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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金吉]我的大小姐(情狩1)[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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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 01:10:03 |倒序瀏覽 | x 1
我的大小姐【情狩1】 作者:金吉

她是社交圈中的公主,也是拳擊場上的冠軍
然而在愛情的領域裡,她卻卑微又脆弱
從動心的那一瞬間,就注定了要寂寞──
名分上,她是他的小姐
情分上,她是他呵護著長大的「妹妹」
或許她應該知足,不應該奢想更多
因為即使秦家的男人給他的恩與仇糾葛難分
她卻始終擁有他藏在冷漠面具下的疼惜與偏寵……
對於曾經發生的錯誤與傷害,她無法改變
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全力撫平他的苦澀與痛楚
但她畢竟太年輕,不懂得如何安慰他受傷的靈魂
只能用任性的親吻與擁抱,包裝深刻的情意與關懷
卻沒有想到,她的總管大人竟會為了怕她傷心
用一句「小姐說了算」接受她莽撞的告白──
她可以偷偷地期望,這份幸福會一直持續下去嗎?
可惜的是,命運之神不願意縱容她小小的私心
逕自點燃了導火線,讓所有的秘密與恨意爆發開來
也將她與她的愛,炸得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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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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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 01:10:42
楔子

  請在你心裡,留一個小小的、小小的位置給我。

  哪怕它只是一道眉心間的皺折,
   
        或一聲莫可奈何的歎息……

  只要這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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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匿名  發表於 2011-9-1 01:11:20
第一章

  她真像一尊漂亮的洋娃娃──這個假象總是讓父親和家族很有面子,而秦橙川通常視當天心情如何來決定要給家人多少面子。

  自恃為貴族後裔,秦家人最愛的就是面子,其次是面子,最後還是面子。他們認為自己相當低調,絕對不像某些暴發戶喜歡在屏幕上曝光;他們辦喜宴、壽宴時,喜歡自己關起門來搞階級小圈圈,有收到邀請函的都是有頭有臉、身份尊貴,絕非俗人──比方說會拿著照相機猛拍女士們今晚戴什麼項鏈,穿什麼禮服,順便酸兩句以顯示自己品味卓絕的無聊媒體,或者自命不凡偏偏又沒什麼內涵的時尚專家。

  今晚,橙川明白她的角色相當於博物館的鎮館之寶,在聚光燈下最好能有多優雅就多優雅,如果她那張經過禮儀老師認可,連嘴角勾起的角度都經過精密測量的笑臉能拿瞬間膠黏起來的話,就更完美了。

  她的舞姿也足以在禮儀課上拿個優,看父親臉上得意的笑臉就知道了。

  橙川的骨架纖細秀麗,個子嬌小,濃眉大眼,特別適合奧黛莉·赫本的經典造型,她眼裡狡黠的神采足以讓復古典雅的造型活潑起來,而橙川更愛穿上顏色鮮艷、三吋高加厚鞋底的瑪麗珍高跟鞋。

  按照父親交代的劇本,她必須和這位同樣也是「貴族中的貴族」的貴公子共舞──在這個大廳中,越「貴」的,通常代表鼻子頂得越高,她真的整晚只能看得到他的鼻孔。偏偏父親的劇本上交代得一清二楚,等會兒一曲結束,這位據說優秀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當然還是差她那位英年早逝的兄長一點點的鼻孔男,將會當眾向她求婚。老爹非常仁慈地說她有三次拿喬機會,而且一定要三次,多了不上道,少了失身份。

  當她第N次踩到鼻孔男的腳時,她以為他終於要抓狂了。

  誰說舞姿優雅不能踩別人的腳呢?在學校她的社交舞一向能拿高分,優雅而若無其事地把舞伴的腳當地板踩,仰起頭對著舞伴笑得一臉無辜與不解,是她學舞後精進最快的一項技術。

  這就是她喜歡穿厚底高跟鞋的原因之一。

  噢……她又踩到了。

  可惜鼻孔男讓她失望了,他們繼續翩然起舞。她開始懷疑他的鞋子裡塞了厚厚的棉布。

  外婆說,不管是男人或女人,當妳的一切都是他所賜予時,他便覺得有權主宰妳的人生,如果無法拿出在這個世界爭取立足之地的能耐,成為附屬品本就是合理的命運。

  她今年十七歲,父親既然把她排除在繼承人的人選之外,自然是盡快在她能夠自立之前將她的剩餘價值作最大投資,更何況一向重男輕女的父親也不相信這個在他眼裡什麼都不會的女兒有辦法自立,為她找一張長期飯票顯然是相當仁慈的決定。

  父親說她可以拿喬三次,但沒說何時拿喬,又該如何拿喬,於是秦橙川在男方數不清第幾次以佔有的姿態擁抱並觸碰她的臀部時,衝著他露出選美小姐的標準微笑。

  「你知道我在聖羅蘭參加什麼課外活動嗎?」

  「伯父說是芭蕾和茶道。」非常符合他選擇妻子必須具備儀態優雅、性格知性與和諧兼備的條件。

  有些男人的耳道也許灌了水泥,比方說她想買重型機車很久了,老爸卻給她買了輛淑女腳踏車和法拉利,他甚至打死不信她參加了某個秦家的貴公子與千金們絕不會參加的野蠻社團。

  「秉持誠信至上的原則,我必須告訴你三件極度重要的事:第一,我討厭男人毛手毛腳;第二,雖然獎盃一直被藏起來,但我拿過高中女子拳擊輕量級的冠軍。」

  砰!她揮出一記迅雷不及掩耳的右直拳,將鼻孔男撂倒在地上,然後居高臨下地看著躺在地上流鼻血的他。

  這就是她喜歡穿厚底高跟鞋的原因之二,這個高度揍男人的眼窩和鼻樑最剛好。

  「第三,」無視大廳此起彼落的吸氣與驚呼聲,秦橙川雙手抱胸,按捺住再補一腳的衝動道:「恕我愚蠢,我不知道別的女人是怎麼拿喬的,但這是我唯一懂得的方式。如果你不介意再讓我揍兩拳──嗯,有時太忘我,也許不只兩拳──歡迎跟我求婚,只是我還沒想好要不要答應就是了。」

  她沒忘記以最優雅高貴的方式,宛如「羅馬假期」裡的奧黛莉·赫本,在旋身時以裙襬畫出美麗的弧度,保持著淑女的笑容,像小公主一般退場。

  老爹的臉從來沒好看到哪裡去,還是別提了。但她親愛的禮儀老師和師丈早已先離席,她想,她這學期的禮儀與舞蹈課應該還是可以拿優,是吧?

  她房間的陽台外有一大片紫色籐蘿。

  橙川不知道老爹怎麼想的,他大概覺得這種浪漫的植物既適合庭園觀景,又適合裝飾女孩子的房間,不過她倒是覺得那片紫籐瀑布真是完美的障眼法。

  父親總把她想成腦袋空空的任性大小姐──好吧,其實她認為這與事實也相距不遠──讓她可以因此得到許多方便,像是父親總以為只要把她關在房間裡,那三層樓高的窗台就足夠讓她望天興歎。

  因為她非常喜歡這樣的處罰方式,所以總是能夠配合就盡可能地配合。比如說,她一定會在傭人們都開始在大宅裡活動的清晨六點前回到家,然後假裝自己熟睡著。

  三吋高跟鞋不利於攀牆,所以她先脫下,往牆內丟,然後熟練地抓住老橡樹延伸出牆外垂下的枝幹末端,以利落的身手蕩到較粗的枝幹上,藉以爬回牆內。

  對於爬樹和攀牆,她雖然不是專家,但是拜輕盈的體型與拳擊相關的武術訓練之賜,她一向游刃有餘,只是這次落地不太穩,她屁股著地,疼得差點飆出眼淚,還好底下是厚厚的草皮和濕軟的泥土,否則屁股可要開花了。

  接著橙川發現她剛剛丟進來的高跟鞋不見了,她可是經驗豐富,知道要怎麼抓角度和力道,高跟鞋不可能飛太遠。

  難不成被貓叼走了?

  「您就非得不停地製造麻煩和事端,像個拚命想吸引別人關心和注意的麻煩小鬼頭一樣嗎?橙川大小姐。」這些酸溜溜的字眼以平板無波的聲調慢條斯理地吐出,在寂靜的黑夜中完全不顯得突兀,彷彿聲音的主人就來自黑暗。

  其實也差不多了。橙川勾起唇角,不只沒有被激怒,瘋了一夜都快要變得死氣沉沉的眼甚至悄悄地亮了起來。她轉頭,果然看見男人高大的身影,緩緩地自黑暗中走出。

  黎明之前,月隱而星稀,庭園照明燈軟弱地驅趕原始而野蠻的黑暗,卻只能幽微地勾勒出依稀存在的輪廓。

  男人臉色蒼白,對比他一身的黑,更顯得像鬼魅,板著招牌的棺材臉,好像稍微花點力氣給個有情緒的表情會要他的命似的,眼裡帶著審視與不友善。

  而橙川的桃紅色漆皮瑪麗珍高跟鞋,好好地被他捧在右手上,顯得無比袖珍。

  她依然坐在草皮上,笑得眼瞇成一彎新月,「大叔你好聰明啊,我這不就吸引了愛操心老大叔為我等了一夜的門嗎?不過一夜沒睡所以火氣很大唷?上了年紀熬夜不太好呢。」

  孟靖垚臉頰幾不可察地一顫,也不知是忍耐著翻白眼的衝動,或其它。

  「您還是趁老爺沒醒,快回房吧。」他走上前,遞上高跟鞋。

  「我跳下來時腳扭到了。」橙川擺明了不打算自己移動。

  孟靖垚直覺她是裝的,但又能拿她怎麼辦?「我讓人來扶妳。」

  「好啊,你快叫人來看你三更半夜不睡覺,跟我躲在這裡幹些什麼偷雞摸狗的勾當。」

  孟靖垚瞪著秦橙川挑釁的神情。

  「孟總管,草地濕濕的,我好冷噢。」橙川裝可憐。

  「……」

  他何必理她?他一向比所有傭人都早起,這時間會出現在花園裡也沒什麼不對,他理直氣壯,反倒這丫頭一副就是剛從外面瘋回來的樣子,她比他更需要擔心吵醒其它人的後果。

  他更想習慣性地出言諷刺,這任性無比的嬌嬌女總喜歡把她身邊的男人耍得團團轉,等她玩膩了再露出真面目大加嘲諷,例如昨天舞會上那個倒霉被打斷鼻樑的某位世家公子。

  他想警告她,她的花招對他不管用!

  但他只是個總管,身份低下,出身貧賤,當年如果不是秦家,他一條狗命都不知還能不能安在,這樣的他唯一該做的,就是時刻記得自己的本分──在這個嬌嬌女面前,他不是男人,只是個下人。她縱然玩著那些被他看透的把戲,他也不該自抬身價,認為自己有被她玩弄的資格。

  橙川看著他臉上那些極其微小的情緒變化,從憤怒到忍耐。她彷彿要挑戰他的極限似的,抬起一隻裸足。「我的鞋。」擺明連自己穿鞋也懶。

  孟靖垚面無表情地單膝跪地,握住她秀氣的足,哪怕心裡有再多不滿,仍是熟練而從容地替她輕輕套上高跟鞋。

  「你看,我的腳都磨破皮了,又扭傷腿,多可憐啊。」她聲音裡可沒有一絲可憐的樣子。

  孟靖垚沉下臉來,彎身將草地上的橙川橫抱而起,拒絕再將任何情緒表現在臉上,腳步輕靈如貓地往比較安全的側門走去。

  橙川得意地漾著甜笑,大方地將臉貼著他寬厚的肩膀,不著痕跡地、貪婪地嗅聞著他在凌晨沐浴過後身上乾淨的氣息。

  「大叔,想罵人的話罵出來比較好噢,憋在心裡得內傷不打緊,萬一壓抑過頭,性格扭曲,說不定會得精神病呢。」

  他不開口,連眉頭都不皺一下,腳步沒有一絲紊亂與遲疑。橙川卻可以清楚看見他臉頰輕顫,默默咬牙的微妙反應。

  好可憐的大叔。橙川輕歎,張手環住孟靖垚頸項,臉頰貼著他頸窩,像困極、累極了,又像在撒嬌。孟靖垚身子一僵,低頭看她睏倦的模樣,立刻收拾所有的遲疑,讓自己一切公事公辦。

  只是個小女孩鬧脾氣而已。他這麼想著。

  他抱著她,雙手自然沒空,橙川很自動地替他開門,衝著他露出討好賣乖的笑,但孟靖垚可不敢卸下心防。這小惡魔的前科讓人大意不得,他像影子般悄無聲息地在大宅裡移動,抱著她回到她位於三樓的房間。

  孟靖垚將她放在床上,只遲疑了一秒便替她脫下高跟鞋,取來室內拖鞋。

  「六點我會讓人上來替妳準備熱水,妳最好趁那時候梳洗一下。」

  「不用了,我想睡覺。」

  聽見她的回應,孟靖垚又以那種看著耍脾氣小鬼的眼神看她。

  橙川無所謂地聳肩,「懶散而且一無是處的大小姐賴床睡到日上三竿很正常,我相信父親也是這麼想的。」她的笑容看起來是真的累了,接著便合衣鑽進被窩裡,孟靖垚決定由她去了,退出房間。

  「等等……」

  橙川從床上一躍而起,正要合上房門的孟靖垚聽到一陣莽撞的腳步聲,可不像腳磨破皮又扭傷的樣子。

  橙川衝到他面前,孟靖垚因為她冒冒失失地幾乎要把大宅裡所有人吵醒而擰起眉。

  「謝謝你替我等門。」她甜笑。

  「我……」孟靖垚沒機會開口否認,橙川張開雙手抱住他肩膀,好讓自己掛在他身上,她的「奇襲」來得突然,他甚至沒想到該抗拒,已被迫彎下身,感覺她柔軟的唇貼上他的。

  那不是一個表示親切友愛的吻,她的舌尖甚至大膽而不知廉恥地探進他口中調皮地舔弄,然後很快地退出,在他唇上吮吻出聲響。

  他呆住了,像被下了咒,連她退開了都沒有反應,維持著同樣的動作。

  「晚安,可以的話請不用來叫我吃早餐了。」她笑容像能擠出蜜來,然後當著石化的孟靖垚面前把門關上。

  不知道親愛的孟總管會在門外呆站多久呢?橙川相信她一定能夠帶著雀躍的心情入夢。

  孟靖垚並沒有失神太久。

  他嘗到橙川嘴裡櫻桃甜酒的味道,而那丫頭還未滿十八歲!

  「妳喝了酒?」所以才這麼瘋瘋癲癲的!他突然忘了冷靜,像個逮到女兒上夜店的父親那般忘了分寸,猛地打開門──

  橙川剛把上衣和牛仔褲脫下,胸罩脫到一半。孟靖垚的舉動讓她有些詫異,但不至於慌亂,甚至有些正中下懷。她面不改色地當著他的面把水藍色胸罩隨手甩開,就這麼全身赤條條地,只穿著一件內褲,一臉無辜不解地看著愣住的孟靖垚。

  「你說什麼?」那些笨男人總認為少女是純真無知的,其實只是落入圈套卻不自知。

  是夏娃先發現了禁果。她們太早對性有自覺,男人成了敵人也成了好奇試探的對象。她們像含苞的花,既想招搖,又還太生澀,然而這些含苞的花朵其實有毒,她們連放縱與理智的分野都還不太清楚,一不小心誘惑了敵人,自己也會引火燒身。

  孟靖垚終於想起該移開視線,該速速離開,可惜已經太遲。那數秒間的失神已經造成曖昧而難以啟齒的騷動,像曼陀羅花的毒,迅速浸透他的骨血,令他感覺身體彷彿不是自己的,意識茫然混亂。

  「抱歉。」他匆匆合上門,橙川確定他的臉漲紅了,在聽到有些狼狽慌亂的腳步聲遠離後,她蹲下身,捂著嘴笑得開心極了。

  她哼著愉快的曲子洗了個澡,躺上床時臉上的笑意未減。

  希望今天能作個好夢啊,呵呵……

  那天她睡到下午兩點。不知是她睡太熟還怎的,一整個早上還真沒有人來吵她,連平常會進來整理臥房的傭人也沒出現,倒是她床頭旁的桌上多了一杯醒酒用的蜜茶。

  她知道那是醒酒用的,因為以前哥哥喝醉時,老總管七叔會泡一杯蜜茶。家裡不用茶解酒,七叔說那對身體不好,孟靖垚當然會完美而徹底地沿襲七叔打理這個家的方法,因為和她的兄長同年的他,從十五歲被秦家收養的那一刻起,就時時被人提醒著──秦家的大恩大德,他一輩子做牛做馬也難以償還。所以他跟在七叔身邊,到七叔死前都在學習怎麼當秦家的看門狗。

  想當然耳,七叔走了之後,難纏的父親至今沒把孟靖垚趕出門,是因為父親確實很依賴孟靖垚,他相當稱職。

  橙川捧著蜜茶來到落地窗邊,看著花園裡,指揮工人修剪老橡樹枝幹的孟靖垚。那棵樹是奶奶的最愛,他砍不得,而且他顯然不打算讓父親知道她對禁足令是如何的陽奉陰違,竟然膽大妄為地利用這棵老橡樹爬牆出門混了一整夜,便只能想辦法讓她爬不了樹。

  橙川抿著唇,斂著笑,看他把工人痛罵一頓。她知道常常有女傭被他罵哭,對他懷恨在心的傭人不少,除了她以外,在這座大宅子裡所有人的心目中,孟靖垚的形象是一隻兇惡又不近人情的忠犬──而且非常惹人厭。

  她靜靜地看著好一會兒,那名工人邊拿著電鋸邊和女傭調笑,樹枝好幾次飛甩出去差點砸到路人。

  如果是她,才懶得罵人呢,直接開除讓他回家吃自己──這才是他們秦家人待人處世的鐵腕作風。大家都以為她父親對下人和善,卻不知是因為黑臉都讓某人去扮。就拿那個老是在背後說孟靖垚閒話的錢嫂來說,那老八婆要養中風的丈夫和念大學的兒子,手腳是利落乾淨,偏偏也挺愛打混嚼舌根,橙川知道父親有幾次想換掉錢嫂,但都讓孟靖垚擋了下來,罵她一頓了事,結果卻只讓錢嫂搞不清楚狀況,對孟靖垚更加懷恨在心。

  盡挑些吃力不討好的事,真是個傻大叔。

  她忍不住走到陽台上,手捧著茶杯,悠閒地欣賞他罵人的冷酷閻王臉,沒一會兒,孟靖垚察覺三樓陽台上的動靜,抬起頭,視線和她對上了。

  橙川捧著茶杯掩飾唇邊的笑意,而他很快地別開臉,即使這麼遠的距離,她也能察覺他臉上的臊意。

  她假裝欣賞風景,看著孟靖垚和工人忙碌,直到孟靖垚似乎找到借口交代了些什麼,便很快地離開。她有些遺憾地倚在欄桿邊,頓覺連風景看起來都那麼無趣,默默地回房了。

  晚餐時間,橙川終於出現在餐桌上,一點心虛的樣子也沒有。

  顯然孟靖垚替她想好了說辭,父親完全沒有追究她今天一整天都做什麼去了,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我還沒原諒妳。」

  橙川的反應是充耳不聞,逕自叉了塊切成片的糖漬蘋果。秦家餐桌上的規矩多如牛毛,餐前不能吃甜點,但她一向愛在餐前偷吃一兩口,不為什麼,就只因為吃了甜食她才有心情用餐,而且最好是又酸又甜的。七叔還在時,甜點絕不會先上,她每餐都吃得意興闌珊,只能自己在上餐桌前偷吃顆糖果,卻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盤子裡總會有一兩塊甜點偷渡在前菜中。

  就連秦文森這老爹的心肝寶貝孫也沒有這樣的特別待遇哩!她的位置離老爹最遠,而且那些甜點總是以各種方式偷渡和偽裝,有時她都不禁要佩服廚師的用心良苦和巧思。倒是秦文森這死小鬼有一回不小心發現她盤子裡的秘密,想要告狀,被她警告地冷冷一瞥,臭小鬼最怕她這個姑姑,從小就被她當玩具整得慘兮兮,當下也只能噤聲。

  她把兩片焦糖蘋果吃完,才道:「原諒什麼?」她一副問天氣的口吻,喝口餐前酒潤潤唇舌。

  秦家老爹瞪著她,秦文森識相地乖乖不吭聲,站在後頭的孟靖垚則是閉了閉眼,開始祈禱她別再興風作浪。

  「妳這臭丫頭……」老爹拍桌怒喝。

  「老爹,你真沒規矩。」秦家餐桌守則第一百零八條,不可大聲喧鬧。她慢條斯理地叉起小羊排品嚐,七叔走後,秦家的大廚開始懂得細心考量到每個人的用餐習慣,知道她不太喜歡用刀叉,她盤子上的肉排通常會盡可能切細成能入口的份量。

  老爹咬牙切齒地瞪著她好一會兒,才恨恨地道:「別以為有妳外婆當靠山,我就治不了妳!」

  齜牙咧嘴的臭老頭樣子有礙消化,她忍不住看向站在老頭身後的孟靖垚。說實話,他的棺材臉也不好配飯,不過比老頭子好多了。

  孟靖垚給了她警告的一瞥,要她別再忤逆父親,但橙川的小動作卻讓秦家老爹逮著了,他像抓到小辮子般地怒道:「你們兩個眉來眼去的幹什麼?」分明不把他這個一家之主放在眼裡!

  「疑神疑鬼的男人最惹人厭了──梅姨這句話說得真好,不知她是不是有感而發呢?」橙川無視孟靖垚的警告,笑得像個小惡魔。「錢寧叔叔肯定不是個愛疑神疑鬼的男人,梅姨選了個好遊伴,這次的巴黎行一定很盡興。」

  秦家老爹頭頂快冒煙了。這丫頭哪壺不開提哪壺,偏偏在失戀的老男人傷口上撒鹽!

  一腳都踏進棺材了還被發好人卡,人生何其鬱悶……

  「妳這不肖女!吃我的用我的,胳臂盡往外彎,今晚不准妳吃飯!」暴君一聲令下,撤走她桌前食物。

  這下妳高興了吧?孟靖垚沒好氣地瞪她。

  不說就不說嘍。橙川聳聳肩,起身回房。

  肚子餓。

  誰教她白目?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就算是親生父女也一樣,尤其遇上的還是規矩多如牛毛偏偏又脾氣不好的秦家大老爺,她這個吃閒飯的如果太不識相,就是自討苦吃。

  橙川懶洋洋地趴在床上,思考著等大宅所有人都睡下後,該不該繼續爬牆溜出去找樂子?孟靖垚實在太看不起她了,他以為沒了老橡樹的枝幹輔助,她就真的插翅難飛了嗎?

  敲門聲響起──非常拘謹的兩下短音,沒有遲疑也沒有催促,不難猜出門外是誰。橙川很快地跳下床,她把期待掩藏得極好,但也迫不及待地開了門。

  果然是預料之中的棺材臉。孟靖垚依然是那種看著闖禍小鬼頭的沒好氣神情,橙川差點失笑。

  孟靖垚將手上的便當盒遞給她,一開口,又是那種沒有抑揚頓挫,惹人厭的冷諷語調,「下次坐上餐桌時,請把您的腦子帶上,如果根本沒得帶的話,不妨請您的尊口一次只做一件事,有飯吃就別多話。」

  橙川接過溫熱的便當盒,上頭還包著保溫的駝羊毛布袋。

  「你既然要幫我,冷嘲熱諷總可以省了吧?」她沒有生氣,孟靖垚要是不損人、不奚落人,就不像孟靖垚了。

  更何況,他也不是只有在面對她時嘴巴才這麼壞,連老爹也常被他氣得跳腳說要他滾蛋,他還有臉指責她沒帶腦袋、頂撞父親哩!不過老爹的脾氣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畢竟在這世上除了自己的兒子外,他大概只信任孟靖垚,再加上孟靖垚的細心與稱職讓秦家上下服服帖帖,有時認真一想,秦家沒了孟靖垚,應該早就大亂了吧。

  「這次是例外,下次妳就餓肚子吧。」他轉身就要走。

  橙川拉住他,「所以便當真的是你準備的嘍?」父親不准他們吃消夜,廚師向來準備完晚餐就下班了。

  孟靖垚一副想翻白眼的表情,「廚房也需要休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妳以為所有人都吃飽閒著,等著為專門闖禍的妳收拾善後?如果妳知道自己麻煩了別人,下次請記得多用腦。」

  她只不過問他一個問題,他幹嘛回她一大串?

  還有,他也太厲害了,就算是滔滔不絕地訓話,也能維持聲調八風不動、平靜無波的狀態,只是臉色有些莫名的羞惱。

  秦橙川恍然大悟。

  幫她準備便當很丟臉嗎?

  也是,想想一個臭著棺材臉的大叔待在廚房準備便當的樣子,是很好笑。

  「我只是想跟你說謝謝。」家裡的男人脾氣都不大好,不知道是不是風水有問題?倒是她因此練就一身金鐘罩和鐵布衫。俗話說的好,會咬人的狗不會叫,用來形容她家這幾個壞脾氣的男人也挺合適,這群愛吠的狗其實沒什麼威脅性,至少對她沒有。

  孟靖垚難得語塞,似乎覺得自己口氣太沖了些,只是他這輩子恐怕還不知道什麼叫做溫言軟語,只好撇開臉。「我要休息了,吃完請自己把便當盒洗乾淨,最好不要被發現。」

  「大叔。」

  孟靖垚似乎對這個稱呼有點感冒,畢竟他和橙川的大哥同年,而且還未滿三十歲,每次她這麼喊他,他的棺材臉就更難看了。但橙川偏偏喜歡看他被惹毛卻隱忍不發的樣子。

  「有句話我很早就想告訴你了……」

  孟靖垚看著她吞吞吐吐的模樣,忍不住擰起眉問:「什麼?」她又做了什麼好事?

  橙川有些氣結地看著他一臉「妳又闖了什麼禍」的表情。

  「你就是這樣才人緣不好。」她鼓著臉頰,當他的面把門甩上。

  「……」孟靖垚莫名其妙地看著緊閉的門板,表情與其說是錯愕,不如說是空白。

  好半晌,他才默默轉身走開。

  幫她做便當所以人緣不好?那他下次不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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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 01:11:45
第二章

  大叔的便當可以去參加比賽了,比日本的家庭主婦還強欸!雖然沒有雕花或排成卡通圖案,但是色香味俱全,每樣菜都小小一份,排列整齊,配色也美觀極了。

  橙川的脾氣維持不了多久──這點也許是像父親吧。她打開便當盒蓋,讚歎孟靖垚的手藝之餘,所有的不愉快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便當裡,照例有幾樣甜點,用小盒子另外盛好。她一邊吃甜點一邊想,大叔好像真的是處女座。

  她抱著便當來到落地窗前。孟靖垚總是大宅裡最後一個休息,也是最早開始忙碌的人,那讓他幾乎沒有自己的私人時間。

  橙川看著孟靖垚做每夜例行性的巡視,最後他總會來到老橡樹旁那座另外規畫出來的小花圃。

  他總是站在那兒,讓月光或夜燈把他的影子拉得既長且孤寂,要不就是細心地整理花圃,這座小花圃恐怕是整座大宅裡最被細心呵護的。

  突然間,便當裡前一刻還美味無比的菜色變得讓她食不知味,但橙川還是一口一口、細嚼慢咽地把它們吃完,失去笑意與光彩的眼眸也沒有離開底下的孟靖垚。

  他沒有自己的時間和空間,不曾鬆懈地把一切心力給了秦家,彷彿那是他自懂事以來唯一的信仰與目標。別人或許不清楚原因,但她卻明白是什麼支持著他這樣無怨無悔地付出。

  喉嚨又澀又疼,她沒停地吃完便當裡最後一口甜點,味道變得酸酸的,還帶點苦。

  她常常想,如果當年大哥沒有從孟靖垚身邊搶走黎安,那麼孟靖垚現在會在哪兒?

  黎安是梅姨的外甥女,也是孟靖垚青梅竹馬的同班同學。父親第一次讓孟靖垚選擇離開或留下,是在大哥和黎安結婚後。他沒有走,那時所有人都懷疑他對黎安沒死心,所以大哥總是故意在他面前表現出與妻子的恩愛。孟靖垚就是從那時變得越來越深沉,喜怒哀樂一併深藏。

  父親第二次還給孟靖垚離開與否的自由,是大哥和大嫂車禍意外過世後,而他依然選擇將自己綁在這座擁有他與初戀情人回憶的莊園裡。當年她聽見孟靖垚在急診室中,當著父親的面,答應大嫂要照顧文森。

  有時她會恨那個女人,拿文森綁住孟靖垚。但如果不是她,孟靖垚早就毫不留戀地離開秦家了吧?

  秦橙川的房間本來在二樓另一個方向,但她卻硬是跟文森搶來這個房間,因為在這裡看得見一切,她可以靜靜地看著孟靖垚細心照料黎安最愛的花花草草,看他在黎安的花園待到半夜。她知道那是他把一切給了秦家後,在一天裡唯一能擁有的寧靜,那樣的寧靜對他而言也許是快樂的,也許是欣慰的,她有時很想知道,那種滋味和她躲在窗邊看著他,會不會相同?

  應該是不同的吧。

  她看得到他,他卻再也看不到黎安。黎安也許曾經愛過他,而他這輩子只愛黎安;黎安應該是明白他的心的,他們是青梅竹馬,黎安是孟靖垚過往慘淡的歲月中唯一的燭光。而對孟靖垚來說,她秦橙川只是僱主的女兒,是一個瘋癲任性又愛惹麻煩的嬌嬌女。

  但至少她看得到他。秦橙川總是這麼想著,然後默默地坐在窗台邊,直到孟靖垚離開。

  那天晚上,她把吃得一乾二淨的便當盒洗乾淨,放在床頭旁的矮桌上。看著那個平凡的便當盒,想著孟靖垚在花圃裡的樣子──那是他絕不在外人面前顯露出來的,沒有冷漠和防備,像以前黎安還活著的時候,他偶爾會流露出的溫柔神情。

  她不像孟靖垚是苦過來的,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個天之驕女,她甚至不能怪自己太晚來到這個世界上,以致於來不及參與那些過去。她的人生一直是「有」,而他一直是「沒有」,她太年輕,而他已經歷過太多,也嘗過太多。

  她裝作不曾領略那些心痛的滋味,年輕的心太敏感,不願那些人來嘲笑她對愛情其實一知半解,更甚者她得被迫相信自己並不懂得愛是什麼。因為未曾經歷滄海桑田,所有的痛楚被看輕了,在那些人眼裡,這些苦痛像一場無病呻吟,可天真赤裸的心所感受到的疼痛明明是那麼純粹,那麼真實。

  她真希望有一天,他能夠轉過頭來看她一眼,用理解而不是容忍的眼神注視著她。

  她的情感對他來說太幼稚了吧?她能不能期待有一天她能夠追上他?

  雖然長子過世,次子離家,但秦家餐桌上一直留有秦緹垠的位置,而原本屬於長子秦丹峰的座位現在則專屬於秦文森;換言之,橙川從小到大都坐在離父親最遠的位置上。沒有人覺得這樣不好,包括橙川本人,她甚至覺得這麼安排真是再好不過,因為臭老爹常擺臭臉給她看,有礙消化;秦文森則是死小鬼一枚,只要想到黎安與孟靖垚的約定,想到大哥當年有多可惡,看著秦文森那張與大哥越來越神似的臉孔,她就覺得討厭,怎麼會有胃口吃飯?所以能離他們爺孫倆越遠越好。

  只有一個人覺得這麼安排不妥,就是孟靖垚。

  秦家餐桌守則第一百零一條,不可挑食。這一點,秦文森被祖父盯緊,無從抗拒,但橙川就不同了。

  孟靖垚撐著美看她把餐盤裡所有的胡蘿蔔挑掉,快樂地假裝用餐完畢。

  「我吃飽了,去上學了。」她才不要跟鼻涕鬼秦文森一起出門。

  孟靖垚沒有當場揭發她。過去他曾經這麼做過,但她的父親顯然對她挑不挑食一點也不在意,至少沒有像對心肝寶貝孫這麼在意。

  孟靖垚在玄關把便當盒拿給橙川時,眼裡有警告的意味,神情冷淡,開口時又是一貫慢條斯理、壓低了嗓門的聲調,「你就不能體諒別人一大早起床為你張羅吃穿的辛苦,至少懷著感恩的心情將所有食物吃光嗎?」

  一大清早就聽到這種平板又沒有溫度的訓話,應該任誰都會覺得掃興吧,但橙川反倒心情雀躍。她接過便當,笑著說:「大叔,男人嘮嘮叨叨是老化的徵兆哦!」雖然她一點也不介意和孟靖垚鬥嘴,如果有一天他不再對她嘮叨,她才要難過哩.

  孟靖垚臉頰又是一跳,「不要以為我拿你沒辦法。」

  他要拿出什麼辦法?在她耳邊碎碎念一整天?她可是很歡迎啊!

  「姑姑又沒把紅蘿蔔吃掉。」小大人一枚的秦文森走來。

  橙川前一刻還燦爛無比的笑臉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嫌惡,「你嫉妒?」她知道這小鬼也不喜歡吃紅蘿蔔,只是父親總是威迫利誘他不准挑食。她冷眼看著孟靖垚蹲下身替小鬼調整領結,心裡極不是滋味,「連領結都打不好的鼻涕蟲,你的腦袋大概都裝滿紅蘿蔔吧?」她扮了個鬼臉,頭也不回地出門去了。

  「真是長不大的任性鬼。」秦文森人小鬼大地歎氣。

  孟靖垚沒說什麼,或許是橙川老和他鬥嘴,把他說話的額度都占光了,面對秦家其它「主人」,他向來就只做必要的應對。

  「孫少爺路上小心。」他恭敬的態度總是嚴肅又一板一眼,讓小小年紀的秦文森有種說不出的壓迫感。

  若不是經年累月的訓練與被嚴格要求,孟靖垚原本不是這種謙恭有禮的性子,年少時的困頓與痛苦磨掉了他的刺與銳角,逼他藏起所有的憤世嫉俗,只是……面對與秦丹峰越來越肖似的秦文森,他總忍不住回憶起當年那些被羞辱的過往,陰暗痛苦的情緒總要久久才能平復。

  然而這一刻看著車子駛離噴泉後的絲柏大道,孟靖轟的心緒卻更快地被另一件「要事」給佔據了。

  秦文森搭秦家的車上下課,秦橙川則是上了國中後就堅持自己走路搭公車,她父親也懶得管她。孟靖垚看著秦家大門前空無一人的馬路,心裡又忍不住一陣叨念。

  他向來會不厭其煩地每天提醒秦橙川一遍,畢竟不長腦袋的人忘性特別大也是正常的,但今天他卻忘了叮嚀那個愛闖禍又不愛看路的大小姐,不帶腦袋無所謂,反正她愛恍神又愛給人添麻煩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但眼睛至少得帶著,三天兩頭幫她處理大大小小的傷口,再這樣下去,他搞不好得帶她去檢查視力跟神經,看看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如果秦橙川會認真聽課,她就不叫秦橙川。

  無知是可怕的,而教育讓人免於無知。只可惜對這個年紀的年輕人而言,還有許許多多比遠離無知更重要的事要傷神。

  她無聊地在課本上塗塗抹抹,課本上早已畫滿卡通圖案,不過不是任何一個知名的卡通角色。她對繪畫並沒有特別喜愛,課本上畫的二頭身Q版人像每一個都大同小異——幾乎可說是無趣的、束得一絲不苟的長髮,眉心間可以夾死蒼蠅的皺折,有點像在瞪人的眼神,為了不破壞可愛的造型,她省略了壞人似的鷹勾鼻,但左眼下方有一道短短的疤,嘴巴則抿成僵硬的一直線……不同的大概只有穿著和動作。

  今天她幫他畫了個胡蘿蔔裝的造型。

  後座的女同學請她幫忙偷渡一本雜誌給前座的同學,她瞥見上頭的布娃娃照片,雙眼頓時一亮。

  那天回到家後,橙川抱著一籃子女紅針線活又剪又縫的,她習慣待在看得到孟靖垚的地方,所以整個晚上就見她抱著籃子跑過來跑過去。孟靖垚見她轉性似地多了如此文靜的興趣,一時之間忍不住要懷疑她是發燒或中邪了,幾次經過時忍不住覷了幾眼,發覺她不是認真到渾然忘我,就是又把自己的手指當成針包戳,他心裡就犯嘀咕。

  見鬼……天要下紅雨了。

  不過當晚他早有其它事要忙。

  清洗便當盒的工作其實輪不到他這個大總管,但他若堅持要做的話也沒人敢跟他搶就是了。

  打開橙川的便當盒,他眉頭擰得更緊。他記得橙川從來不減肥,因為要練拳擊,她甚至說過想再增重才能夠跳級。他不知道橙川對拳擊有多認真,不過如果她真的在減肥,他會開始考慮每天到學校盯著她吃飯!

  整盒便當只吃了三分之一,不過孟靖垚仔細一看,很快就知道原因何在。

  橙川不吃肥肉,不吃辣,不吃蒜和蔥,重點是今天的便當似乎沒有甜點。其實只要不是關係到營養均衡,他通常不會干涉太多,但他記得他有叮嚀過廚師要注意這些細節的。

  廚房裡,大廚與二廚,加上所有職務與廚房扯上邊的傭人排排站,偌大而光亮如鏡的桌面上,只擺著橙川吃了三分之一的便當。孟靖垚面對著所有人,負手而立,氣氛沉重得宛如桌上擺的是敵人的首級.

  「這是怎麼回事?」孟靖垚表情凝重,不知情的還以為他們秦大小姐的便當被下了毒,只不過廚房裡沒人笑得出來。

  孟大總管的龜毛向來沒人敢等閒視之。

  秦家的廚師看了便當一眼,有些訝異,然後沒好氣地道:「我今天忙著處理老爺要的佛跳牆,讓小李把我做好的菜裝進便當裡,結果他把給小姐和給孫少爺的菜弄錯了。」龜毛大總管可是有交代,小姐和孫少爺的便當要分別做,菜色不同,他怎敢怠慢?

  孟靖垚這才想起便當裡似乎都是秦文森愛吃的菜色,他沒再追究,淡淡地說道:「明天開始,小姐的便當我來準備。」

  她真不該抱著針線工具滿屋子「趴趴走」。這下可好,只不過丟了一隻小不拉嘰的針包,她卻得在整座大宅裡做地毯式搜索。

  當然,也許明天再讓傭人幫她找便成,不過她希望今天睡前能完成預定的進度,她等不及做出大叔的Q版小玩偶了。

  「快點出來啊……」可惡,連針包都要跟她作對!

  「你在做什麼?」三更半夜不睡覺。孟靖垚像逮著闖禍的小鬼頭般,擰起眉。這丫頭十年來最大的功勞,就是讓他眉心那道紋路從水溝變海溝!

  差點忘了大叔晚上會巡過大宅和花園才入睡。秦橙川沒有一點被逮著的不安,邊找邊回答:「我在找我的針包。你有沒有看到一個仙人掌形狀的小針包?它很可愛,還戴著牛仔帽……」

  果然是為了找東西。孟靖垚沒好氣地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巧的針包,「這個?」丟在人來人往的走廊上,她想暗算誰啊?

  「原來被你拿走了。」

  孟靖垚忍不住翻白眼,「你自己隨便亂丟,差點害路過的人受傷,竟然還敢怪別人?」說到這兒,他瞪著橙川赤裸的雙腳,眉心間的深痕都快要跟馬裡亞納海溝一樣深了。「你的鞋呢?」

  連不穿鞋也不行,大叔真的越來越難搞了,難道男人也有更年期?橙川開始替孟靖垚擔心。

  「我沒看到它們。」她只顧著找針包,哪有心情穿鞋啊,反正傭人每天都把地板擦得發亮,穿不穿鞋有差嗎?

  「……」難不成他得幫她的鞋裝上閃光鞋燈,才能讓她看到它們?孟靖垚的表情像要把她抓起來揍一頓,「從小用藥罐子喂到大的人竟然一點自覺也沒有,你能不能一天不讓人操心?」

  更何況她今晚拿著針線到處跑,誰知道有沒不小心把針落在地上,要是踩到了怎麼辦?

  「站著別動。」他瞪著橙川警告道,然後轉身離開。

  站著就站著,還不准動,會不會太強人所難?橙川忍不住思考著,男人更年期有藥能吃嗎?可憐的大叔,一定是工作太辛苦,個性又太龜毛,才會年紀輕輕就像個中年大叔……

  她無聊地往地面盤腿坐下,一邊等著孟靖垚回來,一邊查看她的仙人掌小針包。這個針包是她今天在手工藝品用具店看到的,第一眼就很喜歡,尤其仙人掌抿著嘴的樣子讓她想到大叔。

  「壞大叔。」她拔起一根針往仙人掌的屁股插去。

  孟靖垚從大廳玄關旁的衣帽間裡拿了雙拖鞋去而復返,看著坐在地板上鼓著臉頰回望他的秦橙川,有些沒好氣地單膝跪在她身前,「穿上。」

  橙川抬起兩隻小巧的裸足往前伸,弓起的膝蓋使得睡袍往上掀,孟靖垚幾乎能將她包著白色小褲褲的屁股與肚子看得一清二楚,他目不斜視,對她的耍賴習以為常,握住一隻雪足將鞋套上。

  「快點回房去睡覺。」他扶著橙川起身,凶神惡煞地警告,「最好不要讓我發現你又偷偷爬牆溜出去,下次我不會再幫你隱瞞。」

  凶巴巴……她又沒惹他。

  「大叔。」

  「……」這丫頭又想幹嘛?他一臉戒備。

  「我覺得你應該安排一點休閒活動,看看電視也好,不然脾氣越來越差,越來越像糟老頭……」

  「謝謝大小姐您的關心。」他的表情更冷,簡直是咬著牙卻極力以平靜的聲調道:「我會考慮在您哪一天不用讓我操心時安排一點休閒活動,現在請您盡快回房休息。」

  想抓狂又偏偏要硬ㄍーㄥ,這樣會得內傷啊!橙川覺得自己很壞心,可是她真的覺得很好笑,但她也是真的覺得大叔很可憐,只好道:「大叔,人家是開玩笑的嘛!」她傾身向前,雙手勾住孟靖垚頸項,踮起腳尖在他唇邊印上一吻,「晚安。」

  這個吻,又響又甜膩,讓人捨不得指責她在作怪,孟靖垚仍在猶豫是否築起心防,將情緒深藏,橙川已漾著甜笑,像只快樂的小白蝶那般飛走了。

  橙川沒有發現中午的便當變得不太一樣——其實要說哪裡不同,就是盛裝擺放的方式特別細心,至於烹調手法或口味她是吃不太出來的。只不過她在上學途中總是蹦蹦跳跳,便當拿在手上又甩又晃,擺得再整齊美觀都白費心。

  那天便當裡有一道菜,紅蘿蔔毛豆仁炒蛋。她最愛毛豆了。

  放學回到家,她的書桌上擺了個小盒子,裡面有OK繃和手指保護套。也只有某位壞人臉大叔會一邊念她,一邊默默注意她生活上的瑣碎小事,她捧著小盒子開心又孩子氣地轉著圈圈。

  而廚房裡,孟靖垚打開便當盒,額上差點冒出青筋。

  橙川把其它的飯菜吃得一乾二淨,包括毛豆仁和炒蛋,唯有紅蘿蔔,卻是一個也沒放過地全都挑起來了。

  第二天,便當依然被好動的橙川甩得亂七八糟,不過她發覺這兩天的便當飯菜都好好吃哦,有很多她喜歡的食物,而且甜點都另外用一個小容器盛裝,讓她「揪感心」。

  今天的便當裡有一道神秘菜色,是用豆皮包裹起來的。橙川一向沒什麼好奇心,不過衝著便當好吃,她決定捧個場……

  大叔娃娃快完成了,這讓橙川心情特別好,她常常躲在一旁拿起縫好的娃娃頭,比對著孟靖垚罵人的樣子,發覺神韻還真是捕捉了個十成十,她忍不住都佩服起自己了。

  而每天下午打開橙川的便當盒檢查,彷彿也變成孟靖垚固定的、重要的儀式之一。

  這天,連在一旁準備晚餐的大廚都感覺到孟靖垚全身上下風雨欲來的氣勢,好奇地看向他手上的便當盒一探究竟。

  「大小姐很捧你的場啊,我之前幫她準備的便當總是剩很多。」今天的便當就剩一條咬了一口的豆皮卷,不會連這樣也讓大總管不爽吧?嘖嘖,果然有夠龜毛……

  沒錯,橙川咬了一口神秘的豆皮卷,發現裡面包了她最討厭的胡蘿蔔,就冷落它了。

  縫娃娃縫到一半的橙川像突然有所感應般,回過頭,就見碰巧經過客廳的孟靖垚灰著一張閻王臉瞪了她一眼,轉身又去忙自己的事。

  幹嘛?她又惹到大叔了哦?橙川覺得莫名其妙。

  不過今天她回家時,發現床邊多了一雙新拖鞋——超鮮艷的桃紅色毛茸茸小熊拖鞋!大大的桃紅色熊頭,還有兩坨可愛的圓滾滾熊耳朵,眼睛無辜又閃亮,她想裝作沒看到都不行。現在這雙拖鞋成了她的最愛,美中不足的是走在秦家擦得光可鑒人的地板上總會發出嘰嘰聲,好像在告訴方圓十公尺內的人她大小姐駕到一樣。

  既然她老是借口找不到拖鞋,赤著腳跑來跑去,乾脆就為她準備一雙丟在角落都不會被忽略的拖鞋——這還真像大叔會做的事。橙川忍不住好笑,決定大叔的閻王臉就當作沒看到好了。

  到了第三天,橙川終於真正發覺便當跟之前不大一樣。早上她突然福至心靈,有點期待今天的便當是不是跟前兩天一樣,於是在公車上打開便當一探究竟,才發現自己老是抓著便當甩來甩去,有時還拿它來砸班上男同學的腦袋,真是太浪費準備便當的人一番苦心。瞧瞧它還未慘糟她蹂躪前,是多麼的賞心悅目啊!

  今天的便當沒有紅蘿蔔,她放心地蓋回盒蓋,卻發現甜點是一杯濃稠的紅色飲料。在好奇心驅使之下,她決定先打開來喝一口。

  「唔……」其實聞到味道時,橙川就覺得不對勁,可惜當她會意過來時已經太遲了,她差點將飲料噴在對面椅座上——其實她很想這麼做,偏偏眾目睽睽之下,她只能扭曲著小臉,非常噁心又沒衛生地吐回杯子裡,然後瞪了一眼鄰座因為她的行為而發出作嘔之聲的好友。

  雖然摻了檸檬汁與蘋果泥,但這麼噁心的味道她絕不會錯認!

  太可惡了,是誰用紅蘿蔔汁暗算她?

  橙川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這幾天,有人一直拿紅蘿蔔整她!明明以前她的便當裡絕不會出現紅蘿蔔,其它的菜就算了,但她可是正經八百地向秦家大廚聲明過:她的便當裡絕不能有紅蘿蔔。可是最近三天,紅蘿蔔竟然像忍者一樣,以各種神奇的面貌出現在她的便當裡!

  她第一個想到的可疑兇手是秦文森,不過這個答案未免太好笑,那個小屁孩哪可能準備出這樣色香味俱全的便當?更何況秦文森哪天要是幫她這個姑姑準備便當,她應該要懷疑自己在作夢,要不就是痛哭流涕地去老哥墳前敬告他在天之靈,小屁孩總算有點孝心呢!

  除非天塌下來,否則便當絕不可能是秦文森做的。

  仔細想想,其實秦家大廚的手藝雖然不錯,但很多台菜因為不拿手,自然不會出現在餐桌上,而這三天來,她的便當裡卻有許多過去不曾出現在他們家餐桌上的家常小菜。再說秦家能碰鍋爐的人並不多,大廚雖然性格隨和,但也有他的地雷區,閒雜人等休想碰他的爐子。

  所以,真相只有一個——拿紅蘿蔔暗算她的兇手一定是壞大叔!會這麼龜毛的把菜色排得整整齊齊,除了他以外,秦家也沒有第二個人了。

  於是這天,她依然將便當吃得一乾二淨,卻刻意把喝一口又吐回去的紅蘿蔔汁原封不動地帶回家。她還特地在一進門見到孟靖垚時,親手將便當袋拿給他,果然看到親愛的孟總管在接過便當袋,發現重量不對時,臉色馬上一沉。

  橙川竊笑地快步溜回房間。

  「臭大叔,壞大叔!」明知她討厭紅蘿蔔還故意在她便當裡塞紅蘿蔔!橙川拿起木製MEMO夾夾住娃娃的臉頰和手臂,趴在桌上半晌,總覺娃娃似乎眼角淌著淚,可憐兮兮地向她求饒。

  「好吧,原諒你。」她笑嘻嘻地拿掉MEMO夾,看著大叔娃娃的完成品,越看那眉間的皺折與抿成一直線的唇,越覺得好像大叔哦!她咯咯笑了起來,忍不住心花怒放地捧起娃娃親了親,然後害羞地在和室滾來滾去。

  經過和室的孟靖垚無言地看了一眼她瘋瘋傻傻的模樣,只道她捧著最近在縫的不知什麼鬼東西,忍不住嘴角一扯,似乎是笑了,又或者沒有,然後繼續忙著自己的事。

  真是無憂無慮的傻丫頭。他好氣又好笑地想。

  禮拜一,依然是孟靖垚為她準備的便當。橙川才剛出門,又慌慌張張地折回來。

  「又忘了什麼東西了?」孟靖蟲沒好氣地看她脫了鞋,伸手替她接過書包和便當袋,然後目送她衝上樓。

  橙川再下樓時,手上就拿著那個娃娃。孟靖垚看著她把娃娃別在書包上,乍看之下,覺得那娃娃的臉……有點熟悉。

  「我出門了!」她背上書包,拿走便當袋,又風風火火地離開了。

  孟靖垚在玄關站了快一分鐘,真的覺得那娃娃的臉似曾相識!!也許是他的錯覺,也許是他走神看錯了,娃娃的左臉頰還跟他一樣有道疤……

  直到他轉過身,看著鏡子,忍不住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那應該不是用來插針的詛咒娃娃吧?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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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 01:12:11
第三章

  今天的紅蘿蔔被削成碎屑,拌在馬鈴薯泥裡。

  橙川看了一眼擺在桌上的娃娃,再看了看便當裡的馬鈐薯泥,歎氣。

  大叔為了讓她吃紅蘿蔔,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她無奈地吃著馬鈐薯泥沙拉,漫不經心地翻閱今天早上學生會發下來的活動表。

  其實削成碎屑後,紅蘿蔔的味道不至於那麼噁心了。

  可是活動表裡當月的某一欄體育競賽,又讓她陷入新的煩惱之中。

  拳擊比賽。這表示她要開始密集地留下來練習。其實打拳本身很有趣,平常對著教練或沙包練習出拳,社員切磋也是點到即止,但比賽就一點也不有趣了,受傷不打緊,臉上要是掛綵,她一定會被老爹禁足的!

  以前孟靖垚多少會幫她隱瞞,不過新上任的學生會會長是她的堂姊——她有一堆堂姊,其中最難纏、最討厭的,偏偏就是聖羅蘭新任的學生會會長秦素雪。她有預感,素雪堂姊就算不跟老爹告狀,在家族聚會時也一定會提起這件事,到時她就倒大楣了!

  橙川的困擾一直持續到放學回家,孟靖好接過空空如也的便當盒,總算不擺棺材臉給她看了。

  「我明天開始放學後要留在學校練習。」

  「我會讓司機到學校等你。」比平常晚回家的話,搭公車讓人不放心。

  橙川才換上拖鞋,從偏廳走來的人就讓她擰起眉。

  「唉呀,我們的小公主回家了。」男人過分漂亮的臉孔,一如那些世家子弟與花花公子,有股縱慾過度的委靡之氣。

  浪蕩子秦緹垠竟然記得回家的路?橙川猜想,女人的爭風吃醋或者銀行帳戶被凍結,應該是非常好的導航因素。

  「你要練習什麼呢?」秦緹垠在偏廳就已聽到橙川的話,「芭蕾比賽又要開始了嗎?我們家小公主一定拿冠軍!」他上前抱住小妹,橙川忍住揍二哥一拳的衝動,看到一個陌生女子跟著從偏廳走了出來。

  「緹垠?」

  女人濃妝艷抹,豐滿的胸部像要彈出馬甲,確實是秦緹垠喜歡的型,但百分之百會惹老爹反感,橙川相信二哥絕對清楚這一點。

  她不知道二哥突然跑回家來,卻又帶著一個老爹肯定不會喜歡的女人想做什麼,雖然八成有好戲要上演,但她一點也不關心。

  「我要去休息了。」她推開秦緹垠,沒多用力,但這男人八成在外面天天過著酒池肉林的頹廢生活,竟然差點站不穩。

  橙川假裝沒注意到二哥的狼狽,秦緹垠則訕訕地轉移大伙的注意力。

  「孟總管,還呆站在那兒做什麼?還不快幫我招待客人?娜娜可是我的貴客。」他發號施令,想必希望在女友面前炫耀身為主人的氣派與威風。

  橙川擰起眉,覺得他命令般的語氣刺耳極了。連父親都不會那麼和大叔說話,二哥和大哥卻都一個樣,自以為高高在上,不把別人當回事!

  「茶水已奉上,行李與房間也都替兩位準備好了,老爺還有要事交代,如果沒有什麼重要的事,還請二少爺與貴客自便,有任何需要請隨時吩咐在附近的傭人。」孟靖垚也沒空對他客氣,依然用一貫冷淡又毫無抑揚頓挫的死人語調,輕聲細語卻又無所謂到近乎傲慢地丟下這句話,逕自忙他的事去了,留下秦緹垠瞪大了眼不敢置信,橙川則低頭斂下笑意。

  大叔可不是一般的管家,他的跩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二哥想必離家太久,忘了這回事吧?何況這會兒老爹會向著誰,確實很難說呢。

  餐桌上的氣氛不太愉快。

  秦家老爹擺著臭臉,礙於有外人在場,就算再怎麼不喜歡,也不可能丟臉地大聲咆哮或冷言冷語失了禮節,只能沉默以對;秦文森對颱風尾一向能閃多遠就閃多遠,在這節骨眼上,自然盡可能假裝自己是空氣,乖乖吃自己的飯;秦緹垠大概還在觀察他不在家的這段日子裡家裡的情況,所以也還算安分。

  「你們讓傭人看著你們吃飯,會不會太不人道了一點?」

  這是晚餐剛開始時,二哥的女朋友娜娜說的第一句開場白,她的神情裡好奇多過於指責,橙川一時間也不知這女人是白目或者是故意。

  然而不管是何者,她的問題都讓橙川幾乎笑出聲來。

  秦緹垠似乎沒料到女友這麼白目,差點噴飯之餘連忙在桌下拉她,示意她別多嘴,後者露出一臉無辜的表情。

  老爹的臉沉了下來。其實橙川看得出來,連秦文森也想笑了,由一個外人來點破家裡竟然還存在著封建時代的陋習是很有趣,不過橙川倒是知道老爹其實沒要求大叔在他們用餐時必須隨侍在側,早幾年大叔甚至是和大家一塊兒用餐的,只是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卻堅持要這麼做,讓她也百思不得其解。但不管怎麼說,老爹讓其它傭人守在餐廳外隨時等他這位太上皇召喚,也是事實。

  橙川突然想到,似乎就從大哥婚後開始,大叔不再和家人一起用餐了。想到這點,她瞬間沒了胃口。

  「我是好意啊!」娜娜可能和秦緹垠默契不太夠,居然繼續這個話題,為自己辯解道:「吃飯時間只能看別人吃很痛苦耶,而且你們都不會覺得吃得很過意不去嗎?」

  橙川都不知該不該為這位「人權女鬥士」拍手了,因為老爹的臉已經不只是難看,而是猙獰了;而秦文森憋笑憋得很痛苦,只好埋頭拚命吃飯。

  秦緹垠拍著額頭,忍不住翻白眼。

  「負責照看晚餐工作的所有人都已經用過餐,謝謝您的關心,如果您覺得受到打擾,我們可以退下。」孟靖垚這次沒用死人語調開口,不過溫度也只升了一度,仍是像機器人那般毫無感情。

  「哦……不用啊,你就站在那兒好了,我無所謂。」娜娜衝著孟靖垚笑了笑,因為這一點,橙川對她多了幾分注意,然後就發現這女人對老爹身後的孟靖垚,遠比對她身邊的二哥更關注。

  人對人的關注有許多種,但女人的直覺讓她不喜歡娜娜對孟靖垚過分熱切的視線,那分熱切裡有欣賞也有著迷。

  她以為在別人眼裡,二哥比孟靖垚俊美不是嗎?連大嫂當年都對多金俊帥的大哥移情別戀——這並不是孟靖垚生得不好看,而是秦家的男兒在外貌和身價上更有優勢。

  她以為只有她一個人知道孟靖垚的好,卻不瞭解小女孩眼裡的好,和女人眼裡的吸引力又不同。孟靖垚跟秦緹垠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男性魅力代表,秦緹垠這幾年糜爛得很,或許有些人就喜歡他這樣陰柔邪氣的調調,即使身子骨單薄了點,也顯現出一種病態頹廢的美感……說起來,少年時的孟靖垚與現在的秦緹垠有些相似。幼年時家境不好,以致於孟靖垚在少年時期身子相當瘦弱,性格也內向文靜,只是當年秦丹峰為了橫刀奪愛所耍的詭計,卻間接讓情敵脫胎換骨。

  秦丹峰慫恿孟靖垚從軍。沒有錢完成學業,又不想再欠秦家人情的孟靖垚當時的確只有兩條路能選擇——從軍,或留在秦家幫傭。

  為了給黎安美好的未來,孟靖垚當然選擇前者,卻正中秦丹峰下懷,而秦丹峰這著棋也差點害死孟靖垚——他在孟靖垚的入伍申請上動手腳,把孟靖垚踢到海軍陸戰隊。

  十一個月的恐怖訓練結束,孟靖垚沒被嚴苛的戰鬥訓練磨死,也沒被喜歡欺負新兵的同僚整死,卻被派到第三世界國家去。如果不是秦家老爹動用各種人脈和手段把他找回來,就算他沒死在戰場上,恐怕至今也還待在軍隊裡。

  只不過,當他回來時,秦丹峰已經娶了黎安,這也是橙川的父親第一次提出讓他自行選擇留下或離開的緣由。

  不同於秦緹垠的輕佻俊美,孟靖垚沉穩而內斂,即便深藏不露也能看出制服底下的體格有多麼精壯結實。要說讓人卻步的,就是那張死人似的棺材臉,和一點溫度也沒有的深邃黑眸吧。而且秦文森的感覺很敏銳,孟靖垚的確是生來就容易給人壓迫感。

  不過呢……

  「咳、咳!」察覺女友正大方地欣賞別的男人,秦緹垠臉色鐵青,用力地乾咳了好幾聲,總算喚回女友的注意。

  「幹嘛?你噎到了?」娜娜悻悻然地把水杯遞給他,「身體才剛好,要小心一點。」她的聲音裡有明顯的挪揄。

  「你發什麼花癡?」秦緹垠壓低了聲音,但橙川還是聽到了。

  「你管我?先管好你自己吧!」娜娜仍是看著孟靖垚笑瞇了眼,一旁的橙川更加食不下嚥了,她看向孟靖垚,立刻對上他審視的眼。

  孟靖垚看著橙川,挑起一邊的眉峰,好像在詢問著什麼。

  他在問她怎麼了,是嗎?可是她羞於啟齒。只不過是另一個女人表現出對他的興趣罷了,她有什麼立場不高興?難不成她還能命令那個女人不准看,或者命令孟靖垚不准給別的女人看嗎?

  橙川瞪向娜娜,卻沒意料到娜娜竟然也正看著她,導致她不友善的瞪視全讓娜娜接收個正著。她有些惱羞成怒,丟下餐叉,「我吃飽了。」

  原本最愛管東管西的老爹這回竟然沒說話。儘管他的臉色還是很難看,就像個愛面子的家長明知道自家小孩欠教訓,卻礙於外人在場只能暗自咬牙。反倒是秦緹垠,這會兒不知怎地,神色古怪地看向孟靖垚,後者則是一臉擔憂地看著離去的橙川。

  誰看著誰,誰捕獲了誰,誰又發現了誰的目光始終在誰身上?

  秦家二少爺眉頭一挑,發現這之中內情並不單純啊……

  在煩躁和鬱悶糾結的情緒當中,拳擊比賽一日一日地接近了。想到娜娜就住在家裡,她卻得留在學校練拳,橙川對練習就只剩敷衍與不耐煩,原本覺得晚點回家也無所謂,現在一離開家裡就變得心不在焉。

  她甚至想不起當年自己為什麼要學拳擊。

  橙川覺得煩透了,想當初她第一次站上擂台還被取笑,因為從小練芭蕾,習慣優雅的身段改不過來,站在拳擊擂台上像個異類,台下那些腦袋低俗的傢伙不停噓她,男人用淫聲穢語叫她跳舞給他們看,最好能邊跳邊脫掉她身上礙眼的衣服,女人則叫她滾回去穿芭蕾舞裙抱洋娃娃。

  當比賽的日子終於到來,橙川真的有股想棄權的衝動,而且學生會還在主播台旁搭起讓場內觀眾噓到爆的白色蕾絲帳篷看臺——用膝蓋想她也知道那是誰的傑作——她真不知道秦素雪幹嘛來看拳擊比賽?所有粗魯的、暴力的運動向來被秦素雪所排斥,更不用說親自觀賞比賽了。

  難道堂姊是因為她在選手名單之內,故意來看她被揍的?如果是的話,那秦素雪可就挑對日子了,以前她是能以天生過人的蠻力和練舞的敏捷身手讓對手後悔小看她,現在她只想比賽快點結束,更何況她這陣子的練習都只是做做樣子,等會兒可能只有被痛揍的份。

  比賽還有半小時才開始,她只想一個人躲起來耍憂鬱。她決定拿著大叔娃娃躲到廁所去發呆,因為只有那裡有可能讓她一個人靜一靜。

  橙川找遍包包,卻想起今天出門時自己失魂落魄的,好像根本沒把大叔娃娃帶上。

  本來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在發現大叔娃娃沒帶在身邊,她突然間亂了方寸。以前明明沒有娃娃她也能上場比賽的,現在卻像小孩子發現自己專用的小棉被不見了那般,所有的毛躁不安一湧而上,她沒想要贏,但沒有娃娃的話她只想把自己埋在洞裡不要出來!

  她衝回休息室打電話。

  家裡的電話,理所當然是孟靖垚第一個接聽。

  「秦公館。」

  「大叔,我的娃娃……」這一刻,心上人的嗓音有著不可思議的魔力,那種感覺就好像突然被提醒:明明可以撒嬌、會保護她的人就在那一頭,她為什麼在這個鬼地方悲慘地等挨揍?失望難過的情緒立刻爆發,橙川像個小女孩般嗚咽了起來,「我的娃娃忘了帶……我要我的娃娃……嗚嗚……」

  電話那頭的孟靖垚似乎愣了一下,卻沒有回以平常她惹麻煩時會有的奚落或責備,聲音有點緊繃地問:「什麼娃娃?你之前縫的那只嗎?」

  「對……大叔……」她的大叔娃娃。橙川抽抽噎噎地,可憐兮兮,話都說不清楚了。

  「你在那兒等等,我找到後馬上過去。」電話掛斷。

  橙川收起手機,完全沒心思理會休息室裡社團朋友與隊友的詢問,或那些看好戲的異樣視線,她知道自己像臨陣怯場的鼻涕小鬼,丟臉死了,可是現在她只想躲起來等大叔來救她。

  教練卻在這時走來,「橙川?沒事吧?該你上場了……」

  他差點把電話砸爛,不過沒時間管那麼多了。平常臉色就在難看的孟靖轟此刻更讓人望之生畏,風風火火地掃進橙川房裡找她的娃娃。

  橙川很久沒哭了,真的很久很久。

  「就算老頭子把你當自己人,你也太沒分寸了吧?」秦緹垠懶懶地倚在門口,「女孩子的閨房是你想闖就能闖的嗎?」他這個親哥哥都還得經過妹妹同意才能進她房間呢。

  孟靖垚沒心情也沒時間理他,長眸掃過書桌,直覺讓他走向床鋪。

  枕頭邊果然擺著那只模樣讓他覺得有點怪異的娃娃,看起來就像小女孩每天晚上抱著它入睡一樣。他心頭升起一股奇妙的騷動,卻沒時間想太多,拿起娃娃就往外衝。

  「喂……」秦緹垠自討沒趣地在後面吠叫。

  老司機開車像龜爬,孟靖垚決定開自己的車,三十分鐘車程硬是縮短了一半,到達聖羅蘭的校外體育館時,後頭跟了一堆警車,他又不得不花五分鐘和那些維護交通安全的警察周旋,填完單後,才終於進到比賽會場。

  橙川真的好沮喪。

  勵志電影裡,主角在擂台上節節敗退,當他的情人一趕到會場,他不是應該立刻神力上身反敗為勝嗎?

  可惜的是,她並沒有反敗為勝,確切來說,當孟靖垚趕到會場時,她的比賽已經結束,她輸得一塌糊塗,被對手揍得鼻青臉腫,觀眾席狂噓聲、叫罵聲此起彼落,最後還是聖羅蘭學生會會長秦素雪站到擂台上——由二十名身穿制服的秦家傭人幫忙架起階梯並拆掉橫欄,因為秦公主穿高跟鞋及蓬蓬裙——揮動她秀氣的蓮花指,命人取來她專用的銀白色鑲施華洛世奇水鑽麥克風,臉上漾著她招牌的夢幻微笑,以悅耳美妙的甜嗓要大家閉嘴,否則學生會將即刻取消所有暴力比賽,明天起大家只能看芭蕾舞表演。

  孟靖垚來到休息室,看到的就是被圍在人群中央,臉腫得像豬頭,抽抽噎噎的小可憐秦橙川。

  橙川覺得好糗,好難過。大叔從來沒看過她比賽,以前她一向能帥氣地扳倒對手,為什麼偏偏在她輸得一塌糊塗時讓大叔看到呢?那時她只想著要趕快拿到她的大叔娃娃,其它的什麼都顧不得,可是現在她被揍得好慘,樣子一定醜死了。

  「大叔……」她扁嘴,好委屈地囁嚅著。

  孟靖垚眉心又擰成馬裡亞納海溝了,他單膝跪在橙川身前,遲疑了一秒才敢伸手碰她的臉蛋。

  嘴角破皮,左頰腫得像塞了顆貢丸,右眼窩有一圈黑輪,鼻血才剛止住。

  他從來沒對她學拳擊發表過任何意見,畢竟那不在他能干涉的範圍裡,他也不認為女孩子學習一點武術技巧有什麼不好,可是現在心裡竟然有點後悔自己從來沒阻止過她。

  或者,他轉念一想,跟練拳無關,他一向對秦家男人禁止女人學習他們認為不夠優雅的運動感到不以為然。也許他該問的是她究竟怎麼了?為什麼看起來像是上場乖乖被痛揍一頓的樣子?想想她這幾日總是沒精打采,他早該注意到,並且阻止她上場比賽的。

  「沒事了,我們回家。」他把娃娃放到她手上,拍拍她的頭。

  「大叔……」橙川又忍不住嗚咽著縮到孟靖垚懷裡,像只受了傷尋求安慰的小貓咪,「嗚嗚……大叔……」她連話都說不清楚了,淚流滿面,噘著嘴只想窩在她唯一覺得安全的懷抱裡耍賴。

  「沒事了。」孟靖垚低聲安撫,像揉著小貓咪一樣揉著她的頸子,然後一把抱起將臉埋在他頸窩的橙川,彷彿他懷裡真的只是一隻嗚咽的小貓。

  他如入無人之境,視週遭一切紛亂吵雜為無物,一徑地低聲哄她,風一般地離開休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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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 01:12:38
第四章

  孟靖垚沒帶橙川回秦家大宅,因為知道現在回去,碰到秦家哪一個男人都少不了一陣叨念和責怪,橙川更可能因此被禁止再練習拳擊,他決定先帶橙川回他的住處處理傷口。

  不談秦家二位公子,秦老爺其實待他不薄,他的經濟能力遠高過同年紀、同樣生長在富裕國家的年輕人許多,在大城市裡購置一兩處房產已不是問題,只不過平時都住在秦家大宅裡方便打理秦家上下,他在市區的房子其實也和樣品屋無異。

  身為秦家總管,他難得休假,幾乎可以說根本沒有自己的時間,認真說起來,優渥的薪水也只是勉為其難足夠補償而已。

  車上,橙川低頭看著握在手中的大叔娃娃,默默耍憂鬱。她現在一點也不想回去面對老爹的震怒與二哥明明搞不清楚狀況卻又硬要插一腳的關懷。直到她發現孟靖垚的車子不是開往秦家大宅的方向,她臉上終於有了落寞以外的神情,她鼓起勇氣,有些羞赧地看向孟靖垚。

  她剛剛簡直像個鼻涕小鬼一樣,一見到大叔就號啕大哭,還吵著要她的娃娃,大叔應該覺得她很幼稚吧?

  老實說,她覺得自己不是應該很幼稚,而是真的有夠幼稚……她又開始覺得有點想哭了。

  「先想辦法把你的傷口處理過,我會打電話回家告訴老爺。」孟靖垚瞥了一眼她像哀怨小狗狗似的側臉。橙川向來不愛把情緒寫在臉上,獨獨落寞總是藏得不夠好。

  也許是心裂了一道縫,悲傷都無暇,哪有時間掩藏呢?她看起來像極了一隻垂著耳朵、縮著尾巴,孤孤單單地被遺忘的小狗狗。

  「你要告訴老爹我比賽輸了嗎?」這樣的話老爹一定不准她再練拳擊。其實輸也好贏也罷,老爹才不在意,只是多了借口阻止她而已。

  孟靖垚沉默半晌,「除非你能在傷口消失之前不出現在老爺面前。」

  當然不可能。外婆雖然支持她,但她老人家遠在英國,她總不可能離家出走吧?而且她如果離家出走,就看不到大叔了……

  到了孟靖垚在市區的公寓,好奇和雀躍很快取代了她前一刻的鬱鬱寡歡。

  「這是你家嗎?」她聽說大叔在市中心有房子,只是他很少離開秦家,而她也不敢多問。她總是告訴自己要像個大人,其實心裡多少有點害怕——她是孟靖垚僱主的女兒,如果連在他休假時也要黏著他,他會否不高興?會否覺得連僅剩的私人空間都被剝奪了?

  成長一向讓少女敏感,愛戀更讓她們善感。她想得好多好多,於是變得小心翼翼。

  「嗯,很少回來。」孟靖垚把車停妥,習慣性地下車替她開車門,見她眼神閃閃發亮的模樣,他嘴角微微一扯,笑意藏得極好。

  前一刻還灰溜溜,垂頭喪氣的,現在卻像耳朵和尾巴都立起的活潑小狗。真是個小孩子啊!

  橙川連看到電梯都覺得新奇,小腦袋左右張望,想像著孟靖垚自己一個人回到這個「家」時的景況。

  不知道大叔有沒有女朋友?會不會帶對方回家?雖然覺得不太有可能,一來他沒時間,二來……如果這世上有人能取代黎安在孟靖垚心目中的位置,她真不知道自己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雖然很想東摸摸西看看,橙川仍是乖乖坐在沙發上讓孟靖垚替她上藥。

  「忍著點。」

  橙川看著他專心地拿濕毛巾替她擦臉,接著上藥的樣子,覺得大叔的表情似乎比她還像傷患,忍不住覺得有點好笑,不過消毒藥水抹在傷口上的刺痛,很快就讓她笑不出來了。

  察覺她的畏縮,孟靖垚再次安撫道:「一下就好。」不同於他平時損人或公式化應對的口吻,依然是輕聲低語,音調柔和得讓橙川臉頰發熱。

  她不要一下下就好,痛就痛吧,她真希望這一刻持續到世界末日,痛死也沒關係!橙川眼眶含淚地忍耐著。

  但是……這到底是哪一牌的藥水?擦上去比她被揍的瞬間還痛十倍!該不會是大叔故意暗算她吧?嗚嗚嗚……

  「快好了,橙川最勇敢了,乖……」孟靖垚專心無比地替她上藥,口中也不住地哄慰。

  橙川心想,大叔一定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吧?她臉好燙哦,不知道傷口會不會因此鮮血狂噴?

  孟靖垚處理完外傷,拿了冰袋給她。

  橙川看著鏡子裡她上過藥後更精采的臉,突然記起剛剛他們出電梯時,遇到的那對夫婦還嚇了一跳。她後知後覺地想,她該不會害大叔被誤會是有暴力傾向的壞蛋吧?尤其大叔又一副壞人臉……

  壞人臉偏偏是豆腐心,大叔好可憐哦。

  「等一下還是去給醫生看看,應該不至於在臉上留下疤痕。」孟靖垚以為她終於知道要擔心臉上留疤了。

  「大叔臉上也有疤啊。」在臉頰上,好像是當兵時留下的,這讓他看起來更像壞人了。雖然她常常想,大叔受傷時一定很痛,她好心疼哦!可是卻又忍不住覺得,其實臉上有疤的大叔也好man啊!呵呵呵……

  孟靖垚想到的卻是她的娃娃,他確定娃娃臉上真的有疤。他撇開臉,把這個問題甩在腦後,「你是女孩子,不會練了拳,腦袋也被揍傻了吧?」雖然她本來就傻乎乎的。

  大叔又恢復正常,開始損人了。橙川噘嘴,「有什麼關係?會因為我臉上的疤不要我的男人,我幹嘛理他?」其實她也不想要別的臭男人,只是大叔會在意她臉上有疤嗎?如果是的話,她決定從今以後還是小心一點好了。

  孟靖垚又看向她,覺得有些好笑,他當然贊同她的話,但還是忍不住伸手揉著她的發,「是不需要理那種男人,但是也沒必要跟自己的臉過不去。」

  小丫頭從小就像個細緻的搪瓷娃娃,他等於看著她長大,那種不希望她受到一絲絲傷害的情感也就顯得理所當然、天經地義。

  孟靖垚沒有浪費時間,幫她預約了掛號,在出門前弄點東西給她吃。

  「我不要紅蘿蔔。」小丫頭在廚房門口探頭探腦的。

  孟靖垚只看她一眼,「讓你逃過一劫,我這裡現在沒有紅蘿蔔。」只有能夠儲存較久的麵條與罐頭類,他煮了簡單的湯麵。

  大叔不愧是大叔,不說她都沒發現自己快餓扁了。橙川像只快樂的小麻雀似的,看著孟靖垚把面端上桌,錦衣玉食慣了的她雖然挑嘴,但孟靖垚一向能三兩下收服她的味蕾。

  「你對拳擊有多認真?」孟靖垚看著她想要狼吞虎嚥,嘴角的傷卻害她疼得眼眶泛淚的樣子,心想以她的身手,加上又只是校際友誼賽,會傷成這副模樣未免太誇張。然而如果她堅持繼續練下去,恐怕就得把受傷當成家常便飯。

  老實說,他私心不想她這樣。

  孟靖垚的問題讓橙川沉默了,她想起自己今天上場前的遲疑。其實她還是喜歡那種揮拳的快感,可是對真正的打鬥卻又有點厭煩。

  「我喜歡玩拳擊,但不想再參加比賽了。」

  孟靖垚覺得鬆了一口氣,「那就不要參加。」

  「你不會跟老爹一起反對我練拳吧?」這樣她可要苦惱了。

  「如果你再受傷的話,阻止你變得更愚蠢也是我的責任,指望你腦袋多挨幾下拳頭就會變聰明畢竟是天方夜譚。」

  「壞大叔……」又損她,很壞款。

  孟靖垚瞪她——雖然他的臉沒表情時都像在瞪人,不過這一回橙川確信,儘管他已極力掩飾,但他確實是在瞪人!

  「下次不煮麵給你了。」他淡淡地道,好像無所謂那樣。

  橙川嘻皮笑臉地看著孟靖垚板著臉的樣子,「大叔,其實你很介意我叫你大叔吧?」想到他默默生氣的樣子,就覺得好可愛哦!心裡小花朵朵開……

  怎麼辦?她好想拿起大叔娃娃狂親哦!這樣會不會很變態?誰教她不敢親本尊——假裝開玩笑地偷親一下當然不算,是指一直親一直親的那種,太令人忙害羞了!

  孟靖垚一副不想理她的樣子,「吃完自己洗碗。」

  說完他就走開了,橙川知道他在鬧彆扭,臉上的笑意再也藏不住,好像一切雨過天青般開心。

  以前曾經有同學說她家像城堡,其實橙川覺得她家比較像魔宮,裡面住了一個脾氣暴躁,還會噴火的大魔頭。

  一進門,沒料到老爹已經守在那兒,橙川下意識地躲到孟靖垚背後。雖然很明白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不過有個寬大挺直的背能讓她在大魔王面前把自己藏起來,她真的覺得太好了,簡直像天塌下來也不用怕。

  孟靖垚確實是有意護著她,母雞保護小雞似的動作逃不過老爺子的眼。

  「你不要護著那個臭丫頭!」白髮大魔頭吹鬍子瞪眼地咆哮。

  橙川一聽老爹的聲調,根據過往經驗判斷,這回破天荒只有黃色警戒,真是匪夷所思。

  「橙川需要休息,很晚了,不如明天再談吧。」

  「我偏要看看那丫頭多會逞能,把自己弄成什麼樣子!在台上,在幾百隻眼睛底下被痛揍一頓,她開心了吧?」

  「女兒受傷回家,你一定要發那麼大的脾氣來表達意見嗎?」大廳處,熟悉的女子嗓音響起。

  答案揭曉——謝天謝地,梅姨回來得還真是時候!老爹這場大火,梅姨應該幫忙滅了不少吧?這會兒橙川總算有膽子從孟靖垚身後探出頭來。

  「你……」看見她的模樣,老爹的臉色與其說是憤怒,倒不如說是錯愕,梅姨則是倒吸了一口氣。

  「我的天……快進來!」梅姨過來拉她進門,老爹的表情則像便秘似的,

  似乎想發火,但又極力忍住。

  托梅姨的福,當晚她總算平安過了老爹這一關,但是二哥卻開始用一種讓她很不舒服的探究眼神,來回在她與孟靖垚之間打量著。

  不是她對自己的二哥有偏見,而是秦緹垠跟秦丹峰一樣,都有讓她厭惡不已的「前科」。

  她瞪著不停和女朋友交頭接耳的秦緹垠,默默下定決心。二哥要是敢像以前那麼過分的話,她絕對會教他好看!

  梅姨一回來,家裡一向會熱鬧許多。

  橙川沒有對生母的記憶,和梅姨一直很親近,但她的兩個哥哥就不同了。

  以前他們認為梅姨簡直是司馬昭之心,竟然敢厚著臉皮以工人的身份在秦家舉辦家庭餐會,儼然一副秦家女主人寶座已跑不出她手掌心的奸妃嘴臉。橙川卻覺得,全是因為老爹太孤僻,沒有梅姨三不五時邀親朋好友到家裡來坐坐,老爹又不愛出門,總有一天會變成沒朋友的孤單老人。

  何況她也希望老爹娶梅姨。彼此有好感的人修成正果不是很好嗎?老男人失戀的話脾氣只會更古怪,到時倒霉的可是和他同住一個屋簷下的人。

  反正大哥和二哥惹人厭的行徑太多了,對梅姨的不歡迎倒成了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樁。

  這次梅姨遲了幾個禮拜才開始邀請客人,因為想等橙川的傷好點了再說。

  只要不是要她和那些什麼「貴公子」多認識,橙川一點也不討厭秦家的這些餐會或舞會,更不介意細心的把自己打扮成芭比娃娃。

  她挑了件水藍色露肩小洋裝,腳下踩的依然是水晶鞋跟的白色厚底三寸高跟鞋,臉上已經變淡的傷只要擦上遮瑕膏和粉底便成。

  因為梅姨剛從巴黎回來,所以這回邀請的朋友比較多,中午就陸續有人到達。氣象預報說今天是好天氣,於是梅姨在草地上準備自助式的午餐吧,整座大宅都聽得到音樂和笑語。

  所有人都忙進忙出,廚房的人手全調到草地上去了,橙川在外頭找不到孟靖垚,又繞回廚房,果然看見一身筆挺制服的他在準備待會兒要上桌的甜點。

  橙川俏俏靠近他身後,左手輕扯他衣袖,趁他轉過頭的空檔從他右手邊探出頭朝甜點進攻。

  怎知孟靖垚簡直像後腦也長了眼睛似的,右手立刻就逮住她的小賊手,大總管轉身,個頭高大的他,即便是橙川穿了高跟鞋也得仰頭與他對視,於是這讓他臉上那種眉峰輕佻,似笑非笑地看著小鬼頭的表情更讓人氣結。

  「要玩貓捉老鼠,你這笨老鼠未免也太沒挑戰性。」聽他用死人語調嘲笑她的失敗,簡直挑戰一個人的教養。

  「那麼多個,讓我先吃一個又怎樣?」她鼓起臉頰。

  「早知道你會討糖吃。」孟靖垚從一旁還冒著乾冰的下午茶點心架上,取來一盤特別用小銀碟盛裝的巧克冰淇淋,上頭有兩片糖漬橘子片,他把小碟子放到她手上,「只能吃這麼多,待會兒還要吃飯。」

  這可比什麼慕斯蛋糕都讓她喜歡哩,大叔是特別為她準備的嗎?橙川笑瞇了眼,乖乖站到一旁,邊吃冰淇淋邊看孟靖垚忙碌。

  傭人來取走甜點後,孟靖垚把廚房簡單的整理一下,橙川聽到外頭響起圓舞曲,百般無聊地看著梅姨和老爹率先開舞,然後是秦緹垠和娜娜,連秦文森那小屁孩都梳著可笑的西裝頭,牽著某個小嬌客隨大人們起舞,她的缺席想必沒人在意。

  無所謂,反正從來沒有一個舞伴是她看得順眼的。

  「你不到前面去,窩在這裡耍什麼脾氣?」風涼話似的問句響起。

  瞪川原本百無聊賴地想打呵欠,孟靖垚的嗓音卻讓她精神一振,她像只小彩蝶般快樂地朝他黏過去。

  「大叔,你陪我跳舞。」她突然想到她從來沒和孟靖垚共舞。

  「不要。」他想也沒想地拒絕了。

  「有什麼關係嘛,我們就在這裡跳。」她人來瘋,自顧自地拉著孟靖垚隨音樂趣舞,孟靖垚也拿她沒轍。

  秦家廚房因為怪脾氣的大廚和龜毛大總管的關係,總是窗明幾淨,正對著花園有一大片窗,窗外花台上種了滿滿的熏衣草,廚房內還有酒吧,梅姨有時興致一來,和老爹小酌完葡萄酒,也會在廚房裡跳起舞來。

  「大叔,你明明就會帶舞嘛!」她果然沒記錯,以前梅姨曾拉著孟靖垚在大伯父的壽宴上跳采戈,還博得滿堂彩,她那時太小,根本沒學過探戈,覺得好嫉妒梅姨哦!

  「我從來就沒有說我不會。」橙川在他懷裡簡直就像袖珍的小娃娃,他忍不住好笑的想,真不知道這小傢伙怎麼能把她的所有舞伴整得哀哀叫?

  「所以你是不跟我跳舞嘍?」橙川嘟起嘴。

  「我沒有不和特定的人跳舞,而是沒時間。」也沒興趣。

  「真好,你可以說你沒時間,我連裝忙都不行。」

  「我不是裝的。」他沒好氣。

  「以後我當你的助手如何?我不用跳舞,你也不用忙得焦頭爛額。」

  「謝謝。」孟靖垚皮笑肉不笑地道,「這些工作我一向游刀有餘,但如果大小姐您堅持要幫忙,『焦頭爛額』倒是可以想像的下場。」

  「你小看我?」

  「我說的是我會焦頭爛額。」幫她收爛攤子比張羅舞會更費神。

  「大叔,你好討人厭。」她的指控聽起來比較像撒嬌。

  「真抱歉。」他的表情和語調涼涼的,也沒有道歉的意思。

  一曲結束,橙川真不想離開孟靖垚的懷抱。孟靖垚也沒有立刻放開她,只是看著她紅撲撲的臉蛋和異常閃亮的雙眸,若有所思。

  「大叔……」

  「去前面玩吧,我還有工作要做。」他放開她,轉身拿起電話簿。他還得確認有沒有其它客人晚點會到,看看是否要再另外準備茶點。

  「幹嘛趕人?」橙川一臉委屈,但心裡也知道,孟靖垚在這種時候是真的很忙,剛剛願意陪她跳舞已經非常難得了。「好嘛,走就走。」她垂著頭,落寞地離開廚房。

  孟靖垚從電話簿中抬起頭,看著橙川的背影,想起一件事。

  那些貴公子們總覺得和橙川共舞是件既虛榮又痛苦的事——女伴嬌美如花一向讓男人有面子,更何況是簡直像尊精緻洋娃娃的秦家千金?但橙川舞姿美則美矣,一場舞跳下來,作為她的舞伴,腳沒被踩到殘廢也會嚴重淤血。

  而她剛剛從頭到尾都沒踩到他的腳。

  橙川有點感慨她的傷沒有再重一些,否則今天或許就能裝病躲在樓上。

  「你真是讓我好失望呀……」溫柔似水的甜嗓,傷心欲絕的語調,彷彿有人該千刀萬剮,竟然惹她心碎。

  但橙川只想翻白眼。梅姨為什麼要邀請這女人?

  「我原本滿懷期待,想看看你是如何華麗地擊倒敵人,結果……」秦素雪纖細的蓮花指抵在唇邊,「你倒是被揍得『華麗』極了……」話尾結束在鼻音輕哼聲中。

  「你已經華麗得讓我都瞎了,我何必搶你鋒頭?」

  「對了,你的騎士呢?怎麼沒看到他在你身邊保護你呢?」秦素雪眨著大眼,天真無邪地問。

  「什麼騎士?」這女人以為她像她啊,羅曼蒂克中毒。

  「那天英雄般地把被揍成豬頭的失敗者——你,抱離會場的孟大哥呀……」秦素雪繼續眨著無辜的大眼睛。

  「你假睫毛黏幾層?太重了所以眼皮抽筋嗎?」

  「誰教我沒有就算鼻青臉腫比鬼還可怕連好兄弟也嚇到鬼哭神號卻依然把我當公主的騎士呀!像我這樣美麗又能幹的女人總是特別辛苦,就算全天下男人爭破了頭想當我的騎士,我總得考慮到他們每一個人的心情,我想你應該不太可能瞭解我的苦衷。」秦素雪不愧是秦素雪,要讓她變臉除非天塌下來,講話就算不喚氣也能維持溫聲軟語的調調,她在橙川身邊優雅無比地踱著步,然後蓮花指指向右前方。「呀,那不是孟大哥嗎?」

  她很想叫秦素雪不要再「呀」過來「呀」過去,但是這女人好歹提供了此刻她最想知道的訊息。

  從剛剛離開廚房後,她就沒看到大叔了。

  順著秦素雪所指的方向,她看到孟靖垚,也看到了……

  秦素雪秀氣地十指掩唇,又是唉呀一聲,「孟大哥有女朋友嗎?」

  她想說的是有好戲可看吧!橙川不理她,直接走向孟靖垚和娜娜所在的溫室後方。

  「……有沒有興趣跟我一起走?」娜娜小姐雙眼閃閃發亮。

  二哥的女朋友會不會太誇張了,倒追男人倒追得這麼明目張膽?橙川不想承認她有一點羨慕娜娜的大膽,她正想衝上前去宣示孟靖垚的所有權,身後的秦素雪卻一把拉住她。

  「放……」她的唇被秦素雪摀住,接著秦素雪硬拉著她躲到柏樹後。

  「他還沒吃到天鵝肉,怎麼可能會跟你走呢?」秦緹垠由另一處走來。

  「二少爺。」孟靖茬的聲音沒有絲毫情緒起伏。

  「你怎麼說得這麼難聽?」娜娜擰起眉,「你自己又高級到哪去了?」

  「你才認識他多久,怎麼就站到他那邊去了?」秦緹垠語氣很酸。

  「我是就事論事,你嘴巴真的很臭,快去漱口,別來打擾我的計畫。」

  「我勸你死了這條心吧,黎安嫁給我大哥時他都沒走了……」秦緹垠頓了頓,「這次回來,我終於知道為什麼了。」他轉身,一把揪起孟靖垚的衣領,質問道:「這是你報復的手段嗎?」

  「二少爺,請您放手。」孟靖垚的態度依舊不慍不火。

  「你還是像以前一樣啊,那就快點求饒吧,像以前一樣求饒!」

  像以前一樣求饒!

  與秦素雪躲在柏樹後看著一切的橙川握緊拳頭,兒時的記憶一幕幕地浮現哥哥們最討厭了,又把她的洋娃娃分屍丟在花園裡,她哭得好傷心。

  「不要哭了,勇敢一點。」秀氣文靜的孟哥哥蹲下身來,拍拍她的腦袋,給了她一顆糖果。

  小橙川最喜歡孟哥哥了,他和其它哥哥不一樣,會念故事書給她聽,還會偷偷給她糖果吃。橙川小小的蘋果臉破涕為笑。

  孟哥哥來到家裡後,哥哥們就很少再欺負她,因為他們有新的「玩具」。

  「請還給我!」瘦弱少年的午餐盒與課本被搶走,那群在人前教養良好的貴公子們好像那是玩膩的玩具一般,將破破爛爛的課本往人工湖裡丟,餐盒裡的飯灑在泥地上。

  「好浪費,快撿起來吃啊!」他們大笑。

  「學狗爬!」秦緹垠在兄長旁叫囂,「不然就要你好看!」

  「把他的衣服脫掉!」秦丹峰從來不自己動手,總是出各種會讓少年臉上浮現恐懼或憤怒的主意,因為他是這群紈褲惡少的頭頭,他喜歡站在一旁冷眼旁觀,看著五六個狐群狗黨將比他們都瘦弱的孟靖垚狼狽地壓在泥地上,然後在初冬的傍晚抬著他丟到秦家後院冰冷的人工湖裡。

  好多次,各種令人憤慨的霸凌手段,目睹一切的小橙川只能躲在一旁,好不甘心。

  爸爸為什麼都沒看見?哥哥們好過分!

  他們戲譫地搶奪他的一切再摧毀,最後甚至連黎安也搶走……

  「請你放手,二少爺。」孟靖垚依然淡淡地道。

  「緹垠,你太過分了哦!」娜娜跳腳道。

  「你再演啊!你瞞得過老頭瞞不了我,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雙眼睛一直看著誰?不過是個雜碎生的雜種……」

  橙川推開秦素雪。

  她終於想起來自己為什麼想要學拳擊了。

  「二哥。」她喊他。

  溫室外的三人愣住。

  秦緹垠畢竟不想在妹妹面前打人,他放開孟靖垚,走向橙川。「怎麼了,小公主?」

  「這幾年我一直很悶,因為大哥太早走了。」

  秦緹垠以為妹妹懷念大哥,有些動容,「小……」

  「不過沒辦法,你就連他的份一起接收吧!」橙川掄起拳頭,朝著二哥俊美的臉,先來一記左勾拳,再賞一記右直拳!

  秦家二少完全沒反應過來就結結實實挨了妹妹兩拳,不可思議地瞪大眼,往後跌撞在地上。

  橙川放下拳頭,覺得梗在胸臆問的悶氣散了不少。

  她學拳擊,不只是為了爭取自己真正想要的,她還要保護她的孟哥哥,保護大叔!

  「這只是分期付款,其它的就先欠著,看你的表現啦!」她甩甩手,扭動十指,然後得意地朝孟靖垚笑了笑,轉身離開。

  娜娜忍不住吹口哨,她走向秦緹垠,卻沒伸手扶他,「喂,阿垠,你妹妹也很不錯耶,我想要她……」

  「Fuck!你沒看到我跌倒嗎?快扶我起來!」秦緹垠抬手抹臉,發現鼻血如泉湧。

  娜娜沒好氣地伸手拉起他。

  毫不相干的路人甲秦素雪蓮步輕栘地走來,發出一聲夢幻美少女式的嬌弱歎息。

  「唉唷,緹垠哥哥,你怎麼被我們這屆拳擊比賽得分最低、輸得最慘、實力最弱的吊車尾嫩咖給一拳打到流鼻血還僕街了呢?果然再弱的拳頭都有比它更加沒用的弱雞當它的墊背,真是有趣呀!呵……」話尾依然結束在一聲鼻音發出的輕哼中,機車女抬起蓮花指撥了撥頭髮,笑得十分夢幻地飄走了。

  「……」鼻血滿臉的秦緹垠,漲紅著臉,更加血如泉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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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 01:13:14
第五章

  揍得太用力,害她手都痛了。

  橙川趴在流理台邊沖冷水,默默看著自己一點也不秀氣的雙手。

  因為練拳的關係,她的手越來越不像以前那般纖細秀氣。可是若要她只能聽從家裡的安排,學她根本不想學的芭蕾舞或茶道,她還寧願自己的手變成醜醜的樣子。

  孟靖垚走進廚房,這時間連大廚也在院子裡準備燒烤。

  「下次別再這樣了。」他握住她狂衝冷水的手,關掉水龍頭。

  橙川覺得有點委屈,孟靖垚瞥了一眼她默默泛紅的眼,歎氣。

  「沒戴拳套很容易受傷。」他拿浸了冰水的手帕仔細包紮她的雙手,連在上頭打結時都顯得小心翼翼,「他不一定能傷到我。」秦緹垠只會裝腔作勢,他早就發現動不了他分毫,才會唁唁狂吠,「你的手卻差點扭傷了,以後別這麼衝動。」

  他細心呵護的動作和話語,輕易地就讓她滿腔酸楚煙消雲散,橙川只覺心裡鼓漲著滿滿的甜蜜與眷戀,彷彿再不為它們找到出口,她的靈魂會即刻枯萎死亡。

  她踮起腳尖,張手環住孟靖垚寬闊的肩,吻上他的唇。

  她吻過他,但從來都是帶著淘氣的惡作劇心態,怕真情流露,患得患失地唯恐將他推遠了,也怕自己再也按捺不住,從此陷入更焦灼的煎熬,於是假裝一切只是個玩笑。

  但這回她什麼也不管了,用深情而甜膩的氣息吻他。她不懂得那些男女調情的技巧,只是單純地以唇舌向心愛的男人撒嬌,想吮去他生命裡的苦澀與疼痛,傾吐長達十年的愛戀。

  孟靖垚以為她會像過去那般,用戲譫的態度結束這個吻,又或者是他仍在和自己拔河,忘了該阻止,直到他驚覺自己正在回應這個不該被回應的吻,才猛然清醒過來。

  他終究做得不夠決絕,沒有即刻推開她。

  怎麼能夠呢?他從來就不想對她說不。

  「橙川……」

  她睜開眼,望進他深沉的、藏起一切情感的眼,彷彿知道他判了什麼樣的結局給她。

  「我……我的手好痛……」她委屈地耍起無賴,不需要演戲,豆大的淚珠就紛紛滾落,一顆顆碎在他眼前。

  孟靖垚雙手握住她以濕手帕包裹的小拳頭,此時此刻,要讓自己用平靜冷淡的聲音開口,竟然是那麼的困難。

  「你還要再想想自己在做什麼。」

  「我想了十年!」橙川生氣地大叫,更生氣的是他臉上依然是那副容忍的表情,讓她覺得自己的情感果真如她最害怕的那般,被輕視,被隨手擱置不當一回事。

  「你會遇到很多對你好的男人。」她從小被重男輕女的父親冷落,家族中堂姊妹眾多,縱然還是有長輩疼惜,也分不到太多關注,而他卻在她最需要呵護時出現在她生命裡,給了她過去所沒有的。

  秦緹垠說對了,他一直只看著一個人。無論是在秦家的餐桌上,或任何時候,他都只看著橙川,因為他對秦家人的感情太複雜,那些男人既是他的仇人,也是他的恩人,所以他只能看著橙川,他的心才不至於扭曲,不至於痛苦掙扎。

  他和橙川彼此依賴,她的生命裡只有他對她呵護備至。他早已什麼都無所謂,但橙川不能,他不能讓她產生愛情的錯覺,有一天當她覺醒了,他們之間會只剩下難堪。

  「你走開……」她嗚咽著,推開他。

  孟靖垚退開,這不是他習慣面對她哭泣與脆弱時的方式,他果真把她捧在手心呵疼了十年,或許總是裝作冷酷,裝作惡意,其實藏在表象下的真實溫度,他們倆都很清楚——

  那是滾燙的。

  「你冷靜想想,別忘了,我心裡已經……」他說不下去了,那一瞬間原本像小女孩般哭泣的橙川,睜大了眼,面色慘白。

  他往後退,垂下眼,不讓自己看她狼狽的樣子,生怕會因此心軟,接著便轉身離開。

  橙川感覺到血液像從身上流走。

  她並沒有要求他愛她,她甚至連要求在他心裡佔一個小小的位置都沒有!

  再也按捺不住地,她崩潰大哭,而這驚天動地的哭聲,終究讓孟靖垚折了回來,忍不住地對著她歎氣。

  橙川有幾分故意,那一刻她確實心碎欲裂,可也許真的就像溺水的人會死命抓住一線生機般,她決定藏起最痛的那一塊,留待日後慢慢舔舐它。

  眼前她就是想耍賴。

  孟靖垚只能抱住她,「別哭了,你快把屋頂給掀了……」幸好,前庭草地上傳來音樂和爆笑聲,暫時沒人發現秦家大小姐哭得像孟姜女那般淒慘。

  橙川將小臉貼在他胸前,故意把鼻涕眼淚全往他制服上抹,「討厭鬼!小氣鬼!喝涼水……」她一邊抽抽噎噎,一邊孩子氣地罵道。

  孟靖垚幾乎忍不住失笑,然而想到他終究必須親口告訴她的,臉色又變得無比深沉。

  「橙川,你聽我說……」

  老爹早早休息去了,上了年紀的人果然累不得,又或者沒事裝裝可憐,博取梅姨細心照料,也比留下來看專門惹他生氣的次子和女兒好。

  秦緹垠拿著冰袋敷眼睛,娜娜的好奇心似乎轉移了,開始探問橙川學拳擊學了多久,而秦文森照例當他的乖寶寶,有飯吃就絕不開口說話。

  被寶貝妹妹痛揍的秦緹垠看了一眼依然面無表情地隨侍在側的孟靖垚,再看向把他的俊臉揍得面目全非,卻對他一點愧疚感也沒有的橙川,越想越覺得不爽。

  「女大不中留,胳臂盡往外彎。你要幫著梅姨也就算了,竟然還幫著這傢伙!你知不知道就是這傢伙的父親……他的父親……」秦緹垠漲紅了臉,說不下去。

  橙川冷冷地看著二哥,「媽媽跟黎安的差別在於,一個結了婚,一個沒有,所以黎安不需要受到苛責,而媽媽需要。」

  聽見這番話,餐廳裡的兩個男人臉色同時慘白,不可否認地,這讓橙川覺得有些痛快。

  「二哥,你會生小孩嗎?」橙川又像天外飛來一筆般地問道,若無其事地切了一塊奶酪送進嘴裡。

  秦緹垠仍在震怒之中,沒有回答,她逕自接下去說:「文森,你要不要告訴叔叔,我有一次把你丟在泰晤士河畔,沒留半毛錢給你就自己走了?還有一次,我把你鎖在頂樓倉庫裡一整夜?」

  躺著也中槍的秦文森無奈地抬起頭,看了秦緹垠不敢置信的表情一眼,只能沉默地點頭,然後繼續埋頭吃飯,假裝他不存在。

  「這就是你們一直在做的啊,父債子償。想想我和你們是半斤八兩,沒有誰比較不混帳,不愧是親手足呢,你和哥哥以前怎麼欺負我,我就從文森身上討回來,就如同你們也從孟哥哥身上討公道一樣……二哥,你最好別生孩子,要不然也別送回來,否則他的下場會和文森與孟哥哥一樣,而且我不會有一絲愧疚。誰說年紀大就能放開了,畢竟你都放不開了,我又為何要放開?」

  沉默延續了好久,直到橙川放下刀叉,慢條斯理地拿口布擦嘴,「我吃飽了,你們慢用。」她甜甜一笑,轉身離開。

  日子好像跟以前一樣,又好像不一樣。

  首先,家裡多了兩個閒人——梅姨不算,她自己住在市區,每天過來陪老爹聊聊天;真正的閒人是秦緹垠和娜娜,這兩個人不知道在搞什麼鬼,橙川也沒興趣知道。

  其次,大叔雖然如常替她做便當,但橙川感覺得到他開始躲著她。每當用餐時她抬起頭,就會看到孟靖垚連忙撇開視線的樣子。任何時候,他若察覺了她的視線,就會刻意地轉過身拿後腦勺對著她。

  她的幸福真是虛無縹緲,才覺得雨過天青,一下子又愁雲慘霧。

  她沒有對不起誰,輕易放棄的話就沒資格傷春悲秋,於是橙川決定等待,決定再想辦法,她可是能夠一拳撂倒男人的秦橙川啊!

  總算,機會來得很快,當然她的小腦袋也動得很快。

  工作繁瑣又缺乏休息,鐵人也吃不消,這天孟靖垚破天荒地晏起,橙川放學時還聽說孟靖垚因為發高燒不小心砸了老爹心愛的骨董轉心壺,老爹沒有生氣——總算還有點人情味——只是交代孟靖垚休息幾天,等病好了再工作。

  孟靖垚沒回他在市中心的公寓,梅姨和老爹都希望他留在大宅靜養,比較有照應。

  「大叔有看醫生嗎?」她問梅姨。

  「你老爹早上就請你賴叔叔來看過了,都是你平常大叔大叔的喊,把他給喊老了。」

  「誰教他要像個小老頭嘛。」橙川想了想,又問:「醫生有開藥嗎?」

  「哦,我差點忘了。」梅姨找出醫師開給孟靖垚的藥,「他中午時吃過藥就去休息了,這是其它的份,等一下麻煩你把晚餐跟藥一起送過去,好嗎?」

  橙川笑得開心極了,知道一定是梅姨特意替她留了這一手,「梅姨最好了。」她撒嬌。

  「就知道你這幾天失魂落魄的一定和靖垚有關。」聰明且有智慧的女人,就算徐娘半老也有她獨特迷人的豐采,梅蘋就是一例。「你給他送晚餐,但是要記得他在靜養,別讓他又傷腦筋了,知道嗎?」

  「知道。」橙川又問了藥的內容,然後喜孜孜地給孟靖垚送晚餐去。

  孟靖垚堅持不住在主屋,老爹也牛脾氣的不讓他住傭人住的別樓,最後只好讓他住在以前母親練琴的小屋。因為這點,大哥和二哥還鬧過不小的彆扭。

  嘖,想到那兩個討厭鬼就心煩。她那時年紀還小,什麼都不知道,不然只會冷笑,乾脆把琴房一把火燒了省事。

  小屋的窗大開著,遠看,像在靜夜裡截了一片四四方方的幽微光芒。

  窗子外是一片圍著籬笆的玫瑰花圃,花圃外就是秦家後院的人工湖,橙川不知道孟靖垚休息了沒,繞到門廊前敲了敲門。

  孟靖垚開門看到她時似乎愣了一下,橙川猜他這回病得不輕,雖然下至於下不了床,不過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孟靖垚長髮披散,上衣都沒穿好的模樣。

  「你不會要趕我走吧?」

  看見孟靖垚手忙腳亂地扣著襯衫前襟的扣子,橙川心裡不免覺得有些可惜。哎,難得看到大叔衣衫不整的樣子呢。

  「我重感冒,會傳染……」他嗓音嘶啞。

  橙川擰起眉,記得明明昨晚看到他時都還好好的。

  「我準備了這個。」她可是有備而來,隨即戴上口罩,「我看著你吃完晚餐跟藥就離開。」

  孟靖垚退讓了,現在的他渾渾噩噩的,要和她打攻防戰太費神。

  趁著橙川幫他把飯菜擺上桌,孟靖垚到浴室洗了把臉,簡單的梳洗一下才回到房間。

  橙川連餐具都擺好了,然後自動自發地坐到籐椅上寫她帶來的作業。

  難得她這麼乖巧自動,孟靖垚真的有點不習慣,而且她還擺明了不吵他不鬧他,會乖乖做自己的事。

  「你吃過了嗎?」

  「吃飽了。」

  「中午呢?」他想到今天來不及準備她的便當。

  「跟同學一起去學生餐廳吃飯。」橙川一會兒埋頭在作業裡,一會兒支著頰看著餐桌上的孟靖垚,現在他就算察覺了她的視線,也沒辦法背過身去,只好靜靜低頭吃飯。

  「大叔……」

  孟靖垚看向她。

  「我決定交男朋友。」

  孟靖垚的表情有些錯愕,好半晌才道:「那……很好啊……」他拿著筷子在餐盤上挑來挑去,也許是感冒的關係,有點食不知味。「對象是誰?」

  橙川支著頰,一臉無所謂,「不知道耶,從在追我的人裡面挑幾個吧。」

  她想腳踏多條船?孟靖垚又想起什麼似地道:「你還沒滿十八歲……」說完又覺得這句話未免也太八股了點。

  法律難道有規定未滿十八歲不能交男朋友嗎?橙川笑咪咪地,沒取笑他,反而回道:「我下下個月十八歲生日,正好可以慢慢挑。」

  孟靖垚好像咕噥著什麼,又好像沒有,他想了半天,才道:「要小心,不要和男生單獨出門……如果他晚上七點以後不把你送回家就別跟他來往。」還有……外面壞人很多!孟靖垚越來越坐立難安。

  「七點能做什麼?」豈不是吃完晚飯就得趕回家,連電影都不能看?

  「你想做什麼?」孟靖垚的眉心擰緊了,他放下筷子,「我吃飽了。」其實飯菜還剩大半,但他想這場病讓他沒什麼胃口。

  橙川起身,「我幫你倒水。」

  「餐盒留著我會收拾。」

  橙川把溫水和藥拿給他,「你去休息吧,我整理乾淨就會離開,門窗我會幫你鎖好。」

  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體貼懂事?孟靖垚看了她一眼,直接把藥全部一口吞下去。

  橙川在他身旁坐下,忍不住笑著道..「我記得小時候都是你哄我吃藥。」

  小時候的她身體不好,飯後一包藥是常態,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那似乎變成孟靖垚的工作之一。以前是奶媽負責照顧她,但橙川的奶媽總是做不久,沒多久就換一個,感情還沒培養起來就又得和陌生人相處,有耐心哄她的真的不多。

  孟靖垚想起以前,也忍不住笑了,「哄你吃藥可是大工程。」其實他也沒有天大能耐,只是時間多了點,跟她慢慢耗,然後答應她吃一口藥可以給她一塊糖果。

  用糖果哄她的,孟靖垚當然不是第一個,不過因為小女娃偏愛這個斯文俊秀的小哥哥,所以特別買帳。

  「你吃好少哦。」橙川看著一堆剩菜和剩飯。

  「不太餓。」他隨口道,感覺身體輕飄飄的,甚至像坐在遊樂園的咖啡杯裡一樣。「你回去休息吧……」

  「生病的人幹嘛趕健康的人去休息?應該是你去休息才對。」橙川起身扶他,「你快去躺好,別妨礙我收拾。」

  孟靖垚忍不住失笑,現在竟然換這專惹麻煩的丫頭嫌他礙手凝腳了。

  橙川看著孟靖垚躺平,然後動作慢吞吞地收著餐盤,東摸摸西摸摸了快半個小時,她才來到孟靖垚床邊。

  「大叔?」

  回應她的只有規律的鼻息。

  小惡女笑瞇了眼,她確實乖乖去檢查門窗了,檢查它們有沒有鎖好,然後走到孟靖垚床邊,伸手探向他額頭。

  吃過藥,體溫總算正常了。

  治鼻塞的感冒藥通常有安眠藥,以前梅姨因為老爹容易失眠,所以問過賴叔叔劑量問題,賴叔叔配藥時都放半顆,若真睡不好可以再加半顆,所以她偷偷把孟靖垚的安眠藥多加了半顆。

  這夜溫度偏低,但發著燒的孟靖垚還是沁出了一些薄汗,她到浴室裡盛了盆水,擰了毛巾,慢慢替他擦拭。本來她有點納悶孟靖垚怎麼穿著襯衫,在浴室裡看到換下的睡袍就明瞭了,因為不常休假,他的衣櫃裡都是能作為制服的襯衫,要不就是睡袍,稍早時大概流了一身汗,他洗完澡就換掉了。

  反正這麼一來她更方便脫他衣服了,橙川有點緊張,怕孟靖垚突然醒來,所以她動作很輕也很慢。

  脫他的衣服,然後要幹嘛?橙川頭大了,要是早知道今天有這機會,她應該先惡補幾部色情片再過來的。光是兩個人赤身裸體地躺在一起又怎樣?現在都二十一世紀了,男人不會看了女人的身體就要負責。

  可她也沒想要他負責。倒不是多豪放,只是他一直躲著她,讓她不得不想些旁門左道來改變兩人之間的僵局。她想的方法是「有點」極端,其實只要能和大叔親親抱抱她就心滿意足了……

  沒錯,她偷偷想很久了,但總覺得自己似乎不夠純情,怎麼老想著要撲倒大叔?可是她的幻想也只到推倒大叔,然後親親抱抱……接著就沒了,角色換成主人和寵物其實也差不多吧?

  沒時間遲疑了。橙川拉開孟靖垚的襯衫,看著他結實的肌肉,小臉紅燙燙地。褲子她就沒轍了,只好先動手脫自己的。

  全脫光光會太大膽嗎?現在思考這個問題似乎太多餘了哦?她之前光著上身讓大叔看的時候怎麼不會覺得大膽?

  橙川決定先鑽進被窩裡,才把小褲褲脫掉。大功告成時,她真的覺得自己瘋了!

  唉,想東想西,不如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人家是書到用時方恨少,她是恨自己A片看太少。

  她爬到孟靖垚身上,雙腿跨坐在他腰下,整個人趴伏在他胸前。近距離看著心上人的睡顏,心裡頭的眷戀幾乎蓋過了緊張與猶豫,她輕輕地吻他的臉,吻他的眉眼,吻他壞人似的鷹勾鼻和頰上的舊疤,迷戀他柔軟的嘴唇,輾轉吸吮著。

  好想好想……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燥熱的情愫在心窩裡鑽動,然後竄延至每一根血管,下意識地雙腿夾緊,身體貼著孟靖垚體溫略高的身軀磨蹭並扭動。

  她想起學校那些躲在鐘樓、躲在花園暗處、躲在樓梯下的學長姊們,他們吻著彼此的身體,並且互相愛撫。於是她的吻來到孟靖垚耳邊和頸畔,她實在不懂得那些技巧,只能伸出舌頭像小貓咪似地,在所有她覺得特別性感的地方舔吻而過。

  她吻過滾動的喉結,吻過包裹著強而有力心跳的胸肌,甚至是他硬挺的乳頭,柔軟的長髮隨著她的動作滑下,貼在孟靖垚胸前和手臂上搔癢著。她感覺到臀下,他兩腿間慢慢硬挺的腫脹,本能地以腿心去磨蹭它,大腿夾緊他的腰側,小手和柔軟的粉舌繼續在他陽剛的體魄上探險……

  孟靖茬的意識昏昏沉沉,本能卻先甦醒。他夢見女妖的挑逗,年少時他僅有的兩次性經驗都不太愉快,因此極力抗拒,然而女妖卻與過去他所經歷過的那些不同,她溫柔卻又嬌憨,於是夢境中「她」的臉孔,在兩個人的面貌間變換著。

  有時是少女時期的黎安,有時是橙川……

  在夢裡,他的思考不管用。當他看見黎安,他往前追,心裡懷著一種無法圓滿的缺憾,想要緊緊抓住,害怕再次失去;當女妖又變成了橙川,他全身燥熱,難以啟齒的慾望因為她的赤裸而沸騰……

  多諷刺!少年時期兩次不愉快的性經驗,讓他一直以為自己性冷感,甚至連面對黎安時也不曾有過衝動,怎知一個他看著長大的少女,卻輕易撩撥起他半生從未有過的飢渴與期待。

  當女妖化身的橙川吻遍他全身,他只想反撲並佔有她,可夢境裡的他被鐵鏈所捆綁,只能嘶吼著,任她挑逗著他,任慾望越發難以控制。

  「大叔……」橙川緊緊攀著他,陌生的情火在體內蒸騰。

  她想要更緊密地抱住孟靖走,想要得到更多,卻不知如何是好。她甚感覺到腿間的濕黏都沾在孟靖垚的褲頭上了,可一離開他的硬挺,她又覺得難受,只得不住地貼著他的昂揚推擠著,廝磨著……

  孟靖垚終於伸手抱住在他身上撒野的小女妖,他作過無數次這樣的夢,可從來沒有真正抓住夢裡的女妖,這次卻成功了。他狂喜下已,慾望也飽脹到令他疼痛的臨界點。

  「大叔……」橙川無辜地看著睜開了雙眸,眼神卻毫無焦距的孟靖垚,害怕自己會被他推開,她連忙抱住他的頭顱急切地吻他。

  孟靖垚反身將嬌小的她壓在身下,另一手已迫不及待地握住少女嬌軟而豐滿的乳,像懲罰,或者只因渴望已久,他急切地揉弄她,雪白的乳一下子泛起紅暈,浪蕩地隨他擺弄變形。

  他的呼吸又急又重,恨不得立刻將她吞下肚。

  她那些笨拙的摸索,都比不上他撲上來之後一切失控的需索,橙川感覺到空虛的下腹甚至悶痛了起來。

  他啃咬,吮吻,讚歎夢裡的她與現實同樣的美好,柔滑的肌膚讓他想狠狠咬上一口,又捨不得太暴虐弄疼了她。

  可這是夢境不是嗎?那就盡可能地粗暴吧!

  他含住她已經翹挺的乳尖,反覆地吸吮,粗魯地揉弄,懷裡的嬌喘是那麼真切,像夢又不像夢。

  他野蠻地想實現所有他對橙川的不能啟齒的慾望,不願夢太早醒,他像嬰兒那般貪婪,含住大半片雪乳,再吐出,看著她胸前佈滿他津液,晶瑩且妖冶的模樣,再次以雙唇夾起圓挺的乳蕾拉扯著,反覆挑逗。

  濕潤的吻聲甚至蓋過她的嬌吟,他扳開她的雙腿,發現秘密的花園早已遍灑春雨,狂喜得幾乎全身顫抖。

  他抬高她的腿,有些粗魯地令橙川必須將私處完全呈現。夢醒後他必定會心疼,但不是現在。

  這只是夢,他只想瘋狂地、放肆地要她,所有清醒時難以正視的幻想都將實現,就算夢醒後會被罪惡感啃蝕,他蟄伏已久的渴望卻無法再被駕馭。

  他是看著她嗎?橙川希望是的,他的視線讓她全身發熱酥軟,尤其是看著赤裸的她。

  孟靖垚俯下身,挺直的鼻尖與舌頭滑過她大腿柔軟細緻的內側,留戀不捨地感受她的美好,而後像只飢渴的獸,舌頭滑過顫抖而紅嫩的花辦,在嘗到腥甜動情的滋味後,大口地擷飲幽谷的露水。

  這樣好色……橙川捧著臉,可又不想阻止他。

  大叔的舌頭讓她覺得好舒服,可是又好害羞,只能把臉埋在被子裡,大腿卻不知羞地張得更開。

  她不敢看,可嘖嘖的聲響卻騷擾著她的耳膜,色情的畫面更是無法抹除,那些聲音告訴她--她心愛的男人正在享受她的處女之地為他泉湧的愛潮,而且無比迷戀她的味道,他的舌頭更是不停地在敏戚的穴口與嫩蕊間撥弄,誘引她發出愉悅的嬌啼。

  這麼對待她的,是她心愛的人,她心裡只有滿滿的愉悅和快樂,哪怕他做得更多,她也樂於承受。

  他的舌頭在花谷來回地滑動,承歡的花蕾總是蜜液如潮,男人卻不知那花液有毒,催情的毒,貪婪的獸只會越陷越深,終至發狂。

  橙川幾乎要在他嘴裡高潮了,那感覺太陌生,令她全身戰慄,那短暫的幾秒鐘讓她忍不住睜開眼,想看見心愛的男人為她陶醉的模樣。

  他的確是瘋狂的,瘋狂地把她的味道吞進身體裡。

  「橙川……」他喊她,那讓她的心蕩漾在酥軟醉人的甜蜜之中,不管他是昏迷是清醒,總歸挑起他情慾的人是她。

  當他含住充血的小核時,她終於忍不住輕輕地喊出聲,白熱化的情潮在瞬間讓她死亡又重生。

  她甚至不知道他又迷戀地在她兩腿問玩弄了多久,直到她戚覺臀部被輕輕抬起,孟靖垚又喊她的名。

  「橙川……」

  為什麼挑起他情慾的,不是那個他愛了半生的女人?他始終不明白,更譴責自己對橙川有過的遐想,可是越去禁錮就越覺得迷人,她每一個小小的挑逗都在他潛意識底層投下一顆震撼彈,他小心翼翼地用理智去冰凍它們,卻總在夢境裡,在沸騰的情火中爆發。

  他拉扯困住了慾望的束縛,暗紅色的熱鐵彈脫而出,他從不曾為了任何女人像現在這麼的瘋狂,這麼的硬挺,一心一意只想進入她,佔有她……

  他握住腫脹的分身,挺進雨露氾濫的窄穴之中,粗野地衝破那道處女的結界,隨即宛如要窒息般地被緊緊包覆,無比巨大的快感也在同時襲來。

  被刺穿的疼痛幾乎讓橙川吶喊出聲,可這一刻的她被他野蠻地箝制著,只能展開全部,接受心愛的男人狂野的掠奪。他太巨大,卻無視她的嬌弱直直地闖入,忘記憐惜地悍然馳騁。

  她感覺到灼熱無比的硬挺快速地在她體內最敏感的地帶推擠和衝刺,全身卻因為疼痛,因為奇妙的快感而無力。

  「橙川……」

  孟靖垚擰緊眉,在慾望中沉淪,他看著自己一直捧在手心的小女人在他身下被狠狠侵犯的模樣,看著她同樣也被情潮滅頂,迷亂而無法自拔的嬌顏,宛如野獸般飢渴的男性越發熾熱沸騰。

  他幾乎是莽撞且強悍地挺進再抽出,不知道自己太過龐大,未經人事的小女孩難以承受,柔嫩的小穴完全被他充滿,顫抖地緊緊絞住粗魯的獸,卻阻止不了他的力道,每一次的挺進都撞得更深。

  不行了……橙川狂亂地喊著,雙腿無力地大開,小穴卻吐出更多的露水,

  歡愉地邀請更多的需索,淫靡的聲響與她的喘息同樣清晰。

  「啊……」

  在他身下,她嬌小得彷彿用一臂就能夠舉起,更何況是他失去理智的這一刻,她成了被他隨意擺弄的性愛娃娃,白嫩的大腿被扳開,弓起在左右,讓他看得更清楚--她腿心間濕潤的小嘴,是如何吞吐他的巨大。

  明明承受不住了,春潮卻仍氾濫,讓得意忘形的獸更加橫行無阻。他彷彿忘了這小女孩是他會心疼、會呵護的寶貝,一次次衝擊的蠻勁讓她柔軟的雪乳擺盪出欲奴的姿態,乞求他的寵幸。

  他不會冷落她的,大掌立刻握住一隻浪蕩的雪乳玩弄。

 「大叔……」橙川幾乎要嗚咽出聲,愛潮裡參雜著疼痛與快戚,她快分不清要或不要的分界,分不清自己扭動的腰是不自覺的應和或求饒,唯一確認的是,她渴望心愛的男人至少在這一刻抱住她。

  她總是這麼喊他,那種感覺太複雜,他感受到她在撒嬌,可卻又讓他自覺形象醜陋狼狽,他對她來說是太老了點……可每次她這麼喊他,他又忍不住想保護她,想寵她。

  孟靖垚伏低身子,吻她,也將小女人收攏在自己懷抱間。

  她得到了鼓舞,也得到了力量,嬌憨地尋求慰藉的同時,也以女性的柔軟與妖嬈狠狠纏緊他,張臂環住他繃緊了肌肉的肩頸,一償宿願地深深吻他。

  在疼痛中,她迷戀起他在她體內的感覺,火熱的,飽脹的,野蠻的,不留一絲空隙與喘息空間,不停在她體內顫動與衝撞的龐然大物,只要是屬於他的一切,她願意完全接納。

  孟靖垚的需索未曾停止,反而更加激切,他的男性在她柔軟的體內無比壯大,陰與陽結合之處,情人發狠地像要把對方揉進骨血裡。

  他用溫暖的泉源灌滿她。

  烈焰燒灼過後,仍有餘溫。橙川不知孟靖走究竟是清醒或半夢半醒,也許他以為自己仍在作夢?

  她在他懷裡,而他像成獸舔舐著幼獸那般,在她耳畔與臉頰親吻著。

  「大叔……」她回吻他,這一刻也不知道究竟希望他清醒,或者繼續半夢。

  孟靖垚頓了頓,原本將她圈在懷裡的雙手轉而在她身上摸索,像是突然間驚覺她竟然擁有實體一般。

  然後,他整個人僵住,維持不變的姿勢,彷彿努力平復著震撼與喘息。

  糟糕,大叔醒了,會不會生氣?

  橙川把小臉埋在他胸前,無辜地在他起伏的胸肌上蹭了蹭,小手無聊地玩著他的乳尖。

  孟靖垚抓住她調皮搗蛋的手,按在胸前。

  橙川不敢看他,可她的腿仍跨在他腰上,他甚至還在她身體裡……這個事實讓她心窩一熱,含住他分身的女性也悄悄顫抖著收緊。

  「橙川……」孟靖蟲的嗓音仍舊沙啞,語氣聽起來挫敗大於責怪。

  「對不起嘛……」腦袋總算冷靜下來,她發現自己跟強姦犯沒兩樣,這個事實令橙川十分震驚。

  她渾身僵硬地退離他的懷抱,他倆分離時,分不清是誰的熱液灑在床單和大腿上,更讓一室瀰漫歡愛後的腥甜氣味,提醒著孟靖垚方才一切不是夢。

  橙川沒察覺孟靖垚瞬間的不捨與不甘願,她可憐兮兮地抓起棉被縮到角落懺悔。

  「對不起,我……」她垂著頭,心裡想著:不知道裝可愛有沒有用?可是強姦犯裝可愛,應該只會讓人想亂棒打死她了事吧?

  「我不該迷姦大叔的。」她做出反省的跪姿。

  「……」孟靖垚有股想翻白眼的衝動,可是熱氣更快竄上腦門,讓藥效還沒退盡的他感到頭暈,只能無力地撫住額頭,用手掌蓋住因為丫頭的胡說八道而臊熱的俊臉。

  真的是讓人哭笑不得。

  「橙川,我很冷。」她把棉被都拉走了,他可是還在發燒啊!

  橙川終於抬起頭來,驚覺自己竟然搶了病人的被子,她紅著臉,假裝沒看見孟靖蟲兩腿間方才害她又痛又……很害羞的凶器還曖昧地濕亮著,也沒看見隨著側臥的姿勢起伏的陽剛肌肉,雙手抓緊棉被,扭動著往孟靖走的方向前進,然後連人帶被「巴」到他身上。

  孟靖垚幾乎又要被她逗笑了,可眼前的情況讓他笑不出來,他只能抱住橙川,下巴擱在她發頂。他知道方才自己完全無所收斂,一定傷到了她,忍不住一手在她肩頸和背脊上安撫地搓揉著,激情過後那種細細的親吻原來是潛意識的反應,心疼他的小丫頭累了、乏了。

  真的不願他們的關係在這時變得更複雜,她應該等到有更多的機會與人生經驗後再來作出選擇,可是木已成舟,再逼她回到原點恐怕會是另一場無形的傷害,她生平第一次勇敢地追求所愛,換到的不該是傷心的下場--至少當決定權在他時,他不會,也不願讓她傷心。

  「你希望我跟你是什麼關係,就是什麼關係吧。但是橙川,總有一天你會發現我只是個無趣的男人……」

  「無趣的大叔。」

  「……」承認自己無趣是一回事,被臭丫頭取笑無趣,還用了「大叔」這個字眼,又是另一回事。孟靖走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清了清乾啞的喉嚨,繼續道:「我是要告訴你,就算有那麼一天,你終於發現你真正想要的,我只要你記得,你要怎麼做都無所謂,我只要你過得好,過得開心。」

  大叔的話是什麼意思?她不太懂耶。

  「大叔要當我的男朋友嗎?」害羞。

  「你說是就是。」

  橙川爬到與他平視的位置,「為什麼我說是就是?」

  「大小姐說了算。」孟靖垚捏捏她的鼻子。

  橙川傻笑地往他懷裡鑽,「那我要跟大叔一起睡。」

  「今天不行,我感冒了……」想到她可能已經被傳染,孟靖堯眉心又擰緊了,真想抓她起來打屁股。「快起來!回去洗個熱水澡然後上床睡覺。」看樣子,他最好再打通電話讓廚房煮一杯熱牛奶給她。

  「蛤……」她在他身上學毛毛蟲扭啊扭,最後才趴在他身上,「那我要晚安吻。」她嘟起小嘴。

  「會傳染。」

  「剛剛都親到嘴巴腫了,現在哪有差嘛!」她小嘴噘得更高。

  孟靖垚一陣沒好氣,看著她可以吊一斤豬肉的嘴,忍不住好笑,傾身向前吻了吻她噘得高高的小豬嘴。

  甜膩的吻會上癮,原本只是蜻蜓點水,卻忍不住將她的甜一嘗再嘗。

  就像他和她之間,一再地妥協,也許到最後,他什麼也守不住……

  腿心處還有點疼,不過那不影響橙川輕快的腳步,她幾乎要邊走邊跳起舞來,好像自己是音樂劇「真善美」的女王角,還邊小跑步邊唱歌……

  「送個飯,有必要這麼開心嗎?會不會送太久了點?」疑似有戀妹情結的某人酸溜溜的聲音響起。

  真是有夠煞風景!

  橙川看向涼亭裡的秦緹垠,「跟對的人在一起,無論做什麼都很開心,何況你要求病人把晚餐速戰速決,會不會太沒良心了一點?當心你老了住老人院時沒人想去看你!」

  這是他親妹妹對他說的話嗎?

  「我是好心提醒你,可能會有人存著報復之心,像你這樣的無知少女最好騙了。」他雙手插在口袋裡,一派瀟灑貌。

  「有沒有人存著報復之心我是不清楚,不過很明顯的,我眼前有個人倒是存著小人之心呢!」

  秦緹垠有些惱羞成怒,「到時被騙了,別哭哭啼啼怪我沒警告你!」

  「你對大叔很有意見嗎?二哥,你應該已經過了找不到媽咪就大哭大鬧,拚命牽拖別人的年紀了吧?」媽咪和孟伯伯私奔,他們也沒帶著孟靖垚啊,他也是被丟下的人耶。

  「要是文森不是大哥的種,我看你還能不能這麼說風涼話!」

  橙川愣住,好像秦緹垠說的是火星話般,哭笑不得。「幸好秦文森生了一張跟大哥一樣惹人厭的臉,不然不就得被你押著去驗DNA了?」她只覺得秦緹垠這些瘋言瘋語莫名其妙,轉身走開不想理他。

  「青河也不是四叔的兒子,但他長得很像秦家人,小孩子長得像養大自己的人本來就有科學根據。否則孟靖垚留在秦家做什麼?就像你說的,我和丹峰對他只有恨,黎安也背叛了他,他為什麼要留下來自取其辱?」

  橙川懶得理他,「你去跟老爹說啊,說你秦緹垠大偵探驚人的發現,跟我說這個幹什麼?」

  「橙川……」秦緹垠沒好氣地在後頭喊她,但橙川擺明不把他當回事,最後他只能無奈地獨自站在月色下。

  「不要對一個心已經沒有位置的男人太認真,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到時吃虧的一定是你……」半生流連粉黛的花花公子,偶爾也是會良心發現、害怕報應的,尤其是報應在自己的親人身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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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 01:13:38
第六章

  不願妥協的真正緣由,也許是害怕自己終究會失控。

  橙川果然感冒了,孟靖垚一康復她就倒下,秦緹垠看他的眼神好像他是強姦犯似的。

  深夜,大宅所有人都睡下了,孟靖垚做完例行性巡邏,本想回房休息,卻怎麼樣都覺得掛心,只好又上了三樓。

  他敲了兩下門,但想到橙川病著,怎麼來替他開門?他不是她的誰,就算是秦緹垠與橙川的父親也不會擅自進她房間,可是不確定她好好的,他今晚也不用睡了。

  只是看過她就走。孟靖垚想著,打開了房門。

  房內點了盞小燈,孟靖走像貓一般靈敏而安靜地來到橙川床邊。

  她看起來似乎好多了。這下子,孟靖走心裡總算踏實了些,但他仍坐到床畔,伸手探她的額頭。

  橙川其實沒睡,她睜開眼,握住他的大掌,笑臉憨憨的。"大叔……"

  她的笑臉讓他緊繃的表情柔和了,似乎連一整天下來累積的負面情緒也一掃而空。「覺得好點了嗎?有沒有哪裡不舒眼?」

  橙川笑得賊賊的,「有。」

  「哪裡?」他眉心又擰緊。

  瞪川抓著他的手伸進被窩,甚至伸進了沒穿內衣的睡袍底下。

  「這裡。」她抓著孟靖走的大掌,貼在她左乳峰上。

  「別鬧了。」他呼吸一窒,沒好氣地想縮回手,橙川卻把棉被掀開,他立刻發現她的睡袍敞開著,底下一絲不掛。

  「你知道我剛剛在做什麼嗎?」

  孟靖垚覺得頭有點痛了,這小磨人精!

  「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該睡了。」他抓住被橙川掀到一旁的被子,想要替她蓋上。

  「我在想你,然後想像自己跟你做愛。」

  孟靖垚呆住,懷疑她腦袋燒壞了。

  橙川把身體往上挪,一臉困擾,「我還學你那樣子碰我,可是我覺得好難,沒辦法像你抱我時那樣……」

  孟靖垚摀住她的嘴,成熟的臉竟然泛起紅暈。「不要胡說八道。」

  「是真的嘛!」她是很認真的在問他技巧啊!橙川頭一轉,側臥著身子,一手競探向他兩腿間。「大叔你也有反應了耶。」她明明什麼都還沒做。「大叔好色哦!」她咯咯笑著,害羞地捧著臉驚呼。

  到底誰才是色鬼?

  孟靖垚閉了閉眼睛,抓住她的小狼爪塞進被子裡,「你快點乖乖睡覺,不要再搞些有的沒的。」他抓起被子將她包成肉粽。

  「很熱耶,而且大叔你這樣不會很難過嗎?」

  「我會自己想辦法解決。」

  「不公平,你有辦法自己解決,人家沒有……」她委屈地指控。

  孟靖垚覺得他額上的青筋和他兩腿間的男性一樣地腫脹著,「你閉上眼睛就行了。」

  「你好不體貼,人家只是要你摸摸揉揉就好,這樣你也拒絕,你好冷血。」她咬著棉被嗚嗚地裝可憐。

  「……」他真的覺得他頭在痛了,他為什麼要跟著臭丫頭起舞,被她的瘋言瘋語影響?

  可見鬼的,他真的退讓了,心裡甚至萌生出一股期待與興奮。

  「等一下你最好真的乖乖睡覺。」他的手伸進棉被裡,沿著她赤裸的曲線來到秘密的幽壑之間。

  她沒說謊,少女的愛慾之泉正如雨後的森林,他的指尖沾到露水。

  橙川嬌顏酡紅地輕喘,順服地曲超雙腿任他探訪那秘境,甚至伸手按住他的大掌,鼓勵他造訪得更深。

  孟靖垚喉結滾動,不必更多的暗示與挑逗,其實早已血脈債張,深陷情慾泥沼,他兩腿間的腫脹只怕已經沒辦法讓他走出橙川的房間。

  僅僅是他撫慰著她,看著她意亂情迷,太過色情,讓他覺得自己像個猥褻少女的變態,他俯下身吻住橙川紅艷的小嘴,想要掩飾急切澎湃的情慾,溫吞輕吮她的唇舌,卻太困難,他已因為壓抑而渾身顫抖,呼吸越來越沉重急促。

  他的指光是在柔軟的穴口畫著圈,已令她胸口猛烈起伏,雨露更快地濕潤了他整隻手,淫靡之聲火上加油地挑逗他倆的耳膜。

  他的吻變得暴虐,甚至將一隻手指探進她一張一合、顫抖的小穴。

  「嗯……」橙川弓起身子,張手抱住孟靖走的肩膀。

  越來越無法滿足,他探索著吻向她往上挺起的雙乳,貪婪地含住一隻,接著在她兩腿間的手探進第二根手指,緩慢地、磨人地在緊窒而濕潤下已的小穴中抽插著,同時也把她的乳尖大口吸吮,再吐出。

  他吮吻著她雪乳的聲響,與手指伸進嫩穴裡攪動蜜液所發出的水聲,同樣的響亮。

  「大叔……請你進來……拜託……」這些仍不夠,橙川只覺得體內原本輕輕跳動的情火已轉變成沖天烈焰,彷彿無止盡地燃燒著,燒得她疼痛。「求你……快進來……快抱我……」她甚至嚶嚶啜泣著。

  孟靖垚管不了那麼多了,哪怕他們現在正置身於隨時有人虎視眈眈、注意著他一舉一動的秦家大宅,哪怕可能有誰還沒睡下,他都再沒有一絲冷靜或理智去顧慮。他起身解開褲頭,就站在床邊,將橙川的雙腿扳開,小腿靠在他肩膀上,怒吼的昂揚熱鐵正對著她佈滿濕痕、顫抖地乞求他進入的小穴。

  他毫不遲疑地狠狠進入了她,柔嫩的窄穴完全被充滿了,甚至無法完全容納他的巨大。

  他緊抓住橙川的臀,悍然地擺動腰,以火熱的巨柱在濕滑無比的肉穴裡馳騁,歡愉的花液因為他的野蠻而灑在他的腹部與橙川的大腿上,隨著肉體一次次的撞擊而流淌著,碎裂著。

  「嗯……啊……大叔……好喜歡大叔……」橙川擺動小屁股,努力地配合他野蠻而狂烈的動作,彷彿自己被撕裂了也無妨,全心地投入。

  「橙川……」他狠狠地衝刺,慾望卻仍無止盡,直到小傢伙乏了,他的男性依然堅硬如柱,他抽出熾紅的鐵,她的愛液濕淋淋的滴淌在地板和床單上頭,他爬上床,抱起無力的小人兒,讓她躺在抱枕上。

  橙川全身軟綿綿,意識空茫茫地,任由孟靖走擺弄。她早已全身赤裸,雙腿無力地在他面前大開著,被餵飽的小穴紅腫誘人,孟靖垚脫下汗濕的上衣,讓橙川兩腿跨在他腰際,舉起腫得發痛的男性,再次悍然地穿刺而入。

  「啊……不要了……橙川不行了……」她嗚咽了起來,像個破娃娃一般由著被急切情慾燒紅了眼的男人狠狠侵犯,可柔嫩的小穴卻彷彿貪得無厭,再次春潮氾濫,也把兇猛的獸纏得更緊。

  以為空泛的慾望再次被撩撥而起。

  「大叔……啊……好棒……」她開始扭著腰回應,期待他熾紅的男性進入得更深,刺得更野蠻,而孟靖走早已像紅了眼的獸,只想要得更多、更多……

  真的失控了,他甚至在她床上要了她三次,每一次都滿滿地將自己灼熱的生命泉源灌進她。

  暗夜的豪門大宅宛如深海般寂靜,而他倆是深海裡偷歡的魚,情潮彷彿無止盡,恨不得糾糾纏纏,直到世界末日。

  怪她淘氣不知輕重,不如怪自己自制力不夠。

  孟靖轟抱著在歡愛中睡著的橙川,也不知該感慨良宵苦短,或者是自己太不知節制。他想好好抱著她回味這餘溫,吻她淚濕的小臉,安撫她喘息不止的嬌軀,卻還是得顧及明天的工作,盡早離開。

  他從浴室端來水盆,擦拭橙川身上歡愛的濕濘,然後讓她的腿跨在他腰部上方,輕輕地扳開紅腫的小穴,讓白濁的津液流出。他不敢太使勁,怕自己又色性大發,為她擦拭完畢,套上睡袍,仔細地蓋好棉被後,便立刻穿好衣服準備離開。

  「大叔……」床上的小傢伙囈語著,喊的仍是他。

  已轉身要離去的孟靖垚停下腳步,有些沒好氣,有些憐惜,又有些戀戀不捨,想不到自己才不過退了一步,竟然就兵敗如山倒,如今不只身不由己,連心也不由己,小傢伙一聲喟歎,就足以讓他牽牽唸唸到魂不守舍。

  他回到她床邊,再一次輕輕地吻她,吻她的眉心,吻她的瞼,吻她的小鼻子,也吻她的唇。

  睡夢中的小傢伙,嘴角勾起又憨又甜的笑,可愛得讓他心都疼了。

  他瞥見因為他們的歡愛而滾到床邊的大叔娃娃,臉頰又一陣熱,伸手拿起娃娃擺在橙川擱在枕頭上的手邊,好像自己真的陪伴她入夢一樣。

  夜深沉無邊,他終究離開了那甜膩得會教人忍不住獻出一切的小女人身邊,回到他孤獨的巢穴獨眠。

  孟靖垚給了橙川他在市中心公寓的鑰匙。

  「給你避難用的。」他的語氣有些訕笑,「哪天要是又闖了禍不敢回家,可以先躲到這裡來,再打我的手機跟我求救。」

  橙川噘起嘴接過鑰匙,心裡卻是雀躍極了。這代表大叔不介意連他的私人空間也被她霸佔,是嗎?

  所以難得孟靖轟休假,橙川和他約好一放學就會過來。

  結果橙川還是偷偷蹺課了,她知道孟靖垚上午會先到銀行去辦一些雜事,所以一大早就先偷溜過來,在廚房忙進忙出。

  幫心愛的男人做一頓愛心午餐,是她的夢想之一--嗯,好吧,她想未來她會有無數個突發奇想的夢想。

  當然啦,她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就算想給大叔驚喜,也要衡量一下自己的能耐,否則變成驚嚇可就殺風景了,殺風景還不打緊,若是害大叔難得的休假卻要掛急診,那她可沒辦法原諒自己。

  所以大部分的菜都是向飯店訂的,重頭戲是她自己偷偷摸索好久,利用學校的家政教室,每天逼秦文森當白老鼠的心血成果!秦文森那小子到現在都還活蹦亂跳--呃,剛開始那幾天有拉肚子,不過後來就沒了,可見她的技巧已經漸漸純熟,等一會兒大叔喝了絕對沒問題!

  不過大叔很難搞,若是一回家就發現她蹺課,難保不會跟她耍脾氣,所以她老早就想好了說辭,在接近中午時打行動電話給他,說她身體不太舒服,所以請假早退。

  「我……我看過校醫了。」

  「你該不會蹺課吧?」那麼剛好他休假,她就早退?孟靖垚擰緊眉,越想越可疑。

  「你幹嘛懷疑人家……」橙川裝可憐。

  因為你前科纍纍啊!孟靖垚沒好氣地想。然而就算她說謊又如何呢?他知道自己這樣有點縱容她,可是卻不想嚴厲地指責,澆冷她的期待。

  他難得休假,就讓她開心一點吧。

  「乖乖待在家裡不要亂跑,我中午以前會回去。」

  「我做了午餐哦,你不用買菜回來了。」她笑嘻嘻地邀功。

  「……」孟靖垚感覺自己的額頭滑下一條條黑線。

  為什麼他有背脊發涼的戚覺?他覺得他最好還是買點菜回去,以備「不時之需」,而且他公寓裡好像沒有胃藥,等等還是先繞到藥局去好了。

  「你……等我回去再開動。」他怕自己到家之前,小丫頭已經食物中毒,或者肚子痛得在地上打滾,一個人可憐兮兮的,沒人可以伸出援手!想到這裡,他的腳步不自覺加快了。

  「當然會等你啊!」小丫頭以為他很期待,所以怕她一個人吃光光,笑得可害羞哩。「等你回來哦,啾!」

  孟靖垚原本鐵青的臉,也忍不住柔和了下來,嘴角輕扯,掛了電話後,愉悅的笑意還是偷偷爬上了眼角。

  孟靖走到家時,橙川在洗澡,他不以為意。

  不過看到桌上的菜色時,他先是懷疑,畢竟餐桌上的成品和廚房的下場比他預想的好太多太多了;然後是有些忍俊不住的了悟,因為他發現垃圾桶裡有飯店的外送塑膠袋;可是再仔細研究那些美食,他卻又一陣無言。

  生蚝,牡蠣,燒鰻,大蝦……如果不是那丫頭傻乎乎的,他會懷疑她根本是故意的!

  但他明明有兩次被她算計的經驗了,不是嗎?搞不好這丫頭真的是故意弄出這一桌壯陽食譜!他到底該感謝她的體貼,或者檢討一下自己的「表現」太虛,還是直接抓她來打屁股?

  「秦橙川……」愛記恨的某人,聲音有些咬牙切齒。

  「你回來啦?」橙川從身後抱住他,柔軟的嬌軀與他緊緊密貼著。

  「誰教你叫這桌菜?」

  「我上網查的耶,你工作那麼辛苦,我當然要找找有什麼食物最補,幫你補一補啊!」她可是現在就開始學習如何當個大忙人背後的賢慧小妻子呢!

  所以是他誤會她了?

  「你不喜歡吃海鮮?」她小腦袋探向前,眨著大眼,無辜地問。

  「我又不像某人愛挑食。」只是這些全吃下肚,沒有補到腦充血也會流鼻血吧?

  「我還在學做菜,所以一道一道來,這些我是用訂的,」橙川跑進廚房端出她的「心血結晶」,向孟靖茬獻寶。「這鍋可不一樣哦!」

  孟靖垚面無表情,垂眸低睞那鍋「很不一樣」的湯,努力地不擰住眉心,或者讓橙川發現他正臉色鐵青,面頰抽搐,眼神裡甚至可能洩漏了他正在吶喊著「我的媽呀」……

  看起來……是真的「很不一樣」,色澤是與眾不同的烏漆抹黑,連味道也相當與眾不同的刺鼻。

  「這個是?」他的嗓音很輕,很飄忽,說是驚嚇過後產生的不知所云也不為過。

  橙川可得意了,「十全大補湯。」

  孟靖垚終於決定他的善意謊一言應該到此為止。

  「秦橙川,我還沒把我的保險受益人改成你的名字,這鍋湯我想我今天還不適合喝它。」他轉身進廚房洗手,決定自己煮點正常的午餐餵飽兩人。

  「你怎麼這樣?這個人家學好久也熬好久……」她扁嘴,一副就要哭出來的表情。

  孟靖垚翻白眼。難道他今天非得暍那鍋怪湯不行嗎?

  橙川捧著湯,垂著頭,好落寞好落寞,像得不到主人關愛的小狗狗……

  「就一碗。」他歎氣。

  橙川破涕為笑,「你放心,喝過以後你一定會還想再喝!」

  孟靖垚臉上只有一片空白,簡直像死刑犯臨刑一樣,默默接過小丫頭遞來的碗。

  說不定他覺得絕望的時候,會覺得喝一碗跟喝一鍋其實沒什麼分別。

  耗了橙川小姐忒多苦心的「十全大補湯」,味道是沒有想像中可怕,但也沒好喝到哪裡去,他捧場地喝了兩碗,就和她一起坐下來用餐了,他想最多白飯多吃一點,何況快入冬了,應該不至於補過了頭吧?

  飯後,橙川說她要洗碗,要他到客廳坐下來休息,看報紙,看電視都好。

  孟靖走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大小姐……」

  「唉唷,是因為你平常已經夠辛苦了嘛,今天你放假,所以什麼都不要做好好休息,輪到我伺候你,不錯吧?」

  孟靖垚實在忍不住失笑了,「你乖乖的不出事,我就心滿意足了。」

  橙川噘嘴,笑著推他到客廳休息。

  偏偏坐著坐著,孟靖垚開始覺得口乾舌燥起來,果然吃得太補,有些上火了,他只好進廚房倒水喝。

  才踏進廚房,他就呆住了。

  如果不是那碗十全大補湯有毒,喝了產生幻覺,那就是他又著了這壞丫頭的道!

  正在洗碗的橙川輕輕轉過頭,笑得像只偷腥的壞貓,雖然臉頰到脖子一片羞赧顏色,眼裡可沒有怯意。

  「怎麼樣?好看嗎?」這可是她用功惡補了幾十部色情片,加上上網做功課的成果哦!全身光溜溜地穿著蕾絲半透明圍裙加丁字褲,清涼又上火……

  孟靖垚扶著額頭,覺得他的壽命至少會因為這丫頭短十年!他向後退開一步,想重回能讓他冷靜的地方,好好想想怎麼治這壞丫頭,可下一秒情慾的衝動卻讓他反而走向她。

  看來唯一治她的方法,就是狠狠懲罰她!

  當他抱住橙川時,昂揚的火柱已經抵在她小腹上,完全無法隱藏。他近乎粗魯地吻住橙川老愛胡說八道令他頭疼的小嘴,推高圍裙,拉扯她的丁豐褲和自己的褲腰帶,在發現丁字褲的褲底一片溽濕時,忍不住一陣呻吟,直接挺起瞬間又硬又腫的男性進入了她。

  少女的秘境多麼緊窒,動情的愛液卻讓他完全進入了她,宛如窒息般地糾纏著。

  「大叔……」小丫頭抱住他的肩膀,蹭著他頸窩撒嬌,「今天……我……我什麼都可以為你做哦!等一下……幫你洗泰國浴……」嘻!

  她是來搾乾他的吧?

  孟靖垚抬起她一條腿,讓她跨在他手臂上,以便更直接地接受他的進入,他劇烈地往上挺刺,比過去每一回都要野蠻,那力道幾乎能抬起她,再讓她沉沉地將他的男性完全吞沒。

  那天晚上橙川沒回家,孟靖垚不知道橙川可期待了,而且小丫頭終於良心發現,白天壓搾他太多次,晚上睡覺時換了件保守可愛的睡衣。

  謝天謝地,今天連著兩餐這麼補下來,他真的特別容易擦槍走火。

  橙川像小貓似地往他懷裡鑽,小臉還蹭著他胸膛咕咕噥噥地撒嬌,她的開心感染了他,忍不住為小丫頭傻乎乎的模樣感到好笑。

  「終於可以跟大叔一起睡了,好高興哦。」害羞。

  孟靖垚斂著笑意,「你睡相太差的話,我會把你踢開。」

  「幹嘛這樣……」她學八爪章魚用力巴住他,「你把我壓著就好了,我願意被大叔壓著。」

  又在胡說八道!孟靖垚賞她個爆栗子,很輕很輕地敲一下。

  「睡覺了。」

  他從未預料,半生孤獨的夢境,竟然有這麼一天,會有個讓他頭疼不已的小丫頭作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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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 01:14:04
第七章

  每個人總喜歡說,自己覺得如何如何。

  她卻發現,她覺得如何,從來沒有人會在意。

  家裡又為大哥舉辦了慶祝餐會,大概大哥又有什麼了不起的成績吧,大家總會好專心好專心地聽大哥說他在學校又發生了什麼事,她想找她不見的洋娃娃卻沒有人有空理會。餐會上如果「忘了」替她準備點心,那麼她就只好乖乖回房間玩洋娃娃,爸爸要陪哥哥們,所以只有奶媽能陪她,可是她常常記不住奶媽的樣子,而且有時候奶媽也好凶。

  「大小姐。」

  橙川轉過身,看見那個漂亮的小哥哥拿著她的小拖鞋看著她。

  她又忘了穿拖鞋了,小腳丫踩在冰冷的黑色石英地板上。

  她急著想找她不見的洋娃娃,不知道小哥哥有沒有看到?

  「你應該要把鞋子穿上,地板很冷。」孟靖垚說著,蹲下身,替她把毛茸茸的小雞拖鞋套到她白白嫩嫩的小腳丫上。

  小哥哥牽她的手回房間,他們像無人問津的影子,默默離開熱鬧的大廳,沒人知道。

  小哥哥看起來比二哥還小,所以她常喊他小哥哥,後來她才知道小哥哥原來年紀和大哥一樣。

  小哥哥跟其他大人不同,他看起來好像有好多時間可以陪她,而其他的大人們總是要她最好乖乖的,懂事一些,不要讓他們放下重要的事來為她煩惱。

  唯一能陪伴她的娃娃總是不見,她覺得房子好大好可怕……這些都是不重要的事吧?

  小哥哥哄她睡覺,她拿起故事書,默默的,用期待的眼神看著他。

  他只好有些無奈地翻開那些精美的童話繪本,用平板無波的語調開始一千零一夜的陪伴。

  「從前從前……」每一個故事都在講從前從前,有多少人希望就這麼活在從前?

  小哥哥念故事書的語調,像在唸經,確實很有催眠效果。可是那卻是她兒時少數的美好回憶之一。

  橙川在經過書房時聽到父親與二哥的爭執,本來不關她的事,但孟靖垚的名字反覆出現,她決定要躲起來偷聽。

  秦緹垠真的照她所說的,把自己的質疑付諸行動。橙川實在不明白,二哥為什麼那麼討厭孟靖垚,然後她接著想到另一個可能……

  「不然你叫他上來對質,讓文森跟他去驗血!」

  橙川覺得二哥瘋了。她猜是想錢想瘋了。

  老爹真的打電話要孟靖走上書房,橙川跑到另一個房間躲起來,直到孟靖垚進了書房,她才又溜到門邊。

  「我和黎安一直是清白的。」孟靖垚退伍以來,就不曾輕易洩漏自己的情緒,橙川真想不到這一刻他竟然破例爆發了,她傻在門邊,他們的爭執,不用把耳朵貼在門板上也聽得一清二楚。

  「你和黎安如果是清白的,你為什麼要留下來?我父親給了你自由,在你眼裡自由竟然比不上在秦家做牛做馬?我不知道原來你對秦家這麼留戀,也許我和我哥帶給你的回憶讓你覺得很美好?」

  橙川真想衝進去再賞二哥兩拳!但恐怕拳頭無法讓他閉嘴,她忍住了。

  「我答應過黎安……」

  「答應你的舊情人,照顧毀了你一切的情敵的兒子?孟靖垚,你可以去當聖人了。」秦緹垠諷笑道。

  「如果你要我說實話,我告訴你,我答應黎安就會做到,因為她曾經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動力,我在戰場上活下來就是想回到她身邊。如果失去了她,而守護文森是她最後的期望,我會答應,因為我已經什麼都沒有,留或不留,根本無所謂……」

  她的胃在翻攪。現在是秋末,她卻懷疑凜冬提早降臨。

  其實早已明白的事實,親耳聽到又是另一回事。

  不要對一個心已經沒有位置的男人太認真,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到時吃虧的一定是你……

  「至於文森,我跟黎安從來沒有逾越過那道界限,文森根本不可能是我的孩子。」

  「是或不是,驗了血不就知道了?」

  「緹垠,請你替文森那孩子想想,你的質疑會不會傷害他?」父親總算開口,「你質疑文森的身世本身已經是一個傷害,而不管驗血結果如何,驗血的舉動也等於指責了他的母親,秦家從來沒有過這樣的醜聞,你會讓他在堂兄弟姊妹之間抬不起頭來!」

  說到底還是為了秦家的門風!然而橫刀奪愛的男人,有什麼資格要求女人貞潔?父親當年默許了大哥搶定黎安,不是嗎?因為孟伯伯搶走母親,所以他也睜隻眼閉只眼地縱容大哥那些卑鄙的陰謀,不是嗎?

  「不用驗血。」孟靖走又恢復了那種平靜無波、將一切情緒深藏的語調,

  橙川卻戚覺到他極力隱藏的緊繃,不知為何拉扯著她的心弦。

  「我有免疫性不孕症,你們可以去調醫院的健康檢查報告,文森無論如何不可能是我所出。這個答案您滿意了嗎?二少爺。」

  黎安的花圃種滿了白茉莉。

  她討厭白茉莉。

  她摘掉幾朵含苞的花,揉碎,手心卻染了滿滿的香氣。

  他是為了黎安活下來,為了黎安回到秦家,也為了黎安留在秦家,他甚至為了黎安親口承認男人最不願承認的事實。

  怎麼不呢?他這一路定來始終是苦澀的,父親拋家棄子,母親病弱,幼年的他窮得要四處打工賺錢。他來到秦家,是秦家不計前嫌地施捨他一口飯吃,他該感激,就算受到凌辱也是應該,沒有人會站在他這邊,他甚至曾經懷疑自己為什麼會來到這世界上,而年幼的她只能默默看著,完全伸不了援手。

  直到他認識了黎安。

  曾經滄海難為水。於是除了那片深海以外,再多的義無反顧與癡傻都無法在他心上刻印出痕跡,所有的故事都是為那片浩瀚的海寫下傳說,其餘的都只能是插曲。

  他是她心裡最廣袤的那片海洋,她卻只是他心裡一道淺淺的河。

  橙川張開手心,讓揉碎的花瓣隨風飄揚。

  不去比較她與黎安在他心中的份量,會否比較快樂?

  也許這樣真的會比較快樂,她只要愛他就好。

  「如果你沒辦法走進一個男人心裡的最深處,為什麼不離他遠遠的?」

  橙川回過頭,看著秦緹垠又是一派故作瀟灑的模樣。

  「大會審結束了?」

  「什麼大會審?」

  「你這麼不想見到大叔留在秦家嗎?」她的神情很冷淡。

  「他是個外人,你知道他長得很像他父親嗎?為什麼我要一天到晚看到一個搶走我們母親的混帳的影子?」

  「這理由很好笑,你該不會有戀母情結吧?」如果他繼續在她耳邊碎碎念的話,她會懷疑他還有戀妹情結。

  「我就是不爽我們秦家的女人全栽在姓孟的手上!」

  「你不爽的也許是擔心分遺產時大叔分得比你更多吧?」

  「什麼意思?」秦緹垠怔了怔,白皙俊秀的臉漸漸漲紅,「在你眼裡,我這個當哥哥的真的這麼惡劣?」

  「不然呢?父親很信任大叔,這代表他都不計較母親和孟伯伯的事了,而比起這些年來大叔對家裡的付出,你又做過了什麼呢?說起來你什麼都沒做,只要等著分遺產就行了,這世界不公平的事情就是這麼多。」

  秦緹垠從來不曾真的對橙川發脾氣,至少在這一刻以前。

  「秦橙川,你有沒有想過,等你的人生走到谷底時,等你有一天發現全世界都背叛你時,誰才會真正為你心疼?是你的家人!你竟然為了一個外人這麼跟我說話,你到底是誰的妹妹?」

  秦緹垠瞪著她好半晌,臉色漸漸歸於平衡。

  「你還年輕,橙川,我不跟你計較你今天說的話,等你有一天看清了男人付出很多,但有兩樣東西你不能因此丟掉,一個是家人的心,一個是你自己的。你會後悔。」

  她不知道,如果那天發現她在場,孟靖垚還會不會說出那些心底話?

  孟靖垚在秦家的房間裡,有一張照片,以前她會趁孟靖垚不注意盯著那張照片很久,然後在他發現前假裝自己不曾注意到那張照片的存在。

  照片裡,似乎是某個聖誕節,他和黎安圍著同一條圍巾,背景那時候剛改成他的房間,原來是母親的琴室。房間裡沒有聖誕樹,但他和黎安做了簡單的裝飾和槲寄生,照片就是他們在槲寄生前拍的。

  不知道什麼時候孟靖垚把照片收了起來,鎖在床邊的抽屜裡,保存著,相框總是很乾淨。

  他們在一起之後的幾個聖誕節,他雖然沒回市區,但總是提早下班,橙川會來陪他,有時太晚了就留下來。

  有一次,她夜裡醒來,睜開眼,他不在她身邊,而是坐在那片能遠眺黎安花園的窗前,看著窗外的雪景。她沒有出聲喊他,也沒有動作,假裝自己仍沉睡著,陪他清醒一夜,哪怕他並不知道她陪著他。

  他看著窗外,眼神是遙遠的,彷彿她永遠也到不了的彼岸。他一直沒有回過頭來,一直沒有離開那片窗前,所以未曾察覺她的沉默。

  而她看著他,好像要讓自己永遠記得那個畫面的一切,好像也同他一樣癡癡地望著心裡最深刻的永恆,哪怕都同樣地追不到。

  他會不會告訴她,他心裡那些真心話?在他心裡還有一片海,藏在她永遠到不了的彼端。

  姑且就當他不會,所以她一直假裝自己不知道,她漸漸地不再說著那些讓他頭疼的傻話,但她依然喜歡抱緊他。她的擁抱變得沉默,可是總也忍不住傻地俏悄露出微笑,因為只要能抱著他已經讓她覺得很幸福。

  不去管他的心在哪裡,何妨就讓自己靜靜戚覺他的心跳,靜靜感覺他的存在?

  這樣很好,她珍惜這一點點幸福。

  橙川念完高三,要開始煩惱升學,不過她的爛成績,頂多也只能靠家裡的關說進聖羅蘭大學部混個文憑吧?所以她實在懶得傷神。哪知道她不當一回事的結果是--成績揭曉,她得離家到鄰城念大學。

  孟靖垚只是默默地幫她準備行李,甚至親自到家裡幫她在鄰城租賃的寓所搞定一切,確定他的大小姐食衣住行與居家安全一切都妥妥當當。

  「這是地圖,我幫你把重要的地標都勾起來了。」還寫了記地標和方向的口訣小注記,哪裡有警察局,哪裡有郵局,哪裡有銀行,哪裡有超級市場,伯她眼瞎,全標得一清二楚:一個步驟一個步驟教她這個3 C電器白癡所有家電的用法,包括要是迷路時可以救命的PDA.

  「如果忘記什麼東西的使用方式,或者出了什麼問題不知道怎麼處理,就翻小冊子。」孟靖走親筆編撰--大小姐求生手冊。「如果連小冊子也找不到答案,就打我的電話,任何時候。」

  還真是……好厚的一本求生手冊。

  她想,她果然讓大叔無法放心,是她不應該表現得太幼稚,太不成熟吧?

  第一個禮拜,真的好難熬,她忍不住埋怨,為什麼下能讓大叔陪她過來?老爹當然不可能答應,對他來說孟靖垚比這個女兒有用處多了,少了女兒沒什麼,少了相當於左右手的孟總管卻會天下大亂,於是老爹決定幫她請女傭,說是怕她萬一燒了人家的房子上報會害家裡丟臉。可是她只要大叔,父女倆竟然為了搶同一個男人吵架,後來就只請了每個禮拜幫她打掃的鐘點傭人。

  大學新生有一堆活動,她卻只想賴在住處發霉,有一天晚上實在很難過,翻著大叔給她的小冊子,抱著大叔娃娃,睹物思人也好。

  她發現小冊子的內容真是包羅萬象啊!不知道大叔寫了多久?想想前陣子他常常很晚才睡,就是為了寫這本小冊子給她吧?好想立刻飛回孟靖垚身邊。

  大小姐求生手冊,寫了所有橙川一個人住在外頭可能遇到的狀況,照字母編列。信用卡不見了怎麼辦?電器用品壞了怎麼辦?橙川感歎的想,大叔怎麼沒教教她,要是她想念他時,又該怎麼辦?

  結果,她把整本手冊看完,還真的在最後一頁看到那一行--

  想我的話--打電話,任何時候。

  橙川寶貝地捧著小冊於,忍不住開心地又叫又笑,當晚她真的打電話給孟靖垚。

  「大叔,你在忙嗎?」

  「沒有。」

  「才怪,這時候你在巡屋子吧?」

  「我戴耳機。」

  橙川嘻嘻地笑了起來,原來大叔早都想好了啊!

  那天晚上,為了哄橙川,孟靖垚在電話另一頭,又用他那一點抑揚頓挫也沒有的輕緩語調,為她說床邊故事。橙川笑著聽,好懷念,哪怕是別人聽起來像死人一樣平板的聲調,在她聽來卻性戚到讓她渾身發熱、心跳加快。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這句話是說來安慰人的吧?不過現實就是如此,有些安慰還是有用的,至少她相信,若想要和親愛的大叔長長久久,那她最好別像個鼻涕小鬼般黏人,卻又什麼都不會。

  兩個成熟的人相伴走一生,絕對比其中一個始終都是幼稚鬼來得輕鬆,所以她要努力脫離幼稚鬼行列。

  她去學開車,每週放假時可以自由往來家裡和學校,而且有時她會乾脆一休假就直接奔向孟靖走的住所,而不是回秦家。

  不過,不知道「百密也有一疏」這句話,是否適合用來形容她太久沒回家的結果?

  「那女人是誰?」長假,終於可以回家,橙川卻發現家裡多了一個陌生女人。雖然那名女子沒有住在秦家,但顯然經常出入秦家,而且進門第一件事就是和孟靖垚聊天。

  橙川不是第一次看見女人找孟靖垚搭訕,但對方有沒有「心懷不軌」,對孟靖垚心儀已久的她可是看得很清楚。

  「我的家教,上學期就開始的。」秦文森道。

  「你怎麼沒有告訴我?」

  為什麼要告訴你?雖然心裡這麼想,但秦文森可不敢這麼回答,「你從來沒打電話回家過,而且放假也很少回家。」打給孟總管倒是打得很勤。

  橙川緊緊盯著孟靖茬和家教小姐在花園的一舉一動,「她是你的家教,那幹嘛不快點進來?你們要上課吧?」

  「還有半小時,李小姐一向提早來……」

  橙川如外星人死光般的視線掃向秦文森,「提早來幹嘛?」

  「……」為什麼他覺得實話實說的話,姑姑會暴走?「不知道。」秦文森很孬地迴避問題。好漢不和惡女鬥,這是姑姑從小到大的「磨練」讓他學會的真理。

  橙川緊盯著李小姐和孟靖垚。

  當孟靖垚進屋,李小姐終於也跟著進屋來了,她大方地和所有人打招呼,顯然已經贏得大家的好感。

  當然,不包括橙川的。只是橙川想起自己的脫離幼稚鬼大計,決定還是表現得成熟一些。

  「這位是?」李小姐看到趴在沙發上看書的橙川。

  這裡是她家,而作為一個失敗的秦家人,面子於她不值錢,她才不會硬要自己在客人面前擺出端莊的假象。

  「橙川,李小姐是文森少爺的家教。」孟靖垚替她介紹。

  「嗨。」她不冷不熱地打過招呼,雖然注意力還是在孟靖垚與家教小姐身上,不過卻假裝低頭翻著書。

  「原來是文森的姑姑,不過我只聽說過文森有姑姑,卻很少在家裡看到她的照片或什麼的,我以為她不住這裡。」

  橙川聽著有些刺耳。她就是不受重視,不像哥哥的獎盃擺得到處都是。

  「大小姐在外地唸書。」孟靖垚簡單帶過。

  「哪一所學校啊?聽說秦家的少爺和千金都很優秀,文森也是,我想他要上哈佛或耶魯都不是問題。」

  「這要麻煩李小姐多叮嚀少爺了。」孟靖垚沒有正面回答,「文森少爺應該在書房。」

  「時間還早,我想再坐一會兒。」小姐說道,然後在橙川對面坐下。

  孟靖垚替她倒了杯檸檬水便離開了。

  「秦小姐是放暑假回來嗎?」她問。

  「是啊。」

  「之前聖誕節沒看到你。」

  原來這位黎小姐還被邀請到家裡過聖誕節嗎?橙川突然忍不住想著,看來連秦文森的家教在家裡都比她受重視。

  「我跟男朋友一起過節。」她平安夜就在大叔家了。

  李小姐本來小心試探的表情突然輕鬆了起來,「這樣啊,秦小姐的男朋友跟你同校嘍?你在哪裡唸書啊?」

  橙川看著她放心的表情,突然覺得一陣好笑,「只是三流大學,家裡不喜歡我提起,也不喜歡外人問。」她說的可是實話。

  李小姐一臉尷尬,「抱歉。」

  其實橙川對誰都那種愛理不理的態度,可是終究會讓人覺得下舒服,李小姐有些坐立難安,猶豫著也許該提前上課。本來想早點來能和孟靖垚多聊聊,不過那個男人其實不是很好的聊天對象,總是問一句,他才機械式地答一句,半年下來,她對他的瞭解還是寥寥無幾。正不知要不要離開之際,她突然無意間瞥見橙川綁著馬尾的頭髮。

  「秦小姐的髮帶很特別。」很少有女孩子綁著俏皮的馬尾和髮型,卻用黑色的髮帶,但其實真正吸引她注意力的是,那條髮帶有點眼熟。

  橙川收起書本準備離開,「那是我男朋友平常綁頭髮的髮帶,我早上找不到我的,借他的來用。」

  「很少有男人留長髮,大多不太好看……孟總管例外。」李小姐頓了頓,橙川有女人的直覺,別的女人也有。孟靖垚在介紹橙川時是直接喊名字,她當下就覺得不對勁了。

  現在想想,去年聖誕節,孟靖垚休假。秦橙川說她和男友過聖誕節,可沒正面回答她男友真的跟她同校。

  橙川沒有回應她,就讓她去猜好了,反正仔細想想她最大的情敵搞不好都替她解決了所有威脅,只要孟靖垚心裡有黎安的一天,眼裡就不可能有別的女人,她何必自尋煩惱?這樣想還真不知是該悲傷或該慶幸。

  但是如果有一天,有一個她以外的女人做到了她做不到的,取代了黎安在孟靖垚心裡的位置,她真不知道她會如何?又應該如何?

  老爹似乎挺欣賞李小姐,還有意想撮合她和孟靖垚。橙川忍不住怪老爹胳臂往外彎,雖然仔細想起來,李小姐和孟靖垚年紀相近,孟靖垚又幾乎把時間耗在秦家的大小事務上,老爹如果有良心,是該為孟靖垚打算沒錯。

  而且以老爹古板的思想,若是知道了她和孟靖垚的事,能不能接受還是個未知數。

  一整個長假下來,李小姐終於遺是發現了橙川和孟靖垚的「姦情」。

  女人的心思總是細一些,不過她逮到機會就拉著孟靖垚到隱密處做愛,也可能是「姦情」曝光的原因之一吧。

  橙川原本一個人在溫室吃下午茶,李小姐上完課,過來問她能否一起喝杯茶,身為主人的她當然不好拒絕。

  「孟總管真辛苦,我聽說他很少休假,所以認識其他女性的機會不多,也許還得被迫拿休假時間來照應一些僱主任性的需求,沒有自己的自由真的很可憐。」

  這女人難道以為她不是花錢僱用她的人,就可以大膽出言諷刺嗎?橙川不慍不火,像聊天氣般地開口,「大叔的見識比很多平凡人家更多,不只我們家的社會地位,梅姨也交遊廣闊,大叔幫忙接待過國家元首和國際巨星,都是我們家的客人。其實他女人緣不錯的,你知道莎莉·克萊兒嗎?那個剛拿下金像獎的大美女,就曾經偷偷塞電話給大叔哩……」

  她臉上笑咪咪地,一點也看不出心裡究竟在打什麼鬼主意,稍微頓了下又繼續說:「那些氣質出眾的環球小姐,或者金枝玉葉的公主與干金,甚至是美艷不可方物的大明星,大叔看過太多嘍。有些人覺得大叔只是個管家,好像可以隨便塞個女人給他,可是隨隨便便一個條件不怎麼樣的女人,對見多識廣的大叔來說算得了什麼呢?可能連廚房裡的醃菜乾都更吸引他。」

  李小姐越聽臉色越難看,但也很快地反擊道:「女人重要的是內涵,當他應付刁鑽的僱主一整天,甚至連喘口氣的時間也被癡纏,回到家,一定希望是個有豐富涵養的聰明女人陪他談心,聽他吐苦水,那些外在條件優秀的女人不一定能做得到。」

  「其實,有些女人就是太強調內涵,才會老是倒追男人失敗。」至於箇中原因,她想自視很有內涵、大勝天下無腦蠢女人的女人,通常心高氣傲,也不會願意承認吧?貼心憨傻的小貓和嘮叨又大道理一堆的才女,她若是男人也想選前者。

  「直接用肉體綁住男人是容易一些,但是又能持續得了多久呢?」

  「持續到他性無能那天吧。」橙川支著臉頰道。她的大叔可是很專情的絕種好男人哩,如果是秦緹垠,她就絕對不會這麼說了。

  「……」

  「女人重要的是內涵,其實這句話我不能同意你更多,可所謂的內涵是什麼呢?」好的例子,像梅姨;不好的例子,呵呵……不點名。「我也覺得大叔值得一個好女人,而且在我心目中大叔聰明無比,有堅定的意志與信念,絕不是懦弱無能,像某些自以為有內涵的人認為的那樣,會輕易被僱主吃得死死的,連自己的私人空間都沒有。其實他常常嗆老爹嗆到老爹抓狂,你不知道吧?」

  「再說回好女人的內涵是什麼呢?我不清楚,不過我忍不住想到,如果有朝一日,大叔每天回家時都要面對一個自認為內涵代表一切的女人疲勞轟炸,而且她的內涵等級只到會跑來跟情敵放話,我會覺得大叔好可憐哦……」

  李小姐重重放下茶杯,紅茶都濺出來了,「你霸佔了他所有的時間,還利用自己身為僱主的方便左右他,不覺得很卑鄙嗎?」

  橙川有點懶得理她了,「你還不明白嗎?你對大叔的瞭解只是你的想像,如果大叔不是自願的,會讓你心裡好過一些的話,你就那麼想吧。我只能告訴你,就算大叔不是選擇我,你還是要領號碼牌,你前面可還有一堆候選人都比你優秀呢。看在你是文森的家敦份上,我幫你算算,大約再等你前面一百三十一個情敵都被三振了,再看看會不會輪到你吧。」

  李小姐覺得橙川簡直不可理喻,氣得放下茶杯走人了。橙川聳聳肩,繼續喝她的下午茶。

  「哪來的一百三十一個候選人?」沒好氣的嗓音自假山後響起。

  「大叔,偷聽別人講話很沒禮貌。」而且還是偷聽兩個為他爭風吃醋的女人「開戰」,這樣太狡猾了吧。

  「我本來就要過來找你,結果晚了一步。」他看見李小姐就決定先迴避。

  「你過來陪人家喝茶。」她笑嘻嘻地撒嬌道。

  「你怎麼知道那個女明星塞電話給我?」孟靖垚在她身旁坐下,卻還是習慣性地幫她倒茶,切蛋糕。

  「我偷看到的啊!大叔,人家暗戀好你久,躲在暗處看了十年呢。」把腦袋瓜貼著他的手臂,嬌羞無比地道。

  真是不害臊的丫頭!孟靖袁沒好氣,而且更沒好氣的是,這丫頭不害臊,他卻害躁了。

  「大叔,人家今天想跟你一起睡。」假期快結束了,她好捨不得離開哦。

  孟靖垚沒開口,只以吻表達他的縱容與偏寵。

  激情過後的他們倆,依偎著,甜蜜入夢。他的懷抱像大鷹的翅膀,總是將嬌小的人兒包覆在懷裡,彷彿他寬大的背會為她擋下一切。

  雪白床單上披散著他們的發,墨黑飛瀑與偏紅蜿蜒的籐。橙川喜歡它們好像纏綿著分不清彼此的樣子,喜歡孟靖垚在她身上馳騁時,他黑色的發披散在她手臂上,更喜歡休假時幫他梳馬尾,然後不顧他抗議地綁上自己幫他買的花俏髮帶--最好是兩人同一款。

  其實橙川知道一個秘密。

  黎安死了之後,大叔就留起了長髮。

  窗外天濛濛亮,難得她比孟靖垚早醒,橙川無聊地拿起床頭櫃上她昨晚解下的髮帶,將孟靖垚的黑髮,和她偏紅的發,各挑出一撮,綁在一塊兒。

  她笑著決定再小睡一會兒,結果她和孟靖垚醒來時,因為綁在一起的發而差點跌成一團。

  橙川抱著跌疼的屁股,含著眼淚動手拆髮帶,孟靖垚握住她的手,連同他們倆綁在一起的發,牢牢包覆在手心,給了她一個早安吻。

  美夢何時清醒?他們一點預感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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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 01:14:29
第八章

  風暴要來,河岸染紅一片。

  秦緹垠每次回家,沒多久總和父親大吵一架又離家出走,然後過一陣子又回來,再跟父親吵架。橙川總覺得二哥八成是錢花光了吧。

  「你這條忠心的狗還沒走?」

  孟靖垚知道秦緹垠非常不喜歡他,每次秦緹垠回到秦家,第一句總是這麼問候他,他早已習慣了。和橙川的關係改變後,他不想再和秦緹垠起衝突,所以總是盡可能地迴避他的冷嘲熱諷。

  橙川就不同了,她老是為了他和她二哥鬧脾氣,所幸她上了大學後較少回家,於是只要秦緹垠回到秦家,孟靖垚通常盡可能說服橙川住他那兒。

  橙川大四後,因為課少,她更常跑回家了。這回她知道二哥又回來,「護夫心切」的她自然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孟靖垚被她的惡劣哥哥「欺壓」,一有連假就殺回家了。

  深夜,橙川從孟靖垚的小木屋離開,又遇到秦緹垠,只是這回秦緹垠沒有先發現她,她看到他在黎安的花園徘徊。

  她突然想起,二哥好像也常往這個花園跑。她眉頭擰起,過去她的視線一直在孟靖垚身上,根本沒注意過二哥,該不會二哥也……

  她覺得有點驚訝,或者說是覺得荒謬。她對黎安沒什麼印象,只記得她秀秀氣氣的,比起她們秦家的女兒差多了,想不到卻有三個男人為她爭風吃醋。

  不過,她想起那年二哥為了趕走大叔,與老爹在書房爭執文森的身世,如果二哥也喜歡黎安,沒道理指責黎安不守婦道吧?

  話說回來,男人對女人的情感與相不相信她的貞操,似乎是兩回事,一切也都只是她的猜測。她忍不住俏俏靠近小花園,接著她發現秦緹垠手裡拿著酒瓶,狀似在喃喃自語。

  「你為什麼要原諒……自以為是聖女嗎?」

  印象中二哥的酒量很好,還不到會喝醉發酒瘋的地步,但藉酒澆愁倒是很常做,他總是故意喝得一身酒臭味,回來氣老爹。

  「你們這些……偽君子……還真是一個比一個寬宏大量……真不知道那傢伙要是發現真相會如何?呵呵……」

  什麼真相?橙川擰起眉,又想起二哥說文森是大叔的骨肉……

  不可能,文森長得那麼像大哥。

  但假設文森真的是大叔的親骨肉好了--只是假設。橙川咬著唇,她想,對這個真相最無法接受的應該只有老爹吧?她不在乎大叔有沒有小孩,不過這小孩從小被她欺負到大,倒是有點傷腦筋。

  那麼大叔呢?就算文森是他的親骨肉又怎樣?他本來就答應了黎安會照顧文森,大叔對文森也不壞,多個兒子其實沒什麼差別吧,除非……

  除非當年懷著文森的黎安嫁給大哥不是出於自願。橙川想到這兒,突然一陣心寒。

  大哥如果真的強迫黎安,就真的太不值得原諒了!那麼大叔為了黎安而替秦家做牛做馬,不是太可憐、太不值得了嗎?

  橙川腦袋裡一團亂,繼而又想,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測,或許所謂的真相根本沒她想像的那麼複雜吧?

  「真想……說出來……現在一切都來不及了,絕對不能說……那樣橙川太可憐了……」

  為什麼又提到她?可憐的人是大叔吧?

  「他為什麼不離開……要讓事情變得這麼複雜?趕都趕不走,真煩……早點走就好了……這樣秦家就不欠他,他也下欠秦家……」秦緹垠倒了下來,躺在草地上,開始鬼吼鬼叫,「我快受不了啦——」

  她最討厭男人發酒瘋了!橙川忍不住撿起一顆小石子,朝鬼吼鬼叫的秦緹垠丟去。

  「誰?」被砸得哀號出聲的秦緹垠從草地上跳起來大吼。

  橙川走出陰影遮蔽處,「你想把全部的人都吵醒嗎?」

  秦緹垠瞇著眼,前一刻的暴怒馬上消失了,笑著張開雙臂朝她走來,「我的小公主……」

  「走開。」橙川推開一身酒味的醉漢,「你三更半夜不睡覺,在這裡幹什麼?」

  「你呢?你又在這裡幹嘛?」秦緹垠歪著頭打量她,「剛從姓孟的那裡回來?」

  橙川才不理他,「你剛剛說什麼秘密不能說?」

  秦緹垠臉色一變,「你聽到多少?」

  「聽到很多言不及義的醉話。」

  「那你就繼續當我在說醉話。」秦緹垠警告地點點她的鼻尖,彎下身,幾乎與她貼著臉。

  橙川聞到濃濃的酒味,擰著眉往後退。

  秦緹垠不以為意地繼續道:「橙川,聽二哥的話,不管你跟那個姓孟的怎麼樣了,不要陷太深……如果還來得及……這世界……雖然沒有什麼好男人,不過總比一個有一天可能會對你翻臉,對你無情無義的男人好……」

  「大叔為什麼要跟我翻臉?」

  秦緹垠打了個酒一嗝,一臉茫然地看著她半晌,然後轉過身搖搖晃晃地走開了,「什麼翻臉?我忘了……小孩子快回去睡覺……」發酒瘋的男人開始大聲唱歌,好像他真的醉了,剛才只是瘋話。

  橙川呆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去追根究柢。

  如果眼前的一切都是美好的,為什麼要把過往的陳年舊帳挖出來?

  橙川開始注意秦緹垠的動向,不過當然是瞞著孟靖垚在,她也說不出為什麼,也許秦緹垠那天的話讓她覺得,她最好等查出二哥口中的「真相」到底是什麼,再決定該不該讓大叔知道。

  二哥和老爹的關係又鬧僵了,似乎是因為二哥要結婚——不知道哪個女人這麼倒楣,該不會是娜娜吧?老爹大力反對二哥選擇的對象,所以這幾天兩人一見面擾吵架。

  橙川偷偷跟著秦緹垠,而發現她鬼鬼祟祟的孟靖茬,挑趄一邊的眉,猜想小丫頭又有什麼讓人傷腦筋的詭計,也跟在她身後。

  然後他知道,橙川打算偷聽秦緹垠與父親吵架的內容。

  他無言了半晌,正在猶豫該不該回去做自己的事,畢竟橙川怎麼偷聽也是他們的家務事,而他確實是應該迴避的。

  只不過,或許是心中藏著秘密太久,秦緹垠爆發了,隔著虛掩的門,他們都聽到他憤怒的嘶吼。

  「你憑什麼不允許?你可以允許秦丹峰娶一個被他強暴懷孕的女人,是不是我也該用這個方法來讓你允許?很遺憾,我沒他這麼卑劣……」

  橙川呆住了,還反應不過來時,她眼角瞥見一道黑影衝了出去,撞開書房的門。

  這輩子從未失控的孟靖垚,像復仇使者一般,站在書房門口,全身緊繃,咬著牙一字一宇地問:「你說的都是真的?」

  黎安不是自願嫁給秦丹峰?

  如果是真的,那他為了報恩而留在秦家,豈不是笑話一場?如果是真的,他自以為成全黎安和她真正所愛,又是多麼愚蠢?

  他一直尊敬無比的秦家老爺臉上愧疚與錯愕交雜的神情,為他作了令人心寒的解答。

  「大叔……」橙川悄悄來到他身邊,伸出安撫的手,卻被孟靖垚躲開了。

  她從來沒見過孟靖垚這副模樣,過去他總是藏起自己的情緒,而如今他根本是帶著冷酷和憤怒的。

  「你聽我說,黎安她原諒了丹峰,所以……」

  「她懷了文森,能不原諒嗎?」

  「不是這樣的……」老爹想解釋些什麼,內心糾結,卻不知從何開口。

  他一直以為,老爺至少是待他不薄的。他怎麼能這麼欺騙他?把殘酷的真相隱瞞,看他傻傻地自以為成人之美?

  「我答應黎安的事還是會做到,一等文森十八歲,我就離開。」孟靖走轉身,彷彿沒看到橙川,背影決然地走開了。

  橙川看著秦緹垠懊悔的神情,和老爹的挫敗,一時間生氣又難過,她甚至不能理解老爹欺騙大叔的理由是什麼?因為他能力好,所以不想放定他嗎?然而老爹彷彿蒼老十幾歲的模樣,讓她忍不住把所有可能會讓他心臟病發的話吞進肚子裡,可臨走前還是忍不住道:

  「我從來都不覺得大哥是好人,可是我沒想到他根本不是人。」這就是老爹最驕傲的兒子!她多想再發洩幾句心中的下滿,最終還是選擇走開了。

  這世界雖然沒有什麼好男人,不過總比一個有一天可能會對你翻臉,對你無情無義的男人好。

  大叔真的會和她翻瞼嗎?

  橙川來到黎安的花園,看著在花園裡低著頭彷彿在沉思,又彷彿和黎安說著話的孟靖垚,看著他背著滿滿的懺悔與憤恨。

  煩惱著和心上人決裂的她是否太自私?黎安才是受害者,她從來不知道其實大嫂一點都不快樂。她確實是自私的,因為那些年她眼裡只看得見孟靖垚,又怎會瞭解其他人的喜怒哀樂?

  原來屬於孟靖垚的故事,主角是黎安,是她的大哥冷酷卑劣地破壞了,她才有機可乘,也許她根本不該冀望自己也能得到幸福。

  橙川走進花園。

  「大叔。」她想安慰他,但她不知道她的安慰在他眼裡會否顯得諷刺,顯得多餘?

  孟靖垚慢慢轉身,看著她,臉上的神情讓她的心跌落谷底。那是她從未見過的……敵意,排斥,還有疏遠。

  「我很遺慼事實是這樣。」

  「跟你無關。」他淡淡地道。

  所以?她怯怯地看著孟靖走,可下一秒他卻移開了視線,不願與她有所交集,她心上有條弦被狠狠一扯。

  「我們到此為止吧,我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但是可以確定的是,一等文森十八歲,我這輩子不會想再與秦家有任何瓜葛。」

  他轉身走開了,而她站在原地,甚至連開口說不的權利也沒有。

  如果在過去,她會追上他,想盡辦法,努力克服種種困難與阻礙,可是如今她卻不明白自己這麼一相情願究竟對或不對?

  只有滄海才能深刻不栘,而她原來就只是他生命中一條淺川,一經狂風暴雨,就面目全非,消失無蹤……

  孟靖垚幾乎把關於秦家的工作全交了出去,只除了跟秦文森有關的。然後,他搬出秦家。

  橙川看著她的愛情崩毀,卻無能為力。孟靖垚的決絕與冷漠甚至讓她懷疑,她真的擁有過愛情嗎?也許那終究是一座虛幻的堡壘,建築在她的幻想上,其實根本就不存在。

  再給他們一次機會好嗎?她內心吶喊著卻說不出口,因為如今回過頭想起他和她之間,孟靖垚從來也沒說過愛她、想要她,都是她拚了命示好,是她不能沒有他。

  假期結束,她只能失魂落魄地回學校,茫茫然地,好像忘了該怎麼笑,吃飯沒胃口,好不容易睡著了,卻又哭著醒來,上課遲到,就乾脆賴在住處,整個人渾渾噩噩的。從小到大都被照顧得好好的,下到一個禮拜,她就像快要枯死的花朵,簡直回天乏術。

  她一向不需要照顧自己,反正有人照顧著,沒發現月事兩個月沒來了。

  半夜,她因為腹痛如絞而醒來,一打開夜燈才發現床單像發生了命案那樣可怕,以為是經痛,但這回卻痛得她連爬下床都覺得困難,而且那麼多的血,她簡直嚇傻了。

  因為經痛叫救護車總覺得很丟臉,但她已經開始覺得四肢發冷了,這陣子吃得少,睡得少,狂吃安眠藥,哭到頭痛了就吃止痛藥,搞不好一天裡她吃的成藥都比她吃的食物多。她知道有點誇張,可總是抱著僥倖的心態,加上也實在沒心情管那麼多,甚至會幼稚地想,如果她出事了,大叔會不會原諒她?

  現在她真的後悔了,好怕自己會死掉,抖著手打電話叫救護車。

  肚於還是痛得讓她打哆嗦,她好害怕,唯一想到的精神支柱是孟靖垚,他說過任何時候都可以打電話給他的,不是嗎?

  橙川幾乎拿不住手機,顫抖地撥了孟靖蟲的電話號碼,可是這回卻只有轉接和語音信箱。

  為什麼這樣?大叔怎麼可以這樣?她坐在血泊中大哭了起來,打了好幾次都是一樣的結果。

  「大叔……」她好狼狽,握著手機彷彿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索,對著語音信箱卻害怕得泣不成聲,「好痛……大叔救我……你為什麼不理我……」她真的好痛!好希望這只是一場夢。

  救護車到來的時候,她像斷線的木偶娃娃,臉上淌著淚,茫然無神。

  她懸吊在萬劫不復的深淵入口,卻被世界所遺忘……

  橙川是第三天早上出院的,醫院要她通知家人,她始終無法撥通孟靖垚的號碼,機械式的語音信箱訊息讓她的心越來越冷,卻還淌著血在深淵裡掙扎。

  最後她只敢通知梅姨。

  「怎麼會這樣呢?」梅蘋聽到消息時都傻眼了。

  「老爹知道嗎?」橙川木然地問。

  「我還沒告訴他。」

  「可不可以不要讓老爹知道?」

  「等你康復了再說吧。」梅蘋看著原本那樣水靈靈的女孩子變成這副槁木死灰的模樣,心都沉了。「靖垚呢?總該讓他知道。」

  橙川猛地搖頭,「不要告訴大叔。」她原本空白的表情變得泫然欲泣。

  「怎麼可以不讓他知道?是他造成這樣的結果,那還是他的孩子!」

  橙川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心裡懦弱的恐懼。連她出院了,大叔仍然沒接她的電話,甚至沒有回電話給她,他有聽到她的求救嗎?若有,為什麼置之不理?

  深情的男人原本就和無情的男人一樣薄倖,他為黎安的悲劇遷怒她,連帶收回了一切原本就不屬於她的憐寵與呵護,好像在指責她不該得到那些。

  當他看著黎安的時候,眼裡從來就沒有她;她以為孟靖垚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會看著她的人,但追根究柢,原來他分給她的注視,只是因為他的世界僅剩下一片荒蕪。

  黎安的痛又讓他回過頭,她的眼淚不再是一回事。那麼當他知道了她竟然奇蹟似地懷了他的骨肉,卻又因為悲傷與頹廢喪志而流產,他真的會分給她一點同情嗎?會不會只是冷冷一瞥,覺得她活該?

  如果真的到了那樣的地步,她怕她會崩潰。

  明明過去總覺得自己是瞭解孟靖垚的,瞭解他的好,瞭解他對她有縱容。然而當他收回了她的一切特權,她變得卑微了,惶恐不安,連過去的美好也像海巾螢樓那般虛幻不真實,只能逃避死刑真的到來。

  「反正也沒了。」她垂著頭,聲音和眼神一樣縹緲無力。

  什麼都沒了。愛情的絢爛讓年輕的心驚喜,傻傻的,覺得義無反顧地追著神話很勇敢,那是唯一的光,唯一的信仰,失去後才驚覺自己因此被掏空了。

  掏空了之後,還能抱著希望嗎?還有辦法復原嗎?

  她不知道,現在只想好好的,閉上眼,讓心睡去,讓感覺休息。

  「梅姨,誰都別說好嗎?」

  梅蘋看著她,這時候道理不管用,對或錯都是多餘,受傷的心也不過就是期待一份體貼與寧靜罷了。她握著小女孩的手,笑了笑。

  「等你想說的時候再說吧。」

  實在沒心力應付學業,加上梅蘋也不贊同她繼續一個人住,橙川乾脆休學了,暫時在家裡休養。老爹為了孟靖垚的事,根本沒空管她,想想她這麼被輕匆,其實也不是沒好處的,不是嗎?

  然而每天看著孟靖垚冷漠的臉,卻又是另一個煎熬,她會不停地想到他對她的求救冷血地不聞不問,讓她心寒,像死亡那般的寒冷。

  他還是常在黎安的花園站一整夜,橙川不想再看著那個畫面,卻總是忍不住跟著在窗邊,看著他回憶那些她追不到的過往,無眠到天明。

  還有三年,這樣的日子還要持續三年,然後他會毫不留戀地離開。

  這座大宅,唯一能讓她躲起來療傷的似乎只有自己的房間了,然而她不免想到連她的房間也有兩人纏綿的記憶,她這麼狼狽又膽小地想挖個洞把自己藏起來,想不到卻連個安適的所在也沒有。

  她只敢在夜晚,所有人都睡著了,孟靖垚離開時,才在大宅裡閒晃,反正也睡不著。母親的琴房又空了,橙川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地走進孟靖垚十幾年來住的這棟小木屋,回過神來,想掉頭離開,還是忍不住走進已經沒有人住的屋子裡。

  孟靖垚幾乎什麼也沒拿就離開了,包括她曾經開玩笑地為他買的髮帶,被隨意地擱在桌上。她突然想起什麼,忍不住伸手打開床邊的抽屜,有些淒涼地笑了。看來孟靖垚唯一帶走的行李,是他和黎安的照片。

  她站在床邊,想起那些雪夜裡他看著窗外的畫面,大概是她把它們記得太牢,一切竟然歷歷在目,包括他眼角顯露的孤寂,那麼明顯,為什麼她那時卻假裝看不到?抱著自以為是的幸福癡癡傻笑?

  淚印子滴在斑駁的桌面,眼前的一切模糊起來,卻有個聲音在告訴她——

  該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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