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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阿香]有熊當家[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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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2 17:56:17 |倒序瀏覽 | x 2
有熊當家 作者:阿香

他姓黑名大熊,外表名副其實就像一頭大黑熊
是新一任鏢局的當家,一肩挑起照顧姪兒姪女的責任
公事和家事兩頭忙得不可開交,整個人亂成一團
與生俱來的威風和自信均不復在,感覺既疲倦又無奈
唯一沒變的是那股壓迫感,甚至被誤以為是流氓
看來他真的不能再硬撐下去,得趕緊找個人來幫忙……
就是她!那個比千軍萬馬還難以應付的姑娘
既懂得如何照顧好孩子們,又極需要工作賺更多的錢
他自以為是的向她提出要求,認為彼此能各取所需
卻完全忽略了她對他的莫名影響,愈來愈習慣她的存在
開始想入非非,全身還會竄流著觸電般的酥麻感
這下他再也無法嘴硬,不得不承認拜倒在她的裙下
同時猜想她應該不會討厭他,或許還有一點點喜歡他
只是她似乎有難言之隱,異常堅決的拒絕他的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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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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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2 17:56:40
楔子

  

  我叫黑小狼,顧名思義,就是一頭黑溜溜的小狼。

  

  想來我爹娘為我命名的時候,是希望我像狼一樣強壯又優雅,敏捷無出其右吧!

  

  命名真是一門大學問啊!這麼說來,祖父給我爹命名為黑大虎時,是希望他像山大王一樣威風凜凜嘍?給我叔叔命名為黑大熊時,不就是註定他會長得熊模熊樣……這樣好嗎?娶得到妻子嗎?姑娘們畢竟想嫁給一個人,而不是一頭熊吧!

  

  偏偏很不幸的……不,很慶倖的是,真的有母熊……不,是有個姑娘真的願意嫁給大黑熊……不,是黑大熊為妻,而且還為他生兒育女。

  

  這是怎麼樣的一段姻緣呢?噓……趁現在大人不在家,我就偷偷的學說書人講給各位聽好了。

  

  這故事,要從數年前的某個夜晚開始說起。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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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匿名  發表於 2011-9-2 17:57:10
第一章

  

  數年前

  

  夜闌人靜,夜涼如水。

  

  一抹嬌巧的人影自屋內溜出來,快步走入後花園,姿態之輕巧,並未干擾到一絲一分的夜色。

  

  人影來到一扇位置極為偏僻的小門前,耐心的等了又等。

  

  終於,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接著是開門聲。

  

  月光下,照出另一道男人的身影。

  

  四目相交,無聲的展開問答。

  

  你當真要跟我走?

  

  當真。

  

  不後悔?

  

  不後悔。

  

  片刻後,月亮再度從掩蔽的雲朵後面探出臉。

  

  後花園的小門已經洞開。

  

  四下已無人。


  ***

  

  數年後

  

  「別跑!你這小兔崽子,還敢跑……」

  

  「不跑是笨蛋,我才不會愣站著挨你打。」

  

  「你還知道自己該打?你承認老子的大花臉是你畫的嘍?」

  

  「我又沒否認。我畫得不錯吧?大熊。」

  

  「沒大沒小,叫啥大熊?叫我叔叔!」邊吼邊飛馳,一記小擒拿,黑大熊一把逮住一直跑在前頭的小男孩。

  

  小男孩登時哇啦哇啦亂喊。五歲的他,濃眉大眼,猛一看,和黑大熊有著七、八分相像。

  

  「我才不要叫你叔叔,你明明就是一頭大熊,有什麼好不承認的?大熊、大熊、大熊……嗚哇!」小男孩被男人從腰際的衣帶處拎了起來,懸空的小屁股挨了一巴掌。

  

  「沒教你點規矩,還真想爬到老子的頭上去了?叫叔叔、叫叔叔、叫叔叔……」

  

  一連巴了七、八掌,直到小男孩哽咽著叫了聲「叔叔」,黑大熊才肯放他下來。

  

  「好啦!哭夠沒?快點整理一下衣服,我要把你們送到王婆婆那裡去了。你那兩個妹子呢?」

  

  「嗚……她們還在睡……」

  

  「還在睡?我不是交代過你,要你每天醒來後就要叫醒她們?你今早幹什麼去了?」

  

  「嗚……畫臉……」

  

  「畫臉?」黑大熊一愣,哭笑不得。「也是,不然我這張大花臉是怎麼來的?唉……」

  

  拎著小男孩進屋,黑大熊暫時不理他,自顧自的打濕巾子,抹擦自己的臉。

  

  真不知道小男孩是用什麼樣的油彩畫的,他足足抹了三次臉才乾淨,還他原本的真面目。

  

  寬寬的額、濃濃的眉、炯炯的眼、高高的鼻,以及闊闊的嘴,這是一張很男性的、英氣十足的臉,也應當是一張時時刻刻都威風凜凜、自信滿滿的臉。

  

  可是現在他卻是一副疲倦又無奈的神情,什麼威風,什麼自信,均不復在。

  

  「唉唉唉……」

  

  一大早就歎氣,實在不是一件好事,可是除了歎氣,黑大熊實在找不出其他能夠宣洩此時此刻挫折情緒的好辦法。

  

  一旁的三名小孩看了,可就誤解個中含意了。

  

  「叔叔……」

  

  原來是方才的小男孩去而複返,不僅如此,他的身邊還多了兩個更小的女孩,三歲的雙生妹子,均是一臉不安的看著黑大熊。

  

  「你在歎氣……對不起,是小狼錯了,不該畫花你的臉,求求你別趕小狼出去,好嗎?嗚嗚……」

  

  「嗚嗚……」黑小狼一哭,另外兩個小女孩也跟著放聲哭號。

  

  「啊?我沒有要趕你們走。笨小狼,我可是你們的叔叔耶,我們可是一家人耶,哪有可能趕你們走?好啦!別哭了,趕快洗把臉,準備去王婆婆那裡了,別哭啦……」



  ***

  

  「結果他們哭了多久?」問話的聲音饒富興味。

  

  「兩刻鐘……」應話的聲音有氣無力,應話的人更是要死不活的趴在桌上。「如果不是我允諾會帶松子玫瑰糖回去,他們哪肯停下哭聲?更別說乖乖的洗臉換衣裳出門了。」

  

  「唉,可憐的大黑熊喲……」白照松玩笑似的伸出手,想拍拍他的頭頂。

  

  黑大熊避開,低聲吼道:「夠了,我討厭你說我可憐的那種表情,你根本就不會明白帶小孩有多累人。」

  

  「我怎麼會不瞭解?好歹我也是一個奶娃兒的爹,平日裡也抱過、哄過我家臭小子啊!」白照松反駁,「只是照顧過臭小子,我這才明白我家娘子平日有多辛苦,有多厲害。我扎手扎腳都還搞不定臭小子,她幾句話就管得臭小子服服貼貼……唉,說到底,還是女人家懂得怎麼樣照顧孩子。」

  

  「是啊!」心有戚戚焉,黑大熊點頭附和,「以前我瞧我大嫂忙進忙出,忙鏢局裡的生意,又要忙家裡的事,再忙都能手包辦所有的事,還能將我大哥服侍得無微不至……」

  

  不約而同的,兩人沉默了下來,開始追念故人。

  

  故人,指的是原本的黑鏢局當家黑大虎與其它的愛妻,也就是黑大熊的兄嫂。

  

  黑鏢局是一家祖傳的鏢局,格局雖小,卻很專精,換句話說,就是專門接洽一般鏢局不敢接的生意。

  

  一般鏢局所接的押鏢,不外是押送南北什貨、金銀珠寶,而黑鏢局押送的是天山千年雪參、南海鬥大夜明珠,那種強盜賊匪一看就眼紅,眼紅就動手搶的鏢物。

  

  黑鏢局接生意,走一趟動輒耗時三個月、半年,長達一年者亦有,護送鏢物可自天涯至海角,鏢物內容包嘍萬象,微小乃為一對會唱七十二種歌調的夜鶯,龐大到一座水上行宮遊舫,只要價錢談得攏,黑鏢局是使命必達。

  

  是故黑鏢局往往三年不接鏢,接鏢吃三年,這就是做專精押鏢的好處。

  

  可是凡事有好處,當然也有壞處。價錢高,代表風險也高。護送夜鶯,引來三個王爺與八名巨富眼紅,軟硬兼施行搶,黑鏢局至少有一打人手掛彩。護送水上行宮遊舫,遭到沿岸海盜奪船,黑鏢局為此犧牲兩名兄弟。

  

  不過只要有錢賺,殺頭生意照樣有人做,所以儘管大冒風險,黑鏢局仍屹立不搖的開門做生意。

  

  半年前,黑鏢局接下一趟鏢,鏢物是一對前朝五金珍瓷花瓶,一名江富商準備送到邊塞,贈予當地牧場主人的生辰賀禮,由當時的當家黑大虎夫婦親自押鏢。

  

  按經驗來看,這會是一趟有驚但無險的押鏢。雖然途中會有山賊窩匪虎視眈眈,甚至行兇搶奪,但是黑大虎夫婦同心,其利斷金,理應可以平安歸來。

  

  然而凡事都有變數,黑大虎夫婦這趟押鏢失了風,非但失鏢,還命喪黃泉,再也回不了家。

  

  剛好也押完一趟鏢歸來的黑大熊一聽聞兄嫂的惡耗,立即偕同副手白照松及底下的兄弟一路馳往邊塞,砍死下手的山賊,奪回鏢物,完成這趟押鏢,也告慰黑大虎夫婦在天之靈。

  

  然後責無旁貸的,黑大熊成為新一任的黑鏢局當家,同時一肩挑起照顧三名小侄子、小侄女的責任。

  

  對他而言,成為黑鏢局的當家,工作內容沒什麼太大的變動,可是一說到照顧三名小侄子、小侄女……

  

  黑大熊抱著腦袋,發疼了。

  

  「嘖嘖嘖,」看著老闆兼好友的舉止,白照松大搖其頭,「你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大熊。小狼他們都還那麼小,你又一天到晚在外頭忙,老是把小孩托給王婆婆照顧不是辦法……王婆婆的年紀都那麼大了,還能幫你照顧幾年?」

  

  「不然呢?」

  

  「簡單,你需要有個姑娘幫你照顧孩子與家裡,那就成親,娶個媳婦進門嘛!」

  

  「嗯,果然是個好主意。」黑大熊擊掌,表示同意,不過還有下文,「只可惜我媳婦目前還沒出生,我還沒得娶。」

  

  「什麼沒得娶,你黑大熊真要娶,今天放個風聲出去,明天媒婆就會踏破你家的門檻。」白照松大聲反駁,「說穿了,你只是和大虎哥一樣,沒找到知心姑娘是不肯娶的,你當我不明白哦?」他微微一嗤,隨即又感慨的說:「只是知心人難求,你現在又忙得不可開交,就先隨便娶一個入門,照顧三個孩子也好啊!」反正男人多的是三妻四妾。

  

  「算了吧!與其打這種爛主意,我寧願多花些銀兩請王婆婆照顧孩子們。」黑大熊回應,「如今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

  

  走一步算一步……但是連下一步都要走不下去時,又該如何是好?

  

  「搬家?」王婆婆突如其來的消息,讓黑大熊覺得自己的聲音空洞洞的,連腦袋也空洞洞的。「王婆婆,你要搬家?」

  

  「是啊!老身有個遠嫁京城的外甥女,近來給我這孤老婆子捎口信,說她夫家事業有成,她念著曾經受我照顧,問我願不願意讓他們接到京城照顧……唉,我是很喜歡小狼三個孩子,可是年紀愈大,體力愈衰敗,照顧孩子也愈吃力,如今有享清褔的機會,說什麼都不想錯過。」

  

  既然老人家都把話說得這麼明白了,黑大熊沒話好應,只能訕訕的問道:「王婆婆,你什麼時候走?」

  

  最好是等個三年五載,孩子們都更大了些。

  

  不過,當然不可能。

  

  「這十日內。」王婆婆一開口就打破他的奢望。

  

  「啊?」黑大熊頓時覺得日月無光。

  

  「可以的話,黑當家明天起別再帶孩子們過來了,老身還得騰出一些時間收拾行李。」

  

  「啊啊……」豈只日月無光,連蒼穹都黑鴉鴉一片。

  

  那天黃昏,就見一頭垂頭喪氣的大黑熊……不,是垂頭喪氣的黑大熊,帶著三個渾然不知煩惱、快樂嘻笑的小兄妹,從王婆婆家返回黑家。

  

  怎麼辦才好呢?若是沒有王婆婆替他在白天時候照顧孩子,他又能找誰呢?難不成真的要按照白照松的建議,隨便娶個女人來照顧孩子?

  

  心事重重又重重,他疏於注意四下動靜,直到身邊響起童稚的鼓噪聲才又回過神來。

  

  「糖纏!是賣糖纏的。」

  

  「叔叔,糖糖,吃。」

  

  「叔叔……」

  

  黑大熊定睛一瞧,這才發現他們已經來到市集附近,而且恰巧有好幾攤甜食,其中一攤正是糖纏小攤。

  

  「你們都還沒吃晚飯,吃什麼糖纏?」黑大熊本來是打算板起臉訓人的,可是一看見三張小臉頓時露出失望的神色,又心生不忍。「好啦!算了,買給你們便是。」

  

  「好耶!」黑小狼跑得最快,一下子就站到糖纏小攤的前面。

  

  這小子,將來練功時能這麼勤快就好了。

  

  「我要一枝糖纏。」黑小狼迫不及待的對糖纏小攤的小販說。

  

  「好。」守著小攤的是個頭纏布巾的姑娘,且出乎黑大熊意料之外的,是個年輕姑娘,聲音沙啞,略顯低沉,大半張臉容也被布巾遮蓋,約略只能看出秀巧的鼻樑,以及漾著水波濕澤的紅潤唇瓣。

  

  哎呀!黑大熊莫名的打了個哆嗦,不解自己全身從腳底逆流回頭頂的酥麻感是怎麼回事。

  

  不想了,他也走到小攤的前面,這才注意到一旁的牆角放了一隻大竹籃,裡頭竟然擺了個嬰孩,一邊啃小手,一邊對著來客流口水、傻笑。

  

  哇!原來年輕姑娘已經當娘了。黑大熊才這麼想著,便聽見年輕姑娘和黑小狼的對話。

  

  「你要一枝糖纏,是嗎?是要一枝大的、中的、小的,還是小小的?」

  

  「當然是大的,我是個大小孩了。」黑小狼驕傲的挺了挺小胸膛。

  

  「你要買枝大的當飯後甜食?」

  

  「沒有,小狼還沒吃飯。」

  

  「你叫小狼啊?還沒吃飯,就要吃一枝大糖纏?唉……」

  

  「阿姨,你為什麼要歎氣?」

  

  「因為阿姨聽見小狼的牙齒在哭啊!」

  

  哈!牙齒會哭?真是在騙小孩!黑大熊差點這麼說,可是仔細一想,她是在騙小孩沒錯。

  

  小孩也果然被騙,緊張了,「真的嗎?阿姨,你真的有聽見我的牙齒在哭嗎?」

  

  「嗯,它邊哭邊說,如果你吃了大糖纏後,肯定吃不下飯,只吃糖會害它發酸、鬧疼,疼到你會哭得慘兮兮,停都停不下來。」

  

  黑小狼完全被嚇到了,「那我該怎麼辦?」

  

  「你要先吃飯,吃完飯才能吃一枝小糖纏,這樣就不會鬧牙痛,牙齒便不會哭了。」說話的同時,年輕姑娘已經動手將一枝小糖纏以方紙包起,放到黑小狼的手中。

  

  「好,我明白了。」黑小狼如釋重負,又想起另外一件事,「那我的妹子們呢?」

  

  「她們啊……」年輕姑娘刻意低下身子,將另外兩個更小的紙包放在她們的手心。「她們就只能吃小小枝的糖纏嘍!乖,一樣只能在飯後才能吃,懂嗎?」

  

  「懂……」兩個小女孩似懂非懂,齊聲應道。

  

  黑大熊霎時大大的鬆了口氣,不管這年輕姑娘知不知道,但她可真是幫了他一個大忙,往往要叫三個孩子好好的吃光一餐飯菜是個頭大的問題,不過他有預感,今晚絕對不成問題。

  

  他充滿感激的看向她,「謝謝,這三枝糖纏多少錢?」

  

  年輕姑娘先是微微一愣,稍稍的抬起頭,在他還來不及看清楚她整張臉容時,又迅速低下頭。

  

  「五文錢。一枝小糖纏兩文錢,小小糖纏一文錢五分,兩枝合起來三文錢,所以總共是五文錢。」

  

  黑大熊的手立刻伸進前襟的暗袋,可是摸啊摸的,沒摸到半文錢,倒是摸出了一小塊碎銀。

  

  「這太多了,我找不開。」她遲疑的看著他掌心中的碎銀,不肯接過手。「不如這三枝糖纏當作是我請你的孩子們吃的好了。」

  

  「那可不成。」黑大熊才不想占他人便宜,靈機一動,「這樣好了,你再幫我包一枝大大大糖纏,碎銀給你,就算銀貨兩訖了。」

  

  年輕姑娘猶豫再三,終於按照他說的話,包了枝大大大糖纏,放到他等待的掌心裡。

  

  「謝謝光顧。」接過碎銀時,她低聲的說,卻再也沒有抬頭看他。



  ***

  

  第二天,黑大熊抱著瞌睡的腦袋在床上坐起來,腦海中的第一個想法是,該準備送孩子們到王婆婆那裡,接著才又想到王婆婆已經辭去照顧孩子們的工作,不覺長歎一聲,只想倒頭再狠狠的睡一覺。

  

  但是不行,他還是得起床,還是得打點三個小孩,還是得去黑鏢局上工、坐鎮。

  

  只是當他抵達黑鏢局的門口時,已經比平常時候足足晚了個把時辰。

  

  「大熊,你終於來了,西城首富正等著你……呃?」匆匆從鏢局的內堂走出來,白照松一見到他便呆住了。

  

  不只是白照松,鏢局裡正好在場的鏢師與閒雜人等都呆住了。

  

  就見黑大熊一副氣喘吁吁的模樣,一身原本合該是整整齊齊的黑色勁裝卻顯得凌亂不堪,而且還扛了三個行李在身上,倍顯龐大而笨重。

  

  行李一,是他挾在右邊臂彎下的雙生姊妹之一,正張惶的眨眼;行李二,是挾在左邊臂彎下的另一名小女孩,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行李三……

  

  「啊喳!馬兒快跑!」黑小狼高高的跨坐在他的肩頭上,兩條小腿不時的亂蹬,一下又一下晃打在黑大熊的胸膛上。

  

  可惡!黑大熊咬牙切齒。要不是他身強體壯,胸膛鍛煉得夠結實,這會兒不早就痛到倒地不起了?

  

  「黑小狼,你給老子安分點。」

  

  一手放下一個,待雙生子安全的落地,他再抓肩頭上那一個下來。

  

  這時,他瞥見打雜的小廝,要他過來。

  

  「乙兒,把他們帶到後院,看著他們。」

  

  一吩咐完,他也沒心思去理會小廝措手不及的模樣,注意力全都轉移到白照松先前所說的話上。

  

  「你剛剛說西城首富來了?我這就去見他。」

  

  「等一下,你過去之前,先整理一下頭髮和衣服,全都亂了。」白照松提醒他。

  

  「嘖,一天的開始就這麼亂糟糟的……」不只是頭髮和衣服亂了,黑大熊的心情也是亂糟糟的。

  

  而且還不只一天亂糟糟,第一天亂,第二天亂,第三天、第四天亂亂亂……

  

  「大熊,好兄弟。」白照松憐憫的端詳著「掛」在太師椅上的大男人,「你看起來活像一具屍體。」

  

  黑大熊一語不發。

  

  「而且還是一具大黑熊屍體。」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你再這樣下去是不行的,不可能邊工作一邊照顧孩子們。」白照松明白實話不中聽,可是仍然說了出來。

  

  「哪裡不行?我帶他們來鏢局裡,叫打雜的小廝看著就行了。」

  

  「鏢局出入的人多,是非也多,小狼他們還那麼小,你就不怕反而連累到他們嗎?」

  

  「這個……」黑大熊突然沒話好說。

  

  「而且你可知道,打雜的小廝想辭工了?」

  

  「什麼?甲乙丙丁哪一個?」

  

  「每一個。他們都說,在鏢局裡打雜還包括照顧孩子們的話,寧可辭工,再找新工作。」

  

  「照顧小孩會比挨刀搏命來得難嗎?」

  

  「你是想照顧小孩,還是挨刀搏命?」

  

  「……挨刀搏命,」黑大熊不得不沮喪的承認,「那的確比照顧小孩容易多了。照松,請代我向嫂子致上最高敬意。」

  

  「好,我會的。」白照松點了下頭,「但是我要找你談的重點不是這個。」

  

  「不然是?」

  

  「你需要娶個媳婦,好幫你照顧孩子們。」

  

  「照松,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不過我現在真的沒有成親的打算,倒是要找另一個照顧孩子們的人選比較要緊。」儘管是親如手足的朋友,黑大熊仍感微慍。

  

  「那還不如成親……」

  

  「你怎麼突然這麼關心我的終身大事?」

  

  「是我的妻子關心。」白照松吐實,「其實她有一個姑婆的媳婦的小妹……」

  

  黑大熊哭笑不得,「搞了老半天,你是想當媒人喔!」

  

  「不對,想當媒人的是我家娘子,我只是幫忙捎個口信。」白照松糾正道,歎了口氣,「但是我發現這個忙一點都不好幫。」

  

  「那你以後就別再提起……」黑大熊注意到打雜的小廝了兒慌慌張張的在門口現身,「什麼事?」

  

  「當……當家的……」丁兒突然哭了,「對不起,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什麼事情不是故意的?」黑大熊忽然變得警覺,「你不是在看著孩子們嗎?他們呢?」

  

  「小的實在是太累了,不小心打個盹,醒來之後,發現他們全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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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2 18:06:08
第二章

  

  成功,成功,成功啦!

  

  黑小狼不僅在心裡歡呼,還大剌剌的手舞足蹈,表達自己滿腔的歡欣鼓舞。

  

  哼,臭大熊叔叔,突然不再帶著他們去王婆婆家玩就算了,還硬是把他們帶到鏢局裡關起來,害他們整天無聊得要命,又沒有甜食可以吃……既然他不肯再帶他們去王婆婆家,那他們自己去總行了吧?

  

  因此,黑小狼很有耐心的等啊等,如今終於等到一個機會,趁理應負責照顧他們的打雜小廝偷懶的打盹時,便牽起兩個妹妹的手,悄悄的溜出後門。

  

  別看他只有五歲,這幾天硬是被臭大熊叔叔帶到黑鏢局時,已經記住怎麼從鏢局走回家的路。而一旦只要走回家,他便可以再憑著印象,從家門口走到王婆婆家。

  

  哈!瞧他多厲害,連臭大熊叔叔都比不上他。

  

  「哥哥,去哪裡?」雙生子之一扯了扯他的衣袖,可愛的睜大雙眼,眼底盡是好奇和信賴感。

  

  黑小狼陶醉在這樣的眼神之下,頓時覺得信心滿滿,「哥哥帶你們去婆婆家。」

  

  「去婆婆家!」

  

  聽到雙生子齊聲歡呼,更讓黑小狼相信自己所作的決定是對的。

  

  於是乎,一個五歲小男孩帶著兩個三歲小女孩出發嘍!

  

  他們從黑鏢局的後門出發,年幼的雙腿走了一陣子後就停下來休息,再走一陣子再休息,再再走了一陣子……

  

  黑小狼又停下來了,不過這回並不是為了休息,以便走更長遠的路,而是……他傻傻的瞪視著川流不息的人潮。

  

  「啊咧,這裡是什麼地方?」

  

  「啊咧,什麼地方?」雙生子有模有樣的學著他說話。

  

  除了川流不息的人潮外,還有各式各樣的店鋪、攤子,不少人在買賣東西,也彼此在討價還價。

  

  是市集啊!黑小狼想起來了,是上回臭大熊叔叔帶著他們來過的市集。

  

  一說到市集,他嘴裡的口水突然變得很多,想起上回嘗到的糖纏那甜蜜蜜的滋味。

  

  黑小狼立刻就把去王婆婆家的原先目標拋到腦後,帶著雙生子走入市集,想尋找上回曾光顧過的糖纏小攤。

  

  是在這邊嗎?還是那邊呢?

  

  很快的,他不得不承認一項事實:他迷路了!他帶著兩個年紀小小的雙生妹子,不知道往哪裡走才對。

  

  這項認知像一盆冰水,兜澆在他的頭頂,涼到他的腳底,腳步一頓,僵立在原地。

  

  就在這時候,一陣嬰孩的咯咯笑聲,以及隨之揚起的輕柔呵哄聲,傳入他的耳中。

  

  「小魚兒乖乖,往東遊;小魚兒乖乖,往西遊;小魚兒乖乖……」

  

  「啊,糖糖!」

  

  黑小狼才正想著這聲音好耳熟,雙生子之一就已經發出一聲歡呼,掙脫他牽著的小手,朝聲音來源處小跑步過去。

  

  「等一下。」他趕忙追上去,果然看見上回光顧過的糖纏小攤。

  

  「咦?是你們啊!」原本趁著客人稀少的空檔,偷閒逗玩嬰孩的年輕姑娘意外的看著這三個大駕光臨的小客人。

  

  「你好。」黑小狼鞠躬,有禮的打招呼。其實他是個乖小孩,真的,只有在面對臭大熊叔叔時例外。

  

  「你好。」有樣學樣,雙生子也跟著鞠了個躬。

  

  「你們好。」年輕姑娘叫做水兒,一手抱著嬰孩,一手握著嬰孩的小胳膊輕輕晃動。「來,小魚兒,和三位哥哥姊姊打招呼。」

  

  「小魚兒?」雙生子好奇的往上伸手,想摸摸嬰孩。

  

  「是啊!」水兒配合的蹲低身子,好讓他們與嬰孩面對著面。「他叫小魚兒,是會在水中游來遊去的小魚兒喲!」

  

  「魚,吃吃。」雙生子用指尖輕輕的戳了戳嬰孩的臉頰。

  

  「是啊!真正的魚,可以煮來吃,好好吃喲!別一直戳他,小魚兒會痛痛。」水兒嗓音低柔的說。

  

  「會痛。」雙生子立刻收手。

  

  「謝謝,你們好聰明,又好乖。」

  

  「嘻嘻……」任誰都喜歡被讚美,即便年僅三歲的小孩也是一樣的。「小鹿好乖。」雙生子之一開口。

  

  「你叫小鹿嗎?好可愛的名字。」水兒又讚美的說。

  

  「我……我叫小兔。」看到姊妹被稱讚,另一個小女孩趕緊開口。

  

  「噢,小兔耶!也很乖巧又可愛。」水兒也不吝給予她讚美。

  

  刹那間,黑小狼覺得好恨,「我的名字一點都不可愛。」

  

  「怎麼會呢?每個人的名字都是爹娘認真思考,認真決定的,怎麼會不可愛呢?」水兒笑了笑,「而且你上回也有將你的名字告訴過我,你叫小狼,不是嗎?你可知道這個名字好在哪裡嗎?」

  

  「我叫小狼很好嗎?」黑小狼懷疑的反問。

  

  「當然,狼是森林裡、草原上的王者,而且很呵護自己的家人。你爹娘一定是希望你可以好好的照顧你的妹子們,才會為你取這個名字。」

  

  「真的嗎?」黑小狼依然半信半疑。

  

  「真的啊!」水兒認真的回答,「而且小狼這個名字可是充滿了男子氣概。還是你想被命名為小鹿或小兔?」

  

  惡!黑小狼起了雞皮疙瘩,「我還是叫做小狼好了。」

  

  水兒微微一笑,此時才注意到一件事,「你們今天也來逛市集嗎?是和你們的爹一起來的嗎?」

  

  「我們的爹?」黑小狼一愣,表情一沉,還沒想到要如何回答,身旁的雙生子倒是搶著發話了。

  

  「爹爹不在。」小兔說。

  

  「娘娘不在。」小鹿也說。

  

  「不在?」水兒愣住,隨即發現黑小狼一臉無措,緊抿著小嘴,當下明白這不是個適合繼續追問的問題。

  

  她熟練的將嬰孩安放在一旁的竹籃裡,再轉回頭,笑看著三個孩子。

  

  「來,你們想吃糖纏嗎?」

  

  「想……」三個孩子發出渴望的歡呼聲,仰起同樣渴望的小臉看向她。

  

  突然,黑小狼想到一個重要的問題。

  

  「可是……我們身上沒有錢。」沒錢就沒辦法買糖纏了。

  

  「沒關係,你爹上次多給了很多錢,讓你們再吃個兩回糖纏都夠。」水兒一邊以細竹籤卷起濃稠香甜的糖纏,一邊回答。

  

  「我爹?」黑小狼先是納悶,繼而恍然大悟,「上次那個……那不是我爹啦!」

  

  「不是你爹?」水兒的動作頓住,微微瞠大雙眼,看著黑小狼,「不然他是誰?」

  

  「哼,他是臭大熊……」

  

  「臭小子!」一記咆哮打斷黑小狼準備展開的邪惡誹謗。「老子總算找到你們了!」

  

  喝!心尖兒一顫,水兒手中的細竹籤應聲掉落地上,同時聽到三個孩子哇啦哇啦的鬼叫聲,而那陣咆哮餘威猶存,繚繞於耳邊不散。

  

  「哇!救命啊!」黑小狼跳起來,一手抓住一個也跟著莫名其妙的尖叫的妹子,風風火火的尋找逃生路。

  

  「你們快過來。」水兒趕緊抱起竹籃裡的嬰孩,招呼三個孩子躲到她的身後,以自己的身子做為屏障,意欲保護他們。

  

  「黑小狼!」黑大熊正在盛怒中,表情當然好看不到哪裡,根根鬢髮像是猛獸鬃毛往外僨張,黝黑臉龐上的五官扭曲。「你居然給老子跑出來,還跑到這裡來?!」

  

  他衝了過來,然後在水兒的面前緊急停下腳步,怒火之外,擔憂突然釋放的感覺也占滿他全副的心神。

  

  換句話說,他根本沒注意到她那副母雞護小雞的架式。

  

  「你……你才不是我老子。」黑小狼這下子不怕死的從水兒的身後探出頭,吼回去,「臭大熊叔叔!」

  

  「你這臭小子……」黑大熊又被氣得半死。

  

  重重的抹了把臉,黑大熊擺出自認為最能恐嚇小孩的表情,「跟我回去,臭小子,回去之後看我怎麼剝掉你那層狼皮。」

  

  「我才不要跟你回去,回去會被你剝皮啊!」黑小狼對他吐舌頭,扮鬼臉,有屏障在身前,安心又大膽。

  

  然而被拿來當屏障的水兒,可就惶惶不安了。

  

  大熊叔叔?

  

  上次見到這個男人時,她是極盡所能的採取回避、不打照面的低姿態,現在不得不正面對峙,立刻感受到一股壓迫感。

  

  那股壓迫感,一半來自於男人高大魁梧的個頭,另一半則來自於他驚人又懾人的氣勢。

  

  那氣勢渾然天成,毋需張揚,看見的人自行退避三舍,就像是山林間的猛獸,一旦現身,不必放聲咆哮,其他生靈便一溜煙跑個精光,兩者道理是相同的。

  

  水兒其實也很想逃,但是懷中抱著一個,身後躲了三個,她不能丟下這些孩子不管。

  

  一想到孩子們,她便膽量橫生,秀氣的下巴往上一抬,「這位大爺,你嚇到孩子們……啊!」

  

  或許是一陣風突然吹來的關係,也許是她抬下巴的動作大了些,總之,不知道怎麼回事,她那原本纏在頭上的布巾竟然整個鬆了開來,害她梳攏高盤的一頭秀髮瀑布一般傾泄垂散雙肩。

  

  「哇……」黑大熊目不轉睛,對這初次見識的美景看呆了。

  

  「呀!」水兒卻是雙頰緋紅,慌張無比。

  

  而在她懷中的小魚兒渾然不知世事局勢的詭變,咯咯笑著,伸出小手,握住一束遮掩她右邊額角的秀髮,往旁邊拉開。

  

  「啊……」水兒神情倉皇,來不及阻止,只能讓自己的整張嬌容呈現在黑大熊的視線中。

  

  白膚、柳眉、水眸、秀鼻、紅唇……這般嬌容,再加上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任誰都會心神蕩漾,認定她是個美人胚子。

  

  但是,數道大大小小的疤痕破壞了那張理當完美無瑕的容顏。

  

  黑大熊雙目瞠大如銅鈴,看著那些疤痕。它們從她右邊額角上方,無情的、狠心的朝好幾個方向用力劃開,猙獰又鮮紅,盤踞在她的眉宇上方。

  

  「哇……」他忘我的伸出手,靠近她疤痕錯綜交雜的額角,「還會痛嗎?」

  

  水兒倒抽一口氣,下意識的往後傾身避開,隨即又想到身後的三個孩子,趕忙往前俯。

  

  一傾一俯之間,她的腳下重心不穩,一腳絆到了另一腳。

  

  「當心!」粗壯的手臂以意外敏捷的速度勾攬住她,納入懷中。

  

  「哇……」頓時失去屏障的三個孩子目睹這幕英雄……不,大熊救美時,有志一同的發出驚歎。

  

  「放開我!」鼻腔登時充斥著男性陽剛的氣息,水兒慌了,在他的懷中不停的扭動,意欲掙脫。

  

  「哇……哇……」因為她的動作,在她懷中原本還算乖巧的小魚兒受到驚嚇,哭了起來。

  

  如果只有小魚兒哭就算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雙生子也莫名的跟著抽抽噎噎,最後連黑小狼的眼眶都開始泛紅。

  

  莫名其妙,這是怎麼回事?黑大熊不禁傻眼。

  

  而更令他傻眼的事,還在後頭。

  

  「捕快大人,就是這裡,這廝流氓欺侮人家孤兒寡母,還欺侮到哭了。」某道指責的聲音響起。

  

  他們這才發現四下已經聚集圍觀的人群,從中間分開一條通道,幾名身穿官衙制服的捕快大步走過來。

  

  為首的總捕快一看見黑大熊,登時一愣,「黑當家,怎麼是你?」

  

  「對,就是我,我就是那個流氓啦!」黑大熊撇了撇嘴角,非常沒好氣的回話,隱含著濃重的自嘲意味。

  

  可惜總捕快沒聽懂,「這一定是哪裡有誤會,黑當家,你怎麼會是流氓呢?這裡究竟發生什麼事?黑當家,可否跟在下說個清楚?」

  

  水兒一僵,不覺害怕起來,隨即細細的思量。

  

  究竟是發生什麼事?

  

  她誤認為這個男人要對三個孩子不利,結果他卻似乎是焦急的找尋他們的人。

  

  而且從總捕快那敬重有加的口吻聽來,這個男人還有頭有臉,來頭不小……他會不會乘機對她不利?她要如何應付呢?

  

  不想還好,她愈想愈頭暈,身形不自覺的微微晃了一下。

  

  她身旁各式各樣的叫嚷聲響愈發響亮,更加深她暈眩的程度。

  

  尤其是這些聲響中,有一部分還是孩子們不曾間斷的哭聲,那一波接一波的哭聲剌激著她,讓她恍惚的重返過往的夢魘中。

  

  你不是愛我嗎?

  

  你從來都沒愛過我嗎?

  

  不要走!不要丟下我,不要走……

  

  太晚了,一切都太晚,太晚了……

  

  「太晚了……」毫無預警的,暈眩的程度達到極限,身軀一軟,她陷入昏迷的黑暗裡。



  ***

  

  「什麼?她沒病?沒病怎麼會突然暈倒呢?」對大夫把脈診斷出的結果,黑大熊露出狐疑的神情。

  

  「黑當家,這位姑娘是真的沒病,只是飲食少進,睡眠不足,導致精神不振,體弱氣虛,再加上一時之間受到某種刺激,才會暈了過去。」

  

  洪大夫長年為黑鏢局的各個鏢師治傷看病慣了,倒沒想過有朝一日會看見黑大熊急呼呼的抱著一個姑娘上門求診。

  

  更令他驚奇的是,黑大熊隨身帶著的四個小孩,最小的那個還得用抱的呢!

  

  長年與黑鏢局接觸,洪大夫自是知道其中三個較大的孩子是已故黑大虎夫婦的孩子,但是那個最小的呢?

  

  是眼前這個睡得沉熟的姑娘的?

  

  不對呀!她明明就是個……

  

  「大夫,既然她沒病,就不必吃藥嘍?」黑大熊站在床邊,俯視那張攢著眉頭的蒼白嬌容,只覺得心頭上有塊肉悄悄的絞痛了一下。

  

  飲食少進?難怪她這般瘦小。睡眠不足?難怪她會突然暈倒,嚇了眾人一跳。

  

  她暈倒時,他正提高著嗓門,回答總捕快的質疑,可是來龍去脈還沒能講到一半,他頸後的寒毛一豎,不假思索的轉身,伸手勾臂,及時抱住暈過去的她。

  

  這一抱,彷彿不僅僅是抱住她整個人輕盈的重量,也承受住她肩上所負的一切重擔……

  

  黑大熊當下也沒心思繼續回答總捕快的質疑,救人如救火,總捕快也同意萬事先暫時擱下,救人命當先,不但放他一馬,還指揮其他的捕快幫他開路,直奔洪大夫的醫館。

  

  「我可以開一些滋補姑娘身體的藥方,不過最重要的是三餐定時定量,而不用藥。」洪大夫說。

  

  「那就麻煩大夫把藥方開給我好了。還有,能不能請大夫的小廝幫我去黑鏢局捎口信?請二當家過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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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2 18:06:29
第三章

  

  終於,蒼白嬌容的主人發出一記軟軟的嚶嚀聲,小臉在枕頭上輾轉了幾下,長睫微顫,徐徐的睜開眼睛。

  

  水兒茫茫然環顧四下,直到發現不是身處在自己租賃的破舊小平房裡,嚇得趕忙從床上坐起身。

  

  她怎麼會在這裡?這裡又是哪裡?還有,小魚兒呢?

  

  最後一個問題才浮上心頭,便聽見房間外傳來一陣嬰孩哭聲,水兒不假思索的翻身下床,朝門口小跑步而去,房門卻在她抵達前被打開。

  

  「哇哇……哇嗚嗚嗚……」原本嚎啕大哭的小魚兒一看見她,激動的在黑大熊的懷中不斷的扭動,短短的小手臂朝她的方向伸直。

  

  水兒立刻上前,伸手接過小魚兒,「小魚兒乖,娘在這裡,不哭,不哭了,娘在這裡噢……」

  

  但是她哄了一會兒便察覺不對,試探的將小指指尖伸到嬰孩的小嘴前,立刻被一口含住。

  

  「我暈過去多久了?」為母則強,這句話不是沒有道理的,水兒現在就忘了她對陌生房間、陌生男人的畏懼,只專注於小魚兒的需要上。

  

  「大約兩個時辰吧!」

  

  水兒倒抽一口氣,「在這兩個時辰內,沒有人喂小魚兒吃東西嗎?」

  

  「呃……他是吃些什麼啊?」

  

  「飯菜、肉末、湯水……能來一碗米麩糊更好。」

  

  「知道了。」黑大熊趕緊跑出房間,請醫館裡的人準備。

  

  在這段等待的時間裡,水兒能夠做的,就只是轉移小魚兒的注意力。

  

  所以當黑大熊端了碗熱呼呼的米麩糊再度回到房間時,發現她一邊輕聲哼著、唱著,一邊抱著小魚兒在房裡來回走動。

  

  「一歲娃,一歲娃,愛哭愛抱愛笑笑,娘的心肝兒一歲娃……」

  

  那歌聲沙啞卻又柔軟如絲,不好聽卻又很順耳,黑大熊很矛盾的聽得著迷。

  

  水兒抱著小魚兒一轉身,這才看見杵在門口的魁梧男人,鬆了口氣,「你回來了。」

  

  「呃……對,我回來了。」黑大熊把手上的碗遞到她的眼前,「看,我先拿米麩糊過來了,飯菜和湯水待會兒有人再送來。」

  

  水兒雙眼一亮,但在伸手碰了碰碗緣後,又輕輕的皺起眉頭,「燙了點……請放到桌上。」

  

  「好。」黑大熊很乖的依照她的指示,將碗放到桌上,然後在她指定的椅子上坐下。

  

  「來,抱好喔!」她突然把小魚兒往他的懷裡一塞。

  

  「耶?」他不禁一愣,反射動作的收緊大掌,立即引起小魚兒抗議的啼聲,嚇得他又趕快稍微鬆開雙手。

  

  「來,啊……」趁此空檔,水兒舀起一匙米麩糊,吹了吹,再送到小魚兒的嘴邊。

  

  原來如此……黑大熊恍然大晤。

  

  她要他抱著小魚兒才方便餵食嗎?

  

  有道理,那他可要好好的扮演座椅的角色。

  

  黑大熊眼觀鼻,鼻觀心,正襟危坐,不敢亂動。

  

  水兒瞅他一眼,旋即又專注在餵食的工作上,直到一碗米麩糊喂了一半以上,小魚兒露出飽足的神情,她才將碗放到桌上,將嬰孩抱了過來。

  

  「之前多有失禮之處,水兒在此跟你賠不是,黑當家。」她一邊說,一邊抱著小魚兒行了個大禮。

  

  「不必多禮啦……咦?你怎麼知道我是誰?」黑大熊抓頭搔耳,有些慌張的反問。

  

  水兒微微頷首,「在城裡,有誰不知道黑鏢局呢?只是我以前未能有幸見過你,才會給你添麻煩了。」

  

  「我那三個侄子侄女才給你添麻煩呢!」黑大熊不好意思的說。

  

  「侄子?」水兒一愣,這才想起黑小狼都是如何稱呼眼前的男人。「臭大熊叔叔?」

  

  「哈哈……那臭小子就是這樣喊我的啦!不過我叫黑大熊,不是臭大熊喔!」這點非得澄清不可。

  

  黑大熊?大黑熊!黑小狼?小黑狼!她驀地想笑。黑家人的名字取得還真妙。

  

  「你叫水兒啊?這孩子叫小魚兒?嗯,魚兒在水中游,很好很好……」雖然她只是微微笑著,但是嬌容已泛出絕美的光彩,讓黑大熊登時失神、忘我。

  

  直到她不自在的避開他直勾勾的眼神,他才又回過神來,想到原本打算與她談論的話題。

  

  「水兒姑娘,請坐,我有事想跟你談談。」

  

  「是。」水兒謹慎的抱著小魚兒坐下,「不知道黑當家要談些什麼?」

  

  「我先問你,你家中除了你和小魚兒,還有些什麼人?你相公呢?」

  

  「家中除了我和小魚兒,並無他人了。」

  

  「你平日都是以賣糖纏為生嘍?還一邊撫養小魚兒?」

  

  「是。」

  

  「日子一定不好過,所賺的錢不多吧?」

  

  「黑當家,你問這些是要做什麼?」水兒提高警覺,整個人戒備著,像是隨時要抱著小魚兒逃走。

  

  黑大熊不明白她在戒備些什麼,但是對她的反問倒是老實的回答,「因為我有一個對你、對我都好的主意,就不知道你的想法如何了。」

  

  「什麼主意?」

  

  「是這樣的……」

  

  他將黑大虎夫婦逝世,王婆婆搬走等經過,一一講給她聽。

  

  「所以這下子你應該知道我最近有多麼煩惱了吧!天哪!一下子叫我照顧那三個孩子,倒不如叫我去押個三百趟鏢還比較輕鬆。那三個孩子一頑皮起來……」他誇張的打了個哆嗦,模樣十分滑稽。

  

  水兒不覺彎了彎嘴角,再度開口時,聲調也不再緊繃,「黑當家,你的主意是?」

  

  「我在想,既然你懂得如何照顧孩子。小狼他們也很喜歡你,你又需要更多的錢撫養小魚兒,所以我打算請你幫忙照顧三個孩子,一個月算二十兩銀,如何?」

  

  她輕輕的喘口氣,「這太多了。」她一個月賣糖纏賣最多時,也不過賺二兩銀子。

  

  「我倒是第一次看見有人賺錢多,不嫌少的。」黑大熊笑說。

  

  「這……並非事事都可以用錢打發。」水兒說得支支吾吾。

  

  「是沒錯,可是我想請你照顧孩子們,當然要付錢啊!如何?你願意接受這份差事嗎?」



  ***

  

  灼熱的陽光映照在眼皮上時,黑小狼無法假裝繼續睡下去,只好張開眼睛醒來。

  

  他討厭醒來,以前是因為喜歡賴床,之後雙親驟逝,就更討厭張開眼睛醒來,面對雙親不在的事實。

  

  所以黑小狼養成一個連自己也知道不好的壞習慣,那就是每天早上醒來後,都想辦法搗蛋,讓大熊叔叔為他傷腦筋,他才會很惡劣的覺得開心一點。

  

  那麼,今天要搗蛋些什麼才好呢?

  

  他踢開棉被,跳下床,光著腳走到門口,打開門,溜了出去。

  

  本來打算溜進黑大熊的房裡,再給熟睡中的叔叔畫張大花臉,但是當暖暖熱熱的食物香氣撲鼻而來時,黑小狼嗅了嗅,腳下方向一改,小跑步衝向廚房。

  

  他不知道有多久沒在家裡聞到食物烹煮的香氣……不,他知道的,是自從雙親驟逝,孩子們改由大熊叔叔負責照顧開始。

  

  衝到廚房門口,黑小狼看著眼前的景象,有些傻眼。

  

  有個男人背對著門口,坐在餐桌前,有個女子站在灶前,不停地忙碌著……

  

  這一幕,眼熟得讓他雙眼泛紅。

  

  「爹,娘……喝!」黑小狼緊急停下往前衝的腳步,但是人也已經來到餐桌旁,看清楚這兩個人。

  

  當然,這個男人不是他爹,而是他的大熊叔叔。女人也不他娘,而是……

  

  「阿姨?」黑小狼忍不住驚呼,耳邊傳來呼應的是屬於嬰孩的咯咯笑聲,這才讓他又注意到黑大熊懷中所抱的小魚兒。

  

  「喲,臭小子,你醒啦!」黑大熊說話的聲音響亮,「去洗把臉,順便喊你那兩個妹子起床,準備吃早飯。」

  

  「吃早飯?」黑小狼回過神來,愣愣的重複一遍,彷彿不明白這三個宇的意思。

  

  「是啊!一日之計在於晨,早上一定要吃得飽飽的,才有力氣做事。」水兒轉過身子,輕聲附和。她仍一如往常,頭上包著布巾,卻一點都沒影響到臉上笑容的溫柔與甜美。

  

  「阿姨,你……你怎麼會跑來我家裡做早飯?」饒是黑小狼機伶早熟,可是眼前發生的這一切,委實超出他所能想像的地步。

  

  「因為從今天起,你叔叔請我來照顧你們。」水兒以最簡單的字句說出事實,讓黑小狼能清楚的理解。「阿姨覺得要照顧你們的第一步,就是要讓你們吃早飯,一整天才能精神飽滿。所以現在快去喊小鹿、小兔起床,洗把臉後,再來吃飯,好嗎?」

  

  「好……」黑小狼呆呆的轉身,呆呆的依照她說的話離開。

  

  「那臭小子一副沒睡好的樣子,腳步虛浮。」黑大熊皺起眉頭,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別是著了風寒吧?」

  

  水兒淡淡一笑,「黑當家其實是很關心小狼的,又何必總是對他粗聲粗氣的,還喊他「臭小子」呢?」

  

  「他先老是喊老子「大熊叔叔」啊!」

  

  「那麼,黑當家是喜歡小狼喊你「大熊叔叔」嗎?」

  

  「怎麼會喜歡?老子像是被喊成一頭熊。」久了,人還真的會變成熊啊!

  

  「那麼,小狼又著迷會喜歡被你喊「臭小子」呢?他可一點都不臭。」

  

  黑大熊一愣,終於有點開竅了,「你意思是?」

  

  「只要你別再喊小狼「臭小子」,相信他也會慢慢的改善口頭上的禮貌,尊敬的喊你一聲「叔叔」的。」她循循善誘。

  

  「真的嗎?」黑大熊努力的想像著黑小狼尊敬自己的景象……嘿,好爽!他當下就決定要探納水兒的諫言。「好,老子就這麼辦。」

  

  「老子」也很難聽……水兒本來還想提醒他這一點,但是黑小狼已經夥同雙生子咚咚咚的跑過來,發出驚奇又歡樂的尖叫聲,她的注意力也就被轉移了。

  

  於是她負責照顧孩子的新工作,就此展開。

  

  白天,她黎明即起,簡單梳洗一番後,抱著仍然在沉睡中的小魚兒,從家裡一路步行到黑家。

  

  待她敲叩黑家人門時,小魚兒也差不醒了,精神很好的要前來開門的黑大熊抱抱。

  

  睡眼惺忪的黑大熊會一手抱過小魚兒,一手為她拉開大門,再陪著她到廚房準備煮早飯。

  

  這段不算長的時間裡,黑大熊總算半睡半醒的,眼皮強撐又往下掉,腳步有氣無力的拖著走……個知道這算不算是他的起床氣?

  

  一進到廚房,水兒便會生火,淘米煮白粥,他則癱坐在椅子上,努力讓自己清醒過來的同時,還得應付在他懷中亂扭亂蹭、咯咯笑叫的小魚兒。

  

  「好累喔……別再動了啦!小魚兒,你是都不會累的喔……」

  

  一直等到她把白粥煮好,他也才算完全的快複清醒,去喊三個孩子吃飯。

  

  用完早飯,黑大熊便精神抖擻的出門,朝黑鏢局出發,水兒則忙著做其他的家事與照顧孩子,一直到黃昏他回家為止。

  

  黑大熊有了一個新習慣,每天都會搭黑鏢局的馬車回來,再由她搭這輛馬車回家。

  

  白天他同意她自行前來黑家,但是入夜後,他可不同意她自行返家,太太危險了。

  

  「臭小子……不,我是說,小狼、小鹿、小兔,水兒阿姨要回去了,出來說再見。」黑大熊站在馬車打開的車門旁,轉頭朝屋子裡大喝。

  

  咚咚咚、黑小狼偕同雙生乎跑出來,依依不捨的開口,「水兒阿姨再見。」

  

  「明天見。」水兒總會再一次撫摸三個孩子的頭頂、臉頰,溫柔的笑說:「今晚也要乖乖的聽叔叔的話喲!」

  

  「哼,我才不要聽臭大熊叔叔……」

  

  「小狼。」水兒的聲音還是很溫柔,可是隱含的警告意味也很明顯。

  

  「好啦!」黑小狼顯然無法招架她的軟硬兼施,沒多久就屈服,改口道。「我會乖乖的聽叔叔的話。」

  

  嘿!一旁的黑大熊瞠目結舌。

  

  你好個臭小子!以前不知道糾正過你幾回,你老是嘴硬,不改口就算了,還總是頂嘴……可是現在你反倒是不頂嘴就算了。還肯改口?不是擺明著重視你水兒阿姨更勝過你叔叔?

  

  「乖。」水兒滿意又鼓勵的對黑小狼一笑,接著抬起頭,看向黑大熊。

  

  這真是非常神奇的一件事,明明她頭上包著布巾,遮去至少一半的臉龐,但他就是可以感受得到她溫柔但堅決的催促視線,裡頭滿含著期盼……黑大熊又怎麼能辜負這樣的期盼呢?

  

  「小狼好乖。」他扯了扯嘴嘴,有點彆扭,總算是將讚美的話語說出口,然後暗忖,她是不是也該讚美他一下?

  

  有那麼一瞬間,水兒微啟唇瓣,像是真的也要稱讚他乖,不過可能是及時想起他不是個孩子,而是個大男人,才又把話吞了回去。

  

  呿!黑大熊小小的不爽了一下,心頭莫名的酸了一下。



  ***

  

  當日子有了某種固定的型態,不斷的重複進行時,時光便如流水般消逝。

  

  如今,黑大熊已經很習慣一大早替水兒開門,讓她進屋,吃完她煮的早飯後,再到黑鏢局上工的生活。

  

  這時個很重大的改變,不過改變的也不只有這些。

  

  「你在看什麼?」黑大熊原本打算看些鏢局內的卷宗,可是受不了白照松若有所思的打量視線,索性暫時停下手邊的工作。

  

  「我在看你身上的衣服啊!」白照松解釋,「深藍色這件……我記得不是上回押鏢時被劃破一道挺大的口子,你不是說就扔在家裡不管了嗎?」

  

  「是啊!不過水兒又把它找出來,還把口子縫好啦!」說到這,黑大熊可樂了。「瞧,像不像變成新的了?」

  

  白照松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又開始打量他。

  

  「你又在看什麼?」他身上難道爬滿了蟲?黑大熊突然覺得毛得要命。

  

  「看你的頭髮,看你的鞋子……它們都看起來乾乾淨淨、整整齊齊的,天可憐見,你真的是那個長得像大黑熊的黑大熊嗎?你的熊模熊樣到哪裡去了?」

  

  「白照松,我有那麼差勁嗎?」

  

  「喲!你竟然連,「老子」的不雅自稱都改掉了?不,這不是黑大熊,這不是黑大熊,這不是……嘿!」白照松及時閃過踹過來的長腿,可見有人真的火大了。

  

  兩個男人在屋裡過招,拳來腳去,幸好都還頗為克制,僅施兩分力道,家俱也先被掃到一旁,波及不大。

  

  沒多久,白照松虛晃一招,讓黑大熊一拳硬生生的打中他的下巴,結束這場過招。

  

  「喔,痛。」他微微抽了一口氣。

  

  「你活該。」黑大熊冷哼。

  

  「廢話,我當然知道。」白照松回嘴,「不然你以為你這一拳揍得到我嗎?」

  

  「你幹嘛要故意惹毛我?」

  

  「只是好奇嘛!」

  

  「好奇什麼?」

  

  「好奇你家裡的女人改變了你多少。」

  

  「我家裡的女人?」黑大熊一愣,慢了半拍才明白他是在指誰。「水兒?」

  

  「不然還會有誰?」

  

  「拜託,水兒只是我請來照顧孩子們的姑娘。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我有嗎?」白照松可不同意他的話,搖搖頭,「是你這隻大黑熊後知後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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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2 18:06:53
第四章

  

  黑大熊並沒有把白照松的一席話放在心上,直到黃昏回到家為止。

  

  「啊!叔叔。」蹲在門前,探著小小花朵玩耍的雙生子,歡歡喜喜的跑過來迎接他。

  

  「你回來啦!叔叔。」黑小狼從屋裡門內探頭出來。

  

  看到孩子們,他當然很高興,但是發現自己仍然在找尋著。

  

  「你們的水兒阿姨呢?」

  

  「我在這裡。」回應他的問話,水兒從孩子們歡樂的身影後緩緩的現身,手上抱著小魚兒,布巾遮去她大半的嬌容,裸露在外的紅唇微微上揚,「歡迎你回來。」

  

  除了每次見到都會竄流全身的酥麻感,黑大熊發現自己的心臟竟然也開始亂跳,撞擊力道之猛烈,讓他下意識的伸手按住胸口。

  

  咚咚隆咚鏘……咚咚隆咚鏘……咚咚隆咚……

  

  「黑當家?」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他的回應,水兒困惑的看著他杵在原地,一動也不動,一手牢牢的按住胸口的怪異模樣,當下慌張了起來,「黑當家,莫非你的身子不舒服?是胸口嗎?」

  

  不舒服?這麼說也沒錯啦!

  

  「我只是心臟跳得很快……呃?」

  

  不等他把話說完,水兒動作迅速的把小魚兒往黑小狼的懷裡一塞,幾步向前,雙手揪住黑大熊的衣襟,側著臉,耳朵貼上去。

  

  咚……咚咚咚……耳膜瞬間充斥更大聲的心跳聲,而且還亂了節奏,彷彿心臟就要從胸口直接跳出來,好可怕啊!

  

  頻頻深呼吸,一簇熱燙燙的火花卻從他的胸前……不,更正確一點的說法是,從她耳朵貼住的那一處開始燃燒,燒得他神昏魂醉、面紅耳赤,燒得他達到意識混沌之極時,反倒突然領悟到某件事實,清醒的回過神來。

  

  他已經習慣,而且不能想像沒有水兒的生活。

  

  他每每看見水兒,總是全身竄流被雷電觸及似的酥麻感。

  

  他還會為了她輕輕的微笑,心臟狂跳得無法克制,現在更不由自主的在腦海中拚命想像她那張紅潤的小嘴親吻起來的滋味。會是軟綿綿的呢?還是富有彈性的?還是濕潤的?還是火熱如焰的?

  

  「天啊!你的心跳又更快了。」哪裡曉得他正想入非非,心跳不加快才奇怪。水兒猛地抬起頭,嬌容刷白,「你別動……不,我先扶你坐下來,再幫你去喊洪大夫。」

  

  太過慌張,她也忘了平日總是恭敬的喊他一聲「黑當家」,急切的交代完畢,並扶他進屋坐下後,便想朝門口奔去。

  

  黑大熊及時拉住她,「等一下,你冷靜一點。」

  

  太慢了,水兒已經整個人慌了,沒聽到他說了些什麼,或者應該說,根本沒注意到他在說話。

  

  「不能等!要趕快找大夫來診治,我要趕快去找大夫……嗯!」

  

  眼見無法以一般的方法阻止她,情急之下,黑大熊探取了另一種出自本能的方法。

  

  他拉她入懷,抱住她,吻住她。

  

  水兒好不震驚,瞠目張嘴。

  

  他熱燙的舌頭乘勢探入,佔領她小嘴裡每一寸柔軟,霸道的纏住她的丁香小舌,強迫她接受他的濡沫,一絲銀色的唾液從四片唇瓣相交的地方悄悄的滴落。

  

  但是對他而言,這個吻不過是小菜一碟,只稍稍墊了胃,而且讓他更加饑渴。

  

  黑大熊一手按住她的頸後,另一手往下滑至她的圓臀,煽情的壓向自己的下腹。

  

  「不!」火熱的接觸讓水兒回過神來,羞窘交加的發現自己竟然當眾貼在一個男人的身上,縱使是他動手的,仍讓她無地自容。

  

  尤其是當她的眼角餘光瞄見黑小狼抱著小魚兒,和雙生子站在一起,眼瞪得大大的看著的時候,這才想到孩子們和負責駕駛馬車的打雜小廝也在場,也都目睹了這一幕。

  

  「不……嗚……」她發出羞憤的啜泣聲,淚水滑落臉頰。

  

  黑大熊愣住,然後鬆開手。

  

  水兒立刻掙脫他的懷抱,衝向黑小狼,抱走小魚兒,低著頭,並加快腳步。

  

  一直到她無視鏢局馬車的存在,擦身走過,還開始小跑步,黑大熊才意識到她竟然想走回家,趕忙飛身追上去,擋在她的面前。

  

  「等一下。」

  

  不理他,她往左邊一閃,他就跟著往左邊一閃,她再往右邊一閃,他又跟著堵住她。

  

  最後,她停下腳步,僵立原地,一語不發,像是跟他杠上了。

  

  黑大熊頭痛了,因為眼下這情勢,因為眼前渾身散發出羞噴與倔強氣息的姑娘,比千軍萬馬的氣勢還來得更難以應付。

  

  「水兒,你可不可以抬頭看我?」他以最和緩的聲調與她說話。

  

  她裝作沒聽見,反倒是小魚兒聽見他的聲音,啊咿呀呀的回應。

  

  「水兒……」一連問了三次,他只得放棄這個問題。「好吧!既然你不肯抬頭看我,那就算了,但是你不能就這樣自己走回家,讓鏢局的馬車送你回去。」

  

  水兒停頓了一會兒,轉過身子,低垂著頭,上了馬車。

  

  打雜小廝儍眼的看著所有的經過,直到她坐上馬車後,才大夢初醒似的眨眨眼,準備揚起手中的焉鞭。

  

  「等一下。」黑大熊又改變主意了,「乙兒,你下車,留下來照顧孩子們。」他想跟她多相處一陣子,想親自送她回去。

  

  嗚嗚嗚……可憐的乙兒根本沒有反對的餘地,只能乖乖的被趕下車,乖乖的目送黑鏢局當家在一記大暍聲中起程。

  

  黑家與水兒家的相隔距離並不算遠,她就在市場後面租了一間小小的舊屋子棲身,大約一刻鐘後便可抵達。

  

  但是黑大熊刻意讓馬兒學牛走路,喀噠、喀噠、喀噠……對,他知道這樣是在侮辱這匹號稱可以一日千里的神駿,可他就是想與水兒多點相處的時間,哪怕只有眨眼的片刻。

  

  好吧!他現在如願以償,與她相處啦!儘管一個坐在車裡,一個坐在車外,一個不說話,另一個則努力的找話說。

  

  「那個……水兒。」黑大熊決定拿孩子們當話題,「小狼最近長胖了些,小鹿和小兔說話更流利了,小魚兒爬行爬得挺好的,應該很快就學會走路。還有,你知不知道我大哥是怎麼為孩子們命名的?他覺得自己「大虎」這個名字太霸氣,殺氣太重,所以絞盡腦汁想了一堆小狼、小鹿、小兔等名字備用,不過可惜的是,只用了其中三個,我大哥和大嫂就……」

  

  喉頭突然哽咽,他必須連連吞咽,才又能找得回聲音說話。

  

  「總之,還有一堆備用的名字就是了。」

  

  他不知道她有沒有在聽他說話,沒有也好,方才他軟弱了一下下……那可不行,黑鏢局的當家是不能夠軟弱的。

  

  不論走得再慢,路也總是有走完的時候,馬車終於走到市場,再繞到市場後方,在一條小巷子口停下來。

  

  一切都那麼剛剛好,已經變得昏暗的天空開始飄起小雨。

  

  「哎呀!」黑大熊立刻跳起來,迅速下車,為水兒打開門,「趕快。」

  

  同一時間,雨勢火速加大。

  

  沒有傘,他急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如果只以抬起的手臂為他們擋雨,其實跟直接淋雨也差不了多少……

  

  他的腦筋急急一轉,有了!

  

  水兒下車,雙腳才著地,一片黑影便兜頭罩蓋下來。

  

  原來是黑大熊褪下上身的衣衫,拿來當傘用了。

  

  她不禁震躡住了,不曾有人如此呵護過她,為了怕她淋濕,而不借冒可能染上風寒的風險。

  

  除了他,黑當家……

  

  「快走啊!雨愈下愈大了。」黑大熊連聲催促,在滂沱大雨中,大手扶著她的腰,讓她貼著之極的身側,帶著她走。

  

  水兒抱著小魚兒,靜默不語。

  

  他一路碎碎念,「這路怎麼這麼窄?路這麼窄害得車子駛不進來,車子駛不進來就只能用走的,用走的不就註定淋到雨?哎,你名字叫做水兒,真淋了雨會不會化掉?哎哎,那就糟糕啦!」

  

  她忽然覺得好笑,靜靜的聽著他先碎碎念「巷子這麼窄」後,再碎碎念「天公不作美」,最後竟然碎碎念的自我責備。

  

  「早知道會下雨,我就該帶把傘出來,就不會害你和小魚兒淋濕……」

  

  水兒聽著他的碎碎念,滂沱大雨中,半點寒意也沒有,不斷散發的男人體熱溫暖了身側,予人一種心安神寧的感受。

  

  小魚兒一定也有相同的安心感吧!因為他自始車一終都乖乖的窩在她的懷中,玩著小手,不吵不鬧,彷彿知道身旁的男人會為自己遮風擋雨,自己再安全也不過。

  

  黑大熊兀自碎碎念個不停,「乾脆鏢局裡的每輛馬車上都放一把傘,以備不時之需好了,我……啊,到啦?」

  

  沒錯,是到了,他們一行三人已經走到水兒的小屋前。

  

  黑大熊還在怔愣,水兒有禮的福身,便轉身準備開門入屋。

  

  「等一下。」他看著她的背影,「你明天還是會來照顧孩子們吧,」

  

  水兒沒應聲,但是頭微微一點。

  

  那就當她應「是」了。黑大熊又說。

  

  「對不起,我先前不該輕薄你。」

  

  她還是沒應聲,又是點了下頭。

  

  她接受自己的道歉了?好!他乘勢追擊,「雖然我不應該輕薄你,但我是誠心誠意……」

  

  呃……這麼說好像不太對?輕薄還分什麼誠心誠意?

  

  黑大熊試著換個說法,「也就是說,我不是那種隨便輕薄姑娘的人……」

  

  這麼說就更奇怪了,難不成水兒是「有幸」成為被他輕薄的姑娘?

  

  天哪!他不說還好,愈說愈出錯。

  

  黑大熊索性直接切入重點,「我是喜歡上你,才會抱住你,親吻你,如果你也不討厭我的話。願不願意嫁給我?」

  

  「黑當家!」水兒終於轉過身子,低聲喊道。

  

  儘管他那突兀的親吻,以及平日所表現出來的好感對待,也讓她隱約感覺到他的心思與情意,不過聽他如此大剌剌的說出口,讓她備感震驚。

  

  「嫁給我,我會每天回家吃飯,好不好?我會把每個月的收入花紅交給你打點,好不好?我會把小魚兒當作親生兒一樣疼愛……不對,他是你生的,我一定會更偏疼他,好不好?等孩子們都長大了,把黑鏢局交給他們,我們就可以駕著馬車到處去玩,看遍天下的美景,好不好?」

  

  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水兒因為他口口聲聲的問話而心神激蕩,凝視著眼前上身赤裸,又被滂沱大雨淋得濕透的粗擴男人。

  

  半晌,她重重的閉上眼,承認自己心中某道高築的柵欄已經被他擊破,但是……

  

  「我……我不能。」

  

  明明已經動情,但是她絕對不能承認,現在不能,以後也永遠不能。

  

  「什麼?」黑大熊眼力再拙,也看出她已經動容、動情,所以對她張口竟是說出拒絕的話語,大吃一驚。

  

  「我不能……我不能……」水兒喃喃,迅速轉身,開門入屋,僅留一串輕語於雨幕中,「我不能啊……」



  ***

  

  「什麼叫「我不能」啊?」白照松搓著下巴,沉吟的說:「按常理而言,姑娘家拒親,不外乎是「我不願」或「我不肯」,要不就是「我已經有心上人」、「非君莫嫁」,我倒還是第一次聽見「我不能」的說詞。」

  

  「你現在不就聽見了?」黑大熊的上半身趴伏在桌上,有氣無力的回應。

  

  「是啊!現在是聽見了,真是增長見聞。」

  

  「你是不是朋友啊?淨在老子的傷口上灑鹽。」

  

  「啊!你又變成「老子」啦,我前陣子還滿感動的,以為水兒讓你改掉這個不雅的自稱了。」

  

  「給老子閉嘴……」這原本該是雷霆萬鈞的斥喝,可惜他現在氣餒神萎,氣魄全無。

  

  「好了啦!你這「老子」振作點,被姑娘拒親又不是天要塌下來,沒有必要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白照松繼續搓下巴,「不過這可就怪了……按理說,你有家產、有事業、有才幹,長相雖然有點難看,活像一隻大熊……好,言歸正傳,你應當算是姑娘家心中願意結親的好郎君,為什麼水兒卻拒親了?」

  

  「老子怎麼知道為什麼啊!」被說到痛腳,黑大熊一時氣憤,拳頭重重的捶了下桌面,桌子應聲裂開。

  

  喔!這可不妙,大大不妙!白照松謹慎的看了眼倒楣的桌子,儘快說出他的看法,「我想水兒姑娘之所以會拒親,有三個可能,一,她仍然愛戀著以前的丈夫;二,她對你毫無情意;三,她有著難言的苦衷……依你所見,會是哪一種?」

  

  黑大熊精神一振,「依老子所見……一定是第三種。」

  

  之前他親吻她時,除了感受到她的柔軟甜美外,也可以察覺到她蘊藏的熱情,再者,他幾乎不曾聽她提過有關丈夫的事。既然不是一,也不是二,就只剩下她有難言苦衷的第三種情況了。

  

  「她會有什麼樣的苦衷?好,老子這就回去問間她。」

  

  「等一下,你覺得你這樣回去,直接問她「你有什麼不能嫁給我的苦衷?」她會據實回答的機率有大?」白照松及時提醒道。

  

  「那我該怎麼問?」

  

  「嗯,你應該這麼問……」眉頭一挑,白照松湊近黑大熊,開始面授機宜。



  ***

 

  一整天,水兒心神難寧。

  

  儘管她一如往常,仍然一大早便來到黑家,打點大大小小的家事,照顧孩子們,但是心思全都懸掛在黑大熊的身上。

  

  跟平常一樣,他仍然親自前來為她開門,但是跟平常不一樣的是,他並非睡眼惺忪,而是因為徹夜未眠,雙眼佈滿血絲,清醒的為她開門。

  

  開了門,雙雙打照面,默然無語,水兒下意識的低下頭,真的不知道如何面對昨天拒絕嫁給他的男人。

  

  幸好他並末提起昨一大的事,只是說了聲「我先走了」,連早飯都沒吃便出門。

  

  因為窘迫,也因為手足無措,水兒就那樣低垂著頭,杵在原地,不若以往含笑的倚門目送,叮嚀他一句「凡事小心」,而是直到聽見他帶上門的聲響,才悵然抬起頭。

  

  孩子們似乎也感受到她低落的情緒,一整天都乖乖的,連小魚兒都小小聲的哭。

  

  也幸好他們這麼乖,否則她含在眼眶裡的淚水隨時都可能滾落,當著這些孩子的面出醜。

  

  時光飛逝,水兒自沉思中回過神來,一抬頭,看見滿窗晚霞,竟然已經是黃昏時分。

  

  「這麼晚了……」她低聲驚呼,匆匆煮晚飯,深怕黑大熊隨時會回來。

  

  奇怪的是,直到煮好的飯菜都放在桌上擱涼了,大門外依舊沒有響起耳熟的車馬聲。

  

  怪了,水兒納悶著,黑大熊不會是個莫名其妙晚歸的人啊!會是被什麼事耽擱了?

  

  咬了咬唇,她走到門口,往外張望,好一會兒才回到桌邊坐下,但是沒過多久又起身,重新走回門口。

  

  看著她不知道第幾回起身,原本抱著小魚兒,乖乖的坐著等的黑小狼趕快開口,「阿姨,可不可以吃飯了?」

  

  「吃飯。」小鹿說。

  

  「餓餓。」小兔也說。

  

  「哇哇呀呀……」就連小魚兒也咿呀出聲。

  

  水兒這才想到孩子們可能餓壞了,「噢,當然,你們先吃吧!」

  

  她趕忙為他們添飯盛湯,喂小魚兒吃東西。

  

  等喂飽了小魚兒,她抱著他,又開始等門。

  

  「阿姨,你不吃嗎?」黑小狼發問。

  

  「我再等等,你叔叔……應該就要回來了。」水兒心下卻不是那麼肯定。

  

  事實上,她著實擔心黑大熊會不會因為不想再看見她這個拒絕他的求親的姑娘,索性不回來吃飯,甚至晚回來?

  

  這個想法雖然荒謬,卻不無可能。

  

  果真如此,那麼她是否該考慮辭去照顧孩子們一事?



  ***

  

  夜幕低垂,孩子們也都吃飽了,水兒不知道第幾回朝門外張望時,看見一輛點著兩盞燈的馬車駛來。

  

  她鬆了口氣,看著馬車愈駛愈近,卻在看清楚駕駛座上的男人臉孔時,露出驚詫的表情。

  

  那個人不是黑大熊,卻熟門熟路的在黑家門前停下馬車。

  

  他是誰?水兒不禁猜臆著。

  

  站在她身旁的黑小狼驚呼出聲,「白叔叔,怎麼會是你?」

  

  白照松一臉煩惱,此時擠出難看的笑容,「好一陣子不見了,小狼,你長大了不少。」接著正色的看向水兒,「你就是水兒姑娘吧?在下白照松,是黑鏢局的二當家。」

  

  「幸會。」水兒忙不迭的回稽。

  

  「水兒姑娘,因為大熊身體有恙,留在鏢局裡休養,所以由在下負責送你回去,順道帶孩子們到鏢局裡照顧。」

  

  水兒嚇了一跳,「黑當家病了嗎?怎麼會?」

  

  「洪大夫把過脈,說他是淋雨受涼,著了風寒。」

  

  啊!她重重的咬住下唇,覺得愧疚。

  

  聽起來分明就是她害的,要不是昨日他脫下上衣給她遮雨,哪有可能會著了風寒?

  

  既然是她害的,她得負責才行。

  

  思忖片刻,水兒已經作了決定,

  

  「二當家,請你也帶著我一起去鏢局吧!」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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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2 18:07:19
第五章

  

  愈強壯的人愈不容易生病,相反的,一旦生起病來總是特別嚴重。

  

  黑大熊正是如此,躺在床上,身上蓋著一條又一條的厚棉被,臉色潮紅,雙唇卻發白,還不時發出小小的呻吟聲,可見病得不輕。

  

  「黑當家……」站在床邊,水兒好不心疼,恨不得能幫他分擔痛苦,伸出手碰觸他的臉頰,不禁大吃一驚,「好燙啊!」

  

  「來人,快打濕巾子,給黑當家擦臉祛熱。」一旁的白照松大聲下令。

  

  幾個打雜的小廝不敢怠慢,立刻照辦。

  

  水兒總覺得那幾個小廝的動作粗魯得很,與其說是給黑大熊擦臉,不如說是在磨銅鏡,饒是大男人的臉皮厚又粗糙,上面也添了幾許紅痕。

  

  再也看不下去,她轉身,看著白照松,「二當家,還是我來吧!」然後自動自發的擰了條巾子,走向床畔。

  

  小廝們都怔住了,白照松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退下,就這樣順理成章的讓水兒接手照顧黑大熊。

  

  半個時辰後,房間裡只剩下他們兩人。

  

  水兒端坐床頭,躺在床上的男人像是高熱緩和了,嗯的一聲,虛弱的張開眼睛。

  

  「黑當家?」水兒心下一喜,「你清醒了嗎?太好了,身子可還覺得難受?」

  

  「你……水兒?」黑大熊的嗓音沙啞,一臉呆滯遲鈍,「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聽說你病了,來看你。」她一邊回答,一邊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發現熱度冷卻不少,這才安心。

  

  「你來看找……你真的來看我?」他反覆喃喃,「真沒想到你會肯來看我……我還以為你討厭我,又怎麼會來看我……」

  

  「我不討厭你啊!」水兒急急反駁,「你怎麼會認為我討厭你?」

  

  「因為你坐得離我這麼遠,不肯靠近我……」

  

  床頭算遠嗎?

  

  她立刻起身,坐在他的身旁,「這樣夠近了嗎,」

  

  「夠近……」近到他似乎可以聞到她身上和頭髮的香味,大手癢得想攀上她的腰肢。「可是你都不替我探探額頭的溫度、聽聽心音,果然是討厭我的……」

  

  不等他把話說完,她的小手貼上他的額頭,再俯下頭,小臉貼靠他的左胸口,「你瞧,我並不討厭你。」

  

  黑大熊被她表示證明的舉動嚇到,半晌才又找回聲音,「嗯……你……真的不討厭我?」

  

  「對。」

  

  「不討厭我……也就是喜歡我嘍?」

  

  「對……」她反射性的回答,隨即發現有點不對勁。

  

  為什麼才沒過多久的時間,黑大熊的聲音不再嘶啞,臉色不再紅燙,整個人充滿了活力,

  

  水兒心下一凜,極欲抽身。

  

  他的動作卻比她更快,雙手環住她的腰肢,龐大的身軀翻轉,將她壓在底下。

  

  她的臉蛋一陣紅,一陣自,震驚更勝羞惱,從來沒想過黑大熊會對她使詐,還成功的騙了她。

  

  但是事實就發生在眼前,他甚至還以居高臨下的姿態,凝視著她,一再追問原先的問題。

  

  「既然你不討厭我,喜歡我,為什麼又不肯嫁給我?」

  

  「我……我就是不能嫁給你。」

  

  「為什麼?莫非你還忘不掉你的丈夫?抑或你有新的心上人了?還是……」黑大熊想到一個很可怕的可能性。「你喜歡女子更勝於男子?」

  

  「天啊!」水兒難以置慣的睜大雙眼,「黑大熊,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啊?」氣結之餘,她早已將對他的有禮尊稱拋諸腦後。

  

  沒想到平日柔靜如水的她也會有如此活潑的一面,他一時之間恍惚,她乘機逃離他的身下,下了床後卻沒奪門而出,反而下定決心似的站在床邊,站在他的面前。

  

  看著她那決斷的神情,黑大熊心生不安,反省自己是不是犯了大錯,不該聽信白照松的話,裝病耍詐逼婚?

  

  遇剛則剛,遇柔則柔,他早該知道,水兒這般性子,面對他的所作所為,她會……

  

  「黑大熊,你是真心向我求親嗎?」她一臉嚴肅。

  

  「是。」他精神一振,認真的回答。

  

  「就算我破了相,臉上有醜陋的傷痕?」

  

  「那只是傷痕,你還是很漂亮啊!」

  

  水兒像是沒聽見他的真心讚美,逕自往下追問,「就算我帶著小魚兒這個拖油瓶?」

  

  「我說過了,我會將小魚兒當作親生兒一樣疼愛。」

  

  「就算我……」她一頓,「不是清清白白的姑娘?」

  

  黑大熊糊塗了,「你怎麼會不是個清白姑娘?呃……如果你是說你成過親,有了小魚兒……」

  

  「不是那樣的。」水兒雙手握拳,鼓超勇氣說下去,「我……是個花娘。」

  

  他一時之間沒能反應過來。

  

  花娘?賣花的小姑娘?當然不是!她的意思是……

  

  「妓院?花娘?」他艱澀的吐出那代表不雅的、墮落的字眼。

  

  「對。」水兒心寒的看著他人為震驚的神情,「我曾經在秋月城的妓院裡待過兩年,清白不再,而且是抱著小魚兒趁夜逃出來的花娘……你還想向這樣的我求親嗎?」

  

  「怎麼會……」黑大熊努力從混亂的思緒中回過神來,「我不……」

  

  「我就知道!」她猝然打斷他的話,有些歇斯底里的笑著,「我就知道,天底下怎麼可能會有人接受這樣的我?一個破了相的醜花娘?哈哈……」

  

  「水兒,我的話還沒說完。」他抓住轉身欲離開的她,神情十分認真,「我的確不知道你先前做過些什麼,而且你也得給我一點時間消化你說的話。好,言歸正傳,原來你沒有成過親,是個從妓院逃走的花娘,還是抱著小魚兒一塊逃走的……到目前為止,我有沒有說錯?」

  

  「沒……沒錯。」被他板起的臉孔嚇到,水兒下意識的回答。

  

  「既然你會逃。就表示你不是自願做花娘的。既然你不是自願做花娘的,就不算是真正的花娘。既然你不是真正的花娘,又沒有成過親,我就看不出你有什麼理由不能嫁給我。既然你沒理由不能嫁給我,那就嫁給我吧!」

  

  「等……等一下……」水兒的頭都暈了,滿腦袋花娘來花娘去,要不就是嫁過來嫁過去,令她無法思考。

  

  「還等什麼啊,對了,要我找媒人,看黃道吉日,是嗎?放心,我這人雖然魯直,但這些事還是懂得的。」

  

  「不是的,我的臉……」

  

  「很漂亮啊!」

  

  「可是我的清白……」

  

  「嫁給我之後,你一切都清清白白。」

  

  「小魚兒……」

  

  「是我的兒子,好可愛。」

  

  水兒語塞,過了半晌,咬著下唇,抬起頭,竟然主動扯下頭上的布巾。

  

  傷痕完整的裸露,宛如令人厭憎的蜈蚣,在白皙的肌膚上爬行。

  

  但是,讓黑大熊震驚的不僅於此。

  

  「我可以相信你不在乎我的破相,也可以相信你不在乎我曾經是個花娘,而且帶個孩子。」她邊說邊拉開衣襟,上衣順著雙肩滑落至腰際,再扯下腰際的繫帶,裙子如層層波浪般往下掉。

  

  他目瞪口呆,欲火隨著她大膽的舉止冒出頭,燒得他口乾舌燥,喉嚨更是不受控制的乾澀。

  

  僅著肚兜與薄軟的褻褲,水兒幾近全裸的站在他的面前。

  

  他可以清楚的看見她肚兜底下酥胸豐挺的輪廊,以及頂端的硬挺尖兒,再往下覷,入目的是她穿著褻褲的圓臀,以及柔軟勻稱又白嫩的大腿。

  

  啊!他好愛自己看見的這些美景,只不過人總是會變得更貪心,想要得更多。

  

  「但是……」她的語氣愈發哀傷。

  

  黑大熊拉回想入非非的思緒,甚至還警覺起來。

  

  「你一定會在乎這個。」水兒轉過身子,背對著他。

  

  他的腦海登時一片空白,發出一聲咆哮。

  

  佳人雪膚,但是理當光潔無瑕的肩背,上頭卻佈滿大大小小的紅點,仔細一瞧、竟是一個又一個的燒疤。

  

  「這是什麼?」黑大熊厲聲疾色,怒氣衝天,「你……整個背部都是嗎?」

  

  「整個背部都是。」水兒咬牙,逼著自己往下說。「我不是個受教的花娘,那家妓院的老鴇要人按壓住我的手腳,用線香在我的身上扎窟窿……她還笑說,這叫「點香」,又說沒見過我這般硬性子,被點了這麼多的香還不肯屈從,所以就愈點愈多,愈點愈多……」

  

  「夠了,不要再說了。」也許是因為怒極,反倒異常的冷靜下來,黑大熊沒了厲聲,斂了疾色,且意欲拉她入懷。

  

  「你不要碰我!」反倒是水兒激動不已,重重的拍打他的手背,「你難道不覺得我的身子又難看又噁心,碰了我會髒了你的手?」

  

  這番話不啻透露出她心裡的諸多苦楚與矛盾,以及深深的自棄自卑。

  

  是了,黑大熊霍然明白。

  

  水兒就是在自卑啊!她以自己的過往為恥辱,被糟蹋過身心的她當然會對他的求親抱持懷疑的心態,萬般不肯接受。

  

  常言道,「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可他遇到的卻是完全相反的情況,倒教他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偏偏此時水兒越來越激動,差點要掙脫他的掌握。

  

  黑大熊不再遲疑,俯首吻住她的小嘴。

  

  這不是她第一次被他親吻,回過神來的時間也比上回快一些,雖然無力阻擋他的熱唇籠罩,但是稍稍啜咬他的舌尖,小小報復一下,總是可以的吧?

  

  雪白的貝齒正要咬下去,她的雙眼卻不期然的對上他的黑眼,霎時怔住。

  

  男人的眼睛明亮又無辜,像極了甫從冬眠中清醒的大熊,單純而無害,閃耀的光芒足以媲美星子,讓她自慚形穢。

  

  水兒閉上雙眼,服輸似的癱軟在他的懷中。

  

  出乎意外的,他放開她的小嘴。

  

  「我黑大熊不怎麼懂得說好聽話,水兒,你將就我一下,且聽聽我不漂亮的實話吧!」

  

  他的下巴靠在她的頰邊,嘴唇貼在她的耳邊,要讓他說的一字一句都灌入她的耳中,貫穿她的心頭。

  

  「老子我才不管你以前是好人還是惡人,即便你是江洋大盜,老子也認栽了,就是要你,也只要你,而且你最好也認了,因為你再也跑不掉,只能乖乖的留在我身邊當我的人,生我的孩子。選日不如撞日,他日不如今日,所以我們現在就先來洞房,趕明兒再補拜堂吧!」

  

  他捧起她的小臉,輕輕的吻她。

  

  說他粗魯,這時偏偏又心細,熱唇火舌不再使強,而是綿綿密密的舔舐她的唇瓣,像是在品嘗每一分紅潤的甜蜜。

  

  水兒幾乎腿軟,情緒受到牽引,起落劇烈,心緒大亂,嬌軀更是在他刻意收緊的臂彎中虛軟無力。

  

  這個男人要她,就算知道了她不堪的過往,還是要她。

  

  而且他正在以實際又熱烈的舉動,證實他說過的話。

  

  男性的指尖貼住她的腰肢,徐徐往上,扯掉她肚兜的繫帶。

  

  她無暇抗議,因為他的另一隻人手正探入她褻褲的上緣,直接又大膽的滑過軟毛,按住悸動的花核。

  

  「啊!」嬌軀大大一震,隨即往後仰。

  

  未料他長腿一抬,朝裡一勾,便成了簡單卻有效的現成桎梏,困住了她。

  

  她被他困在床上,困在被褥間了……突然發現這一點,水兒理當驚惶失措,但是還來不及細想更多,又被他的愛撫牽引著走。

  

  愈吻愈火熱,黑大熊拚命熬忍著衝動。這是他們第一次的纏綿歡愛,儘管他最想做的是直接上陣,不過知道不可以,那只會傷害到嬌小細緻的她。

  

  強行按捺著胯下的火熱,他想好好的親吻她、愛撫她,想以行動告訴她,他有多麼珍愛著她。

  

  男性指尖的動作更輕柔了,猶如蜻蜒點水,拂過背脊、肩膀,又轉折來到她的胸前,一遍又一遍的逗弄雙峰上的嫩蕊,撩撥出她的嬌吟聲。

  

  「啊……不要……不要這樣……」好酥、好麻、好癢呵!

  

  水兒渾身哆嗦,難耐的扭蹭著,幾番就要成功的脫離男人的愛撫,到頭來卻又功虧一簣,她發現自己再度主動迎了上去。

  

  「嗚……」嬌吟聲開始夾雜著飲泣,她自我嫌惡著,「我的身子如此淫浪……」明明不應該,卻歡快的隨著男人的愛撫超舞。

  

  「不對!」黑大熊立刻反駁她,「這不是淫浪,而是歡快,而且你只對我一人感受到歡快……你可知道這代表什麼嗎?代表你只屬意我,只肯將身子給我。」

  

  「是這樣嗎?我這是歡快……因為我只屬意你?」水兒有些迷惘,凝視他堅毅的神情,覺得自己是相信他的話的。

  

  「相信我。」黑大熊保證。

  

  「我……」迷惘仍在,但是她更清楚另一項事實。「我相信你。」

  

  他心下狂喜,「那就把你自己交給我吧!」

  

  「好,交給你……啊!」

  

  不等她說完,他已經無法再等待,將她放倒仰躺,分開她的雙腿,胡亂的扯下褻褲,手指探向花唇。

  

  「啊……啊……」她的下腹一陣緊繃,卻無法阻止男人長指的掏弄,細緻肌理對抗的擠弄,反倒讓長指愈陷愈深,幾乎撐壞了她。

  

  「喔!老天!」她太小了。幾番的掏弄讓黑大熊確定了這一點,但是騎虎難下,長痛不如短痛,他將心一橫,不但持續掏弄的動作,甚至又多添一指,一併穿刺她的窄徑。

  

  「嗚……」水兒哭了,又疼又歡快的雙重感受在她的體內激蕩著。當他的指尖刺入時,她疼得想哭,但是當他的指尖離開時,她又捨不得的併攏雙腿,想將他留住。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一切依著本能回應,窄徑盡頭不知何時泌出濃濃的春潮,蜜稠的濕了他的指尖。

  

  終於!黑大熊拉下褲頭,捧起身下人兒的圓臀,深深一記挺身。

  

  「呼……咦?」火熱的堅挺瞬間被軟瓣緊緊的含住,舒爽萬分,可是當欲望前端挺前,竟然遇到一層柔軟的貞膜時,他想抽身也來不及了,直接貫穿到底。

  

  「啊……」他還只是震驚,水兒可就是劇痛了,嬌軀微微痙攣著,連帶的他也跟著抽搐。

  

  他俯視她因為疼痛而溢出淚花的嬌顏,「怎麼……怎麼會……」

  

  她這個曾經待過妓院,生下一子的花娘,怎麼可能會是個處子?

  

  他問得沒頭沒腦,水兒卻懂得他在問些什麼,咬著下唇,猶豫著該如何回答?

  

  一會兒,她真正張開小嘴時,不受控制的呼疼呻吟聲搶先逸出。

  

  「乖,有話待會兒再說,」黑大熊當機立斷,決定先行安撫她。

  

  下半身忍耐著按兵不動,他俯首親吻她,火熱的舌頭汲取她的香津,大手覆上一邊乳峰,輕輕搓揉,另一手卻撫向兩人的交合處,再次愛撫花核。

  

  水兒只覺得全身愈來愈火熱,在他的嘴裡發出嬌吟,聲音中帶著一絲說不出來的甜膩感,交合處的疼痛感則是漸漸的緩和。

  

  就是現在!黑大熊勇猛的抽動了一下。

  

  「嗯……」她反射動作的弓身挺臀,歡迎著他。

  

  他長哼一聲,再度挺身,重回她柔軟濕熱的身子裡,這才真正展開歡愛的律動。

  

  柔肌如絲,軟軟的含住火熱的男性堅挺,讓他為之銷魂蝕骨。

  

  伹是當他奮力往前衝剌時,她便配合的繃緊身子,嗚咽著討饒。

  

  「嗯……太深了……我不行……不要那麼快……」

  

  縱使他原本有心憐香惜玉,此時也在她欲仙欲死的討饒聲下不復存在。

  

  男性的堅挺爆脹數分,黑大熊雙眼發紅,放縱狂亂的欲望,在她的身上用力馳騁。

  

  他撈起她的雙腿,圈上自己的雄腰實臀,雙手忘我的揉弄她的乳峰,不停的擰弄兩朵嫩蕊。

  

  「啊……啊……」嬌軀深處,某根緊繃的弦斷了,雙眼圓睜,水兒達到歡快的高潮,下身急速泛出更多的春潮,滑潤男性的堅挺。

  

  「喝!」她的歡快也牽動著他,堅挺的鐵杵在她的體內搗弄,在最後一回抽送中,猛然釋放……



  ***

  

  「我說過,我不是個受教的花娘。」

  

  雲收雨止,披著一頭黑亮的長髮,水兒柔若無骨的枕在黑大熊的胸前,任由他圈住裸身,卻有著萬分安全感,輕語低喃,娓娓道出之前未競明言的過往。

  

  「在被「點香」之後,我疼暈了,再度醒來,老鴇正打算叫妓院龜公將我軟禁,以準備下海。我不從,乘機打破了一隻酒瓶,拿起瓷片便往自己的臉上劃去……」

  

  「喝!」饒是過往之事,饒是嬌人兒此時安然的依偎在懷裡,黑大熊依舊是驚得額頭青筋直抽,眉宇直跳,激動的追問,「你……你怎麼那麼烈性子?萬一劃得過深、傷得太重,血流不停,就這樣死了,怎麼辦?」

  

  「那時候,我本來就沒打算活的。」她淡然的回答,聲音沙啞,「姑娘家入了妓院,身敗名裂,一死還乾淨些。若不是我實在不甘心……」

  

  「不甘心得好!不甘心得很好!」他趕緊附和她的話,「不管是不甘心些什麼,能夠成為生存下來的力量就很好。」

  

  「聽起來你也有過這種經驗?」

  

  「有啊!好幾次。」黑大熊坦率的說,「押鏢總有風險,遭人突襲被砍時,我總是想著,不甘心哪!我才不要這樣子死去,想活著回家,家裡有人在等著我……我就是抱持著這種想法挺過來的。」

  

  水兒抬起頭,幽然凝視著他,「你……真是勇敢。」

  

  這句簡單的讚美,教黑大熊粗擴的臉龐暗暗一紅。「沒有啦!咳,你剛剛說到哪裡?繼續啊!」

  

  「繼續啊……總之,我劃破了自己的臉,沒了出賣姿色的價值,氣得老鴇想打死我。但是妓院的頭牌花娘向老鴇要人,治好我的傷,留我在她的身邊服侍……這位花娘,才是小魚兒的親娘,名為灩娘。」

  

  「這位灩娘真是好人。」

  

  「是啊!她人真好,老天爺卻沒有善待她。她十歲便被貪財的家人賣入妓院,過著生張熟魏的生活,等到姿色漸衰,又不小心懷了恩客的孩子時,老鴇認為她沒了利用價值,打算待她生下孩子後,留子棄母……」水兒頓住,嬌軀輕顫。

  

  「好了,好了,那些都過去了,不要再講了,乖……」黑大熊趕忙收緊擁抱,連聲安撫,大手一下又一下的拍撫著她的裸背。

  

  「不,讓我把話說完。」她哽咽著,依然堅持。

  

  他本來想出聲反駁,可是當她淚光閃閃的看著他時,他心一揪,投降了。

  

  「於是我和灩娘做好計畫,她一生下孩子便逃出妓院。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灩娘早產死去,只剩了我抱著小魚兒乘機逃了出來,改名隱蹤,輾轉來到這城裡,這才……」她再度抬起頭,凝視著他。

  

  黑大熊也難得靈光了,「這才與我相遇,對吧?」

  

  「對……」人生起起伏伏,有幸與不幸,十全不過九美,能遇上這個魯直開朗的男人,也當真是她轉折人生中的一件大美事了。

  

  只是事情已經走到這步田地,芳心依然不安。

  

  「你……還想娶我嗎?」

  

  說來好笑,今夜之前,她一直抗拒著這樁像是從天上砸下來的姻緣,如今不安之餘卻又悸動不已,反倒怕男人會嫌棄她、討厭她。

  

  所幸黑大熊態度未變,「你說反了吧,我一直都想娶你,是你一直說「我不能」的耶!如果不是照松那傢伙教我使詐……」呃……不妙!他怎麼就這麼順口說出來了?

  

  「教你使詐?二當家?」難怪!她就說嘛,不怎麼相信黑大熊能有使詐、布上這一局的心眼,原來背後另有高人指點,

  

  「你生氣了嗎?」他不安的打量著她沉思的表情、「對不起啦!我實在是想不到別的法子了,才會同意使詐,不過這樣對你而言真的太過分了,我該怎麼做,你才會消氣?」

  

  「不,我沒生氣。」水兒回過神來,柔聲的說:「其實若不是二當家教你使詐,我們現在可能真的分了、散了,我們反而應該包個大大的媒人禮金謝謝他,」

  

  黑大熊再鈍也聽明白了,不過仍再三確認,「所以你願意嫁給我了?」

  

  「嗯……」紅雲撲頰,她咬了咬唇,「我願意,千千百百個願意。」

  

  「哈……哈哈……」他一愣,又一愣,愣過頭後,猛地爆出狂喜大笑,「哈哈哈……哇哈哈哈……你終於願意……好好好,我們明天馬上成親,天一亮就成親!哇哈哈哈……」


  ***

  

  「哇哈……哇哈……哇哈哈哈……」

  

  相同的狂喜大笑聲肆無忌憚的傳遍喜筵,熱辣辣的刺激著黑鏢局中,赴筵吃喜酒,愈吃愈鬱悶的打光棍鏢師們。

  

  「真是令人生氣啊!連當家那頭大黑熊都有女人要,為什麼英俊瀟灑男子漢如我卻連個相好的都沒有?」

  

  「可能……姑娘們都喜歡獸性比較重的男人。」

  

  「要獸性是吧?趕明兒我去買條狗兒來。」

  

  「那大概要找域外獒犬才夠看頭。」

  

  「唉,這年頭人連一頭熊、一條狗都不如了……」

  

  「喂,你們別太過分。」原本好端端敬酒的新郎官臉色連三變,紅潤的好氣色終於要變成可怕且即將發怒的藏青色。

  

  「糟糕,被聽見了……」嚼人舌根最忌諱的就是被當事者聽見,窘到沒話說。

  


  新郎官還不肯善罷干休,「誰再說這些五四三,老子,我,這頭大黑熊就扣誰的年終花紅,沒得分,明白嗎?」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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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2 18:07:45
第六章

  

  新房裡。

  

  「蜜棗、花生、桂圓、蓮子……四色喜果準備好了。」

  

  「水酒、合巹對杯也準備好了。」

  

  「百子圖被、鴛鴦雙枕、龍鳳合鳴錦巾也都準備好了……咦?小狼小少爺,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喜娘忙著做最後的巡視,不意察覺到門外探頭探腦的小身影。

  

  「我還以為你們都睡了。」義務幫忙打點這場成親大禮的白照松夫人則喚來丫頭,「怎麼沒照顧好小少爺和小小姐?」

  

  「奴婢是哄睡了小魚兒小少爺,可是小狼小少爺他們就是不肯睡,還說要過來找黑當家夫人。」

  

  「那怎麼行?今晚可是黑當家與夫人的洞房花燭夜……」

  

  「過來吧!小狼。」水兒穿著鳳冠霞帔,輕聲打斷一票女眷的反對聲浪。

  

  「水兒嬸嬸……」知道今天是個不容許孩子搗蛋的大日子,黑小狼乖巧的改口。

  

  就連小鹿、小兔也是靜靜的跟隨在兄長的身後,隨他改了對水兒的稱呼。

  

  「是啊!從今以後我便是你們的嬸嬸了,我會和你的叔叔一起好好的照顧你們。」紅蓋頭遮住視線,水兒只能憑感覺摸索,拉起黑小狼的手臂,輕拍他捏緊的小拳頭。

  

  「嗯,小狼明白。」黑小狼慎重的點頭,「為了表示歡迎水兒嬸嬸,我們要送嬸嬸見面禮。」

  

  「見面禮。」小鹿和小兔軟音齊喊。

  

  「哦?什麼樣的見面禮?」水兒驚詫的笑問。才幾歲的孩子,就這麼有心,懂得禮數。

  

  「這個……」黑小狼從懷中掏出一隻包得密合的布包。「送給嬸嬸。」

  

  「送給嬸嬸。」小鹿和小兔又齊喊。

  

  「真的要送給我?」水兒又是一驚,卻未拒絕。「謝謝小狼、小鹿、小兔,那我收下嘍!」

  

  「嗯,你就收下吧!」黑小狼如釋重負,想繼續扮演小大人卻又破了功。「水兒嬸嬸,你可以答應我和小鹿、小兔一件事嗎?」

  

  「什麼事?」

  

  「我們可不可以……有時候……偷偷喊你一聲「娘」?你會不會生氣?」黑小狼希冀、渴望得近乎心痛的問,「因為我們……我們已經好久沒喊過「娘」了……」

  

  像是感受到同樣的心痛,小鹿和小兔兩雙水汪汪的眼睛直瞅著水兒。

  

  噢噢,新房頓時陷入一片寂然,眾女眷中已經有人雙眼泛紅,有人哽咽,有人抽鼻子,更有人眼淚快要掉下來。

  

  忽地,水兒起身,扯下紅蓋頭,凝視眼前三個孩子,俯身,張臂環住他們。

  

  娘!這是娘親才有的慈愛、溫暖和柔軟的懷抱啊!三個孩子受寵若驚,再也控制不住情緒,放聲大哭。

  

  「嗚哇哇哇……」

  

  「乖,別哭了,水兒嬸嬸是你們的娘了,乖……」



  ***

  

  雖然哭泣是一種情緒上的宣洩,只是一時並非永久,但是也足足耗了半個時辰之久,水兒才哄住三個孩子。

  

  哭泣聲一停,水兒這才察覺四下異常安靜,抬頭一瞧,發現不知何時房裡的女眷們都走光了,門邊卻倚了個人男人,大紅蟒袍,喜氣洋洋,不是黑大熊,還會有誰?

  

  就不知道他已經看了多久,又看了多少?她的小臉微微抬高,小嘴微嘟,做出詢問的表情。

  

  說也奇怪,無聲無語,黑大熊就是懂得她的問題,點點頭,聳聳肩,雙手再一攤,表示自己全程看到底,明白眼下光景的來龍去脈。

  

  那麼其他人到哪裡去了呢?水兒眨眨眼,眉一挑,又是個截然不同的詢問表情。

  

  我要她們都出去啦!黑大熊的手臂在半空中有弧度的一劃,終於引起孩子們的注意。

  

  第一個發現的是恰巧轉頭的小鹿,「啊!叔叔。」轉身,拔腿跑向他。

  

  「叔叔。」小鹿跑,小兔開開心心的跟過去。

  

  「哼,大熊叔叔。」黑小狼也小聲的打招呼。

  

  孩子的忘性可真大,水兒有些哭笑不得。前一刻還哭哭啼啼感傷著,下一刻卻活活潑潑笑鬧著,害她差點反應不過來。

  

  「你們怎麼跑來了?」黑大熊雙臂使力,右邊小龐、左邊小免的抱起來,還能從容的走到水兒和黑小狼的面前。

  

  雙生子笑鬧著。

  

  「好奇啊!我沒看過新房是什麼模樣。」黑小狼回答。原來是佈置得一片紅紅彩彩,喜氣洋洋。

  

  「現在看過了,可以回房睡覺了吧?」

  

  「可是我還不困啊!」黑小狼抗議。

  

  「不困、不困……」小鹿和小兔也連聲說著。

  

  好笑的是,孩子們一邊抗議著還不困,一邊卻開始揉眼睛、打呵欠。

  

  這樣下去是不行的,水兒想要說些什麼。

  

  黑大熊卻搶先開口,「都打呵欠了,還不睡?不想回房睡?那就在這裡睡好了。」

  

  「咦?」原本想為睡不睡的問題鬧上一番的黑小狼愣住了。

  

  水兒和黑大熊互看一眼,默契十足,黑大熊將小鹿和小兔往床上一放,然後抓起黑小狼,也放到床上。

  

  什……什麼?黑小狼整個人愣住。

  

  黑大熊走出房間,很快的又走回來,懷裡多了個熟睡的小魚兒,在將他往孩子們的身邊一放,滿意的點點頭,「好了。」

  

  「我們一家人都到齊了。」水兒嘴角含笑,抖開百子圖被,蓋在四個孩子的身上。

  

  小鹿和小兔嘻嘻笑著,小魚兒照睡不誤,黑小狼則是慢了半拍才回過神來,趕緊閉上眼睛,以免淚水又冒出來,因為方才他才不小心的小小哭過。

  

  喜床很大,兩個大人一人一邊,四個小孩睡中間,宛如在守護著無價珍寶。

  

  沒多久,小兔就睡著了,小鹿也跟著閉上眼,最後睡著的黑小狼則從鼻孔中冒出呼嚕聲。

  

  好可愛喲!水兒愛憐的凝視著一張張熟睡的小臉,聽著呼嚕聲,笑了。

  

  好漂亮啊!黑大熊凝視著她燦爛的笑容,心神為之一蕩、男兒心猛跳,真想將她摟進懷裡,狠狠的疼愛一番。

  

  可是他才一動,身旁的小魚兒便唔了一聲,嚇得他又停下動作,直到嬰孩的小腦袋一偏,繼續呼呼大睡,這才放下心來。

  

  唉,這樣子別說是想疼愛水兒了,恐怕是想偷得佳人一記香吻也沒轍啊!恁地哀怨,黑大熊有些可憐兮兮的望向水兒。

  

  哎呀!實在是很想笑,又不得不咬牙忍住,水兒可是很清楚他在哀怨些什麼。

  

  這畢竟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啊!

  

  但是他別忘了,是他主動開門,留孩子們在新房裡過夜的。就算他方才不開口留人,她也會開口就是了。

  

  就這點而言,他們夫妻倆倒是默契十足。

  

  來日方長嘍!她以眉目傳意,無聲的勸慰著他。我們已經是夫妻,牽手結髮一生,日後共度的每一晚,都可以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

  

  思及此,水兒淡淡、柔柔的笑了,是寬慰,也是開懷,只是秀眉之間仍然籠罩著一抹深深的、來自過往不堪的陰影。



  ***

 

  成親了,對水兒而言,生活有了一些些改變,卻也保留著一些些不變。

  

  改變的是,她帶著小魚兒搬出原先承租的小屋,住進了黑家,真正成為黑家的女主人。

  

  不變的是,她依然親持家務,照顧四個孩子,煮鈑等黑大熊回家吃晚飯。

  

  晚飯的餐桌旁,水兒一開始覺得羞澀、拘謹,但是經過一輪的端碗給筷、盛飯舀湯後,便慢慢的放開了。

  

  黑大熊倒是大剌剌的,直到接過她手中的飯碗。指尖不經意的相碰,她害羞的縮回手,他這才跟著耳根子一熱。

  

  真是的,熱什麼熱?都裸裎相見、親吻歡愛過了,這種小小的碰觸是有什麼好羞人的?

  

  可是裸裎相見、親吻歡愛是一回事,這是只需要付銀兩便可以在煙花女子身上得到的歡愉,一起吃飯喝茶,一個不經意的碰觸、撫摸又是另外一回事,是有錢也買不到的親密感,彷彿貼上他的身,窩入他的心,是一種真真實實的存在感。

  

  他光是呼吸,就可以感受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端著飯碗,他其實不太在乎自己扒進什麼樣的菜色配白飯一起吃,只忙著偷瞄端坐在對面的她。

  

  水兒很忙,先喂小魚兒吃飯,但小鹿也纏著她要吃紅燒肉,小兔則要喝清魚湯……而他沒幫忙她喂孩子們就算了,還自顧自的吃飯兼偷瞄人家?

  

  黑大熊立即改過,夾起一筷子青菜,放進身邊的黑小狼的碗裡。

  

  「耶?」黑小狼好端端的吃著飯,沒想到會有突發狀況,不覺錯愕的抬起頭,看向黑大熊。

  

  「看什麼看?我幫你夾菜不好嗎?省得老是要麻煩你水兒嬸嬸。」

  

  「可是……可是我本來就沒有要水兒嬸嬸幫我夾菜啊!」黑小狼為自己的無辜喊冤。

  

  「咦?」黑大熊一愣,回想了下,「好像是沒有……」

  

  「而且我最討厭吃青菜了。」黑小狼瞪著碗裡的青菜,噘著小嘴。

  

  你給老子吃下去……黑大熊卯起來,想要這麼喊,但是一道柔中帶剛的女性嗓音比他快。

  

  「小狼,你可記得我給你說過的地獄故事?」水兒提醒著滿臉不悅的小男孩。

  

  「記得……」黑小狼一點就通,明白她要說些什麼。「地獄共有十八層,不乖的孩子都要注意。」

  

  「什麼樣不乖的孩子?」

  

  「欺負人的孩子、說謊的孩子、不聽爹娘訓話的孩子……」洋洋灑灑,黑小狼背出十七條罪名,下了十七層地獄,偏偏獨漏一條罪名。

  

  「小狼,還有呢?」

  

  黑小狼眼睫低垂,緊閉著嘴。

  

  「小狼。」水兒催促道。她並沒有厲聲責駡,但是溫溫婉婉的嗓音隱含著一股不自覺的天生權威,教人無法漠視。

  

  「還有……挑食不吃飯的孩子。」黑小狼總算說出最後一條罪名。

  

  「對的。」水兒耐心的注視著小男孩,「我們家的小狼是個好孩子,對不對?所以不會挑食不吃飯,當小鹿、小免、小魚兒的壞榜樣,對不對?」

  

  「可是……我真的討厭吃青菜,不好吃。」黑小狼猶在做困獸掙扎。

  

  「怎麼會呢?菜有菜根香,愈咬愈清甜。」水兒做示範的夾起青菜,放入嘴中,露出享受的表情,同時掃了黑大熊一眼。

  

  黑大熊立刻也夾起青菜,放入嘴裡,邊嚼邊幫腔,「好吃」。

  

  看見兩個大人都做示範了,黑小狼終於被說服,夾起碗裡的青菜,送進嘴裡。好吧!沒那麼難吃了。

  

  大的帶頭,小的就跟進,換句話說,連黑小狼都在吃青菜了,小鹿和小兔也就都把夾到嘴邊的菜吃下去。

  

  水兒只有一個人、一雙筷子,卻有四個孩子、四張小嘴齊張,令她頓時產生錯覺,以為自己是哺喂雛鳥的母鳥。

  

  很快的,另一雙筷子伸過來幫忙了。

  

  她有些驚訝於黑大熊的舉止,心裡滑過絲絲甜意。

  

  要知道,男人是天,無論再外頭只是個拉車的貨跑堂的,在家裡對老婆孩子都盡可擺譜,自顧自的吃皈喝酒兼蹺腳,根本不必跟著幫忙喂孩子,不時還嫌棄女人小孩吃飯的動作慢吞吞。

  

  但是他,堂堂黑鏢局當家,非但沒擺譜,反而還放下身段,幫她喂孩子們吃飯,儘管口氣挺粗,嗓門挺大,動作挺生疏、不過最重要的是那份想幫她分憂解勞的心意,她完全感受到了。

  

  是的,這個男人笨拙卻認真的心意,十足十的,她深深的感受到了,也感動不已。

  

  感動之餘,她開始思索著,要如何回應他的心意?



  ***

 

  夜,更深了。

  

  「舒服啊……」澡間裡,白煙彌漫,黑大熊整個人浸在熱水裡,滿意的長聲喟歎。

  

  伸展著結實的肩臂,展現出厚實寬闊的胸膛和虎腰窄臀,最後再在水中用力蹬雙腿拉筋,全身筋骨的疲勞似乎減輕了些。

  

  當然,想要完全消除疲勞,就得好生按摩一番才行,聊勝於無,他伸手按壓頸背,適度的搓揉。

  

  「更舒服了……」滿足的咕噥著,他自得其樂的唱歌,「舒服啊舒服,吃飯喝足最舒服。舒脹啊舒服,天冷窩暖被最舒服。舒服啊舒服,熱水泡浴,有個人幫我搓搓揉揉更舒服……喝!」

  

  怎麼突然有雙手真的搭上他的肩頭了?

  

  天黑黑,夜深深,妖魔鬼怪大出籠……不是吧?

  

  男兒心小小的悚跳了一下,可是當那雙手開始在他的肩頸和背部徐徐的摩挲,取代他的搓揉工作時,他已經從那雙手的小巧柔細,以及吹拂耳畔的馨香氣息,推測出來者的身分。

  

  「水兒……」大掌完全放開,寬背倚靠著浴桶,放鬆原本緊繃的肌理,享受著那雙小手的服侍。

  

  半蹲半跪在浴桶邊,水兒先是按摩他的頸項和雙肩,然後在他的黑髮上抹皂莢,為他洗髮。

  

  纖纖十指恰到好處的在他的髮間來回梳扒、清理,黑大熊舒服得閉上雙眼,再度扯開嗓子。「舒服啊舒服,有人幫我洗頭真舒服……如果再幫我淨身更舒服……」

  

  原本忙碌的小手頓住,水兒與他笑著睜開的雙眼互相凝視,微微一笑,順從他的意,再度拿起皂莢,這回是抹在他的身上。

  

  她先從他的脖子開始塗抹,再往下來到他的肩頭、臂膀、手腕,連至手掌,連指尖及指縫處也細心的清洗。

  

  可是黑大熊要任性,不肯乖乖安分的讓她淨身,大剌剌的又唱個沒完。

  

  「舒服啊舒服,有人幫我洗脖頸真舒服。舒服啊舒服,有人幫我洗淨手臂真舒服。舒服啊舒服……」

  

  老實說,黑大熊的嗓門洪亮,歌聲如敲鑼,不難聽,但是太大聲,教人有搗住雙耳的衝動。

  

  萬幸水兒耐性好,黑大熊唱他的,她鎮靜從容的持續為他淨身的服侍,直到頸項、肩膀、前胸、後背都清洗過一遍了,該下半身了。

  

  下半身,腰腹、窄臀、長腿,以及雙腿之間的男性欲望……

  

  不知道是熱水煨暖的,還是打從心底羞紅的,嬌容染上霞彩,原本服侍得順順當當的小手停在半空中,猶豫了。

  

  氣氛也瞬間從帶點詼諧、溫存,變成愛欲即將發生,猶如山中風雨欲來襲的凝滯感。

  

  熱氣騰騰的澡間,靜了下來。

  

  黑大熊不唱了,只是用一雙黑得發亮的眼珠定定的看著她。

  

  那樣的注視,無聲無息,卻又比千言萬語的力量要來得更加強烈。

  

  來吧!他的眼神如是道。過來吧!

  

  水兒渾身輕輕一顫,低眼垂睫,將手中的皂莢及淨身的布巾放到浴桶旁。

  

  像在呼應他的無聲命令,她寬衣解帶,直到一絲不掛,裸裎於黑大熊的面前。

  

  佳人雪膚,並非初次裸裎相見,但是他依舊亢奮無比的立即起了反應,像一頭發情中的公熊,呼吸急促,全身肌肉緊繃火熱。

  

  「水兒……」或許是因為太亢奮,他文風不動,沉坐浴桶中,結實的小腹糾結,堅挺如矛,蓄勢待發。

  

  「我在這裡……」強忍著嬌羞,她大膽的抬腿跨入浴桶,濺起些許熱燙的水花,灑向他的身子。

  

  「水兒。」猛地激動起來,黑大熊張開雙臂,想要摟她。

  

  水兒搖搖頭,指尖點住他的下唇,傾身湊近他的耳朵,低聲的說。「讓我來。」

  

  讓她來……他心神一蕩,雙臂自然而然的垂落身體兩側。

  

  讓她來……他任由她從耳垂開始吮吻,在他的身上留下她特有的甜美印記,發出激動的喘息,雙手緊握成串。

  

  讓她來……羞澀、笨拙,但不曾遲疑,她腰肢款擺,微抬圓臀,對準男性的堅挺,緩緩的坐下去。

  

  「啊!」這刹那,黑大熊的自制力崩潰,大手一把握住她的腰肢。剛剛都是讓她來,現在可以讓他來了吧?

  

  挺腰往上用力一刺,他就此接掌,主導兩人的歡愛。

  

  「唔……你……明明應該是我來讓你舒服的……」伴隨著愈來愈激烈的動作,以及不斷濺出浴桶外的水花聲,水兒奮力保持一絲清醒,嬌聲抗議。

  

  一開始,明明就是她有心想服侍他,怎麼情況卻顛倒過來?

  

  「有啊!我很舒服……」身為男人,吃飽喝足,又有嬌妻如此貼心的幫自己淨身,他從頭頂舒服到腳底。

  

  「可是……」她有種因果顛倒過來的感覺耶!

  

  「既然你這麼說了……」一隻大掌探向她臀間的嫩溝,「我決定要更舒服一點。」

  

  「什麼……啊!」長指突然刺入嫩溝,激得她繃緊全身,花唇出於本能的用力絞弄他。

  

  「真舒服。」他滿足的喟歎著,享受她的絞弄,長指稍稍往後一退,再往前用力一刺。

  

  「啊!不……」連續的前後剌激下,她高連連,在最後一記男性衝刺下,豐沛的春潮,融入所剩不多的熱水中,她整個人倦極的伏趴在他的身上,徹底臣服。

  

  可是……

  

  「這不對,應該是我服侍你……」她居然還在斤斤計較。

  

  「哈哈哈哈……」黑大熊平息了激情的喘息,放聲大笑。

  

  那笑聲充滿男性的自豪,以及說不出來的欲望滿足韻味。

  

  「這好笑啦!」水兒羞極了,又不甘心被他取笑,悶聲提出抗議,揚起粉拳,意思意思的捶打他的肩頭。

  

  「對,是不好笑。」他安撫著她,退出她的體內。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的身體仍然悸動著,還想要她。

  

  但是……唉、浴桶裡的水已經所剩無幾,也變涼了,而且他們再不起身穿衣服,也會著風寒……這裡實在不是適合繼續溫存的好地方。

  

  突然,黑大熊的動作加快,迅速抱起她,跨出浴桶外,再胡亂的為兩人披上衣物,飛快步出澡間,直奔兩人的廂房。

  

  直到將她往床上一放,他火熱的腦袋才稍稍冷卻,清醒了點。

  

  「對不起,我太性急了。」雙臂撐在她的身子兩側,黑大熊嘴巴說著道歉,熱烈的表情和雙眼中勃發的情欲可是一點歉意也沒有。

  

  「這有什麼好對不起的?」水兒輕笑,主動獻上香吻,雙腿同時大膽的圈住男人的腰臀。

  

  身為人妻,做丈夫的肯以如此熱烈的行動來證明她的魅力,以及他對她的興趣,她偷笑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會怪他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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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2 18:08:08
第七章

  

  春日和暖,少女笑吟吟的伴在一名慈顏老婦的身旁,在桃開杏香、蝶舞蜂飛的園子裡散步……

  

  然後,夜幕低垂,少女俏然溜到與人約好的地點,伸出柔軟的小手,滿腔信任,欲將自己的終身託付……

  

  再然後,少女被人強行按壓在地上,揚起惡毒笑容的妓院老鴇預備在她的身上「點香」……

  

  「不……不!不……」她呼救、掙扎,但就是倔強得不肯喊痛。

  

  只因為一喊痛,她就真的全盤皆輸,什麼都沒有了……

  

  「水兒,醒醒,快醒醒。」黑大熊被懷中人兒的囈語聲擾醒。

  

  本來他是不想叫醒她的,但她的囈語不斷,時而哽咽,害他心疼得不得不搖醒她。

  

  但是深陷一個接一個的夢魘中,水兒仍然緊閉雙眼,無法那麼快就清醒,而且還開始在他的懷中激烈的掙扎。

  

  哎呀!黑大熊扶著她的臉龐,輕柔無比的親吻她每一寸因為夢魘而汗濕的臉頰肌膚。

  

  此招果然奏效,她終於和緩冷靜下來,哽咽聲消失,泛著水光的長睫掀起。

  

  「……大哥」

  

  黑大熊一愣,這才發現她的眼神渙散,似醒非醒,還在夢魘中。

  

  可是她怎麼會在夢魘中喊「大哥」?她不是孤女嗎?

  

  又或者,此哥哥非彼哥哥也,時下有不少姑娘家也是喊自己的情郎「哥哥」……

  

  「大哥……大哥……」囈語不斷,水兒一聲聲喊得越發楚楚可憐。

  

  黑大熊聽了,又火大又愛憐。

  

  火大的是,他知道她呼喊的人不是自己,不知道是哪個無名氏「大哥」;愛憐的是,就算知道她呼喊的人不是自己,他還是想好好的安撫她。

  

  「乖,「大哥」在這裡。」他努力壓抑咬牙切齒的衝動,專注的安撫她的情緒。

  

  「大哥,我好想回家……」

  

  好極了,不只有個「大哥」,水兒還有個「家」呢!

  

  「那你就回家吧!」

  

  黑大熊也好奇了。她的「家」在哪裡?

  

  「可是我不能回家了,你會生氣,奶奶也很傷心,我不能回去了……」水兒的眼睫又漸漸的合上。

  

  「水兒?」他伸手探向她的額頭,抹了一掌香汗,但是她文風不動,依舊睡得香沉。

  

  結果是,徒留黑大熊睜眼到天明。

  

  一晚如此,兩晚如此,三晚如此……

  

  「大熊叔叔,你的眼睛怎麼紅通通的,像小白兔一樣?」早上,黑小狼在餐桌旁怪叫。

  

  黑大熊敲了下他的頭,「誰是小白兔?我明明就叫黑大熊。」要像也是像大黑熊才對。

  

  「別凶孩子,小狼是在關心你。」水兒趕忙打圓場,「說真的,夫君,你的雙眼佈滿血絲,是不是作惡夢了?還是沒睡好?」

  

  不,作惡夢的人是你,不是我。

  

  黑大熊很想一吐為快,但心知肚明,他真的說了,恐怕會破壞一家和樂融融的氣氛。

  

  他這人雖然魯直,可是該斟酌的時候還是會用腦袋好好的思考一下。

  

  依照水兒的囈語內容,他至少可以明白她在被賣入妓院之前是有家、有家人的。

  

  而且她與家人之間的感情必然不惡,不然不會在離家後卻又因為思念而夢見他們。

  

  重點來了,她為什麼沒將她還有家人這件事告訴他呢?

  

  水兒的家人如果還在,她又如此思念他們,會不會哪天拋棄他而跑回去?

  

  沒來由的,黑大熊想起黑家大嫂說給孩子們聽的故事。

  

  有個樵夫因緣際會,偷偷藏起仙女的羽衣,這才得以娶了仙女為妻,但是為他生兒育女的仙女某日發現了羽衣,立刻披上羽衣,返回天庭……

  

  水兒會不會也像那名仙女一樣,某日離開黑家,一去不復返?

  

  一思及此,恐慌感油然而生,直到他不經意的掃視到一樣事物,心神方才開始寧定。

  

  「你……簪著青玉釵子?」黑大熊看著水兒梳起的婦女髮髻上所簪的玉釵。

  

  「咦?是啊!」水兒下意識的抬起手,摸向髮髻。「這是孩子們在我們成親之日送我的。」

  

  她好驚訝,大刺剌的黑大熊居然會注意到她裝扮上的細節。

  

  「小狼有沒有告訴你,這以前是我大嫂的釵子?」

  

  「沒有呢!」水兒輕抽一口氣,「小狼,你怎麼會把這種珍貴的紀念品給我?」

  

  「本來就應該是嬸嬸的啊!」黑小狼理所當然的說。

  

  「對,本來就應該是你的。這釵子是黑家的傳家寶,傳媳不傳女。」黑大熊幫忙解釋,「你是我黑大熊的媳婦,自然有資格簪上這支青玉釵子。」他緊緊的、牢牢的、定定的注視著她,「一輩子都有。」

  

  水兒輕噫一聲。明明黑大熊並沒有說什麼甜言蜜語,只說了幾句情意深長的話,可是她依舊心頭小鹿撞個不停。

  

  按著劇烈起伏的胸口,她低垂著頭,羞得不敢看向他。

  

  「水兒……」感受到她的羞赧情懷,氣氛微妙,黑大熊也變得感性,隔著餐桌,以及桌上的碗盤、忘我的起立,傾身,俯首……

  

  「哈啾!」

  

  黑大熊的動作一僵,緩緩的轉頭。

  

  甫打完一個噴嚏,小魚兒很是無辜的對他眨眼睛。

  

  氣氛尷尬有緊繃,黑大熊繼續瞪著小魚兒。

  

  「嘻嘻……」小魚兒笑了,露出兩顆大門牙。

  

  噗哧一聲,黑大熊也跟著笑了,「你這殺風景的小子,若不是那記噴嚏,我早就……」親下去了。

  

  「討厭!」臉紅紅的,水兒啐道。儘管他沒把最後幾個字說出口,那副擠眉弄眼的模樣卻是教人一看便會心。

  

  「哈哈哈……」將兩個大人的互動盡收眼底,黑小狼更開胃,大口大口的扒著鈑。

  

  「哈哈……」有樣學樣,雙生子跟著大口扒飯。

  

  「來,擦乾淨。」水兒忙著為小魚兒擦臉。

  

  一一掃視他的家人,更是他的無價之寶,此時此刻,黑大熊深深的受到感動,明白自己會傾盡全力保護他們,即便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他凝視著水兒,明白自己願意為她打退所有的敵人。



  ***

  

  又是夢魘的一晚。

  

  「嗚……不要……」

  

  「水兒,醒醒,快醒醒。」黑大熊疲倦又無奈,但更多的是心疼。

  

  水兒的夢魘夜複一夜,直可媲美說書先生永遠講不完的話本段子。

  

  他明白自己願意為她打退所有的敵人,但是也要讓他先知道敵人是誰啊!難不成是她口口聲聲喊的「大哥」或「奶奶」?

  

  覺得自己再也無法忍受這種吊在半空中的懸疑感,他把心一橫,扶著她的小臉,俯首便吻。

  

  這是一記毫不客氣的侵略之吻,熱舌蠻橫,用力纏弄丁香小舌,男性的唾液哺入她的小嘴裡……

  

  終於,她從那些纏繞一氣的夢魘中驚醒,迷茫的凝視著親吻她的男人。

  

  好不容易,長吻結束,黑大熊放開她的小嘴。

  

  「你……這是做什麼,」水兒雙頰紅燙,雙眼迷蒙的看著異常認真嚴肅的男人。「你沒事吧?」

  

  「我沒事,有事的人是你。」他簡單說明她近來夜夜睡不安穩的情況。

  

  水兒的臉色迅速發白。

  

  「所以說,你有個兄長,對吧?你還有其他的家人嗎?」

  

  「沒有……」第一時間,水兒咬牙否認。

  

  「沒有?」黑大熊一愣,「你沒說錯吧?」

  

  「對,沒有。」她再度否認,緊握成拳的雙手微微打顫,像是不知道耗費多大的力氣才能強迫自己撒謊。

  

  「沒有啊……」他若有所思的重複一遍,不動聲色的掃視她那頻頻顫抖的小拳頭。「好好好,沒有就沒有。」

  

  他輕柔的擁她入懷,一手像是對待奶娃兒般拍撫,另一手先是在她的背部遊移,片刻後繞到她的胸前,出其不意的探入半敞開的衣襟,握住一邊渾圓。

  

  「你怎麼……」她原本平穩的呼吸立即紊亂,「你難道不困?」

  

  「怎麼可能會不困?但是都被吵醒了,就得再花上一點時間才能入眠。」他俯在她的耳邊,輕吮她的耳垂。「而在這一點時間裡,你就陪陪我吧!」

  

  「怎麼陪?」水兒察覺自己的思緒也被情欲弄得混亂。

  

  「這樣陪。」他故意收攏掌握渾圓的大手。

  

  她受到刺激,全身緊繃。

  

  「或者那樣陪……」另一手朝她的小腹下方探索。

  

  「嗯……」水兒咬住下唇,卻在害羞的想要閉上雙眼之際,渾圓上的嫩蕊遭人重重一擰。「啊!」

  

  「不是要你陪著我嗎,怎麼可以偷偷睡覺呢?」黑大熊不滿的瞅著她,提出理直氣壯的抗議。

  

  「唔……」在他猶如火炬的眼神下,她柔弱得無法反駁他的說法。

  

  「來,」他抱著她,在床上轉個方向,對準梳粧檯上的青銅鏡子。「你就看著那裡,不許眨眼,更不許閉眼。」

  

  什麼?水兒大驚,卻又像是著了魔,依照他的命令,就著屋內燭火與窗外映入的月光,注視著那面能夠反映出一切真實的鏡子。

  

  鏡中,女子在前,香衫半褪,露出一邊巧肩,任由身後的男人埋首頸際。

  

  熱燙燙的,黑大熊的舌尖開始品嘗她悸動的頸窩。

  

  鏡中,女子的雙乳被身後的男人握住,把玩著頂端的嫩蕊。

  

  酥麻的火焰,自乳尖延燒到她的腹下,她的雙腿之間一片濕潤。

  

  鏡中,女子張開小嘴,露出嬌媚動人的神態。

  

  「啊……好熱……大熊……夫君幫幫我,好熱啊……」

  

  也許是夢魘的影響,她從未如此放縱激情,想汲取男人全部的熱情與力量,安撫自己極端不安的心緒。

  

  鏡中,女子身後的男人綻開純粹男性的笑容。

  

  「放心,我當然會慢慢的、慢慢的幫你。」

  

  慢慢的幫她?

  

  水兒還來不及明白他在說些什麼,便被他往下一按,跌坐在他張開的雙腿之間。

  

  她才往後靠上他的胸膛,他便將她的雙腿分開,伸手愛撫花唇,滑入一根長指,徐緩的掏弄。

  

  「嗯……」她屏住氣息,濕潤的花唇很快便適應他的律動。

  

  他的手指非常緩慢的進入,再非常緩慢的撤出。

  

  「唔……」嬌軀因為欲念而火熱,水兒對他緩慢的律動感覺不滿足,圓臀挨著身後的男人輕輕磨蹭。

  

  「不行。」黑大熊不復平日的魯直,變得邪氣、有心機。「我說了,我要慢慢的來……」

  

  不是吧?水兒渾身哆嗦。

  

  事實證明,他說得出口,就下得了手。

  

  一遍又一遍,長指持續掏弄著她的花唇,恰到好處的刺激她瀕臨高潮卻又無法達到真正的高潮,圓臀只能不斷的磨蹭著他。

  

  一次又一次,他來回搓弄她雙乳上的嫩蕊,軟柔的觸感讓他愛不釋手,忘情的加重力道,惹得她嬌吟不斷。

  

  一回又一回,他舔吮她小巧的耳垂,再沿著她的頸子親吻香肩,配合長指掏弄的律動,健腰窄臀往前,男性的堅挺曖昧的撞擊著她。

  

  「啊……啊……」她終於崩潰,春潮氾濫,浸濕花唇及其他一切。

  

  但是他的激情才要開始,稍微調整她癱軟在懷的姿態,大掌改放在她的臀下,分開圓潤雙股,他從她的身後進入。

  

  「唔……」臀間的嫩溝被迫撐開,密密緊緊的含住他,水兒發現自己的體內被一股強烈的快感填得滿滿的,無法出聲。

  

  完全進入後,他反而靜止,在她的耳邊低語,「看看鏡子。」

  

  她不斷的嬌喘,無法思考,只能依照他的命令,望向鏡子。

  

  鏡中,位於前方的嬌小柔弱女子,坐在位於後方的男人的大腿上,看不見的嫩溝完整的納入男人的欲望。

  

  「喔……」她覺得好羞恥,卻又被刺激得瞬間達到新一波高潮,在他接下來的逞兇搗弄中,暈死過去……



  ***

  

  果然,黑大熊以他獨特的,刺激美妙的歡愛方式,説明她入眠,不復夢魘。

  

  這個方式真的很有效……拍了拍突然發燙的臉頰,水兒不好意思的默然承認。

  

  在他三番兩次的「協助」下,她果然睡得比較安穩,對他的感念愛戀之情更勝以往。

  

  想當初,她淪落妓院,被迫「點香」,自行毀容時,以為已經深陷人生穀底,永無翻身之日。

  

  昨昔今朝,有如黃粱一夢。

  

  手上拿著女紅,水兒怔忡的凝視著眼前的嬉戲光景。

  

  難得抽空,天氣又好,兩個大人伴著孩子們在門口玩耍。

  

  小鹿和小兔玩著扮家家酒,假裝喂小魚兒吃飯。

  

  黑小狼比劃拳腳,有模有樣的找他叔叔單挑。

  

  「喝!」黑小狼使出無影腳。

  

  「準頭太差啦!」黑大熊單掌就襠下他的攻擊,還神乎其技的輕輕一轉,黑小狼便鷂子翻身再著地。

  

  「可惡!再來。」黑小狼可不就此認輸,重振旗鼓,再次往前衝。

  

  水兒看得有趣,覺得這一大一小的互動像極了山林中的大獸與小獸,前者不斷的刺激著後者的好勝心,接下一次又一次的挑釁,同時也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訓練小獸。

  

  約莫半個時辰後,黑大熊留下癱在地上、氣喘吁吁的黑小狼,大踏步走向她。

  

  水兒放下女紅,匆匆進入屋裡,很快又出來,手上端著託盤,上頭有兩杯涼茶。

  

  一杯先端給坐在椅子上的黑大熊,再端另一杯給黑小狼,她順便觀察他的情況如何,才又重返黑大熊的身邊。

  

  「你在心疼那小子啊?」儘管明白這種吃味很幼稚可笑,黑大熊還是酸溜溜的說。哼,黑小狼再小,也還是個男的,休想跟他搶老婆。

  

  像是看穿他的嘔氣心思,水兒似笑非笑,沒多說些什麼,只是主動伸手取走已經喝空的茶杯,柔軟的指尖在擦過他的掌心時,刻意輕搔一下。

  

  「嗄?」黑大熊眨眼,還來不及感受,那陣輕癢已經消失,表情呆得有點可笑。

  

  「嗄什麼嗄?」水兒噙著笑容,前所未有的大膽貼近他的耳朵,輕聲的說:「小狼只是個孩子,而你是個男人……是我愛戀的男人。」

  

  「嗄?」他的表情更呆了,儍傻的看著她俏皮的朝他煽了煽眼睫、轉身走進屋裡。

  

  黑小狼暍完涼茶,跑了過來,「我們再來比劃……叔叔,你要去哪裡?」

  

  黑大熊跳起來,奔進屋裡。

  

  黑小狼還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便聽到洪亮的聲音從屋子裡傳了出來

  

  「你再說一次好不好?說什麼?當然是愛戀那句話啊……小聲一點?又不是在說別人壞話,為什麼要小聲?」

  

  天啊!黑小狼翻個白眼,對興奮過頭的叔叔感到沒轍,知道他這下子沒有比劃的心情了。

  

  小老頭似的歎了口氣,黑小狼只得放棄比劃的念頭,當大人們在屋裡「忙」的時候,他就得負起照顧弟弟妹妹的責任。

  

  屋子裡的大人們,真的很「忙」。

  

  黑大熊愈是急切的追問,想要確定水兒的愛語,她愈是害羞、彆扭,不肯再說一次,而她愈是不肯說,他就愈緊張。

  

  「說嘛!水兒,難不成剛剛是我聽錯了?啊!好可怕,我重聽了?我真的老了……」

  

  實在招架不住他粗魯直率的糾纏,水兒又真的不好意思再說一次,咬著下唇,大膽的偎入他的懷中,踮起腳尖,親了下他的臉頰。

  

  黑大熊登時傻傻的笑了,「好好,可以再來一次嗎?」

  

  她從善如流,很公平的親吻他另一邊臉頰。

  

  有些時候,有些情愫,與其以言語表達,不如以行動來證實,感受更好。

  

  至少對黑大熊而言,效果彰顯。

  

  「哇,我是不是作夢啊?」粗擴的臉龐露出幸福的表情。

  

  水兒終於忍不住笑了,「我們都是夫妻了,這麼點小事,有必要如此感動嗎?」

  

  「這哪是小事,」他鄭重的反駁,「這可是你第一次對我說愛語,我當然要好好的感動一下。」

  

  第一次嗎?

  

  她仔細的回想,發現事實果真如此,不免羞赧。

  

  「誰像你啊?!向人家求親時,就說了一堆噁心的話。」

  

  「噁心的話?」他一臉認真,「我想想看,那時候說了些什麼……」

  

  「什麼,不要啦!」水兒急忙勸阻。

  

  「好像是抱住你便親吻,然後再跟你道歉不該輕薄你……」

  

  「別說了。」他居然還真的想起來了。

  

  「再然後……我好像就問你願不意嫁給我……」

  

  她錯了,黑大熊不是厚臉皮,而是根本沒有臉皮,這種人最可怕了,完全不會不好意思。

  

  水兒又羞又窘,再加上一直心虛緊張著,擔心他的大嗓門會透過門窗,傳到屋外……她還想有臉見人哪!

  

  再一次,她覺得行動比口頭上的言語更有效……主動吻住他,封住他滔滔不絕的話語。

  

  黑大熊當然不會輕易的放過她,加倍火熱的回敬。

  

  悄俏跑到門邊偷看的黑小狼,滿臉通紅的縮回腦袋。

  

  這個……看來大人們還要「忙」好一段時間,他還是繼續乖乖的幫忙照顧弟弟妹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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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2 18:08:39
第八章

  

  「嘿嘿嘿……」

  

  左手支肘撐臉,黑大熊一陣傻笑。

  

  「呵呵呵……」

  

  換右手,他繼續傻笑。

  

  「呼呼呼……」

  

  再換手,他還是傻笑。

  

  「夠了!」

  

  終於,有人受不了了。

  

  行經黑鏢局內門,白照松一腳踹向蹲在門口牆邊、不斷傻笑的傢伙。

  

  「你打算要笑多久?早上你一踏入鏢局,至今已經過了兩個多時辰,還笑不夠嗎?」

  

  被踹了一腳,黑大熊總算稍微清醒了一點點,但也只是一點點。

  

  「兩個多時辰?這麼說,現在是中午了?」

  

  「中午啦!都準備要放飯了。」白照松回答。

  

  「真的是中午了?」彷彿沒感受到那一踹的痛感,黑大熊再次問道。

  

  「對,真的是中午了。怎麼了?」

  

  「太好了。」黑大熊一躍而起,振臂歡呼,「再不到三個時辰,我就可以回家找水兒了。」

  

  「什麼?」白照松差點暈倒,「你是說,你一大早打從上工一直到現在,淨想著這念頭?」

  

  「不然還有別的可以想嗎?」

  

  「你……」白照松氣到說不出話,突然發現自己這個黑鏢局的二當家太過寵溺大當家了。

  

  寵溺?沒錯。自從黑大熊接掌鏢局以來,他這個副手兼好友便一肩挑下黑大熊完全不拿手,且避之唯恐不及的帳本和卷宗等公務。結果呢?就是造成黑大熊閒閒沒事想他的嬌妻,而自己卻還是像個笨蛋一樣忙得團團轉的局面。

  

  這叫什麼?皇帝不急,急死太監?還是剃頭擔子一頭熱?管他的,反正白照松突然不爽到了極點。

  

  他爽就沒事,可是一旦不爽嘛……

  

  「大熊,都要放飯了,你就吃飽一點,」

  

  「為什麼沒事叫我要吃飽一點?」黑大熊依舊樂陶陶的傻笑著,「沒吃飽也沒關係,回家要水兒晚飯加菜就成了。」

  

  「是嗎?沒關係就好……」白照松對他露出非常猙獰的笑容。

  

  黑大熊當然看見了,不過沒當一回事。

  

  不再寵溺,白照松對他改探雷厲風行的手段,要他坐鎮中堂,處理從四面八方蜂擁而來的公務。

  

  東一件,「大當家,城東的周記錢莊要進行商貨盤點,希望我們鏢局再加派人手過去。」

  

  救……

  

  西一件,「大當家,城西新開的末氏鏢局當家希望能夠前來拜訪,請問要如何回復?」

  

  救……救……

  

  南又來了一件,「大當家……」

  

  救命……

  

  北也來了一件,「大當家……」

  

  救命啊!是沒有看見大當家就要被這些公務淹沒了嗎?

  

  當然,黑大熊只敢在心中大聲哀號,表面上依舊努力的維持兵來將擋、水來土淹的架式,直到最後一個人離開為止。

  

  「嗚嗚嗚……」他這才敢趴在桌上,奄奄一息,完全不在乎被桌上的殘墨弄黑了臉。

  

  稍晚……其實是入了夜後的很晚,黑大熊像是被去了半條命,腳步蹣跚的回家。

  

  這說法是誇張了點,可是也相去不遠,至少他是這麼覺得的,也才領悟白照松那笑容有多猙獰。

  

  一天也就罷了,兩天、三天、四天……十天後,黑大熊癱軟在床上。

  

  水兒好不心疼,幫他擦臉。

  

  「我快要累死了。」他奄奄一息的說。

  

  「夫君辛苦了,我已經準備好熱水,可以沭浴了,淨身後會比較舒服。」

  

  「等一下再洗,先讓我躺一躺。」黑大熊賴在床上,顯然對沐浴淨身的興趣,遠不如躺著被嬌妻伺候。「說真的,照松那傢伙真是好狠的心,突然把所有的東西扔過來給我看,堆得像一座小山高,害我看得眼花撩亂……」

  

  水兒聆聽著他的抱怨,直到他好不容易打住話頭,才淡淡的開口,「那些卷宗、帳本真的很多嗎?」

  

  「對呀!」

  

  「之前只有二當家在管理嗎?」

  

  「對呀!」

  

  「所以二當家也如同夫君近日一樣,必須在黎明之前出門,半夜三更之後才能回家?」

  

  「對呀……咦?」

  

  「所以二當家一定也常常抱怨自己快累死了,也在夫君背後偷偷罵著「好狠的心」?」

  

  「呃……」這下子黑大熊沒話好說。

  

  字字輕柔,句句婉轉,水兒卻一針見血的指出他一直以來茶毒自己愛將兼好友的實情。

  

  是啊!卷宗是白照松在處理的,帳本是白照松在管理的,內務的安排與人手調度也是白照松在安排的……這些都是黑大熊在這段忙到不像樣的日子裡,深切體悟到的道理。

  

  但是他並沒有更進一步的思考到水兒所指出的盲點,他這個黑鏢局的當家似乎當得太過輕鬆,將所有繁瑣、討人厭的工作丟給白照松後,便自顧自的快活去了。

  

  難怪白照松會被他當時的傻笑模樣激怒,決定要好生「教訓」他一番。

  

  不過這麼說也不太對,處理卷宗、管理帳本也好,內務的安排和人手調度也罷,理當是他黑大熊這個當家的分內事啊!

  

  心緒幾番轉折,黑大熊望向水兒,她卻以了然且溫柔的表情回睇。

  

  啊!水兒瞭解他在想些什麼。

  

  黑大熊生平第一次如此窘迫,卻又忍不住尋求對方的理解。

  

  「咳……你知道,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荼毒照松的。」

  

  「我知道。」

  

  「而且我是真的不擅長鏢局的紙頭工作或人手調度的處理工作。」

  

  「我知道。」

  

  「還有……」黑大熊坐起身,撓了撓頭髮,謙虛的問。

  

  「你覺得我應該怎麼補償照松比較好?」

  

  水兒深深的凝視著他,若有所思。

  

  天底下能坦然認錯的男人有幾個?能將請教女子視為平常事的男人又有幾個?

  

  她又怎麼能不對這個男人愛戀愈來愈深?

  

  微微一笑,她小嘴輕啟,「我是有幾個想法……」

  

  ***

  

  「咦?請新的帳房?」白照松好不驚詫的重複黑大熊的話。

  

  「對呀!」黑大熊挺不好意思的補充說明,「這些年來是我疏忽了,居然一直偏勞你管帳,你一定覺得很累、很煩重吧?」

  

  白照松點了下頭,「是不輕鬆,如果你請帳房入鏢局管帳也未嘗不可。」

  

  「不過請了帳房入鏢局,還是得麻煩你在一旁監督,這樣我才放心,可以嗎?還有,以後每天我負責一半一般性質的卷宗,遇有重大事件時,我們再一起商討,作決定吧!」

  

  「可以……」這下子白照松不只是驚詫,而是目瞪口呆了。

  

  「此外,往後鏢局若收到任何喪喜宴請的帖子,一定讓我知道,好讓我準備應酬赴宴……」黑大熊頓住,莫名其妙的看著白照松的突兀舉止。「你幹嘛把手貼到我的額頭上?」

  

  「奇怪,沒發燒啊!」白照松一本正經的說,縮回手,「你是怎麼回事?怎麼突然注意起鏢局裡的事?」

  

  黑大熊好半響才會意,不滿的叫道:「我已經知道自己以前錯了,不該荼毒你,現在想要補救嘛!」

  

  「知錯能改是很好的事,但這是你自己想通的嗎?」

  

  「不,是水兒提醒我的。」

  

  「果然啊……」白照松其實已經猜到幾分。

  

  沉吟片刻,他慢慢的露出笑容,感慨萬千的拍了拍黑大熊的肩膀。

  

  「說真的,本來你一開始告訴我想娶一個帶著孩子的破相娘子時,我還暗暗的懷疑你的眼光,但是現在我終於明白自己錯了,不應該以外貌及身家取人,而是更應該看清楚對方的性情和內涵……」若有所思的頓住,眼見黑大熊似乎被他一番繞來繞去的言語弄得暈頭轉向,當下微微一笑,單刀直入的開口,「總之,就是你的眼光很好,娶到一個好妻子。」

  

  黑大熊終於聽懂了,整個人抖爽起來,不倫不類的自我讚美,「那當然,我的眼光很好,水兒是最好的。」

  

  看著突然成熟懂事不少的黑大熊,虛長好幾歲的白照松還真有種老懷寬慰的感慨。

  

  不能說黑大熊是個失職的黑鏢局當家,而是他不曾有過這份自覺。

  

  原本黑鏢局是由黑大虎當家,黑大熊只負責押鏢,及至兄長猝逝,他臨時接掌鏢局,魯直坦率的個性,再加上沒人主動提醒他應有的責任,他也根本沒想到那麼多,以為只要把自己負責的押鏢任務做好,鏢局內的運轉便會照常良好,在這種情況下,白照松便一肩擔下所有的內務。

  

  只是人的耐性也是有限度的,白照松本來以為自己會任勞任怨的做一輩子,沒想到因為黑大熊幾句話而破功,也才發現自己其實暗中對他那不識世事的態度不滿,而且在發過脾氣、暗整他後更有些後悔及擔心,以為兩人的交情會就此結束。

  

  所以當黑大熊主動向他示好,表達善意,又不諱言的說是他的妻子提醒他時,白照松在恍然大悟之餘,更以嶄新的眼光看待黑大熊。

  

  啊!這些日子以來,他總是為了黑鏢局忙得團團轉,現在終於可以輕鬆一下了。

  

  「請新的帳房這個主意很好,你肯分擔卷宗的紙頭工作更好,不過更好的是你願意應酬赴宴……那麼,明晚的王家員外壽宴就讓你去吧!」

  

  沒錯,鏢局的內務百百種,白照松最不喜歡的就是這一種,既然黑大熊都開口了,他也就很快樂的順水推舟。

  

  「啊?應酬喔……」相較於白照松的喜形於色,黑大熊可就面有難色了。



  ***

  

  如果說白照松只是不喜歡應酬赴宴,那麼黑大熊可以說是窮於應付。

  

  他就是不懂,為什麼在應酬的時候,酒菜擺在眼前,不能馬上吃掉就算了,還得和人東家長、西家短,表面上笑著,私底下卻又是另一副嘴臉?這樣究竟好玩在哪裡?他真不明白。

  

  「你認為我說的對不對?」

  

  吃晚餐的時候,聆聽黑大熊的抱怨,水兒只得頻頻安撫道:「應酬本來就不是以品嘗美食為主的場合,不然等你從王家員外壽宴回來,我再煮宵夜陪你一起吃。」

  

  「那我要吃紅燒肉和鹹粥……不對,重點不是這個。」

  

  「那重點是?」

  

  「重點是……」黑大熊突然語塞,煩躁得想大發脾氣卻又悶了,悻悻然放下碗筷,起身離開。

  

  「叔叔?」孩子們有點慌張的看著他的背影,又一齊轉頭看向水兒,「嬸嬸?」

  

  「不用擔心,小狼,你顧好弟弟妹妹,我去把你叔叔帶回來,他還沒吃完飯呢!」水兒倒是從容得很。

  

  別人或許只看得出黑大熊的煩躁,她卻看出更多。

  

  步出飯廳,像是有著心靈間的呼應,水兒不假思索的走向大門。

  

  果然,黑大熊倚著門框,抱胸而立。

  

  水兒走向前,靜靜的立在一旁,直到他放開雙臂,朝她伸出一隻手。

  

  露出撫慰的笑容,她將小手放入他的掌心。

  

  「你不喜歡,甚至是害怕應酬,是吧?」

  

  對,這就是她直覺發現的黑大熊的大秘密。

  

  「被你發現了……」黑大熊發出長長的歎息聲。

  

  對他而言,應酬可真是痛苦難當的苦差事,酒不能想喝就喝,不想喝還拒絕不了,不然會被說不給面子,別人找他攀談,又不知道說些一什麼才好,悶在那裡又很失禮,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總之,要他出席應酬的場合,倒不如接下一趟押鏢,還來得簡單輕鬆。

  

  水兒好氣又好笑,但是又能責備他什麼?只得靜靜的陪著他,在屋外站了好一會兒。

  

  夜風有些涼,她卻一點都不覺得冷,被男人的大掌握住的小手不斷的散發暖熱,蔓延全身,她覺得溫暖又安全。

  

  她,正被這個男人保護著。

  

  其實仔細的回想,打從他們認識開始,黑大熊不就一直在保護著她,甚至愛屋及烏,也呵護小魚兒?

  

  她暈倒,他不但為她請大夫診治,還出錢請她照顧黑小狼與雙生子,間接解決她拮据的困境。

  

  她一身的傷痕,也是他以堅定熱烈的擁抱化解她的自卑感,現在儘管她外出時仍敞頭纏布巾的打扮,但是在屋內便完全的自在,以袒露的真正容貌微笑,因為知道這屋裡的人不會恥笑或害怕她,因為她與他們是一家人。

  

  他給了她一個家。

  

  那麼她又能給他些什麼?或者幫忙他些什麼?

  

  「夫君,我明晚陪你去拜壽。」

  

  「喔,好……等一下,你說什麼?」黑大熊轉頭,難以置信的看著她。

  

  「我明晚陪你去拜壽。」微微一笑,她又說了一遍,心下愈發篤定,明白自己所作的決定是對的。



  ***


  「王老爺,恭喜您六十大壽,願你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呵呵……黑賢侄有禮了。」一番禮尚往來的寒暄後,白髮如雪、歷練精明的王家員外開口,「今晚能邀請到黑賢侄夫婦,真是小老兒的榮幸,請入席吧!」

  

  「謝過王老爺。」黑大熊簡單又不失禮的作揖、隨即攜著水兒入壽宴酒席。

  

  來賓很多,熱絡寒暄交談的話語聲此起彼落。不少人攜眷出席,幾個夫人也很慣常的相互寒暄。

  

  相較之下,他們這一對倒是新鮮臉孔了。黑大熊不用說,眾人都知道這位黑鏢局當家是鮮少應酬赴宴的,而伴在他身旁,臉蒙面紗的小女子,應該就是成親後尚未公開露過面的黑夫人。

  

  這時,有人過來寒暄了。

  

  「黑當家,好久不見。」

  

  黑大熊察覺水兒輕扯了下他的衣袖,表示要他以尊長禮相符。

  

  「馬爺,您好。」

  

  「你好,黑當家。」

  

  這回是輕扯兩下,表示是平輩禮相待。

  

  「駱當家好。」

  

  「黑當家安好。」

  

  「楊大爺安好。」

  

  嘩!敢情黑大熊是吃錯藥了?他向來不是直來直往,口頭沒大沒小?何時變得如此知禮有分寸了?

  

  菜肴陸續上桌,有人開始敬巡酒。

  

  「黑當家,我敬你一杯。」

  

  「謝謝朱當家。」這個人算是生意上的競爭對手,黑大熊不怎麼想接受他們做們,於世按照水兒事先指導過的,端杯沾唇,意思意思即可,但又不失禮,得罪對方,

  

  這人沒看成好戲,幸悻然閃開。

  

  「黑當家,讓我敬你一杯。」

  

  接下來這個人與黑鏢局有合作關係,彼此印象也不錯,黑大熊還是按照水兒事先指導過的,露出大大的笑容,舉杯一干而盡。

  

  對方為了他的捧場,非常滿意。

  

  「喔!士隔三日,令人刮目相看啊!」

  

  一場壽宴下來,黑大熊可「紅」了。

  

  他也興奮、神氣得不得了,返家途中,再三的追問。

  

  「你看見了沒有?水兒,我表現得好不好?」

  

  「你表現得很好,夫君,沒人比得上你的風采。」水兒溫柔的回應。她是情人眼中出英雄,大熊也會變美男。

  

  當然啦!黑大熊並沒有真的變成美男,可是特定送他的喜喪紅白帖暴增,不少人都想看看這個「士隔三日,令人刮目相看」的黑大熊。

  

  於是黑大熊夫婦的應酬生活登時忙碌起來,連帶的白照松夫婦亦然,因為當黑大熊夫婦要應酬赴宴時,便會把黑小狼幾個孩子送到自家,請他們照顧,方能無後顧之憂。

  

  「但這不是長久之計。」馬車裡,水兒認真的告訴黑大熊,「總不能一直勞煩白大哥他們替我們照顧孩子。」

  

  「我也希望應酬可以減少一點。」黑大熊也有些埋怨,「我巴不得每天都可以留在家裡吃晚飯,好想念你煮的紅燒肉。」

  

  「再忍耐一下嘛!」水兒也知道,他對這連續不斷的應酬煩不勝煩,卻又不得不忍耐。「再過一陣子,請帖便會少一點了。」

  

  換句話說,等他們被人「欣賞」夠了,也就是重獲清靜的時候。

  

  原來現在不只黑大熊是被人「欣賞」的目標,連水兒也是。

  

  矯嬌小小,柔柔弱弱,又時時臉蒙面紗,伴在高大粗獷的黑大熊身邊的水兒,少言文靜。但是一開口,那低音婉轉的說話姿態格外引人側目,讓人洗耳恭聽,久了,令人不知不覺的想更加親近,不少夫人小姐已經將水兒視為談心的物件。

  

  是故,他們成為近來爭相邀請的炙手可熱的對象。

  

  「總之,我剛剛想說的是,孩子們不能每次都麻煩白大哥他們照顧,或許我們應該再找人來幫忙照顧孩子們。」

  

  黑大熊本來想說聲「不必」,但是轉念又想到,水兒獨自照顧四個孩子已嫌吃力,現在還得陪他應酬赴宴,更兼打理全部的家事……

  

  嗚哇!他竟然在荼毒水兒而不自知。

  

  他當下就改口,「好好好,沒問題,我馬上就請一個……不,兩個?三個人……不,更多的人手來幫你照顧孩子們吧!除了照顧孩子們,還要幫你煮飯、打掃、洗衣……」

  

  「那我要做什麼?閒著撲蝶兒?」水兒好笑的反問,「不用請那麼多人,夫君,但是我萬分感謝你想疼寵我的心意。」

  

  「真的不用嗎?家裡有這個錢,請得起。」

  

  「對,真的不用。夫君,這件事我們回家再商量好嗎?」馬車已抵達,他們眼前還有一場商宴要參加呢!

  

  「噢,好吧!」黑大熊嘴巴如是應道:心裡卻已經打定主意,回頭要請一班丫頭老媽子長工園丁供她使喚。

  

  說也奇怪,當他在腦海中想像水兒站在眾人的面前使喚時,竟無半分突兀的感覺,只覺得那是理所當然的事。

  

  就好像水兒偕同他出席宴會,展現出來的優雅大方,又不失嫺靜柔美的態度,宛如她天生便是個出身名門大戶的千金淑嬡。

  

  水兒在淪落妓院之前,究竟是何方人士?

  

  這令人有些不安的念頭,讓黑大熊的腳步頓住。

  

  「怎麼了?」水兒察覺到他的異樣,柔情萬千、關懷備至的看著他。

  

  「沒事。」被她這麼一看,他的心緒瞬間重新安定,不安的念頭消失無縱。

  

  呵,不管她以前是誰,即便是個花娘也好,是個公主也罷,現在她是他黑大熊的妻子,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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