疼又好笑地將小丫頭抱緊。

  *****

  單鷹帆逼問蘭兒,才知道那藥就只是單純的春藥,只不過初夜的不適真的在隔天才出現,原海茉懶洋洋地,疼痛倒是還好。他替她雇了輛車。

  至於其它人對昨晚有沒有發現什麼呢?

  「昨晚有隻貓,叫春叫得好浪……」客棧裡,不知是誰開口說了這句,只是一夥人沒人笑得出來。

  今兒個一早,江湖上無數青春少女私心戀慕的夢中情人,風流個儻、俊美無雙、少年英雄的韋少衡,鐵青著一張臉,一拐一拐地自笑忘樓樓主房裡走了出來……

  噢,單鷹帆一直忘了一件事,他早就覺得奇怪,那個什麼笑忘樓樓主身邊帶的丫鬟,分明是男扮女裝的少年啊!

  「韋兄,想不到你也是同道中人,昨夜咱們三人如此相見恨晚,以後有什麼需要,也別跟我客氣。」同樣是江湖上無數青春少女私心戀慕的夢中情人,風流倜儻、俊美無雙、少年英雄的笑忘樓樓主,倒是一臉春風得意。

  昨夜韋少衝突然闖進房裡,他和貼身侍從正打得火熱,本來韋少衡一副想要霸王硬上弓的強勢模樣,但武功終究不敵他,既然是到嘴的肥肉,他也就不客氣地吞下了,三人行還真是別有一番獨特滋味呢。

  單鷹帆恍然大悟,躲在一旁,憋笑憋得很難受。

  原來昨夜春雨驟臨,不只他和海茉兩隻愛情鳥溫存甜蜜,還有一戶戶人家後院的菊花也奔放地盛開了啊……

  也因此,蘭兒和原海香一早都哭紅了雙眼,而俠女冷飛櫻不知為何眼神陶醉地流連在菊花花友會三人組之間,還不時捧著臉頰逸出一聲聲歎息。

  至於其它人,一臉烏雲罩頂,就不用說了。

  接下來的路程,還真是安靜又祥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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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 01:00:11
  第六章

  接下來的一路上,完全是壁壘分明,笑忘樓樓主走得很悠閒,不時想和韋少衡攀談,而韋少衡只想離笑忘樓樓主遠遠的,原海香和蘭兒就成了最好的左右護衛,完全一副護夫心切的悍婦模樣。

  但其它人也不想和韋少衡走在一塊兒,所以以南霸天為首的男子漢們走在最前頭,好像後面有鬼在追似的;韋少衡與他的娘子軍居中,也是一副鬼在追的模樣。至於後頭悠哉悠哉的就是笑忘樓樓主和他的侍從、冷飛櫻,以及看好戲的單鷹帆與壓根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反正她也不甚在意的原海茉。

  只是江湖兒女,不拘小節,該談的正事還是得談。接近北方時,南霸天開始向眾人展現他專業的尋龍點穴功夫。

  當然說是八卦功夫也沒人會反對就是了。

  「三年前,正是炎武大敗的前一年,各位想必記得北方的羌城發生了一件震撼天下的大事!羌城太守明相梧在圍城九月之後終於變節,為炎武開了城門,這件事讓暴君龍顏大怒,將明氏一族滿門抄斬……」

  「暴君實在太沒人性,圍城九月,那些百姓日子怎麼過?」總算離帝都十萬八千里遠,有人說出公道話了。

  「欸,這證明我們推翻暴政是勢在必行,但真正的重點並不在此,你們難道沒有想過,為什麼炎武人非要佔領羌城不可呢?要說軍事戰略,羌城是重要,但沒重要到耗上九個月的功夫,那要耗掉多少兵力和糧餉?而當時炎武境內已經傳出天災,呼日勒的圍城舉動就更加難以理解了。」

  「但是有人說,這只是暴君為了抄明氏一族的手段。」鹽幫一位香主說出民間流傳已久的耳語。

  「當然是手段之一,但是我得讓你們看看這個。」南霸天拿出他早已畫好的一張牛皮,「羌城是座山城,你們知道這座山城當初為什麼而建造嗎?它剛好坐落在一個可以稱為皇座的穴位上,也可以說是一個龍口,但是這個龍口卻是乾的,有山有水,才能成為風水,脈象也才能運作。三朝以前,被滅掉的伏羅國的國都就在羌城,因為這是個干的,或者說是死的龍穴,所以伏羅國是第一個被司徒皇室滅掉的國家。

  「再來說炎武人圍城的目的,這龍口雖是乾的,卻也是另一個地下風水的起點,炎武人的龍脈被天朝所毀,所以他們打算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羌城當初之所以興建,就是為了守住這地下龍脈,只可惜知道這件事的僅有司徒家照代皇帝,以及當初興建這座城的勘地司,只是後來那位倒霉的勘地司據說在工程完成沒多久就暴斃了。」

  「那你又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眾人一臉質疑,雖然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推論確實能解釋當年呼日勒非要圍城的目的。

  「我說你們也長點心眼,風水師這行就跟你們鹽幫和漁幫一樣,我們雖然沒有像你們這樣龐大的組織,但多多少少也有交流,更何況點穴這事兒同行也是有眼睛,瞧得出端倪的。呼日勒拿下羌城,應該也找過這入口在哪,但我想連明氏一族都不知道入口了,何況對風水其實一竅不通的呼日勒?總之最後他們來不及成功,炎武的天災越來越嚴重,暴君的軍隊也終於願意對羌城出兵,這才不得不退兵回北方。

  「再說回這干的死龍穴,也是有讓它活過來的方法,一是引水脈,但這工程太耗大,二是什麼手段,我想你們心裡都有譜了吧?」

  有人猜著了,一臉憤慨,也有人仍一頭霧水。

  「是啊,暴君這招叫一石二鳥,據說國師預言明氏會是司徒皇室覆滅的那只推手,可明氏一族在三朝以前又是建國功臣,怎麼可能說處置就處置?那就乾脆逼得他們不得不變節,再來一場血祭,讓這乾涸的龍口活過來,明氏一族世世代代就給司徒皇室的這條血龍填肚子……」還附送一整個城的餓死鬼,大概可以撐個幾百年不成問題吧。

  「那你知道入口在哪嗎?」

  「當然,爺爺我還在裡頭撒了泡尿呢。」這暴君就是腦筋太死,找百來個童子對著龍口撒尿,效果還不是一樣?他猜應該一樣吧,哈哈……

  單鷹帆只聽了一會兒,大概知道這南霸天確實有幾分真功夫,他找出來的位置也正確,只是對羌城的地下龍脈只知其一卻不知其二。

  簡單來說,羌城是個地下龍脈的入口沒錯,血龍之所以需要血祭,倒不是因為它是乾涸的,而是謠傳伏羅國國師下了血咒,司徒爍對咒術一向深信不疑,加上天朝國師的鬼預言,才會有明氏一族滅族的慘劇——中原這些國師還真是一個比一個邪惡。另外這地下龍脈不只是天朝五道龍脈之一的血龍,還是一道大龍脈的一部分,這入口進去之後只是龍尾,龍頭在遙遠的東海某處,這道隱藏的巨大龍脈存在已久。

  一般風水師不會在意這種巨大龍脈,因為它影響大,循環也大,可能一個循環要幾百幾千年,但單鷹帆有不同的看法,如果這道巨大龍脈毀壞的程度太多太大,後果還是難以想像。

  前朝曾有人毀壞龍脈的方式,是在龍脈湧出的泉水中下毒,也有將泉水封住,這些方式實在過於歹毒,有些毀壞的方式最多是炸墳,影向力小,他不打算插手,反正江山姓不姓司徒,他根本不在乎。就怕他們打算摧毀地下水脈,這條水脈是羌城與鄰近村落賴以為生的命脈,他想他勢必得與他們一同進入地下墓穴才能知道他們意欲為何了。

  *****

  又是在客棧裡度過一夜,他們進羌城時夜已深。其實深夜正是明查暗訪找龍脈入口的好時候,尤其羌城三年前死了滿坑滿谷的人,別說過往商旅往往繞過這兒,百姓們入了夜也不太敢出門,這時間上山絕不會遇到尋常人家跟你問東問西,遠遠看見火光也會嚇得屁滾尿流,有多遠閃多遠。

  可他們一行人之中,有不少嬌滴滴的女眷,這只好又耽擱上一天。單鷹帆心裡想的是,真要給這群人造反成功,那三歲小孩都能說要當皇帝了。

  「小茉。」單鷹帆雖然盡可能不和原海茉同床共枕——實在是他根本拿這丫頭沒轍,到最後她一定會想和小穆玩,他又拒絕不了她,夜夜這麼銷魂蝕骨下去,遲早要給人瞧出問題來——但此刻卻又淪陷了。

  「嗯?」原海茉照例窩在他胸前,小手不是在他肌肉上揉來揉去,就是對著小穆玩「快快長大」的遊戲。

  單鷹帆抓住她的小賊手,「如果有一天,我必須殺了韋少衡,妳會氣我嗎?」就他連日觀察,原滄浪是隻老狐狸,沒十成十把握絕不會答應結盟,因此他大可以利用這點,說服他與鹽幫劃清界線,而韋少衡一心當號令群雄揭竿起義的角色,他還沒和單鳳樓商量過要怎麼對付他。這人雖然浪得虛名,但就因為他不只在江湖上極負盛名,尋常百姓也對他景仰不已,再加上鹽幫勢力不容小覷,弄不好也會是個棘手的角色。

  「幹嘛生氣?可以的話我也想殺了他。」只是爹會阻止她,妹妹也會哭哭啼啼地求她,她最討厭男人囉哩叭唆和女人哭哭啼啼了。「你真的要殺他?」

  這妮子竟然露出一臉期待的表情來,她到底有多討厭韋少衡啊?

  他突然想到「身教」這個問題,立刻正色道:「可以的話我不想殺他,但是如果他硬要做那些會傷害到天下蒼生的事來,我還是只能除掉他。」

  「什麼是傷害天下蒼生的事?」天下蒼生又是啥?能吃嗎?

  「比如硬要掀起戰爭,或者毀壞風水地理。」毀壞風水,可大可小,影響後代子孫之類的其實都是小事,大地的反撲力量才是絕對不能小看。

  「就像他們這次要做的事嗎?」

  單鷹帆怔住,這丫頭看來什麼都滿不在乎、漫不經心,但有時候顯然並非如此,「是。」他看著原海茉挪動身子,將頭枕在枕頭上與他平視,小手轉而摸著他臉上易容過的疤。

  她的神色總是那麼單純無邪,然而會不會其實她將一切都看在眼裡?他以為她對他身懷絕世武功卻委身原府當下人從不起疑,只是因為不解世事的關係,可她並不笨。

  「小茉。」他又一次抓住她的手,這次是牢牢的收在掌心,「如果有一天我騙了妳,妳會氣我嗎?」他發現他今晚真是他娘的婆媽。

  騙人是他的強項,他也確實對她說了許多謊,但她卻也是他唯一肯吐露真名的人,他給了她身上唯一重要的事物。想起來如果哪一天東窗事發,他甚至不知道有什麼方法能讓單純的她明白他騙她太多,但所給她的少數「真實」,卻都是他最重要也最珍視的,這世間不會有第二個人擁有。

  「師父說,如果男人騙了我,我就把他殺了。」

  單鷹帆笑了,「小茉,那妳答應我,殺了我之後就別再殺任何人了。」

  原海茉擰起眉,「可我不想殺你。」

  「小茉,如果妳要殺我,我絕不會還手,像我這樣的人,死在妳手上真的是最好的下場了。不過假使有那麼一天妳恨我,不諒解我,也一定要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帶妳去個地方。」

  「什麼地方?」他說的實在有點難懂,納穆也被韋少衡那蠢蛋傳染了嗎?怎麼好像聽不懂她的話?

  她說了她不想殺他。這世上只有他,她不可能下得了手。

  「去一個對我來講最重要的地方,那裡的每個人都知道我叫納穆。我希望他們也能知道我是妳的納穆。」

  「是你家嗎?」她很想去哩,「可以明天就帶我去嗎?我想去納穆家。」

  單鷹帆笑得有點黯淡,「我家很早就沒了,不過妳說得對,那裡也是我家,還有一個地方也是我家,小茉無論如何要記住……」

  「哪兒?」不過她記住也沒用啊,她得有人帶路才行。

  「妳的身邊才是我家,記住了嗎?」

  原海茉看著他的眼,她總覺他的眼和中原人不同,好像深海那般的深蒼藍色,有時又像黑色。但他的話讓情感仍有些笨拙懵懂的她心窩又暖又甜,而且覺得好開心吶。

  「記住了。」這次換她張開雙臂,將他抱進懷裡,「納穆也不可以忘記回家的路,知道嗎?」

  她有些稚嫩的言語讓他想笑,但不知為何,心窩有點疼了起來。

  *****

  「那個……我們不是去玩,所以……」南霸天有些為難地看著已經背起包袱打算跟著公子們上山下海的婢女們,以及包袱仍是由婢女幫忙背的原海香。

  拜託有點自覺行嗎?!

  「這羌城也是個名勝啊,姑娘們何不就留下來逛逛,替他們的商家刺激點買氣,妳們這趟出來完全沒買到胭脂水粉、羅裙首飾不是挺空虛的嗎?我們明天傍晚回城時,我相信妳們的公子都很想吃到熱騰騰的佳餚滴!」

  原海香不甘心地看著已經跳到人家屋頂上追鴿子的原海茉,想到她將和韋少衡一起待在地下龍脈裡,海茉如何對英俊無雙的韋大哥無動於衷呢?他們勢必會天雷勾動地火……真讓人不甘心吶!

  「那原家大小姐的奴隸呢?怎麼他就能進去?」蘭兒不甘心地問。

  「這個嘛……」南霸天搓了搓下巴,「原則上沒武功的都不能去,不過我看他挺耐操的,下去時若要挖石頭什麼的應該支使得上,妳們總不會希望妳們家公子幹這些粗活吧?」事實上是,到了底下,每個人該出的力都少不得。不過這借口果然挺有用的,馬上那群女眷就一臉理所當然地擠到單鷹帆跟前,開始嘰嘰喳喳地吩咐。

  「我家公子只喝七分涼的溫茶。」

  那就喝尿吧。

  「我家公子用餐前一定得以清潔的泉水把手洗過,並且以絲綢擦乾。」

  他家小茉也要,所以他沒空理別人哩。

  「我家公子睡前一定要我……」

  那他自己解決吧!他可不想貢獻自己的菊花。

  於是,一行人就這麼出發了。

  入口藏在深山中,有些地方靠輕功能輕易通過。

  但,他娘的,他現在是沒武功的人!所以明明自己能輕易跳過去的地方,他得裝得像孫子似的,要嘛讓南霸天一行人拉著領子跳過去——還得裝出驚天動地的慘叫才入戲。要嘛自己在底下慢慢爬,抬起頭還能看到那幾個威風凜凜的大俠們,或不耐煩或輕蔑地搧風納涼等著他。

  算了,他這人能屈能伸,裝孫子又怎樣?大便他都裝過。

  只不過每次他在底下慢慢爬時,原海茉偏偏也要跟著他,他怎麼使眼色她都當作沒看見,還爬得挺開心的。韋少衡的臉色真是越來越難看了。

  「原大小姐對妳的奴隸真是挺用心的。」這冷飛櫻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單鷹帆感覺到背後有殺氣。

  「說到這……」笑忘樓樓主一雙狹長似狐狸般的眼,不知何時開始就猛盯著單鷹帆,單鷹帆當然也知道,韋少衡的殺氣相比之下簡直不夠看!

  他一路上都覺得他的屁股被叮得發毛啊!

  「原大小姐,妳這奴隸身子真是少見的健壯結實,我怎麼都買不到這種貨色呢?」

  單鷹帆這回連裝都不用裝,直接躲到原海茉身後。

  娘的,這狐狸男想幹嘛?

  「你羨慕嗎?可惜他是我的,你最好別動歪腦筋。」原海茉一臉驕傲,單鷹帆雖然很想感受一下這小傻妞心眼直、說話坦白的甜蜜,可韋少衡的臉已經扭曲起來了。

  「賤民終究是賤民,小茉可別忘了身份。」韋少衡陰惻惻的聲音響起。

  原海茉想要發作,但單鷹帆在她身後扯了扯,示意她別莽撞,她只好氣呼呼地把頭一撇,來個眼不見為淨。

  地下脈穴的入口早已被封住,當年的勘地司從別處移來一株又一株榕樹,這些年來樹根早已盤根錯節地把入口堵住了,南霸天直接以炸藥炸開,果然在落石坍塌處發現一口顯然非自然造成的低矮洞穴。

  南霸天朝洞穴內丟下火折子與繩索才道:「此地脈融洞多,但這個地段還沒有沼氣,可以放心通過。」說罷便率先攀住繩子進入洞穴之中。

  洞裡又是另一翻折騰,功夫底子較淺的冷飛櫻與韋少衡已經氣喘吁吁,但前者有一堆男子漢獻慇勤,後者則是努力裝作沒那回事,倒是單鷹帆得假裝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真是挺麻煩的。他開始思量也許該在某處假裝留在原地,以尾隨的方式跟蹤他們也許更省事,畢竟接下來的路程沒有點功夫是不可能繼續前進的。

  另外,他不知道死要錢派來幫手的人怎麼辦到的,南霸天沒察覺出來,但單鷹帆知道他們已經在這地下墓穴的某處等著了。

  死要錢派來的該不會是式神吧?他實在不想和沒眼珠子又不會開口的傢伙合作啊!

  南霸天說他來過此處,果然不假,只是他先前似乎是從另一個礦道入口進來的。「但是那裡現在有沼氣,我才領你們從這裡過來……看到沒?」他指著一處鑿洞,「是我當年留下的,從這裡可走快捷方式,直接進到墓穴裡。」

  這傢伙還真的有兩把刷子,雖然鑿洞很小,必須用爬的,但原海茉與冷飛櫻都沒說什麼,跟著一群大男人爬進洞內。

  洞後顯然是個廣大的墓室。

  單鷹帆真是服了南霸天,這傢伙竟然從司徒皇室某一代公主墓裡的外圍祭壇處直接挖洞出去!

  「就是這啦!」南霸天以火折子點起火炬,眾人也把自己的火炬點上火。

  「就裡有壁畫呢。」冷飛櫻把火炬靠近墓室的壁面。

  「欸,我說俠女姑娘,在這裡倒還無所謂,等進到更深處時,最好別這麼做,誰知道牆上有什麼鬼怪機關。」南霸天說道,「過去我的某個兄弟就著了這些鬼畫的道,那壁畫一遇高溫,馬上釋出毒氣,我那兄弟就這樣掛了。」

  「這裡應該是某一代大公主陵寢的祭壇之一吧。」笑忘樓樓主連拿著火炬也不忘輕搖折扇,一派悠閒貌。

  「你怎麼知道?我當年進來時,這裡就只有這些鬼畫,什麼也沒有。」盜墓的就是盜墓的,要是有點文化水平早就當官去了,還盜個鬼墓啊。

  「這些壁畫講的是司徒皇室與女神的傳說,這則傳說是由歷代大公主代代相傳的,大公主墓裡大多會有這些記載。」

  「你是說司徒氏的祖先娶了巫女嗎?」也有人說是女神。

  狐狸男搖頭,「那是傳說的另一段,這壁畫從這裡開始。」他的火炬指向其中一幅,「司徒皇氏的先祖為了飽受天災與瘟疫所苦的族人踏上尋仙之路,然後這中間應該省略了一些片段,也許是他們皇室的秘密,總之這第二幅講的是天神和女神打賭。天神和女神原為夫妻,女神認為幫助司徒氏的先祖無濟於事,司徒皇室終究會自取滅亡,大地也永無寧日。」狐狸男往下走,眾人不知不覺也跟著他看著牆上的壁畫,「天神卻認為人性本善,於是給了司徒皇室的先祖三樣寶物,助他平定天下……」

  「什麼寶物?」聽到寶物,南霸天雙眼閃亮,韋少衡也總算打起精神。

  如果寶物真能平定天下,那麼他們就一定要搶到手。

  「壁畫的這個部分被有心人毀損了,我只是就我知道的部分解說。」狐狸男繼續走到下一幅畫前,「這裡就突然講到司徒氏的先祖建立國家,第一位國王娶了巫女為妻,國家日益壯大之餘也滅了不少部落與小國,女神於是派出五名使者,命令他們對司徒皇室作出制裁,並且收回天神給予的三樣寶物;但天神卻暗中將五名使者的記憶抹除,要五名使者憑他們的觀察來決定這個國家的命運……

  「最後這個國家並沒有滅亡,五名使者也就此消失了,心有不甘的女神對天朝作出了詛咒,並且與天神夫妻決裂,女神似乎是被封印了,或者進入永世長眠,而天神則不知去向。」這是最後一幅壁畫了。

  眾人一陣長長的沉默。

  「這天神真是偏心。」難不成是收了司徒家先祖的好處?

  「女神心胸也太狹窄了點,幹嘛動不動詛咒別人?」但詛咒的內容又是什麼呢?

  「你說啥?我們現在是站在女神這邊,司徒爍就跟他的祖先一樣,只准自己滅了人家,動不動要別人喊他老人不然就打仗,這才叫小心眼!」所以那個天神到底和司徒家的先祖有什麼姦情?

  「是說我看這畫怎麼看也就一堆人不人鬼不鬼神不神的飄來飄去,怎麼你就看出這麼多東西來?」

  狐狸男仍是悠哉地搖著扇子淡然微笑,「我只是剛好知道這傳說罷了。」

  「話說回來,我們毀了這條龍脈,真的有用嗎?」冷飛櫻忍不住問道。

  「當然沒用啦。」南霸天掏了掏耳屎道,「天朝有五條龍脈,我們先毀掉其中一條,另外三條自然有別人動手……」

  單鷹帆聽到這,心中一凜。

  他完全沒想到,除了韋少衡之外竟然有另一批人也展開了行動!

  就在這時,一陣詭譎的風吹來,所有人的火炬瞬間熄滅。毫無光線的墓室內伸手不見五指,從四面八方傳來一陣陣直鑽人心房,讓人膽顫的寒氣。

  「怎麼回事?」

  「是誰?」出聲的是原海茉,單鷹帆全身寒毛倒豎,幾乎冒出一身冷汗,幸好原海茉一直都在他身邊,在風一吹來時他第一個反應就是拉住她。

  單鷹帆射出手中令旗和迷香,拉著原海茉,憑著記憶裡的印象往墓穴的其中一個通道退去。

  「納……」

  「別出聲。」他摀住原海茉的嘴,很快地施展輕功離開,但他在退到另一個墓室後便定住不動。

  單鷹帆懷裡的原海茉雖然沒出聲,但全身都繃緊了,尤其在感覺到單鷹帆身上的冷汗,她更加不敢大意。

  他娘的,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南霸天跟其它人沒發覺,有人先一步進到地下墓穴了!

  死要錢究竟是怎麼著?影武衛只聽司徒爍的命令,但是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傢伙卻出現在這裡,難道說原家與韋少衡謀反的事跡敗露了嗎?

  「自己人,把刀放下,有話好說。」單鷹帆心裡暗咒著,他和原海茉可不像這些半人半鬼,一點光線都沒有也毫無阻礙,他突然想起從小上爺那裡騙來的九龍夜明珠,立刻在身上一陣摸索……

  夜明珠在全然昏暗的墓室裡顯得格外明亮。原海茉馬上發現這個墓室裡竟然整齊地站了一排一共五名黑衣人,另外有一名靜立他們身後,而且一柄刀子正無聲無息地抹在單鷹帆頸子上。

  沒有任何殺氣,也沒有任何屬於人該有的氣息,她應該感到害怕才對,因為連江湖上最頂尖的殺手也做不到這種程度,但原海茉仍是頓生殺意,因為那柄刀子差一點就要了單鷹帆的命。

  單鷹帆卻緊緊抱住她,那力道已經帶有警告的意味,並且將她的臉遮住,彷彿不要那些人認得她一般。

  「樂南侯請我來幫手,聖上仍在休養,暫時還不知道這件事。我欠單鳳樓的人情就在這裡還清了。」顯然是黑衣人首領的男子道。

  所以司徒爍還不知道這件事,而這群鬼魅卻難得見鬼地「講義氣」所以前來援手?他該不會中了自己的陣法產生幻覺了吧?

  話說回來,自從辛別月突然殺了原本的影武衛首領取而代之後,這群原本惡名昭彰的獵犬就變得特別低調。

  之所謂突然,是因為一般來說,影武衛的意識等於操控在原來的首領黑若澤手上,這些傢伙與活死人無異,而三年前的某天辛別月突然間「醒來」,並且殺了把他變成這副鬼樣子的黑若澤……

  那是另一筆錯縱複雜的爛帳,黑若澤那妖女把堂堂狼城少主變成她的臠奴,司徒爍也只是睜隻眼閉只眼地沒有任何處置。

  而辛別月怎麼會突然清醒,脫離黑若澤的控制也一直是個謎。他一直以為辛別月清醒後會回到狼城,畢竟那座西域重城已經失去城主好幾年了,自辛別月新婚之後吧?剛好是戰爭開打沒多久。但辛別月沒有回去,甚至沒有讓世人知道狼城——現名凜霜城的城主仍然活在世上,他接替了黑若澤的職務,以鬼魅的身份活著。

  黑若澤還沒死時,這群獵犬說有多討厭就有多討厭!舉例來說,當時鳳城每個貴族連在自己家裡都不敢亂說話,因為影武衛無所不在,而且專門告密!

  至於現在的影武衛,只有司徒爍下令才會行動。

  老實說,今天影武衛在沒有司徒爍的命令下出現在這裡,讓單鷹帆想起另一件他猜疑許久的事來。三年前司徒爍下令搜查武皇下落時,辛別月到底有沒有認真去找?那時他知道有武皇搜索令這回事,都替阿斯爾捏了一把冷汗。

  「後面那些人你們打算怎麼處置?」

  「我會斟酌。」

  再一次驚嚇。要是黑若澤,只怕那群人只有一個下場,就是死,而且會死得很難看。

  但他說會斟酌,可能只是斟酌讓他們怎麼死罷了吧?

  「那個……得饒人處且繞人……」想想跟專門殺人的影武衛講這句話,未免有些好笑,他聳聳肩,只能替他們求神佛保佑了。「那我走了,不用送。」他母雞護小雞似地將原海茉護在懷裡,戒慎地往另一處退。

  他雖然是皇帝的鷹犬,但跟這群簡直和走狗沒兩樣的武衛無比起來,盡忠職守的程度可差遠了。

  「我答應單鳳樓來援手,但反賊一行人全都得留下。」果不其然,辛別月冷靜而不帶感情地舉起那柄據說有百斤重的巨劍,擋住單鷹帆去路。

  「這丫頭不是反賊,她是我老婆,我不帶她在路上會睡不著。」他嘻皮笑臉地道。

  「這一路上也沒有你休息的餘地,把人留下,我不想跟你動手。」兩人要真打起來,先不說勝負難分,在大敵當前的現在無異是浪費時間。

  西域狼城什麼沒有,專出產固執如牛的男人!跟他討價還價絕對沒用,單鷹帆腦筋動得飛快,馬上道:「我說把人留下來當然也行,我家小茉那麼乖巧,諒你們也不敢對她怎麼樣,但你還跟我在這裡浪費時間,行嗎?」

  辛別月沒有任何表情與反應,單鷹帆繼續道:「你剛剛也聽到了,要毀壞龍脈的不只後面那群笨蛋,另外三條龍脈也有危險——不要說我唬你這種門外漢,我相信你也記得其中一條龍脈就在凜霜城所在的那座山脈上吧?」

  辛別月仍是毫無反應,但連飛過去的蚊子腿都能數得一清二楚的單鷹帆那雙犀利無比的眼,可沒忽略他眼裡起了波濤,於是立刻鼓動三寸不爛之舌。

  「噯,說起後面那群人呢,武功其實也不怎麼樣,派上我們兩個可真是用牛刀殺雞來著,不過那南霸天對風水是真有點本事,相信他前往西域的同伴也絕對不是什麼草包……再說到西域凜霜城,就是本來叫什麼狼城的那座,自從幾年前失去城主和城主麾下的精英部隊後,就剩下些老弱婦孺了。可憐哦,聽說那成了親沒多久便守寡的城主夫人,一個柔弱的女人家就這麼把全城人的生計和活路給擔了下來……」他很有模有樣地擦了擦眼角,「同樣是第一美人,這待遇可差真多,人家東海第一美人,現在在鎮上快樂地買胭脂水粉,那可憐的西域第一美人,大概從丈夫失蹤後就沒心思擦胭脂水粉了,真不知那些男人都死到哪裡去了,西域那什麼鬼地方,還有人要去毀龍脈,是叫那些老弱婦孺要怎麼辦?凜霜城凜霜城,真是雪上加霜,可憐啊,悲劇啊……」

  他奶奶的這群半人半鬼,他表演得這麼賣力,簡直可歌可泣到鬼哭神號,這群人竟然一點反應也沒有,一樣站得直挺挺的,面無表情!

  這對嗎?這算男人嗎?啊?!

  但,面無表情的辛別月卻放下了巨劍,「李路,你和狐隊的人留在這裡看住反賊,梟隊與狼隊的人立刻跟我出發。」

  「是。」

  「那慢走不送了。」單鷹帆揮揮手。

  辛別月似乎還想說什麼,但終究一刻也不想耽擱地帶走了大多數影武衛。

  王都走了,剩下這些嘍囉雖然難纏了點,但都不是他和原海茉的對手,他給了懷裡的原海茉一個暗示,兩人立刻飛快地往另一條密道逃脫而去,李路雖然派了三名影武衛想追回原海茉,但沒多久也被他們甩開了。

  單鷹帆原本就知道這座墓穴的結構,他帶著原海茉從別處離開,因為擔心陰魂不散的影武衛,所以他們一刻也沒敢停。

  「小茉,妳有話想問我嗎?」

  「我們現在要去哪?」

  「……」她應該有更重要的問題要問吧?「到龍骨島。」這兒的龍脈有李路跟一隊影武衛就綽綽有餘了,至於凜霜城有辛別月親自出馬,應該也不用擔心,餘下兩個,他分身乏術,只能救一個是一個。在方才跟辛別月扯淡那些,他突然想起死要錢說過,她的劫數將至……他決定目標就放在龍骨島了。

  「那裡好玩嗎?」

  他看了她一眼,發現她一臉認真的神色。

  這丫頭未免也太冷血了點,對其他人的死活完全不聞不問,他實在有些哭笑不得,「小茉,妳不好奇那些人是什麼人嗎?」

  「是壞人。」

  「……」也沒錯啦,「小茉,其實我不是原府的奴隸,也不是賤民,對皇帝來說,我有別的身份,而且可能和妳爹爹是對立的。當然這並非絕對,只要妳爹拒絕鹽幫的請求別跟著造反,事情就還有轉機。」

  「爹爹造反,納穆就不跟我好了嗎?」

  單鷹帆怔住,差點跟著停下腳步,但當下也不知該覺得莞爾或驚訝。

  該說這丫頭問到最重要的重點,或者說因為她只關心這個?確實橫在他們之間最大的阻礙是,他是皇帝的鷹犬,而她極可能是反賊的女兒。

  「我想過,如果阻止不了妳爹,皇上給過我一個要求……」司徒爍分別給了他、單鳳樓,樊豫與辛別月一個要求,這個要求可以用在任何事情上,司徒爍都會答應。他們之中似乎只有辛別月已經提出過要求,就是在司徒爍甫即位時希望司徒爍放過他妻子與妻子的族人。

  「我可以要求他放過妳。」但他的另一個願望就無法實現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那就阻止我爹吧。」

  單鷹帆笑著握住原海茉的手,「妳不怪我騙妳?」

  「你還是我的納穆嗎?」

  也許正因為她想的總是很簡單,所以心思才更透徹吧?問題根本不在那些外在條件之上,「永遠都是。」

  「那我不怪單鷹帆。」她笑嘻嘻地道。

  單鷹帆默默地,將她的小手握得更緊,為她的傻勁心疼,這一刻他才發覺他竟然那麼害怕失去她。

  他不想有牽掛,也害怕任何牽掛,事實上像他這樣的人根本不該擁有任何值得擁有的——愛情,溫暖,信任,甚至是一點平凡的幸福。而當他發現自己仍對這些懷有渴望時,根本無法阻止自己陷下去,直到這一刻,恐怕是死也不願再放手了。

  「因為納穆就是納穆,納穆不是原府的奴隸,但是是我的奴隸。」

  他差點跌成狗吃屎。

  好吧,她說得也沒錯,他沒好氣地笑了出來。

  回到地面上時已經是正午,刺眼的陽光讓他們一時難以適應。

  「接下來我們得盡量趕路,妳可以嗎?」

  「可以,我們可以用賽跑的,看誰先到!」

  臭丫頭!「妳知道路嗎?」還敢誇口哩。

  「納穆有聽過十二生肖的故事嗎?老鼠因為騎在牛背上,到終點時牠從牛頭上一跳跳到終點,就成了第一名。」所以她根本不用知道路啊。

  「……」這丫頭有時真的精明得很欠揍啊!

  因為路程有點遠,單鷹帆仍是雇了馬,遠遠地看到還真的在採購胭脂水粉的原海香一行人,立馬拉著原海茉躲了起來。

  兩人輕裝上路,不用顧忌其它人果然快多了,他們用最短的時間回到東海岸,搭船往龍骨島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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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 01:00:36
 第七章

  龍骨島相比起蟒城與蟹城之類的海上大城,其實只是一座無人居住的巨大珊瑚礁,島的形狀相當特殊,與其說是龍骨,不如說像顆龍頭,有著高聳的犄角,是已經佈滿籐蔓與海島植物的懸崖,半埋在海水中的部分有幾處大大小小的洞,其中兩個較大,看來就像龍頭的眼窩一樣,島上有天然溫泉與冷泉。

  「納穆,真的有人會來破壞這裡嗎?」在船上悶了好久的小丫頭一上岸,先在白色沙灘上興高采烈地跑了一圈,才回到單鷹帆身邊,跳到他身上讓他背著。

  「我也不確定。」其實這條海龍脈,比起其餘三道,必定較不受重視,但某些原因讓他知道這裡才是關鍵,更何況……

  「我們先去個地方確認一下。」他還真背著她爬了大半座山,最後來到像龍眼窩的海蝕洞上頭的懸崖處,「等等跟好我,知道嗎?下面有幾處暗礁,要小心點。」

  原海茉點點頭,單鷹帆衡量了一下風勢,先往下跳,原海茉則施展輕功跟在他身後。

  大海於他,宛如母親的子宮和懷抱,他幾乎是本能地閃過幾處危險的暗礁,而原海茉則在他落水處跟著下潛。

  一沉進水裡,他的手探過來握住她的,兩人都擅水性,他領著她往龍眼窩的深處游去。

  潛進海蝕洞裡,來到一定深處時,可以看見原來這座龍骨島真的是一座盤臥在海床上的「龍骨」形珊瑚礁,當中佈滿許多海蝕洞,頂上的光線折射其間,炫幻無比,鮮艷的海魚悠然穿梭,海蝕洞上則佈滿各形各色的海藻與海葵,單鷹帆拉著原海茉一邊穿梭在那些大大小小的洞之中,不時回過頭來確認她能不能憋氣。

  小丫頭覺得有被瞧不起的感覺,鼓著臉頰瞪回去,單鷹帆卻湊過來將唇覆上她的,吻她的同時也將嘴裡的氣分給她一些。

  她有些嬌嗔,卻沒阻止,跟著他游了好長一段,光線幾乎照不到這裡來了,幸好有他身上的九龍夜明珠。

  不知彎彎繞繞多久,遙遠的上方某處,金色光線像深藍紗簾上的陽光般灑落在海裡,他們所在之處,周圍的海蝕洞漸漸寬大起來。

  他們一同往上游,水的溫度在這裡變得溫暖,原海茉往下甚至能看見白色的海沙。

  一浮出水面,眼前的景色讓原海茉讚歎出聲。不管是雲遙島也好,裁雲山也好,都是景色一絕的天然險境,但這裡又不一樣。

  「這裡其實是龍骨島的內部。」

  確實,抬頭往上看的話,可以看到上頭漸布紅霞的天空,而四周的絕壁爬滿了籐蔓植物,一道白絲般的瀑布從北面山壁頂端一洩而下,在他們游進來的海面上形成水花與彩虹,海水的面積只佔了這個空間的一半,另一半全是白沙與乾燥的石洞,有幾棵在島上常見的樹以及盛開著鮮艷花朵的植物。

  「這裡如果沒事的話,再下去應該也還沒有被人發現,我們在這裡先休息一晚吧。」一路馬不停蹄地趕到這裡來,他擔心丫頭累壞了。

  「再下去?」

  單鷹帆點頭,「這座島布了我的陣法和我師姊的結界,都是為了保護『那個東西』。」

  「師姊?」第一次聽他提到跟自己有關的人。

  單鷹帆笑著將她一頭濕髮順到耳後,「我師姊,我師父,和我的家人,今天晚上有一整晚的時間,妳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妳。」

  在太陽下山,天色變暗前,他找來足夠的柴火和野果,烤了幾條魚,把夜明珠給丫頭戴著,有了這顆珠子,他們晚上睡在這兒也不用擔心蟲蛇了。

  「你怎麼有這顆球?」原海茉好奇地把玩。

  「妳喜歡就給妳。」本來要拿給死要錢抵債用的。

  原海茉聳肩,對這些寶貝向來沒什麼興趣,要說起寶貝,她還比較喜歡會動的小穆呢,不知道今晚能不能跟小穆玩?嘻嘻……

  吃了不算差的一餐——丫頭真的很愛吃烤魚,有時他會懷疑因為這樣她才要嫁給他。

  海魚自然是比淡水魚美味的多了,他還灑了些島上找到的果子搾成的汁,丫頭一口氣吃了三條,還像貓兒似地滿足地打了個嗝。

  火光熠熠,他們的衣服都還在烤著,單鷹帆讓她枕著他的胸口,兩人躺在沙地上,往上看,一片星光璀璨的夜空,像琉璃鏡似地嵌在他們正上方。

  一切那麼美好,宛如世外桃源。其實他從來沒覺得這裡美過,以前到這兒來都是有目的和任務,現在當然也是,只是身邊多了這小丫頭,不知為何竟讓他心生遁世之感。

  他像安憮著貓兒那般撫著她的發與肌膚,知道小丫頭精神好得很。

  是時候告訴這丫頭,其實她上了賊船吧?他自嘲地笑了笑,突然發現她枕著他的胸口時,他的心也如平靜的大海般安詳,於的才能輕易地去觸碰曾經深埋的傷口,掀開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他告訴她,他來自被華皇后所滅國的東陵島國,告訴她,他因為跟著師父才躲過那場火燒皇宮的浩劫,也告訴她,他如何救了受華皇后迫害而失憶的司徒爍,他們曾經是知交莫逆的兄弟!在司徒爍想起一切以前。

  之後,他答應幫司徒爍奪回皇位。

  記起一切的司徒爍變得殘酷,而且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但他確實對助他復國的功臣們相當大方,但這樣的大方也是有條件的。

  「他赦免了被華丹陽滅國後,東陵族人世代為奴的身份,但我的族人也必須因此世世代代居住在帝都。」而他身為王儲,必須顧忌著族人的性命,這個最大的弱點永遠握在司徒爍手上,令他成為司徒爍的鷹犬,為他效犬馬之力。

  「你說的那些家人,就是他們嗎?」

  「不是。」單鷹帆苦笑,沒說的是,他的族人早已不在乎他是否為了他們的性命而受制於司徒爍,他們如今在帝都過著富裕的生活,根本不想回東海,司徒爍用安逸與享樂讓他們忘了國仇家恨,忘了他們曾經是驕傲的海上民族,是那片東海最自由自在也最強悍的統治者。

  華丹陽在位那些年,所有東陵人痛苦如煉獄般的奴役生涯,相對於後來司徒爍的大方,他們不想再回去建立一個也許哪一天又要被滅亡的國家。

  只有他一直沒忘,到最後也只能苦笑著假裝遺忘。

  「關於我的家人,他們來自大陸上的另一個民族,一個……曾經被我的無知與自大狠狠傷害,卻仍然接納我的民族……」

  *****

  那年是天朝泰平八年,天朝與炎武的戰爭,持續到了第六年。

  但是它很快就會結束了!炸毀最後一個鑿洞時,單鷹帆這麼想著。他想到一路從天朝北上到炎武國境所看到的,不是戰場,就是廢墟。男人們都被派去打仗,官府也缺人手和糧餉,地方惡霸與強盜橫行,光是自掃門前雪,恐怕還不足以挨過這場歷史的寒冬,看看那些窮山惡水的環境裡,活下來的都是什麼樣的生物?把弱者的屍體當糧食,死的才不會是自己。

  孩子們面黃饑瘦,眼神空茫冷酷的模樣,讓他罔顧師門首條戒律,答應司徒爍的計劃。

  英雄為江山競折腰。天知道那些英雄一個個屁股底下墊著的,是厚得數不清多深多高的老百姓屍骨,層層迭迭,沒有名字,沒有聲音,為君王織就江山的血與淚,卻不如史官筆下一滴墨。

  轟隆——

  大爆炸讓整座奧齊勒山脈跟著震動了,地鳴不止,炸毀最後一個鑿洞是這次任務最重要的關鍵之一,緊接著山脈內各個機關與炸藥都會發動連鎖效應,他雖然已經讓山脈內的水脈暫時枯竭,但這還不夠,如果他計算得沒錯,這些地下水脈將匯向山的另一側。

  山頂未融的冰層被震得鬆動,連同土石樹木一起,宛如巨大的瀑布般沖刷下來,一切僅在眨眼之間。

  單鷹帆一個大跳躍只來得及讓自己不被活埋,黑暗中還是被從山上滾下來的石頭給砸中,這讓他頓時失去平衡,跟著排山倒海而來的土石樹木一起被衝下山谷。

  北國的星空總讓他讚歎不已,如今沙塵與冰塵卻將一切遮蔽,震耳欲聾的聲響也撕裂了天地。

  死就死罷!他閉上眼,放棄掙扎,反正任務已經成功,他是對的,師門訓戒畢竟是死的,如果不知變通,頑固地死守規範,難不成要眼睜睜地看著戰爭沒完沒了地打下去?

  他不知自己被埋得多深,只知道這一陣移山倒海的折騰好半晌才慢慢停了下來,凡人早該支離破碎的恐怖浩劫,似乎也為沒能在他身上造成太大損傷。

  「……」所以他又沒死。單鷹帆有點想翻白眼。他是個謙虛的人,不是很喜歡誇耀自己武功蓋世,勉強想到一個說詞就是:禍害遺千年。

  幫滿口說要統一天下創造太平盛世,國號更名泰平的來年卻立刻向北國宣戰的皇帝幹這種損陰德的事,還真他媽的是個禍害。

  泰平,太平,見鬼的哪裡太平了?

  他默默地躺了很久,不知道是不是在土底下的關係,沒聽到外面有什麼動靜,接著他摸到懷裡這幾日一直帶在身上捨不得享用的奶餅。

  那是奧齊勒山下某個部落裡,一個眼角有顆痣,頗樣逗趣可愛的小女孩跟他分享的。他們以為他只是個平凡的外地人,和這年頭很多落魄的異族人一樣到處流浪,不是行乞就是當傭兵,他長得不像天朝人,有一雙深藍色的眼珠,所以部落裡的婦女並沒有給他臉色看。

  那個小女孩名字叫作塔娜,七歲,父親是炎武皇鑾的低階衛士之一,六年前被徵召,從此之後再也沒回家了……

  司徒爍會信守諾言吧?天朝人喜歡講仁義道德,講文明教化,只要炎武歸降,那些炎武的百姓一樣有好日子過吧?司徒爍和華丹陽是不同的,炎武人不會和他的族人一祥,落得被滅族的下場,是嗎?

  他有點累,自從進奧齊勒山,已經多日沒合眼了,這會兒放鬆下來,覺得疲憊感特別重。他估計自己被埋得不深,以他的能力一下子就能掙脫,再說就算被活埋死了也就算了,這就下去向師父謝罪,讓他老人家罵一頓就是。

  於是單鷹帆握著懷裡的奶餅,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對明日的太陽沒有任何眷戀。

  這一睡也不知睡了多久,只知道當他醒來,蓋在身上的泥土石頭更薄了,刺眼的陽光正紮著他的眼皮,紅紅熱熱的一片好難受。

  大睡一覺,疲憊感一掃而空,飢餓一下子取而代之,他覺得自己餓到可以吃下一頭牛!

  嘩——地一聲,他不需費太多力氣就從土裡坐起身,四周的凌亂荒蕪只讓他愣了一下,想起懷裡的奶餅,立刻掏出來。模樣雖然有點扁,但這種餅很硬,而且可以放上個把月,一般的炎武百姓家裡總會囤上好幾個……當然那是指太平年裡。單鷹帆一口就將奶餅塞進嘴裡,思忖著是下山找食物快,還是直接打獵快?

  餓著肚子思考,根本是自找麻煩,他決定憑本能行事,很快地就逮到一頭落單的受傷小野豬。

  「不要怪我。」這小野豬受傷了,就算痊癒也會瘸腿,在弱肉強食的世界裡是個致命傷。

  然而當他把豬烤了吃光,打了個飽嗝,總算發覺不對勁之處。他靜靜坐在石頭上,當那些異常的端倪與線索在腦海中放大時,他心頭一驚,立刻閉上眼聽著山上的動靜。

  太安靜了。他出生於仰賴大海為生的海島民族,在拜師後卻在山林間出生入死,很明白這種安靜並不尋常,動物會因為恐懼而隱匿,但此刻的安靜卻是一片死寂。

  更何況,那頭小野豬照道理不會離窩太遠,一定得跟在母親身邊,又怎麼會落單受傷?

  他終於明白他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如果不是這頭小野豬受了傷,這會兒他連條蟲也獵不到!

  為什麼動物都遷徙了?他斷了水脈,但這裡的花果樹木野草應該還足夠,可能會有動物開始離巢,但不至於幾個晚上就全都消失吧?

  總不會他睡了一個月吧?

  單鷹帆心裡有不好的預感,這下子總算有心思打量四周,長年學習風水陰陽之術,地貌的毀壞讓他越看越心驚,他埋了炸藥,但不至於毀壞山林到這種程度吧?

  不要小看大地反撲的力量!你不是神,不可能算計得完美無缺!。他突然想起當年師父一再耳提面命的叮嚀,年輕氣盛且玩心重的他卻是左耳進,右耳出,心裡總想著:那又如何?

  單鷹帆腳下提氣,施展輕功來到視野良好處,接著,面如死灰。

  也許是他炸了山,又也許本來就會發生,這座山脈在不久前發生了嚴重的地牛翻身,端正的山脊幾乎扭曲,原本蒼翠的谷地如今出現一道大裂口,始終在山脈深處沉睡的火山冒出硫磺與沼氣,方圓十里內的生物無一倖存。時值初夏,被斷絕水源的河道只剩泥濘,這條雪融河是奧齊勒山下大大小小的部落與生物賴以為生的泉源。

  但他真能說服自己這一切與他無關嗎?他不是早就明白自己幹的是什麼卑劣勾當?

  他拔腿在山林間瘋了似地飛躍,他甚至不記得自己跑了多久,偵察半年的地貌早已面目全非,原本該是部落聚集之處,如今只剩一片土石凌亂的陡坡,沒有倉皇避難的跡象,好像一夜間天崩地裂,萬物灰飛煙滅……

  「不!」為什麼會這樣?他明明算好了,他們會發現水源斷絕,可能會有一陣子驚惶,但最後會有人出現——他和司徒爍會確保這樣的人出現——告訴大家,山神要他們遷徙,永遠地離開這裡,因為這裡已經不能住人了。

  他會讓「先知」指示他們大舉往北遷移,而事實上與天朝的戰爭也讓他們別無選擇,這不只能一定程度地消耗炎武國力,更可以將這場戰爭劃出止火線,兩國以奧齊勒山脈為界。

  他身上並不缺挖掘的工具,他開始挖掘一處露出了帳篷尖頂的土堆。那是一座大帳篷,做為主幹的柱子得靠好幾個大男人合作才能立得起來,當他挖到一半時,發覺以堅實著稱的巨木不只斷了,還被土石輾壓得碎不成形。

  更何況,是沒有任何武功底子的血肉之軀呢?

  他在荒山野地裡瘋狂搜索,最後他也像那些倖存的難民一樣,來到炎武皇族的皇鑾紮營處,早已失去首領的皇鑾已經不見當年的威武壯闊,如今只有老弱殘兵留守,破舊的帳篷無暇修整,褪色斑駁的旗幟像一縷幽魂,在血色夕陽下顫抖。它曾經追隨炎武有史以來最偉大的武皇奔馳在草原上,烈烈地劈開草原的風,凜凜地迎向大地,昂揚向世人宣示武皇威名。

  是誰讓一個如日中天的強盛民族衰敗至此?殘破的旗幟在餘燼般的落日下,陰沉得像索命的厲鬼……

  他茫然地走過那些躺著受傷災民的帳篷,也不知道自己不肯停歇的腳步是為了什麼,只是雙眼不停地搜索著那些再也不見笑靨的稚嫩臉龐。

  「求求你,她流了好多血……」一個母親抱著孩子向巫醫哭訴,但眼前資源有限,懂醫術的人更少,很多傷勢重的、較虛弱的,就只能等死。

  蒼老的巫醫只能念著咒,給孩子喝下罌粟花的乳汁,顯然在束手無策下,他們只能選擇減少孩子的痛苦,讓她安詳地離開。

  單鷹帆推開巫醫,他雖然不懂醫術,但對大大小小的內外傷處理還是得心應手的。被推開的巫醫雖然生氣,但他實在太年老,而且有太多人需要幫助,於是嘴裡唸唸有詞地走了。

  單鷹帆幫女童止了血,接回斷骨,以內力護住女童細弱的心脈,勉強將她從鬼門關拉了回來。可是他明白眼前的炎武人面臨的是山窮水盡的絕境,他可以幫這孩子急救,但接下來呢?他們沒有足夠的資源能恢復元氣,甚至也沒有安定的環境好好休息。

  司徒爍的軍隊,會在探子回報炎武龍脈已毀後,立刻來到奧齊勒山下,這些無辜的百姓,他們的苦難還沒有結束。

  然而誰不是無辜的呢?他們是炎武人,是天朝的敵人。但普天之下,不管是天朝人,是東海人,是炎武人,不都是血肉之軀?

  孩子和女人的哭聲不絕於耳,不斷有人因為傷重而斷氣,被抬到堆起火堆的廣場上等著火化,他低頭看著自己沾滿女童鮮血的雙手,終於崩潰地跪在泥地上,痛恨那一場山崩為什麼沒把自己也給壓死算了?

  他不該罔顧師門戒律,不該那麼自以為是。

  他犯下的,是真正難以饒恕的滔天大罪!

  他立刻動身前往司徒爍軍隊的紮營處,說服當時北伐大將軍向風闕延遲發兵,但也只拖延了半個月,最後向風闕以皇命難違為由,仍是向炎武聖山發動最後一波攻勢……

  他只能接著回帝都,希望能勸司徒爍改變對炎武強勢逼降的作法,但他最後卻沒踏上鳳城。

  在已經淪為天朝屬地的兕城,見到那個被司徒爍的影武衛包圍的男人時,單鷹帆就明白,也許他死不了,是真的有必須完成的使命。

  當時的單鷹帆早已喝得醺醉,趴在暗巷裡連回行館也懶了,影武衛鬼魅般的行動雖然飄忽,卻仍是驚醒了他。原本不想多管閒事,但問題是,專門幫司徒爍干骯髒事的影武衛為什麼出現在兕城?

  歷代皇帝都有暗殺部隊,而司徒爍的影武衛,也許是有史以來最噁心、最陰險的存在,那些人不只是頂尖的大內高手,幾乎已經成了半人半鬼,沒有活人的氣息,而且有著鬼魅般的感知與搜索能力。

  這讓他警覺心起,悄悄跟著其中一名影武衛,終於知道他們為何出現在兕城。

  卓洛布赫.阿斯爾!七年前本該在天山之役隧崖身亡的武皇,單鷹帆在戰場上見過他,雖然他容貌滄桑,作平民打扮,也刻意蓄了滿臉鬍子,但那北境王者的霸氣難以被困頓流離所折損。

  他認出武皇后,只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出手相救,但他不想和影武衛正面交鋒,更不想被認出來,慶幸的是人人都知道單鷹帆是天下第一陣術師,卻很少人見過他的武功——裝廢物是他的強項跟樂趣之一,天下無敵太無聊了。

  單鷹帆蒙著頭和臉,實在是他一頭亂髮太過好認,幸好在黑夜裡他的藍眼珠也沒被認出來。

  他救了卓洛布赫,但認出他身份的卓洛布赫剛開始並不買帳。

  畢竟他是司徒爍的鷹犬,這怪不了他,當年他的咒陣也讓他在戰場上吃過苦頭,昔日的敵人反過來救他一命,誰知有沒有詐?

  單鷹帆也不勉強他,「反正你插翅難飛,但影武衛不會來搜我的行館,他們也想不到我會救你。」他無視卓洛布赫的冷哼,繼續道:「隨你,總之我這裡可以讓你養傷。」

  單鷹帆本想在隔天繼續趕路回帝都,但卓洛布赫的出現讓他改變主意。

  他也不知道自己救了他又能如何?倒戈幫著他復國?這無異是讓這場戰爭更加沒完沒了。說服他出面歸降?七年來他一直活著,要投降早就投降了。

  單鷹帆決定不想了,等卓洛布赫養好傷再說,他則每天跑去喝酒。

  而卓洛布赫也知道情況對他不利,他只能見機行事,而且他不認為影武衛真的不會找到馭浪侯的行館,那些陰魂不散的傢伙追了他好幾年,他一面躲藏,一面還得小心保護所有想和他接觸的炎武人。

  但影武衛還真的沒出現,因為馭浪侯行館周圍有陣法和結界,可是有了干擾影武衛的結界,當然就會引起懷疑。單鷹帆想到這點時,才間接得知當時影武衛的首領黑若澤已經打算帶著手下第一武將辛別月親自出馬。

  這一驚非同小可。單鷹帆再怎麼自負武功蓋世,也不想和黑若澤那妖女與辛別月交手,那無疑會引來司徒爍的猜忌,更不用說辛別月的武功和他不相上下,這一打下去雙方都佔不了好處。

  他知道他和武皇不能再待在兕城,黑若澤若真的集影武眾之力打敗武皇會想幹嘛?他真是想都不敢想。黑若澤可以把好好的狼城少主變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世間能打敗武皇的人同樣很少,卓洛布赫的身體同樣也有成為優秀獵犬的資質……他光想到這可能都覺得不寒而慄。

  他帶著武皇前往蟒城。

  「你為何出手相助?不想功勞被搶?」卓洛布赫的嗓音很冷靜,不管單鷹帆意欲為何,在馭浪侯別館那幾日,他確實已養足精神。

  單鷹帆突然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他砸了他們家的龍脈,害得他的族人流離失所,元氣大傷?可他孬種地說不出口,痛苦如鯁在喉,這一路上因為愧疚與罪惡感,他幾乎是沉默的。

  直到他和武皇看見那些因為天災與戰爭而被迫流亡到東海的炎武人,其中有沿街行乞的瘦弱孩童,也有被迫賣淫為生的婦女,他也因此看到北境王者脆弱的一面——他的國家覆滅,百姓受苦,他卻苦於被司徒爍的獵犬追殺,只能一再逃亡。

  他看到高大的武皇彎下身,抱起求路人為母親的重症伸出援手的炎武小女孩時,身軀隱隱顫抖,臉頰因為咬牙隱忍著內心的痛苦而繃緊。

  單鷹帆終於說了,在馭浪侯府,兩個大男人對著一大盅的酒,他已經做好被活活打死的心理準備。

  但卓洛布赫卻笑了,仰天狂笑,笑聲淒愴,與遙遠的海浪聲相呼應,在冷夜裡聽來卻像鬼魅的低泣與歎息,那是身為一個男兒與王者不能輕易示人的痛苦與眼淚。

  我的國家敗了,接著族人引以為傲的聖山被毀,天災橫行,百姓受苦,我該怪罪宿命嗎?或者為何天要亡我?

  不,什麼都不是,我沒有當一個好皇帝,我沒有給他們可以信賴的依靠與力量,我應該在他們最痛苦時待在我該待的位置上,但我沒有……

  他們喝了一夜的酒,他沒有說原不原諒他,說到底已經不是原不原諒的問題了。

  影武衛窮追不捨,單鷹帆決定帶他去找南海某個族的巫女,其實他想的是,讓巫女指示卓洛布赫找個地方躲起來也好,又或者……總之他也無法可想,只好死馬當活馬醫。

  傳說闇鱗族來自大海,他們的先祖能在水底生活,而現在他們低調地世代隱居於南洋一角,只有少部分東海人知道闇鱗族的巫女無所不知。

  然而面對他們心裡真正所想乞求的,巫女也只是搖頭苦笑。

  「那是你們無法改變的命運,當初選擇捨棄什麼、選擇背負什麼,如今才走到這條道路上,你們必須去承受,我只能幫你們找出某些關鍵的人事物,也許是那些心結,也許是那些傷疤,更也許是正在等待得到寬恕的夢魘……」

  「那麼,我想找到『那個人』……」卓洛布赫的嗓音,摻雜了痛苦、壓抑,以及那個時候的單鷹帆還不能明白的,某種疼痛卻不願就此割捨的情感。

  他護送他到了巫女所指示的國境邊緣,再過去,除了窮山惡水的險境,也潛伏了毒蛇□獸,甚至是野蠻地等著獵殺旅人的異族人。

  「就到這裡吧,我跟她的恩怨誰也無法插手。」

  該說珍重嗎?他們的關係尷尬得很,說是不共戴天之仇也不為過,但單鷹帆仍是道:「有任何需要幫忙的,就到蟒城來吧。我不在乎天下在誰手上,只是希望別再打仗了……」

  卓洛布赫扯起一個諷刺的笑。單鷹帆不知道他的話,讓他想起那個他恨到想親手殺死,卻沒有一刻忘懷的女人。

  「如果你真的想做點什麼,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

  「做不到就算了。如果你願意的話,那些流離失所的炎武人,或者任何被波及的人都好,你能幫多少是多少。」

  能幫多少是多少。他終於如大夢初醒。

  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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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 01:01:09
  第八章

  「那個地方在北方,我希望有一天能帶妳去,炎武境內的巴音山。武皇跟我說有那個地方,我跑去了,把我全部的家當都變現,在那裡蓋了個村子,收留所有沒地方去的孩子。我跟妳說我很窮是真的,這幾年我全部的薪餉,有時也向死要……我師姊借一點……」

  那女人雖然黑心,利息總是隨她的心情亂漲,但她也真的很有錢,需要錢的時候找她借準沒錯,只是要有被坑一輩子的心理準備,天朝第一奸商真該換人做做看。

  「全部都拿來蓋那座村子,蓋學校,蓋醫所,讓流離失所的炎武人或東海人能有地方去。三年前巴日跟他老婆回巴音山之後有人跟我一起分擔了,不過我欠人那麼多,當然要有自覺點……」說到最後,他卻笑了,沒有嘲諷,沒有苦澀,而是真心想要同心協力地盡己所能,所以靦腆地微笑。

  原海茉趴在他身旁,雙肘撐在地面上,雙手支頰,看著單鷹帆遙望著天空的神情。

  他說著他的國家,他的族人時,神情多寂寥。

  但說著巴音山,說著那些孤兒與孩子時,卻又充滿溫柔。

  原海茉伸手撫摸著他臉上的坑坑疤疤,有些心疼。她不懂他的那些痛,因為她過去的人生單純如白紙,但他眼裡的痛卻拉扯著她的心。

  她傾身在他唇畔吻了吻,也吻著有些濕潤的眼角,有著深刻皺折的眉心。

  單鷹帆在她的細吻中回過神來,突然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雖然說跟這丫頭私訂終身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在此之前她的所作所為更讓他一個大男人都覺得害臊,可說真的,就算到現在,面對她小女人般溫柔的吻與擁抱,他的臉上還是會一陣陣地燥熱,心跳加速。

  可這丫頭總一臉理所當然,沒有一點羞怯的樣子,搞得好像是他太內向害羞了,讓他都覺得有點好笑。

  「咳……那個……」他清了清喉嚨,身世之謎說了,家世底細也交代了,但有另一件事,他卻到現在都還沒跟她解釋。

  「丫頭,我問妳,妳覺得……」想到即將說出口的問題,他的臉真的紅了起來,「妳覺得……我長得如何?」他娘的想他單鷹帆在帝都迷倒多少貴師奶,招搖撞騙臉皮堪稱無敵厚,問小情人這個可笑的問題時竟然會覺得害臊!

  他的忐忑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因為丫頭看他的眼神,有時讓他懷疑自己根本沒有易容成醜男——但他明明易了容,丑到連男人都看他不順眼,偏偏就這丫頭沒感覺。

  老實說這讓他有不祥的預感。

  「納穆很好看啊。」小丫頭笑咪咪地,又在他臉上親了親。

  這下,單鷹帆臊紅的臉轉成了青綠色,「那我問妳,妳覺得韋少衡長得如何?」拿個跟易容過的他極端的對比來問問好了。

  原海茉癡迷微笑的臉瞬間變成晚娘面孔,「醜八怪。」

  單鷹帆臉都黑了,但轉念一想,丫頭本來就討厭韋少衡,這麼問好像也不太準,「那妳覺得像妳大哥或笑忘樓主,長得如何?」狐狸男雖然長得像狐狸,但確實也以俊美聞名江湖,而與東海第一美人同個娘生的原家少爺,當然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沒覺得如何,就醜醜的,普通吧。」

  單鷹帆無力地趴在沙地上,心想他該不會得易容一輩子吧?想他好歹也是一代美男子,在帝都被所有皇親國戚和名流巨富追著跑——這中間一半想跟他討錢,一半想跟他共度春宵——可在這丫頭面前竟然要落得這樣下場!

  他僵笑地握住原海茉的肩膀,「小茉,我問妳,如果我其實長得像他們一樣醜,妳不會嫌棄我吧?」他都想咬手帕了!

  原海茉定定地看著他,果然很認真很認真地思考起來,似乎也很認真很認真地想像起來,半晌才道:「那要看有多醜了,不過納穆還是我的納穆。」

  這算是保證嗎?單鷹帆惴惴不安地想,最後只好壯士斷腕地道:「小茉,其實因為某種我也很不願意的原因,我現在的樣子是易容過的……」他向來隨身帶著防水的牛皮袋,裡頭有幾樣重要工具,他找出可以快速將臉上的假疤抹除的粉,當著原海茉的面又搓又揉,假人皮一片片剝落……

  把手拿下來時,他真有種新嫁娘終於要掀開蓋頭的羞怯——如果他是女人的話,相信差不多就是那種感覺吧!唉,他的婆媽等級又晉陞了!

  四目相對,含羞帶怯……

  原海茉的小臉也慢慢地泛紅,單鷹帆忍不住大喜,「怎麼樣,好看還是難看?」真沒想到,有一天他會問出這種八婆似的問題,還問得這麼緊張、這麼激動!

  原海茉故意把眼睛瞥向一旁,可是又忍不住想盯著他瞧,好半響才咬著唇道:「好看啦……」她也不會說耶。

  「真的嗎?」所以丫頭對美醜的分辨到底有沒有問題啊?

  「嗯,比之前好看一點點。」原海茉以食指和拇指圈起一個小圓,「但是都很好看。」她紅桃子般的臉,又露出甜甜的笑。

  單鷹帆釋懷了,搞半天小丫頭全是憑喜好來斷定美醜嘛!他莞爾不已地揉亂她的發,將她抱個滿懷。

  *****

  雖然明知外頭可能已經天下大亂,但他們仍是多待了兩天。

  因為與世隔絕的纏綿太迷人,他們甚至想過就留在這裡隱居遁世算了。看不到也聽不到人間的苦難,離血腥的權力遊戲十萬八千里遠,終於偷得一點喘息的空間與寧靜,怎不教人留戀?

  第一晚,他在月光下為她戴上同命鎖。其實他猶豫很久,畢竟他年紀比丫頭大上許多,也許她活得還比他長呢,可回頭想起來,他也已經捨不得丟下她一個人了。

  原海茉對於兩人身上有著相似的飾物,似乎感到很開心,他常常一抬頭就看見她孩子氣地搖晃鎖煉上的銀飾……相對於他給她的信物,她對這條同命鎖好像買帳多了。

  那兩天的日子過得很簡單,吃飯嘛,小丫頭硬要跟他比賽誰抓的魚多,但怕她太不服輸,把魚抓光光不打緊,吃不完難道放著腐爛?所以他會讓著她,然後好笑地看著她驕傲地揚起小圓臉。

  她還常常有可愛得讓他簡直要融化的舉動。

  「納穆,你看我抓了海蚌,給你加菜。」小丫頭當真獻寶似地捧了一堆海蚌給他,那神情讓他想起在巴音山那群小鬼養的貓,高興時還會表演抓老鼠,但不是自己吃,似乎是想給主人加菜……還是說這是小孩子和動物的天性?那群小鬼有時也會這麼做哩!興高采烈地拿了扮家家酒胡亂做的葉子包泥土送給他,而且滿臉通紅地期待他拍頭誇獎。

  他忍著笑意,拍拍她的小腦袋,「好乖,這些一定很好吃。」

  生火時她也要比,但這就不是他讓不讓的問題了,丫頭沒什麼耐性,這島上的樹木不少,但也不能浪費,她一火大就把好不容易找來的柴火一掌全拍成了粉灰,要不就是自己搞得灰頭土臉又氣呼呼的。

  閒下來,他們不是過招打鬧著好玩,就是由他說故事給她聽,說他過去的經歷,那可是說上十天十夜也說不完的。

  但她最愛的遊戲還是和小穆玩,尤其最近小穆精神總是很好……當然,要知道,兩人一下海就是裸泳,上了岸有時為了省事也不見得穿上衣服,要他不老是一柱擎天也挺難的。

  瀑布底下是他們的淨身處。這瀑布的水來自地下冷泉和雨水,這條海龍脈之所以特別不同,正是因為它盤臥於海床上,卻有許多活的泉眼,有些與海水形成一個循環,有些連結著龍脈上的海島噴發,形成大大小小的溫泉與冷泉。

  他特別喜愛她在瀑布下淨身時的模樣,宛如湖中仙子,讓他怦然心動。

  是了,她一定是湖中仙子,她是在湖面上跟他求的婚,而天注定她最後要隨著向大海奔騰的流水,投入他的懷抱。

  單鷹帆走向瀑布,原海茉轉過身來,她的長髮被沖刷下來的泉水梳理得平滑如絲綢,和他自小在海面上和山林裡野慣了曬出來的黝黑不同,她的肌膚是宛如豐脂般的奶白色,總是因他的孟浪而浮上紅霞。

  小丫頭衝著他綻放一朵如花笑靨。他想,他注定要栽在這丫頭手裡了,因為他總是在她眼裡看到歸屬與溫暖。他明明是能夠以天為蓋,以地為枕,荒郊野地裡躺下來,睡到一半被狼啃了也不在乎的人,實在沒什麼好留戀,滄桑漂泊更無人理解。

  她卻是那種一眼認定了就把他往心窩上放,在那裡給他一個家的傻丫頭。

  單鷹帆抱起她,在瀑布下吻住她,原海茉也毫不保留地張開雙臂抱緊他,雙腿甚至毫不客氣地盤上他的腰。

  本以為在冷泉沖刷下他不會那麼容易衝動,但他發現他想錯了,他拉著丫頭往岸邊走,一路上男性都高高昂起,繃得緊緊的。原海茉見狀,立刻像貓兒一樣瞇起了眼睛,還沒到岸邊就走上前,握住他的分身,接著半跪在水中,小嘴將硬挺高揚的男性含進嘴裡。

  單鷹帆喉結滾動著,壓抑的呻吟已經隱忍不住地逸出口。

  原海茉學著他昨天晚上的「伺候」,伸出調皮的舌頭舔過昂起的前端……她簡直把他昨夜的邪惡把戲學了十成十,柔軟的舌頭在那前端繞著,甚至在小孔間頂弄,一隻小手握住軟囊很輕很輕地揉,最後張開小嘴將因她的挑逗而越來越壯大的男性含進嘴裡,而且一開始就一點也不懂含蓄地妄想盡根沒入,但她的嘴太小,他又太巨大,她只含了不到一半。

  但她很盡力地吞吐並且玩弄著她的「小穆」,滿意地感覺到他越來越硬,也越來越粗大。

  她不只以舌頭愛撫著青筋浮動的男性,更為了吸吮自己的唾沫而不停吞嚥著,單鷹帆在被逼至崩潰前拉起她,連多一分忍耐也不願地讓原海茉跪趴在沙地上,接著在她身後也跪下,抬起在他面前翹得高高的小屁股,發現她兩腿間濕潤的花穴早就又紅又腫,他伸手揉捻,果然觸及一片濕滑。

  原海茉手肘撐在沙地上,沉甸甸的乳尖端貼著潮起潮落的濕濘沙地,浪蕩地扭起身子邀請,沙礫磨在孔尖上的觸感讓她嚶嚀出聲,她故意將兩腿張開,把屁股翹得更高,紅艷的小穴不知羞地在情人面前輕輕張合。

  「納穆,快進來……」她的渴望毫無保留,幾乎是當著情人的面,愛液氾濫地流淌。

  「小騷貨。」他握住自己腫脹不已的男性,狠狠地插進妖冶柔軟的小穴之中,一次就挺到最深處。

  「啊——」她狂喜得全身戰慄,比起她的野蠻,單鷹帆純男性的力道又更加粗暴直接,他的大掌抓住嫩臀,讓她沒有任何退縮餘地,承受他的侵犯。

  她明明那麼緊,他卻還是衝撞進最深處,當他的粗大每一次狠狠挺進,她的身子也被頂得一顫一顫的,雙腿幾乎支持不住地要軟下來。他衝刺的力道有點蠻橫,儘管她的私花妖嬈無比地纏緊那讓她銷魂的硬挺,仍然被搗弄得有些狼狽,每一次抽出紅腫巨大的男性時,她紅艷的貝肉也跟著翻吐而出,晶瑩蜜液沿著他和她的大腿落入海水中,與海沫一同翻騰。

  「嗯……納穆,你好硬……好舒服……我好喜歡……」

  這浪娃子從來不知矜持與羞恥為何物,大膽地在他大逞男性雄風時吐露淫聲穢語,讓他火上加油,好像永遠都要不夠她,每一次都被她那張小嘴挑逗得失去理智。

  「把我……把我玩壞……納穆……」她甚至自己握住狂烈顫動的雙乳,身子傾斜地躺在沙地上,以自虐的方式揉著它們給他看,「快……人家是納穆的小蕩婦……」

  他快瘋了!他也真的瘋狂地以自己的巨大懲罰淫浪的她,結實有力的勁腰擺動得更快更用力,肉體拍打的聲響甚至在遠方瀑布的水聲遮掩下也清晰可聞。直到她顫抖著達到高潮,他仍不放過她……

  最後小娃子開始哀哀求饒,他的粗硬仍在她嬌柔的肉穴裡逞兇。

  「不要了……納穆還是那麼大……人家不行……」

  她真是在求饒嗎?他只覺得體內的慾火簡直沒完沒了地焚燒著。

  「不要嗎?可妳把我絞得好緊,這麼濕又這麼浪,還撒謊?」他就如她所願,把她玩到全身乏力才罷休。「妳這麼喜歡我上妳,嗯?」他像貪婪的獸,不顧獵物求饒地大享盛宴,掠奪似乎永無止息。

  她玩火自焚,疲累地昏厥,最後他以灼熱的慾望把她灌得滿滿的。

  單鷹帆抱著她回到他們休息的篝火旁,終究是帶著點愧疚,以自己的身體為床鋪,抱緊她像安撫著小寵物那般,讓她好好休息。

  *****

  或許貪戀著不捨離去,一半是因為大海對他們來說,真的是如母親懷抱一般的存在。原海茉自小在遺世獨立的雲遙島長,單鷹帆則來自島國,東陵皇族的遠古傳說起源於大海,他依然記得曾經是東陵島國最賢明君王的祖父告訴他的那些話……

  他們是海神後裔,因為犯了罪,被奪去了永生不死的生命。

  他們自小就善於泅水,大海的懷抱永遠讓他們感覺到寧靜的歸屬,在海裡他們永遠有著媲美魚龍般的直覺。他還記得,東陵族人善泳,與海中的生物有著絕佳默契,一起捕魚,一起生活,是很常見的情景。

  因為這樣,再加上有點大男人,兩人一起下水時,他一向是自己游在丫頭後面,或在伸手就能撈得到她的距離,總之一定要讓原海茉在他視線所及之處他才安心。

  讓原海茉有點羨慕的是,單鷹帆每次一潛入海裡,總會有些漂亮的生物主動接近他,讓他撫摸,跟他打招呼似地輕碰,她就沒這種運氣。

  單鷹帆在海裡游到一半,正要浮出水面,身子突然僵住,原海茉沒跟著他上浮,小手探向他兩股間,他差點岔了氣。

  那小手顯然不是不小心,而是刻意,已經握住他有點鼓脹的分身溫柔地套弄和愛撫起來。

  單鷹帆怕自己踢到她,只好又沉入水面,警告性地給她一瞥,但丫頭更故意了,游向他兩腿間,以雙手和小舌頭和小穆玩耍。

  想他在海裡可是有如蛟龍,要是因為這樣而溺死在水裡,一定會成為千古笑柄!

  這貪玩的傻丫頭,玩到忘情地想咯咯笑,自己差點也岔了氣,讓他又好氣又心疼,一把抓住她往上浮。

  原海茉嗆咳著,他沒好氣地一手勾住她,「上岸再跟妳算。」

  這壞丫頭竟然皮皮地笑著,就這麼懶洋洋地任他抱著游動,小手還沒學乖地在他的下腹與兩腿間摸來揉去。

  單鷹帆一邊想翻白眼,一邊想抓她來打屁股,但她卻嘟起嘴,在他臉頰上親了親,讓他想氣也氣不起來。

  他們在海中追逐和嬉鬧,有時潛進海裡,往上看著波光蕩漾的天光,然後相視一笑,有些孩子氣地手牽手游來游去,也情難自禁地擁吻。

  當她的雙腿又纏上了他,單鷹帆便長驅直入地,將早已腫脹的硬挺刺進她濕熱的甬道。

  他們隨著大海的擺動與韻律,緊緊結合,讓愛潮緩慢地沸騰,當她因為呻吟而差點吞進海水時,他吻住她,將綿長的氣息與她一同分享。

  在這片汪洋之中,他的臂膀,真如海神般讓她充滿了安全感。

  他在海中,將他的海茉緊緊包覆在懷裡,也以自己的堅挺和灼熱愛她。

  原海萊在高潮處,彷彿聽見大海的心音,與情人的如此相同,她感覺自己輕盈得宛如海中漸漸升騰而後消失的水沫……

  「那是海神的呼吸……」

  「嗯?」她有些睏倦地睜開眼,他已經將她抱回兩人休息的營地。

  單鷹帆吻她,「海沫……那是海神的呼吸,是大海的心擁有脈動的證明。」

  *****

  第三天,他帶她下潛至海深處,光線幾乎無法照射,海水是冰冷的。

  他帶著她進入一道巖洞內,同樣是下潛,左彎右繞,直到最後往上浮,沒多久就浮出水面。

  這高度應該仍是海裡,想不到洞內中空而且有空氣。

  這座巖洞同樣很高,但較為狹小,更讓她驚奇的是眼前一片柔白色、冰藍色、淺紫色幻光,因為壁上長著散發冷光的晶體,一路長到尖椎狀的穹頂上去,於是整個洞穴非常的明亮。

  洞裡的壁面與地面是雪白色,如覆著鹽層般閃閃發光,在他們浮出水面上岸的地方,是一道迴旋著向上的台階。

  單鷹帆帶著她拾級而上。

  「會冷嗎?」

  原海茉搖頭,她並不是不會武功的平凡人,這點寒冷還能以內力抵禦。

  這道台階就像開鑿在一座巨大的紫色水晶山上,當他們到了最高處,也幾乎接近洞穴的頂端,水晶山的山頂是一個圓形平台,平台上依地勢建立了一座有著十二根長柱的圓形神殿,神殿通體透著黑紫色,仔細一看才發現那是一朵又一朵覆著冰晶的黑牡丹,成千上萬朵的冠狀黑牡丹被冰品覆蓋、凝聚,形成這座神殿。

  一塊巨大的,隱隱散發朦朧白光的冰床立於神殿中央,周圍的地面上,東南西北四方各畫著四個發光的法陣,法陣與法陣之間靜靜地矗立四座高大的冰雕像,形象直立,有雙手握著插在地面上的巨劍,垂首沉思,有握著等身高的長弓維持守衛者姿態,也有負著戰戟與手拿雙錘者。

  「這就是龍骨島的秘密之一,我帶妳進來看,死要錢一定會跟我收錢,不過沒關係,妳就當進來觀光好了。」

  「這裡是什麼地方?」原海茉好奇地觀察著法陣與冰雕,以及冰晶之中終年維持盛開的黑牡丹,但更讓她好奇的是……

  「上面有人。」

  冰床上鋪了白色貂毛,貂毛上還躺了個身穿黑衣、少女般的身影。

  「來來來,跟妳介紹天下第一大奇觀——」單鷹帆好像早就習以為常了,還嘻皮笑臉地道:「見過千年老妖婆沒有?話說我師姊十幾年來容貌都是同一個模樣,帝都的貴族們個個都相信她賣的什麼不老聖品絕對有神奇功效,但我可以跟妳保證,下回她跟妳推銷時千萬別買!因為那跟坊間賣的燕窩完全一樣,甚至是令人髮指的劣質品吶!她一個賣一千兩也有人爭著買,妳說黑不黑心?」難得可以痛快損這死要錢,單鷹帆可賣力了,「事實上呢,我覺得她不只黑心,根本是妖怪,而且思想上面有很大的畸形。想想有哪種人敢把自己的元神和身體分開,把身體藏在這種鬼地方,就為了延長壽命和法力呢?這不正常嘛!」

  「什麼?」原海茉聽得一愣一愣的。

  「吶,跟我師姊打個招呼吧,不過她現在聽不見,妳不要看她的身體還是十二歲時的模樣,她把自己的身體藏在這裡,然後多年來就以幻術的方式在外面跑來跑去,據說這種長生不老的方法不是她發明的,但她卻把它給發揚光大還舉一反三……我得說她真的是天才,但腦子也真的不太正常……」在這種地方,他一個時辰都待不了!

  「我可以靠近點看嗎?」

  單鷹帆拉住她,「最好不要,她周圍的法陣不是擺好看用的,這些冰像可以讓她身邊四尊式神立刻甦醒,格殺外來者,法陣則會確保任何人都接近不了冰床半步。」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他們身上有「鑰匙」,那些冰像會在他們浮出水面的一剎那就甦醒過來,以毀滅性的恐怖力量擊殺入侵者。

  他們站遠遠地看著冰床上的少女身影,那少女的皮膚因為多年未見天日而白如冰雪,而且容貌端麗,雙手平擺在腹部上,安詳地沉睡著。

  「你師姊真是個怪人。」

  看吧,小孩子說話都很誠實滴!他拍拍原海茉的頭,「好啦,必到的觀光景點已經看完了,咱們走吧。」死要錢說她的劫數將至,害他擔心了一下,現在看起來法陣和咒陣都還好好的,龍骨島也沒有被入侵的跡象,她在千年寒冰床上睡得更是安穩,應該可以放心了吧?

  *****

  待了數日未見有船入侵,單鷹帆決定打道回中原。其實這終究是一場睹注,他也只能賭死要錢會在他離開期間找到別的幫手了。

  單鷹帆決定先回蟒城,那裡畢竟是他的地盤,而且作為東海第一人城,打探任何消息也方便。

  誰知他們一上岸,就聽見兩件震撼的消息,其中一,個令人打心裡發毛的恐怖事件已經讓天朝人心惶惶——

  鬼域的海盜打劫了猿城,還擄了不少人,他們一開始要求贖金,因為猿城太守也在人質之中,所以朝廷付了錢,但最後那些被鬼域海盜釋放回來的人質,全都成了不人不鬼的行屍走肉。

  單鷹帆整理上岸之後聽到的結論,似乎比黑若澤的手段更恐怖……

  這麼想起來,他記得黑若澤是鬼域人沒錯,只是那些人質比受控於黑若澤的影武衛下場更可怕,他們不只沒有自己的意志,也沒有任何理解力與執行能力,就像沒有靈魂但仍然活著一般,胡亂攻擊週遭所有生命,甚至自相殘殺,而且被他們攻擊過的人也都漸漸變成了同類,因此猿城已緊急封城,接著很可能就是面臨焚城的命運。

  鬼域到猿城明明得經過蟹城的守望台,卻還是發生了這種事,依當初他和單鳳樓的猜測,只怕和原家與鹽幫的裡應外合脫離不了關係。

  但他還沒聽到司徒爍對這件事有什麼處置,因為第二個讓人幾乎傻眼的消息是,鬼域海盜、天朝水師,以及沿海的船王、鹽幫、漁幫三大勢力,乃至東海諸王,即將在明日於蟒城對人質事件進行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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