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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蘇樺]哭過的天空[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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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8 02:01:43 |倒序瀏覽
哭過的天空 作者:蘇樺

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倒霉的人了
不但有一對重男輕女的父母
還有一個成天惹事生非、讓她窮於善後的弟弟
現在連愛情路上都摔得鼻青臉腫
他不過是個混過黑道堂口如今「從良」的餐廳老闆
從來無心當個美人簇擁的大眾情人
三千弱水,他只想取一瓢飲
怎奈情路偏偏多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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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8 02:02:23
第一章

    初秋的天氣,微涼,有風,雲層似乎變得很高。於媜自國光號上下來,沉重的行李令她額頭冒出細細的汗珠。她望見路旁的公共電話,想起應該打個電話給母親的手帕之交陳碧玉,她將手伸進口袋,掏了半天只有一包面紙。

    「天啊,不會吧」於媜放下手上的行李,翻遍身上每一個口袋:「我把陳阿姨的電話收到哪裡去了……」她索性蹲在地上找起來。當她抬頭時,發現一個高大黝黑的男子正蹲在她面前端詳她,她下意識地拉上行李的拉鏈:「我妨礙到你了嗎?」

    「你沒認出我啊?」男子說。

    「你又不是劉德華!」於媜武裝起來。

    男子愕了一下:「小姐,我是楊宇樓,陳碧玉是我媽,麻煩張大你那對小眼睛,仔細看清楚。」

    於媜當場哭笑不得:「楊大哥……我……對不起,我真的沒認出你,你變得好黑!」

    「你不會說我變得好帥啊」楊宇樓接過她的行李,慘叫了一聲:「哎,你這裡面裝石頭啊?」

    「我裝了兩套金庸小說在裡面。」於媜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

    宇樓昂昂下巴:「我的車停在對面,走吧!」

    於媜心裡納悶為何他不把車子開過來,但還是默默的跟在楊宇樓身後。

    汽車、機車在他們身旁穿梭,於媜對於閃避車子是有些遲鈍,往往要宇樓拉她一把。

    「走啦,走啦,它不敢撞你的。」楊宇樓掏出車鑰匙,打開路旁一輛幾乎看不出是白色March的門。

    於媜上了車,懷疑高大的楊宇樓是不是真的擠得進這部小車。

    宇樓睨了於媜一眼:「你是不是覺得我的車有點髒?」

    於媜從車窗往外看,天空灰暗了許多。

    「你的車很小,我可以幫你洗。」於媜說。

    宇樓訝異的看了她一眼:「你會後悔的!」

    「是嗎?」於媜對他的反應尚不能理解,直到到了宇樓家,她才恍然大悟。

    原來宇樓家在彎彎曲曲的小巷弄裡,於是他必須將車子停在離家步行十分鐘距離遠的地方。

    宇樓開了公寓大門:「我們家在五樓,爬不動的話你可以在三樓休息片刻。」

    經宇樓這麼一說,於媜對這一整天的行程似乎感到有些疲倦:「你媽媽在家嗎?」

    「在啊!」宇樓忽然想起什麼似的:「你剛才蹲在地上找什麼啊?」

    「找你家的電話。」於媜也問了一個慢半拍的問題:「為什麼你剛才不直接把車開過來接我呢?」

    宇樓想了想:「因為車站附近車很多,我如果亂停,被拖吊了要罰三千塊錢,而且那邊車子很塞、很難回轉,所以我選擇走一段路。」

    他們喘噓噓的爬上五樓,宇樓的B.B.Call尖銳的叫了起來,他低頭看了一下:「哎,我要到攝影棚去居然忘了!」他迅速的打開門,朝屋裡大叫:「媽,媽,人我幫你帶回來了,我開工去了。」

    楊太太穿著圍裙慌忙的從廚房跑出來:「小媜來啦」

    「楊夫人,您交代的事小的都辦妥了,小的可以走了吧」宇樓將於媜的行李提放在玄關處。

    「不吃飯啊?」楊太太話還沒說完宇樓已經一陣風似的下樓了。

    「陳阿姨,你覺不覺得楊大哥有點怪怪的?」於媜笑說。

    楊太太哎了一聲:「他最近在導古裝片,沒事就叫我什麼夫人。你媽媽還好嗎?」

    於媜高職畢業三年多,在台東一直找不到適合的工作,於媜的母親因此打算讓她上台北半工半讀。

    「我媽最近忙著幫妙覺禪師募款蓋道場。」

    「哇,最近宋七力跟妙天的事情鬧得這麼大,你怎麼不提醒她一下呢」楊太太不由得蹙起眉頭。

    「她說她真的看過宋七力的頭頂發光,只是我們沒修行,所以看不見。」於媜無奈的聳聳肩。

    楊太太親熱地拉著於媜進飯廳,於媜長得像母親年輕時候的容貌,眉毛細長,小巧的鼻子,小小的嘴,皮膚白細,很容易就雙頰紅透。

    看不出於媜的五官或個性有哪裡是遺傳自她父親。

    於媜的父親,套句現在的話說,那就是大多數女人喜愛的壞男人。於媜的母親打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個男人有妻小,但卻又愛他愛得如癡如醉,她做了一件愚昧的事,那就是懷了於媜,並且不顧眾人反對的生下孩子。而那個男人在一夜溫存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讓她好一陣子精神恍惚,連聽到電鈴聲都會懷疑是不是她的情人回來了。

    「陳阿姨,你在想什麼啊?」於媜推了楊太太一下。

    楊太太回過神來:「你媽說你打算找個補習班?」

    「對啊,如果能念個大學,將來工作也比較好找嘛!」

    楊太太對於媜的成熟懂事真是心疼極了,於是她將頂樓打掃一番,要於媜也不必在外面租房子了,就在這兒住下。

    然而,當楊宇樓回家後,卻如遭晴天霹靂:「媽,樓上是我的工作室,我要寫企劃案、改劇本、要跟阿潘他們開會,你現在把它讓給於媜住,我怎麼辦你知道租一個辦公室要多少錢嗎?你以為我錢多啊……」

    他忽然住口了,於媜不知何時悄悄的站在門口看他發飆。

    楊太太尷尬的笑了笑:「小媜。」

    宇樓有些發窘:「你都聽見了?」

    於媜點點頭:「我明天會去找房子,我本來就打算住補習班附近。」

    「補習班附近的房子也不見得有我們樓上舒服啊!」宇樓嘟噥:「反正你們都收拾好了就住吧!外面的壞人很多,還是住我們這裡,你媽會比較放心。」

    楊太太鬆一口氣,瞪著宇樓說:「那你剛才跟我吵什麼?真是的!」

    宇樓自嘲的說:「你這麼快就移情別戀,我當然不平衡啦!」

    於媜終於確定在楊家住了下來。

    那天夜裡她躺在床上,枕上有淡淡CalvinKlein男用香水的味道,是楊宇樓的吧?楊家就他們母子倆,楊先生過世約有十年了,楊太太是傳統的家庭主婦,看得出來家裡的事多是楊宇樓作主。這樣一個跋扈、囂張、大男人主義的男子會用香水?

    當於媜半夢半醒之際,似乎聽見有人敲她的門,她坐起身,並不十分確定自己的耳朵有沒有聽錯。

    「於媜。」

    於媜張大了眼睛,這回不是敲門聲,而是真的聽到有人叫她。她起身開門,外面是楊宇樓,有點靦腆的樣子。

    「你睡了?」

    於媜點點頭。

    「不好意思把你吵醒。」

    「沒關係!」於媜整理了一下頭髮:「我還以為我在做夢呢!」

    「我失眠了!」宇樓說。

    於媜看見他手上拿著一個枕頭,一時思緒大亂,心想:天啊!不會吧!他難道想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候非禮我?而且還帶個枕頭……

    「於媜,你怎麼臉色發白啊?」宇樓伸手要試她額頭的溫度:「你不舒服嗎?」

    於媜一下子倒退了好幾步,驚慌失措的說:「你想做什麼,你不要過來,你再走近一步我就叫了……」

    「O.K.你不要激動!」宇樓將手上的枕頭擱在地上,同時舉起雙手做投降狀:「我認輸了,我被你打敗了,你把床上那個枕頭還給我,沒有那個枕頭我會失眠,我明天還有早班戲要拍,我一定要趕快睡著,請你把我的枕頭還給我。謝謝!」

    於媜對自己的過度反應感到好笑,她很想立刻向宇樓道歉,但又忍不住大笑起來。

    「夠了,夠了,我真的被你打敗了。」楊宇樓一拿到自己的枕頭二話不說,立刻帶上門走了。

    當第二天早上於媜起床後,就沒看見楊宇樓。楊太太問她:「昨晚睡得好嗎?」

    「很好啊!咦,楊大哥出門啦?」於媜問。

    「他們的工作就是這樣,有時候很早,有時候很晚。」楊太太問於媜:「吃麵包、牛奶可以吧?」

    「阿姨,不用麻煩啦!我隨便吃就行了。」於媜又問:「楊大哥平常都住樓上那個房間是不是?」

    「是啊!」楊太太擔心於媜是為昨天宇樓的那番話而心裡彆扭:「宇樓昨天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他沒有惡意的。」

    看楊太太的反應,宇樓應該還沒向他母親為昨夜的事告狀吧!

    於媜到補習班找她的高中同學李雅玫,櫃檯人員知道她有意來上課,親切的在教室後面安排了一個位子讓她旁聽。

    下課鈴聲一響,李雅玫立刻衝了過來:「於媜,你怎麼不在樓下等我?」

    「我本來是打算在樓下等你,但是你們一個櫃檯人員就把我帶上來了。」於媜說:「我是不是明天就可以開始上課啦?」

    「你得繳過錢他們才會給你講義。」李雅玫拉拉自己前額的瀏海說:「如果我是你,我就先玩他個一個月再開始上課。」

    「再玩一個月今年就玩完了!」於媜向來對唸書就沒信心,若非工作難找,她萬萬不想受聯考的煎熬。

    李雅玫帶於媜到樓下櫃檯繳費,同時向櫃檯表示,人是她介紹來的,聽說有介紹費。

    於媜有點詫異,這種事,起碼應該等她離開,他們再私下談不是嗎?

    李雅玫當場拿了兩千塊的介紹費,歡天喜地的拉著於媜出來:「欸,兩千塊,怎麼花?」

    「吃麥當勞好了。」於媜說。

    李雅玫睨了於媜一眼:「欸!太幼稚了吧」

    「那你有什麼比較成熟的建議呢?」於媜其實蠻喜歡吃麥當勞,不管是漢堡、薯條或是炸雞塊。

    「我知道有一家PianoBar,他們的老闆兼琴師長得好帥,好像杜德偉喔!」李雅玫的眼睛閃著光芒:「他不但樣子長得像,就連聲音也很像你知道嗎?我一定要帶你去看他。」

    李雅玫帶於媜去的那家名叫「逃家」的PianoBar,不知道平時是怎麼樣的光景,但今天店門口停了兩輛傳播公司的工程車,店裡燈火通明。她們到門口時被一個穿T恤、牛仔褲的小男生攔下來:「裡面在拍戲,不能進去。」

    「有沒有杜德偉?」李雅玫開玩笑的問。

    「沒有!」小男生酷酷的說。

    「你們缺不缺臨時演員?」李雅玫伸長脖子朝店裡張望。

    「咦……我進去問問我們執行製作。」小男生真的進去問了。

    李雅玫一臉訕笑:「我的媽,哪來的ㄙㄨㄥㄅㄧㄚ子啊!」

    於媜拉了拉李雅玫的袖子,示意她該走了。

    李雅玫猶豫著:「也許『逃家』的老闆在裡面……」

    「改天再過來嘛!時間也不早了。」於媜很少晚上九點多還在外面遊蕩。她甚至很難想像李雅玫為什麼會崇拜一個長得像杜德偉的男人,如果是她,她就直接迷戀杜德偉本人好了,起碼唱片行就買得到他的CD和卡帶。

    小男生出來了:「我們導演說今天不缺人。」

    李雅玫轉了轉眼珠子,「嗯,我同學肚子不太舒服,跟你們借個廁所總可以吧!」說著說著便拉著於媜像個火車頭似的衝了進去。

    進入店裡,於媜只覺得燈光很強,她看見幾個熟悉但叫不出名字的演員,聽到有人說:「穿了,穿了!」於媜並不知道「穿了」是指她們在拍攝中闖入,只是不停地四下張望,而身旁的李雅玫早已不知去向。

    就在於媜還在四處觀察的當兒,楊宇樓竟然從一架機器的後面凶神惡煞似的站起來。

    「PianoBar是你這種年齡該來的地方嗎?」他板著臉,像在教訓小孩。

    於媜自從李雅玫開溜後就像舌頭打結似的:「我不知道啊……」

    一旁,工作人員收拾好器材紛紛上車,楊宇樓轉頭對他們說話,立刻換了一張溫和的臉:「辛苦了,回家好好休息。」

    燈光師從車上探出頭來笑說:「樓哥,什麼時候談戀愛了?這麼保密!」

    於媜的臉一下子變得像燒紅的炭火。

    宇樓說:「我妹妹!」

    工作人員走後宇樓回過頭來:「咦,你幹嘛啦?臉這麼紅!」

    於媜摸摸臉頰,吐了一口氣,有些尷尬。

    在上了宇樓的車後,他問:「昨晚嚇到你啦」

    於媜又發窘了:「真的很不好意思,我還以為你要……」

    楊宇樓瞪大了眼睛:「小姐,你的潛意識裡好像對我十分不滿?」

    於媜又低下頭:「沒有啦!我只是很容易緊張,我不是故意的。」

    宇樓望著她,忍不住笑起來,這個女孩怎麼這麼靦腆呢?但她言語的爆發力卻又往往使人大吃一驚。

    「逃家」為了借楊宇樓拍戲,已將近十天沒有正常營運了。陶斯在自己的店裡枯坐,吧檯小妹一邊洗杯子一邊嘟噥:「整晚都沒客人,好無聊喔!」

    「打電話找你朋友來捧場啊!」陶斯燃起煙,悶悶的抽著。

    「你殺了我吧!我那些豬朋狗友每次來都賒帳,到月底你還不是扣我薪水」小妹嘟著嘴,無限委屈。

    「好吧!那你就調一杯蛋蜜汁慰勞自己好了。」陶斯擰熄抽不到一半的涼煙。

    小妹立刻堆起一臉的笑容:「陶哥,我幫你做一個鬆餅好不好?我昨天買了一瓶楓漿,好甜好香喔!」

    「想吃就做吧!不過你最好打聽看看,『媚登峰』最近還有沒有在打折。」

    「陶哥──」小妹抗議:「你這樣說我還怎麼吃得下嘛!」

    陶斯聳聳肩,懶洋洋的說:「那就算我沒說吧!」

    厚重的木門被一群人推開,小妹立刻精神一振:「歡迎光臨!」

    進來的是兩男一女,男的看來都有五十歲左右,女孩大約二十五、六吧!陶斯猜測女人的年紀向來很準確。

    他走向鋼琴,開始他今晚的工作。翻開琴譜,今晚落入他眼中的第一首歌是齊豫的VINODEAMOR。

    有人說他彈琴的樣子很有歐洲貴族的氣息,但是,歐洲貴族長什麼樣子呢?

    當他彈完兩首歌之後,小妹送了點歌單上來:「唐小姐點歌!」

    陶斯看了點歌單,上面一行像男人般龍飛鳳舞的字跡:

    你長得很像杜德偉,可以為我唱他的「無心傷害」嗎?

    唐語晴

    陶斯對唐語晴笑了笑,輕柔的唱道:「真心無奈多心都為了愛,我坐在這傻傻的發呆,我仍依賴,你純純的愛……」

    在陶斯的歌聲中,唐語晴幾乎是沉醉得忘了今晚和王總、張董出來的目的。

    王總提醒她:「張董答應給你們節目一個廣告,你也該敬他一杯吧!」

    「那當然!」語晴堆起笑容,舉杯敬張董:「謝謝張董幫忙!」

    「不用客氣!」張董一口幹掉杯裡的威士忌。

    王總立刻又叫小妹送一杯過來。

    陶斯就看著他們三個人一口一杯,沒命似的喝酒。

    終於,被喚張董的男人不勝酒力,掏出錢包到吧檯付賬,王總趕緊跟了過去:「張董,我請我請!」兩個人搶著付賬,爭著爭著似乎忘了唐語晴的存在,兩人結完賬後步伐蹣跚的互相攙扶著出去了。

    唐語晴喝光杯裡的酒,又翻翻張董剛剛簽下的合約書,長長的吐了一口氣,發了一會兒呆然後走向陶斯:「我要唱『哭過的天空』。」

    陶斯翻翻譜說:「我沒有這首歌,唱『檸檬樹』好不好?」

    「我自己彈。」她挨著陶斯的身旁坐下,果真彈唱起來:「你一向太過瀟灑如風,吹得我一顆心無所適從,放給你遠走,你酷愛的自由,當我是一片,哭過的天空……」

    她一遍遍的唱著,直到他們打烊的時間到了都還停不下來,陶斯讓小妹先回去,小妹臨走時對他玩笑說:「陶哥,你今天艷福不淺喔!」

    「別胡說了!」

    對於女人,陶斯自有一套哲學,多年來他掌控著遊戲規則,從不為情傷神。他聽著唐語晴的歌聲越來越傷感,終因哽咽而不能成歌。於是,陶斯給了她一杯熱茶,但她啜了一口說:

    「給我酒!」

    「有句老掉牙的話說:酒入愁腸,愁更愁!」但陶斯還是給她一杯紅酒。

    唐語晴端著杯子坐到吧檯前:「我要置死地而後生。」

    陶斯猜她是失戀了:「等你喝完這杯,我要打烊了。」他無心在此時問她的故事,經驗告訴他,女人在脆弱時,感情容易移轉。

    語晴大口的喝掉杯裡的酒:「你可以打烊了!」她從皮包裡掏出一千元放在吧檯上:「Byebye!」

    陶斯看著她步伐蹣跚、跌跌撞撞的出去時,真是有點想送她回家的衝動。但不知為什麼,心裡又有一個聲音要他別招惹事情。

    陶斯就在這樣矛盾的情緒之中關了店門,上了車。然而他有預感,會遇見唐語晴;於是他在附近的巷道繞了一圈,果然看見語晴站在馬路邊。

    陶斯按下電動窗:「唐語晴!」

    語晴搖搖晃晃的走了過來:「你下班啦我在找我的車……我不曉得把車停哪兒去了。」

    「上車。」陶斯開車門要她上來:「你喝醉了!」

    「我,醉死就算了……」她將頭靠著窗。

    「你住哪?」陶斯問。

    「內湖。」

    陶斯往內湖的路上開去:「唐語晴,內湖到了,你家怎麼走?」

    語晴不作聲,陶斯望了她一眼:「唐語晴。」

    「唔。」

    「你別睡啊!我不知道你家在哪!」陶斯搖了搖她的手臂。

    語晴口齒不清的說:「我的頭好昏……不要吵我,不要吵我!」

    陶斯無奈,將車頭掉了一個方向:「那就跟我回家吧!」

    經語晴這麼一折騰,陶斯回到了復興北路的住處時都已經夜半三點了。

    他將語晴放在床上,蓋上薄被,她絲毫沒有知覺,沉沉的睡著。陶斯呆呆的望著她,如果今晚她遇到的是別的男人呢?像她這樣面容姣好,身材玲瓏有致的女子,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當然,他也遇過喜歡他的女人,故意藉機到他的房裡,主動投懷送抱,但語晴是真的睡了,他靜靜的在她身邊坐著喝一杯咖啡。

    事實上他無處可去,這屋子二十坪大,卻只隔出一間浴室,連廚房也是開放式的。

    許多女人來過他這裡,屋裡的杯盤、擺飾、窗簾……來自不同的女友。

    他與她們在沙發擁吻,在浴室的水花裡熱烈纏綿、在長毛地毯上□……但他從不讓女人上他的床,他向來只用純白的床罩和被單,並且每週換洗。唐語晴是唯一的例外,他也說不上為什麼。

    第二天唐語晴將近中午才醒,陶斯在餐桌前喝茶看報。唐語晴掀開被子走下床來,昨晚的記憶像錄影帶般快速在她腦袋裡閃過。

    「醒啦!」陶斯放下手中的報紙。

    「昨天……謝謝你!」語晴用手理了理頭髮。

    「我本來是要送你回家的。」陶斯笑說:「但,你好像不是很想回去?」

    語晴緊張的問:「我跟你說的嗎?」

    陶斯戲謔的回她:「猜的。」

    語晴看見沙發上的被子:「你昨晚睡得還好吧」

    陶斯聳聳肩:「我想,睡床上可能比較舒服吧!」

    「真不好意思!」

    「我猜你第一次失戀!」

    語晴搖搖頭:「跟愛情無關……」

    陶斯有些詫異,除了愛情,還有什麼事能叫一個女孩傷心欲絕?

    他還想追問,門外的電鈴卻響了起來。

    打開門,一個衣著時髦的女人提了一大袋東西進來。

    「我去超市買了好多菜喔!」女人看見語晴,當場愣住。

    陶斯的表情有點尷尬:「玲姐,你回去吧!」

    女人臉上的肌膚克制不住的抽搐著:「也許你朋友不介意,我不會妨礙你們……」

    「玲姐──」陶斯似乎要發怒了。

    女人的雙眼飽含著眼淚。

    唐語晴拿了皮包幾乎是落荒而逃:「對不起,我不妨礙你們了,你們慢慢聊!」

    到了電梯口,陶斯追過來。

    語晴見他走來,反而有一種自己是第三者的錯覺。

    陶斯遞給她一個牛皮紙袋:「你昨晚跟客戶簽的合約書,你忘在我店裡。」

    「謝謝!」語晴接過紙袋,又按按電梯鈕。

    「不送你了!」陶斯的語氣像是在對要分手的女人說話。

    「不用送了,在台北市不會迷路的。」語晴俏皮的笑笑。

    電梯終於來了。

    「Bye!」語晴幾乎是依依不捨的進了電梯。

    在電梯門要關上的那一刻,她聽見陶斯開口說:「到我店裡來,我想……」他想說什麼呢?門關上了,來不及把他的話聽完。

    當唐語晴走出陶斯住處的大廈時,心裡有股淡淡的惆悵。

    唐語晴開門進屋時,只見父親愁眉不展的握著聽筒跟朋友調錢:「老朱,我們幾十年的交情了,如果不是真的有困難,我何必……是,我知道……你被倒會真巧啊!唉,那……好,改天再聯絡。」

    語晴沉著臉:「你又跟朱伯伯借錢啊?」

    「那個王八蛋,躲得比誰都快!」唐先生氣得滿臉通紅。

    「王八蛋的不是朱伯伯,王八蛋的是唐語威!」語晴將皮包甩在沙發裡:「我說過,這次不能再幫他,他有本事賭,自己還!」

    「他是你弟弟啊!」唐先生心痛的說:「他如果還不出錢,被人砍了怎麼辦」

    「那也是他罪有應得!」

    「你這是什麼話?」

    正當父女倆吵得不可開交時,唐太太開門回來,絲毫沒發現家裡氣氛不對:

    「哎,你們都在啊!我告訴你們,語威這回真是走了狗屎運了,那兩個會我都標下來了,語晴你call語威……」

    「媽──」語晴像一座爆發的火山:「你們夠了沒有?唐語威不停的賭,你們不停的借錢、標會,我不停的幫你們還債,你們夠了沒有?我難道不是你們生的嗎?為什麼你們心裡只有語威?我呢?我出國的錢、我的鋼琴、我們的房子,全都給他輸光了!你們還不死心嗎?」

    唐太太低聲的說:「我罵也罵了,打也打了……他說他不會再賭了!」

    「他騙你的,他騙了你們一次又一次,你們為什麼還要相信他?」

    唐先生心煩意亂的叫道:「夠啦!夠啦!現在說這些有用嗎?你把爸媽臭罵一頓,語威欠的錢就不用還了嗎?」

    「讓他自己還啊!」語晴說。

    「他哪有錢?」唐太太眉頭緊蹙。

    「他總有爛命一條吧!」語晴對這個敗家的弟弟已經沒有期望了。

    「你這是要他去死啊」唐太太張大了雙眼,驚慌的說:「他是你弟弟──」

    「我不會再幫他還一毛錢,我恨他,我恨他!」語晴逕自回房,丟下坐困愁城的唐先生和唐太太。

    語晴將衣服胡亂裝進行李箱,這個家,她一刻也待不下去。她要看他們自食惡果、她要任由他們自生自滅……

    唐語晴帶著行李進公司,老闆蔣大智見狀玩笑道:「語晴,你要離家出走啊?」

    「嗯!」語晴放妥東西:「張董給我們一季的廣告,合約書我簽回來了。」

    他們的傳播公司從老闆到小妹不過五個人,往往企劃部要支援業務部,業務部又要支援會計兼總機。

    所以語晴在公司雖然是企劃部經理,但遇到使得上力的廣告業務還是得出面。

    蔣大智見語晴臉色不好,關心的問:「跟家裡吵架啦?」

    「我下午想請個假!」語晴說。

    總機小妹在一旁說:「語晴,我知道忠孝東路的巷子裡有一家CoffeeShop不錯,你可以去那裡喝喝咖啡,消消氣。」

    「我不是要出去混,朋友有一間房子要租,我想去看看合不合適。」語晴說。

    蔣大智面有難色:「我約了楊導演四點鐘過來……」

    「哪個楊導演?」語晴問。

    「楊宇樓,他最近剛拍完『台北愛情物語』,收視率不錯。」蔣大智叼起煙斗。

    「老闆決定就行啦!」語晴的情緒尚未恢復,加上她認為選導演她是無能為力的。這其中牽涉到製作人蔣大智與導演的交情、導演的價碼、導演的檔期問題。

    「好吧!放你一天假,如果可以的話,早點回來。」蔣大智吸了吸煙斗:「你晚上住哪?」

    「我先找間飯店……」

    「太奢侈了吧」蔣大智從名片夾裡抽出一張VIP卡:「這家飯店我有股份。」

    「謝謝蔣先生!」語晴說。

    在演藝圈裡,現實的老闆居百分之九十九,蔣大智是個異數,對員工體恤,不懂得長袖善舞,能生存下來,要算奇跡了。

    楊宇樓第一次見到唐語晴是在她的辦公室裡,他們在電話中約好下午兩點見面,宇樓因塞車及停車,遲到了將近一個鐘頭。

    公司小妹帶宇樓進語晴的辦公室,隨即端給他一杯隨身包沖泡的咖啡。

    「我們唐經理以為你放她鴿子,所以她就出去了,不過剛才我已經call她了,她馬上就會回來。」小妹說。

    「蔣先生呢?」宇樓啜了一口咖啡。

    「喔,他自己負責一個大陸的旅遊節目,現在人應該在上海吧!」

    宇樓點點頭:「唐小姐有沒有告訴你,她現在人在哪裡?」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你喝喝咖啡嘛!我可以陪你聊聊天啊!」小妹坐進語晴的辦公椅裡:「我買的咖啡還不錯吧」

    宇樓無奈的點點頭,雖然遲到是他的錯,可是他殺出車陣,搶到一小格空位停妥車子,費盡千辛萬苦的來赴約,居然見不到他們公司半個能跟他談正事的人,這真是太說不過去了吧!

    楊宇樓大約在枯坐半個鐘頭後,終於看見唐語晴抱著金石堂的紙袋子進來。

    「楊導演,不好意思,我以為你不能來呢!」語晴堆著一臉笑容,先說了一大串抱歉。

    「其實不是你的錯,是我時間沒抓准。」宇樓原是一肚子氣的,現在忽然沒事了。

    「哎,都是台北交通的錯。」語晴抓起桌上一疊資料:「我約了小柯當我們的執行製作,他現在在電視台,馬上過來。」

    宇樓驚喜的說:「是我上部戲那個執行……」

    「是啊!」

    唐語晴今天穿著銀灰色絲質緊身襯衫、黑絲絨西裝外套、煙管褲、黑色短靴,時髦而幹練。楊宇樓平日也看過不少美艷女星,但從未像見到語晴這般讓他有怦然心動的感覺。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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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8 02:02:51
第二章

    這時,一個穿著花襯衫、喇叭褲的年輕男人闖了進來,總機小妹跟在後面嚷嚷:「欸,你這個人怎麼回事啊?你怎麼隨便往人家公司裡面闖呢?」

    語晴不慌不忙的拿起電話叫警衛。

    年輕男子一口台灣國語:「我找唐語晴啦!」

    「我是唐語晴。」語晴已經猜測到這男子多半跟語威有關。

    「你弟弟欠我十五萬啦!你看要怎麼辦啦!」男子大剌剌在椅子上坐下。

    「唐語威的事與我無關!他欠你錢,你就去找他要,如果要不到,你可以告他。」語晴的語氣十分冷漠。

    男子暴怒起來,抓起桌上的煙灰缸往語晴的身上砸去,宇樓眼明手快的攔了下來。

    「欠債還錢,你動手打人就太過分了。」宇樓將語晴推到身後。

    兩個彪形的保全人員在這時上樓來。

    「這個人麻煩你們處理了。」語晴說。

    保全人員立刻架住這名年輕男子。

    男子掙扎叫罵著:「你給我記著,你走在路上最好小心點,干!」

    一陣混亂後,語晴感到虛弱無力:「對不起!」

    小妹小心翼翼的問:「語晴,你要不要打電話報警?他這樣恐嚇你好恐怖喔……」

    宇樓也替她擔心起來:「這種流氓,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來!」

    語晴聳聳肩:「你們以為警察吃飽撐著,會理我這種雞毛蒜皮的事啊」

    「那怎麼辦?」小妹有點擔憂。

    「再說吧!」語晴調整一下呼吸:「奇怪,小柯怎麼還沒來!」

    才說著,小柯的電話就來了:「對不起,唐小姐,我這裡出了一點狀況走不開,導演到了嗎?」

    語晴笑道:「我們都在恭候大駕!」

    「唉呀,真的不好意思,那你們決定的事情,我到時候一定全力配合!就這樣,OK」小柯急急忙忙的掛了電話。

    「他有事?」宇樓問。

    語晴點點頭。

    「不要緊,晚一點我去找他。」宇樓揉揉剛才被煙灰缸打到的臂膀。

    「你受傷了。」語晴大感內疚。

    「沒事沒事!」宇樓對自己剛才英雄救美的表現已是不甚滿意,小小的場面就弄得自己掛綵,豈不有損男性自尊。

    楊宇樓回到家,楊太太說於媜在樓上釘東西,敲敲打打大半天了還沒有弄好。

    「我上去看看。」宇樓將剛帶回來的劇本擱在飯桌上,便上樓去了。

    於媜下午和李雅玫逛街,買了不少擺飾回來。以往住家裡,因母親篤信佛教,家裡掛的都是佛像或者禪師的照片,音響長年累月播放佛經,她只覺得她的少女歲月貧瘠不堪。

    眼看李雅玫到台北住了幾年,彷彿變了一個人,亮麗、靈活,充滿電視裡日本偶像劇女主角那種味道,於媜幾乎把她當成一個學習的對象。

    「哇,你打算開畫廊啊!」宇樓進來,一眼就看見牆上掛了四幅米羅的小型複製畫,還有梵谷、畢卡索……

    「沒有啊!」於媜感到有些羞赧:「剛才跟李雅玫逛街,買了一些東西。」

    「我媽說你在房間敲敲打打弄了好幾個小時,有沒有要我幫忙的?」宇樓見她手上還拿著鐵錘。

    「我想在窗口掛一個風鈴!」於媜拿起一串透明的玻璃風鈴。

    宇樓呵呵的笑起來:「我以為只有十五、六歲的小女生才會喜歡這種東西。」

    「你是說我很幼稚?」於媜嘟起嘴。

    「也不是!」宇樓思索了一下:「我只是覺得你蠻有赤子之心。」他接過於媜手中的鐵錘:「你的風鈴想掛哪兒啊?」

    「窗口。」

    宇樓踮起腳跟,勉強構得上高度:「釘子給我。」他吃力的將鋼釘打進牆面,發現手臂疼得十分厲害。

    「楊大哥你怎麼了?」於媜看他面露痛苦的神情,不由得緊張起來。

    「我的手好像扭到了。」宇樓揉揉手臂:「風鈴你自己掛上去!」

    宇樓下樓,於媜也跟著下去。

    「楊大哥,對不起喔!害你受傷。」於媜一逕兒個的道歉。

    「不關你的事,我擦點藥酒就行了。」

    「我陪你去看醫生吧!」

    「不用麻煩了!我沒那麼嚴重。」

    楊太太聞聲過來:「怎麼啦」

    「楊大哥的手受傷了。」

    楊太太急忙要宇樓到飯桌旁坐下:「怎麼搞的?」

    「肩膀這邊可能扭到了。」宇樓解開襯衫的扣子讓楊太太查看傷處。

    於媜看見宇樓衣服下的古銅色肌膚,雙頰又紅了起來。

    「小媜,醫藥箱在客廳的矮櫃裡,你幫我拿一下。」楊太太說。

    「喔!」於媜拿了醫藥箱過來,眼睛一直不敢直視宇樓。

    「哇,怎麼這麼大一塊瘀血?你怎麼弄的?」楊太太轉頭對於媜說:「小媜幫我把藥酒打開。」

    宇樓看看自己的肩膀:「我下午被煙灰缸K到。」

    楊太太十分緊張:「你跟人家打架?」

    宇樓見母親這樣大驚小怪於是趕緊說:「我們下午有一場武戲,演員套招的時候,」話還沒說完,卻看見於媜打翻藥酒,藥汁傾覆在他的劇本上面:「唉喲,你看你幹的好事!」他跳起來大叫。

    於媜愣了兩秒,眼睛立刻蓄滿了眼淚:「對不起!」

    宇樓搶過劇本:「你哪根筋不對啊?開瓶藥都會弄成這樣!」

    於媜委屈的跑回房間。

    「說說都不行啊!」宇樓嘟噥。

    「你這麼凶幹嘛?吃炸藥啦!」楊太太收拾一桌殘局。

    「我剛才真的很凶嗎?…….我只是嗓門大一點而已!」宇樓望望天花板,心裡覺得有些不忍:「好吧!算我錯了。」

    「你跟我說有什麼用?上樓去安慰小媜一下吧!」楊太太說。

    宇樓擦完藥酒後上樓,於媜仍在哭泣中,擤過鼻涕的面紙散佈桌面上,眼睛鼻子都紅腫著。

    「于小姐,你還好吧?」對於這個一天到晚出狀況的女生,宇樓真是認輸了。

    於媜哽咽的說:「楊大哥,你房間有電腦,我重新幫你把劇本打一遍吧!」

    宇樓有些莫名的感動:「你這個提議倒蠻有建設性的。」

    後來於媜忙了一晚,狀況百出,打一個字幾乎要花上一分鐘,勉強打完兩場戲,宇樓又聽見她尖叫:「不會吧!怎麼不動了呢?」

    宇樓過來敲敲鍵盤,動動滑鼠:「當機了!」

    「為什麼?它沒事怎麼會當機呢!」於媜一臉茫然。

    「可能它跟你的磁場不和吧!」宇樓苦笑:「你存了沒?」

    「忘了!」

    宇樓幾乎想把她像一團廢紙般的扔進垃圾桶。

    他努力的讓自己看起來心平氣和:「感謝您今晚的辛苦。」宇樓拉開房門:「好好休息,晚安!」

    於媜被他請了出去。

    「楊大哥……」於媜猜他是生氣了,但門已被「砰」一聲的關上。

    於媜回到自己的房間,心中無限悵然,她一直在揣測宇樓現在的心情,思緒紛飛,她甚至幻想宇樓是個像大哥哥般呵護她的情人。

    從楊太太的口中,她知道宇樓目前沒有女朋友,但之前卻有過一段長達七、八年的戀情。那女孩叫林家蒨,在雜誌社上班,宇樓從攝影師熬到導演,當時又流行到大陸出外景,宇樓自然也常不在台灣,林家蒨在長期受到冷落下,另結新歡。

    宇樓從此把精神全花在工作上,楊太太每每提起這事就覺得十分無奈。於媜也曾試探的問:「可是楊大哥一定會認識很多女明星,他的機會應該很多啊!」

    「我也是這麼想,可是宇樓說她們演戲演多了,根本搞不清楚什麼是真心,什麼是假意!」楊太太搖搖頭。

    李雅玫還是不死心的拖著於媜陪她到「逃家」看她的偶像唱歌。

    「我打過電話,他們已經恢復正常營業了。」李雅玫說。

    「可是上禮拜逛街,我的錢都花光了……」於媜面露難色。

    「哎,我先借你好了。」李雅玫爽朗的說。

    「我都還沒有找到打工的地方,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錢還你。」

    「那你到底要不要陪我去啊?」

    「我是很想陪你去,可是……」

    「喔,你真是龜毛,我請你,這樣可以了吧!」李雅玫拉著於媜跳上公車。

    「逃家」今天的生意算不錯,才八點不到,已坐了八成客人。

    陶斯在吧檯陪熟客聊天。

    李雅玫興致高昂的對於媜說:「那個穿芥末色T恤的就是陶斯。」

    「你說他長得很像杜德偉啊」於媜拉長脖子想看清楚那男人的長相。

    「像吧?」李雅玫像在談論自己的戀人般,笑容燦爛無比。

    「你到底是喜歡杜德偉,還是喜歡他?」於媜不解。

    「當然是他啦,杜德偉搞不好連國語都講不清楚!」李雅玫啜了一口果汁。

    「你跟他說過話啊?」於媜問。

    「還沒有!我才來第二次而已。……哎,你看你看,哇,他笑起來真是帥呆了!」李雅玫幾乎要尖叫了。

    「你也太誇張了吧!」於媜又望了陶斯一眼,說起來他確實是個很出色的男人,但不至於會讓人這般失常啊!

    陶斯發現於媜頻頻回頭看他。

    「啊,他走過來了!」李雅玫邊說邊垂下腦袋。

    陶斯在她們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你們第一次來?」

    「以前來過一次。」李雅玫的語氣忽然溫柔起來。

    「喔,好像沒看過你們。」陶斯說:「你們看起來很年輕。」

    「二十了,上個禮拜剛滿二十歲。」李雅玫開心的說。

    陶斯仰起頭想了想:「二十歲離我好遙遠,我記得那個時候我看了馬森的『夜遊』,我很受那本小說的影響,很怕二十歲一到我就老了。」

    李雅玫對陶斯的話頻頻點頭,直到陶斯離開,她幾乎都沒回過神來。

    「於媜,他剛才說的『馬生』是什麼東西啊?」李雅玫問。

    「是一個作家啊!」於媜說。

    「作家?我只看過侯文詠、苦苓……那位馬先生寫過什麼?」李雅玫敲敲腦袋。

    「我想我們跟他的年紀恐怕有點差距,所以認識的作家不一樣。」於媜說。

    當陶斯幾乎認定唐語晴忘了「逃家」時,她一個人來到他的店裡,距他們第一次邂逅整整有一個月之久。

    不知是巧合還是陶斯的潛意識裡有預感她會來,唐語晴來時他正在鋼琴前唱著她上次點的「無心傷害」。

    陶斯在一條歌結束後坐到語晴的旁邊:「我要我們吧檯幫你調一杯酒,新發明的喔!」

    「是嗎?」

    小妹送來一杯淡藍色的酒。

    語晴驚歎:「顏色好漂亮。」她啜了一口:「咦,味道不錯嘛!」

    「哭過的天空!」陶斯說。

    「什麼?」語晴沒有反應過來。

    「這杯叫做『哭過的天空』。」

    「你故意送這杯酒來糗我!」語晴笑說。

    「沒有,」陶斯的眼睛深深的望著她:「是你那天晚上唱這首歌,給了我們吧檯一個靈感!」

    「我念大學的時候在西餐廳彈過琴!」語晴說時有些感傷:「我接很多場子,拚命賺錢!」

    「為什麼?」陶斯對她的好奇在這段日子裡,像一棵發了芽的樹苗,突生許多枝丫。

    「想出國繼續念音樂啊!」語晴歎口氣說:「可是我的遭遇跟電視劇一樣,家裡出了一個好賭的弟弟,什麼都完了。」

    陶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我以前看過賭場!」

    語晴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一番:「真的假的?」

    陶斯撩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龍紋刺青:「我還當過一個堂口的堂主呢!」

    語晴覺得該對他另眼看待:「我很好奇,一個混幫派的小流氓,為什麼會彈琴唱歌?」

    陶斯撫摸下巴剛剛冒出來的鬍渣,很仔細的思索這個問題:「鋼琴應該是我在教會裡學的,一個修女教我拜爾上下冊,之後我就自己摸索。」

    正當兩個人熱烈的訴說彼此的學琴經驗時,小妹慌慌張張的跑過來說:「慘了陶哥,玲姐自殺了!」

    「你說什麼」陶斯臉色大變。

    「他們家傭人打電話過來,說玲姐吞了一百多顆安眠藥,現在正在仁愛醫院裡。」

    「唉,」陶斯整個臉都沉了下去:「她又哪根筋不對了!」

    陶斯匆匆趕赴醫院,語晴待在位子上,有種被人遺忘的惆悵。

    陶斯送姜玲回家。此刻已是凌晨三點,她素白著一張臉,從醫院到家裡皆不發一語。

    「如果你真的不想活了,上帝也救不了你!」陶斯疲憊的說。

    姜玲仍然不說話。

    陶斯交代菲傭盯著她:「我先回去了。」

    「不要走!」姜玲虛弱的說:「陪我到天亮,天一亮你就回去。」

    「玲姐,你這樣做有什麼意義呢?」陶斯壓抑著不耐:「我已經打電話給齊叔,他很快就會回台灣。」

    「我不用他可憐我,都是他把我害成這樣,我恨他、我恨他……」姜玲頓時成了一頭瘋狂的野獸,她失去理智的在屋裡繞來繞去,嘴裡不停喃喃咒罵。

    陶斯冷眼看著她這個年近四十的黑社會老大的女人,齊正東給了她物質上最高的享受,卻讓她在愛情上幾乎枯竭而死,這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吧!

    如果她安心的做齊正東的女人,如果她不愛上他……說真的,姜玲長得美艷亮麗,但他從沒對她動心過。

    陶斯甚至因此有點遷怒於她,他為此莫名其妙的離開齊正東的企業組織,他所喜歡過的女人,也為此離他而去。他的腦海忽然閃過語晴的影子……

    他想,語晴必然把他當做一個私生活混亂不堪的男人吧!

    天亮後,陶斯走出齊正東送給姜玲的豪華別墅。

    今天是入秋以來最冷的一天,氣象報導說山上的氣溫低到零度呢!

    自從賀伯颱風過後,他還不曾上山,今天寂寥的情緒似乎蠻合適一個人上山走走。

    陶斯開車上小油坑,由於不是假日,山上幾乎沒有遊客,霧很濃,山風刺骨,他將車停在山道旁,下車吸了幾口山上的冷空氣,然後聽見前方煙霧朦朧裡有人連續打了五、六個噴嚏。

    那人從霧裡走來,灰色長外套,直統長褲襯上高跟短靴,整個人看起來十分修長,她的雙手仍捂著鼻子打噴嚏。

    陶斯認出她來了!

    「唐語晴!」

    語晴詫異的停下腳步:「咦,怎麼是你?」

    「我也沒想到會遇見你!」陶斯開懷的笑起來。

    「你的『朋友』沒事了吧?」語晴昨晚才聽他們說「玲姐」自殺,現在卻在郊外看到他,似乎不太合理。

    陶斯決定趁這個機會解釋:「其實我跟她的關係並不像你想像的那樣……」

    前方有人喊道:「唐語晴,快上車,我們要到前面去了!」

    「喔,馬上來了!」語晴應了一聲,她給了陶斯一個抱歉的微笑:「我們今天出來勘景,時間很緊,改天聽你說你的故事,Bye!」

    陶斯就這麼望著她從霧裡來,又回到霧裡去。

    晚上唐語晴和一起出來勘景的導演楊宇樓、執行製作小柯、副導美美投宿一間小旅館,由於副導和執行製作是未婚夫妻,自然同住一間房,語晴的房間在宇樓隔壁。

    洗澡時,語晴發現浴室的水管不通,打了電話到櫃檯換房,櫃檯卻說客滿。語晴無奈,只好抱著衣物到宇樓房間借浴室。

    「豈有此理,那咱們退房好了!」宇樓可不想花錢受罪。

    「小柯跟美美已經睡了,我看還是算了!」語晴看看表已經十二點多。

    「我的房間跟你換?」

    「不用麻煩了,反正明天一早就走了嘛!」

    「說得也是。」宇樓眺望窗外:「這附近不知道有沒有宵夜吃?」

    「港口有夜市!」語晴說。

    「那走吧!我請你。」宇樓很快的套上球鞋,兩人一起走了出去。

    港口的風十分強勁,語晴瑟縮在宇樓身後,宇樓忽然回過頭來問:「那個小流氓還有沒有找你麻煩?」

    「打過幾次電話來,滿嘴的髒話!」

    「那你不是嚇壞了?」

    「我跟他對罵,才過癮呢!」語晴笑說。

    「你怎罵得贏他」宇樓大笑。

    「哎,你不要歧視女性喔!」語晴在烤玉米的攤子前停下來:「我要吃烤包谷!」

    兩人各選一枝,老闆在暖暖的炭火旁幫他們烤玉米。

    「我有個高中同學混過黑社會,也許幫得上忙。」

    「你是說,以暴制暴啊」

    「是啊!這個社會,好人不見得有好報,壞人也不見得不能善終。」宇樓付了烤玉米的錢,嘟噥:「這麼偏僻的地方,東西還賣這麼貴?有沒有搞錯啊?」

    「這裡是這樣啊!」語晴捧著熱呼呼的玉米就覺得很滿足了。

    「我記得小柯告訴我,這邊一碟炒米粉只要十塊錢。」

    「他說的是美金還是法郎?」語晴笑道:「炒米粉的價錢弄錯了不要緊,演員的價碼可不要弄錯啊!」

    由於寒風刺骨,兩人在夜市繞了一圈,決定帶一些滷味回房裡慢慢享用。

    「如果碰上工作人員都愛喝酒,你怎麼辦?」宇樓問。

    「跟著喝嘍!」

    語晴聳聳肩,忽然又想起陶斯。

    她心不在焉的跟著宇樓走回旅館房間,一路上她都在想,到底陶斯要對她說些什麼,說那個「玲姐」其實是他的遠房親戚、或者是他的姐姐,有人這樣叫自己姐姐的嗎?

    兩人回房享用滷味時,語晴還是心不在焉的想著這些事。

    「欸!」宇樓叫了語晴一聲:「吃飽喝足該睡覺了吧?」

    「晚安。」語晴起身,宇樓送她到門口,低聲問她:「你剛才在想什麼?」

    「沒有啊!」語晴回答。

    「那你幹嘛偷偷的笑呢?」

    語晴倒不知道剛剛自己的表情,全都落入宇樓的眼裡,於是掩飾說:「不要裸睡,免得他們天花板上如果裝了攝影機,你就毀了。」

    「這種小旅館花不起錢裝攝影機的,放心好了。」宇樓笑道。

    語晴走後,他居然失眠,整晚反反覆覆就是語晴的一顰一笑。他甚至期望早點天亮,天亮後他又能看見語晴了。

    翌日,勘景的工作到中午便全部結束,大夥兒正討論上哪兒兜風,唐語晴的B.B.Call卻狂叫不止。

    楊宇樓遞上大哥大:「用我的電話!」

    語晴遲疑著。

    「大哥大雖然很貴,可是我不會收你錢的,你長話短說就行了!」宇樓並不明白語晴在猶豫什麼。

    語晴對家裡call她真是充滿了無奈,她發過誓,再也不管語威,可是家裡這樣摧命似的找她,她能置之不理嗎?

    「我不想回!」語晴關掉B.B.Call。

    宇樓玩笑道:「有人騷擾你?」

    「家裡!」語晴苦惱的說。

    「那一定是為了你弟弟的事囉?」

    「說不定他糊里糊塗又負債一百萬了呢!」語晴冷笑一聲:「我爸媽call我,通常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要我幫他們籌錢。」

    「你干個企劃能有多少錢」

    「為了跟公司借錢,我跟蔣先生簽了十年賣身契。」一想到這件事,語晴就陷入極度沮喪中。

    「哎,你那個弟弟怎麼搞的?」宇樓對她投以無限的同情。

    小柯過來問:「你們想好上哪去了沒有?」

    「我想回台北。」語晴悶悶的說。

    小柯抗議:「還有一個禮拜才開鏡,不必今天就開始賣命吧」

    「你跟美美自己去玩好了,我們台北還有事。」宇樓說。

    「明天回去不行嗎?你們回台北,我跟美美又沒車,那還有什麼搞頭!」小柯苦著一張臉。

    「車子給你們用,行了吧」宇樓只想盡快把這種芝麻綠豆大的事解決掉。

    回台北的一路上,語晴仍猶豫著是不是要回家。

    「當然回家啦!不回家,你這麼十萬火急的趕上來做什麼?」宇樓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要錢沒有,就這麼簡單。」

    語晴被他逗笑了:「不關你的事你說起來當然輕鬆啦!」

    「我像幸災樂禍的人嗎?」宇樓抗議。

    到了松山機場,宇樓叫計程車陪語晴回家後,自己便離開了。

    語晴一路上沉默不語,太多前塵舊事逐一的在她腦海湧現,她的氣憤多於哀傷,不平多於無奈,她永遠想不透,為何爸媽對語威這樣偏心。

    回到家裡,情況竟比語晴的想像更糟糕。

    唐語威遭人綁架,對方勒索一百萬。

    「你們報警沒有?」語晴望著爸媽。

    「不能報警,報警他們會撕票!」唐先生一下子彷彿老了十歲。

    「我們哪有一百萬給他們呢?」語晴心浮氣躁。

    「你不是認識很多明星或製作人嗎?這些錢對他們來說一定是不成問題的,你去跟他們借借看。」唐太太所有的希望都放在語晴身上。

    「人家跟我非親非故為什麼要借我錢呢?」語晴氣極敗壞的說:「我跟老闆借的五十萬還還不清呢?你兒子值不值五十萬啊」

    「你說什麼?」唐太太號啕大哭起來:「我怎麼會養出你這樣的女兒,天啊!我究竟造了什麼孽哦我兒子被人綁架,我女兒還說出這種幸災樂禍的話,我死了算了……」

    語晴氣道:「把我賣了就可以把你們的兒子換回來了是吧?有本事,你們把我賣啦」

    唐太太忽然停止哭泣:「你這麼說是不幫忙了是不是?」

    「就算我現在去當妓女,也來不及給你們湊一百萬!」語晴面無表情的說。

    唐先生也紅了眼眶:「語晴,我們不是老逼著你要錢,我們只是被語威弄得六神無主,對方給我們三天的時間,我真的快急瘋了。」

    「報警吧!」語晴無力的說。

    唐太太又哭嚎了起來:「對方說不能報警,報警語威就沒命了!」

    電鈴響了,三人愣了一下,語晴決定去開門。

    只見楊宇樓拎著語威和到語晴辦公室要錢的小混混。

    唐太太一眼看到語威,摟住他,又哭又笑:「兒子啊,你沒事吧……」

    唐先生一臉茫然:「語威,你不是被綁架了嗎?」

    語晴看看語威的表情,她忽然明白,語威跟那個混混的關係:「唐語威,你居然串通流氓來騙家裡的錢?」

    「……」語威垂下頭。

    語晴無言的衝出屋外,宇樓也一路跟了下去,但他並不想驚擾她,她是該一個人靜一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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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8 02:03:18
第三章

    楊宇樓在確定語晴已經安全回到住處後才返家,一路上,他的腦海裡都是唐語威和那個混混朋友在電話亭裡爭執如何盡快讓家裡交錢的對白,這兩個年輕的大男孩,究竟為什麼會這樣一錯再錯……

    楊太太和於媜正盯著電視新聞,宇樓一屁股坐進沙發裡:「欸,我看我們的社會真是病了!」

    「是啊!」楊太太仍盯著電視:「不然怎麼會有這麼心狠手辣的歹徒,一連殺了九個人,連人家的管家、司機都不放過……」

    「你說什麼啊?」宇樓的情緒尚未轉換過來。

    於媜說:「桃園縣長今天早上被歹徒槍殺了!」

    「真的啊!」宇樓這才將視線移到電視新聞上:「看看黃歷,上面是不是寫著:大凶、忌訪友、忌外出、忌在家……諸事不宜。」

    正當三個人對著新聞欷吁不已,電話鈴忽然響了。

    於媜自動當接線生,對方簡潔的說:「麻煩幫我接楊導演!」

    「楊導演!」於媜將電話遞給宇樓。

    「喂,」宇樓粗聲粗氣的對著聽筒:「哪位?」

    「我是語晴。」

    「喔,是你,」宇樓壓低嗓門,同時將無線電話帶到飯廳:「你心情好點了嗎?」

    「我沒事了,但是我要跟你報告一個壞消息。」

    宇樓笑道:「今天不是什麼好日子,我有心裡準備。」

    「電視台的編審說鄉土劇現在有退燒的趨勢,恐怕還是做都會的愛情故事會比較有潛力。」

    這果然是一個很壞的消息,他們的前製作業已經準備妥當,企劃、十集劇本、演員、場景……

    「蔣先生不爭取嗎?」宇樓急了起來:「當初我們送案時,電視台怎麼不考慮鄉土劇已經快做死了呢?」

    「蔣先生的意思是先撤演員的通告,他怕萬一我們硬做,結果像『紅樓夢』一樣被壓了好幾年,得不償失。」

    「好吧,明天開會再想想該怎麼做!」宇樓像洩了氣的皮球。

    「也好,明天再說。Bye!」語晴很快的掛了電話。

    宇樓懶洋洋的回到客廳,楊太太問:「發生什麼事啦?大呼小叫的。」

    「今天真是……唉!」宇樓拿起遙控器,問:「你們八點檔都看哪個節目?」

    「我們一家都是人!」於媜回答。

    宇樓愣了愣:「我投靠第四台算了!」

    翌日,直到九點多於媜都不曾下樓,楊太太對正在看報的楊宇樓說:「小媜大概睡過頭了,你叫她一下,不然要遲到了。」

    宇樓瞄了一下牆上的掛鐘,915。補習班早就開始上課了,他朝樓梯口大叫:「於媜,起床啦!」

    楊太太嘟噥:「你就不能上樓去看看啊?」

    「唉啊,她哪天不是慌慌張張,丟三落四。」宇樓希哩呼嚕的把碗裡的粥一口氣喝光。

    又過了大約二十分鐘,楊太太實在按捺不住,便自己上樓去敲於媜的門,然而卻沒有動靜,她納悶著,自己開門進去。

    於媜仍蒙頭睡在床上。

    「小媜,快起來,你遲到了,小媜。」楊太太拉開於媜的被子。

    於媜神智不清的說:「我好難過,我不想出去……」

    楊太太試了試於媜額頭的溫度:「唉呦,你發燒了。」

    於媜申吟了一聲:「我再睡一下就起來了。」

    楊太太自行判斷於媜準是晚上開窗睡覺,所以感冒了,她在藥櫃裡東翻西找上次吃剩的感冒藥。

    「宇樓,幫媽把眼鏡拿過來。」

    「你找什麼?」宇樓拿了眼鏡過來。

    「小媜發燒了。」楊太太戴上眼鏡找退燒藥。

    「媽,你又不是醫生,怎麼可以隨便拿藥給小媜吃呢?」

    「你感冒我也是拿這種藥給你吃……」

    「媽,」宇樓大叫:「我沒事那是我命大!」

    他奔上樓去看於媜。

    於媜無精打彩的坐在梳妝台前梳頭髮。

    「我媽說你發燒了。」宇樓從鏡子裡看見於媜的臉色蒼白:「你換好衣服下樓來,我帶你看醫生。」

    「阿姨說她有退燒藥……」

    宇樓打斷她的話:「我媽那個密醫,你別理她了。」

    到了醫院等候門診時,宇樓隱約看見於媜額頭上有顆水泡,他伸手撩開她額前的瀏海,於媜忽然屏住呼吸,動也不動。

    「別緊張,我只是發現你好像得皰疹。」

    於媜於是躲開:「你不要隨便譭謗我好不好!」

    經過醫生證實,於媜並非感冒而是長了水痘。

    送於媜回家的路上,宇樓憂心忡忡的說:「不知道我小時候長過水痘沒有?」

    「怎麼啦」於媜打了一針,精神好了些。

    「我如果沒有免疫力的話,在這個密閉的小空間裡就會被你傳染,你知道嗎?」

    於媜趕緊按下電動窗。

    「你幹嘛?」宇樓問。

    「讓空氣流通,免得你被我傳染。」

    「我看是來不及了,您小姐還是把窗子關上,免得高燒不退,燒壞腦子就糟了。」

    「楊大哥,」於媜鼓起很大的勇氣,說:「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宇樓大吃一驚,險些闖紅燈:「你別冤枉我啊!我哪裡得罪你了?」

    「可是我覺得,從我一來你家,就不斷的給你惹麻煩……」於媜說著說著就落下淚來:「我佔用了你的房間、弄髒你的劇本、洗壞你的白襯衫、摔壞你的相機……」

    宇樓抽了一張面紙給她,難得正經八百的說:「擤擤,不要把鼻涕吞到肚子裡,太噁心了。」

    於媜被逗得哭笑不得。

    「說真的,你究竟弄壞我多少東西啊?」宇樓見她笑了,忍不住又要逗她。

    「還不算很多,等我找到工作我就賠給你。」於媜認真的說。

    「哎,我開玩笑的,你不要回家跟我媽告狀。」

    「好吧!」於媜笑道:「那你也不要再生我氣了。」

    「我沒有生過你的氣啊!」宇樓解釋:「我只是嗓門大一點而已。」

    「喔!」於媜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

    對宇樓來說卻是有些震驚的,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女孩的心思會這麼敏銳,他一直以為她是少根筋的,是迷迷糊糊的,原來點點滴滴都在她的心頭。

    於媜生病的這些天,楊宇樓一反往常,不再隨便嘲弄她,讓於媜覺得受寵若驚,又彷彿陷入夢境一般,心情異常的愉快,美中不足的是臉上有不少水痘的疤痕。

    李雅玫在電話裡警告她:「你千萬不要把水痘弄破,要不然臉上就會有痘疤。」

    「你怎麼不早說嘛!我早上才故意把臉頰上的一個大痘子刺破。」於媜慘叫起來。

    李雅玫大笑:「我看你的楊大哥可能要移情別戀了!」

    「他又沒跟我談戀愛!」於媜惆悵的說。

    「你不是說,他現在對你的態度跟以前不一樣了?」

    「也許是因為我生病,所以他就對我比較親切啊!」

    「那你可以試探他啊!」李雅玫興致勃勃的說:「比方,你說你病情又加重了,看他什麼反應!」

    「萬一他們通知我媽來把我領回去怎麼辦?」

    李雅玫在電話那頭嗯嗯啊啊了半天:「那你找個機會,趁著過馬路的時候拉他的手。」

    「你說,要我主動去牽他的手」在於媜的記憶裡,似乎並沒有跟男孩子手牽手的記錄:「不好吧?」

    「唉呦,我又不是叫你獻身,大驚小怪!」李雅玫把她訓了一頓:「小姐,你是生長在二十世紀末的台北耶!如果照你這樣扭扭捏捏,所有的女人死光了,你的楊大哥也不會注意到你啊!」

    於媜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好吧!明天他帶我複診的時候我試試看囉!」

    然而,第二天楊宇樓也發燒了。他在自己的手臂上發現三顆水痘:「天啊!」他低聲咒罵:「我真是好心沒好報!天理何在?」

    依楊太太的說法卻是,水痘、麻疹這種東西,一生都要發一次,早一天出過了,早一天安心。她打趣這下子宇樓就可以和於媜結伴看病。

    宇樓從醫院回來後,整整昏睡一天,晚上接到語晴的電話,興奮得忘了自己是個病人:「我真的忘了今天要跟你們開會,我發燒,……快度,整個人像個烤熟的蝦子。」

    這是於媜第二次看到宇樓接電話時,講話神采飛揚,甚至連眼睛都閃著光亮。

    「你要過來看我?不、不、不,我現在滿臉痘子,我們家另一個滿臉痘疤,我怕你回去會做惡夢,我不騙你,我現在丑斃了……」宇樓握著聽筒又呵呵的笑起來,最後終於依依不捨的掛了電話。

    楊太太好奇的問:「女孩子啊?」

    「傳播公司的企劃經理。」宇樓回答。

    「女孩子當到經理,那一定很能幹囉!」

    宇樓笑說:「他們老闆都靠她,不然早倒了。」

    楊太太著急的說:「那你要積極一點啊!」

    「媽,」宇樓抗議的叫了一聲。

    於媜的心已經上上下下起伏了無數次,她不知道楊太太是否會打破砂鍋問到底,也不知道宇樓最後的答案是什麼,她只隱約的感覺到她未成形的初戀就要幻滅了。

    不多久語晴真的來了,帶了一個水果籃,裡面有蘋果、水梨、橘子、奇異果……

    「唐小姐,你人來就好了,幹嘛還帶東西呢?」楊太太緊張得有些手足無措:「宇樓跟我乾女兒小媜都出水痘,躲在房間裡,怕傳染給你。」

    於媜坐在樓梯間聽語晴跟楊太太說話。

    「我小時候出過水痘,不怕傳染的。」語晴說。

    楊太太於是高聲喊著宇樓:「唐小姐說她出過水痘,你可以出來了。」

    宇樓在房裡急得想撞牆,楊太太見他半天沒動靜,只好到他房門口敲門。

    宇樓將門拉開一條小縫:「媽,我拜託你,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怎麼出去見人嘛」

    「那你叫我怎麼辦?」楊太太說。

    「你陪唐小姐聊聊天嘛!」宇樓很快又關上門了。

    楊太太尷尬的走回客廳,對語晴笑說:「這孩子不知道怎麼了,今天特別彆扭……」

    「不要緊,那我先告辭了。」唐語晴對著宇樓的房門高聲說:「楊導演,我先回去啦,你好好養病,Bye!」

    楊宇樓隔著門跟她說再見,語晴一出門,他便急急的跑上天台,於媜還坐在樓梯口,差點讓宇樓絆倒。

    「你坐這裡幹嘛?」

    「沒有。」於媜悶悶不樂。

    這時的宇樓當然不會留意到她的情緒異常,他只是急於站到天台上遠遠的目送語晴開車離去。

    「你喜歡她?」於媜不知何時也來天台上。

    「我……」宇樓不是沒有談過戀愛,只是那時的戀情發生於懵懂的學生時代,一路平穩的發展了十年後結束,他已經想不起任何怦然心動的感覺。「你談過戀愛沒有?」

    「大概沒有吧!」於媜望著他,心中無限淒苦:「暗戀不算戀愛吧?」

    宇樓望著她,忽然擺出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你現在只能做一件事,就是專心準備聯考!」

    「你打算追她嗎?」於媜繼續問。

    「追她,我也不知道。順其自然吧!當然我是比較喜歡找圈內人,因為一般上班族的女孩子,真的很難忍受我的工作時間。」宇樓伸了個懶腰。

    對於語晴這樣的女孩,他總有股說不出的心疼,也許是因為第一次見面,就發現她身上背著家庭的大包袱。偏偏她又不像連續劇裡的苦旦,因此又比一般女子多了一份特殊的氣質。

    楊宇樓的水痘痊癒後,找了一天到老友陶斯的店裡,說是來捧場,其實仍是為了下一齣戲打算借場地。

    「在我營業時間以外沒問題,老同學了,不要影響我的生計。」陶斯親自為宇樓調酒。

    「店裡生意怎麼樣?」宇樓問。

    「馬馬虎虎,倒是你,看起來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樣子。」陶斯點了一根煙,一口也沒抽,就擱在眼前的煙灰缸上,白煙裊裊飄過他面前,像一層屏障。

    他跟陶斯從高一起就同班,不管分組、分班,他們倆的座位總相距不遠,更怪的是,宇樓一直是班上安份守己的老實學生,陶斯卻狀況不斷,抽煙、打架、蹺課、混幫派、交女朋友……然而到現在為止,還有聯絡的高中同學就剩他們倆了。

    宇樓一臉似笑非笑。

    「談戀愛啦?」陶斯順口問。

    「也許吧!」宇樓說。

    「剛開始?」

    「還沒開始……」宇樓有點欲言又止,「不知道合不合適!」

    「那得試過才知道啊?」陶斯笑了起來:「虧你在演藝圈混了那麼多年。」

    「就是虛情假意看多了才害怕啊!」

    「哪天帶過來我看看。」陶斯從沒見過宇樓這麼缺乏自信。

    經陶斯這麼一提,宇樓還真的認真計劃起來。

    他翻開行事歷找合適的節日。

    父親節、母親節不合適,兒童節太幼稚,國慶日交通管制,情人節太露骨,愚人節當然更別說了……宇樓想了又想,終於想起自己的生日。

    然而宇樓又覺得只約語晴一個人似乎意圖太過明顯,於是他生日當天請了平日一起工作的夥伴們到「逃家」聚餐。

    當晚唐語晴並沒有跟大夥兒一起來,宇樓略顯失望。想打電話到她辦公室又覺得不妥,倒是美美帶了一個口訊:

    「語晴說她會到,只是要晚一點,她說我們可以先切蛋糕!」

    宇樓立刻又恢復了活力:「欸,你們點歌啊!琴師是我同學,所以小費不要給太少知道嗎?」

    小柯撇開臉:「我還以為不要小費呢!」

    陶斯知道今天的女主角尚未到場,他因此特地為宇樓彈唱一首周華健的「讓我歡喜讓我憂」。

    接下來大家輪番上場唱歌。鄭中基的「別愛我」被小柯唱得零零落落,許如芸的「如果雲知道」被美美唱得荒腔走板,至於蔡振南的「空笑夢」更是被宇樓唱得嚇跑一桌客人,陶斯笑得幾乎要從鋼琴椅子上跌下來。

    唐語晴在這時翩翩到來。

    陶斯和楊宇樓幾乎是同時從椅子上站起來。

    美美大聲埋怨:「大小姐,現在幾點了你知道嗎?你要是再不來導演今天大概不打算切蛋糕了。」

    「不好意思,來晚了,剛才跟電視台的節目部經理開會。」語晴立刻被圍住。

    大家七嘴八舌的問:「我們的案子是不是又有問題啊?」

    「他究竟要不要讓我們做嘛」

    「他會不會刪減我們的經費?」

    「明天到公司再說好嗎?我很餓耶!」語晴一臉無奈。

    宇樓笑道:「語晴還吃得下東西,表示剛才在電視台裡沒有發生什麼大事,安啦!」

    吧檯小妹過來點餐,語晴望了鋼琴一眼,陶斯已不在座位上。

    「唐小姐吃什麼?」小妹問。

    「黑胡椒牛肉飯。」語晴說。

    美美提出疑問:「你吃飽飯還吃得下導演的生日蛋糕嗎?」

    「那就現在切蛋糕囉!」語晴看著宇樓。

    「喔,現在切蛋糕。」宇樓說。

    眾人七手八腳的把三十歲的蠟燭插上蛋糕,有人朝鋼琴那裡叫道:「老師,幫我們彈生日快樂歌。」

    陶斯不知何時又坐在鋼琴前了。他遠遠的望著這一群高高興興過生日的男男女女,對於語晴竟會在這群人中而感到迷惘、悵然……

    當然,今天他該衷心的祝福宇樓,祝他生日快樂。但是,情場如意……

    楊宇樓拿了蛋糕過來:「我的眼光怎麼樣?」

    「非常好!」陶斯笑說。

    唐語晴亦走了過來:「我要唱歌。」

    「你可以自己彈。」陶斯說。

    「你會彈琴?」宇樓有些訝異。

    「唐語晴第一次來我店裡就打算篡位,還好我是老闆。」陶斯笑著瞅了語晴一眼。

    「那天我喝醉了。」語晴大方的和兩個人閒聊。

    宇樓卻急著看看語晴的才藝。

    語晴彈了一首「新不了情」,歌聲低沉感傷,似乎不太適合今天這種喧嘩熱鬧的場面。

    當眾人提議該回家時,陶斯又消失了,語晴沒有開車,宇樓說:「我送你,順便告訴我,你們剛才開會談些什麼!」

    「上次送的案子又推翻了。」語晴悶悶的說。

    宇樓的神情很失望:「怎麼會這樣呢?」

    「你有別家公司的戲在接觸嗎?」

    「汪安安這幾天在跟我談一個戲,但是她不打算用我的班底。」

    「我也不曉得該怎麼跟小柯和美美說,他們倆昨天才跟我叫窮呢!」語晴揉揉太陽穴,一整天的會議下來,有些疲倦。

    「其實不用替他們擔心,他們自己會有出路的。」宇樓聽出她自責的意思。

    「耽誤你快一個月了,真的很抱歉。」

    「今天是我生日,我們不應該談公事的……」

    「Sorry!」語晴笑道:「HappyBirthday!」

    楊宇樓提議上陽明山看燈火:「今天天氣不錯,我好久沒看夜景了。」

    「那就走吧!」語晴說。

    宇樓開心極了,這大概是他有記憶以來過得最快樂的一次生日,一個晚上心情起起落落,他終於又品嚐到愛情遊戲中的不確定性給人帶來的期盼和渴望。

    相對於楊宇樓的喜悅,今天的於媜就充滿失望與落寞。雖然她知道宇樓今晚約了朋友慶生,但她還是為宇樓買了一個小蛋糕。

    楊太太早在看完八點檔連續劇就回房休息,只留於媜在客廳苦等,直到十一點多終於忍不住打電話給李雅玫訴苦:

    「我心情不好。」

    「你又那根筋不對了?我都睡一覺了。」

    「……」於媜想哭,忽然說不出話來。

    「又是為了你那個楊大哥啊?」李雅玫耐著性子問:「他對你做了什麼事?」

    「他才不會對我做什麼呢!我猜他現在一定跟唐語晴一起過生日。」

    「他有B.B.Call或是大哥大吧?」

    「有啊!」

    「call他!」李雅玫說。

    「那多煞風景……」於媜可不覺得這是個好辦法:「而且我call他之後,你叫我說什麼?」

    「隨便找話說嘛!要不然你就裝傻,說是要call別人的,不知道怎麼會call成他的號碼!」李雅玫把平時的絕活都供出來。

    於媜覺得這種方式有點卑劣。倆人電話還未說完,楊宇樓已吹著口哨開門進來。

    於媜匆匆把電話掛上。

    「還沒睡啊?」宇樓一面解領帶,一面和她打招呼。

    「冰箱有個小蛋糕,還有豬腳麵線。」於媜望著他,看得出他今天很開心。

    宇樓打了一個飽嗝:「我不行了,我今天吃了一大堆東西,謝啦!我真的吃不下了。」

    「喔,」於媜語氣落寞的說:「生日快樂!」

    「謝謝。」宇樓在她旁邊坐下來:「你電話不用了吧?」

    於媜點點頭:「你要用?」

    「是啊!」宇樓抓起聽筒:「晚安。」

    於媜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晚安。」

    宇樓撥了電話給陶斯,電話響了許久,若不是今天心情愉快,他恐怕也沒耐心等。

    「喂,」陶斯終於接了電話。

    「我是宇樓,」宇樓聽到電話那頭有女人的聲音:「Sorry,原來你在忙,不急,我明天打電話給你。」

    「喂、喂,什麼事?」

    「你女朋友在那兒啊?」宇樓玩笑道:「你也太保密了吧?」

    「是隔壁鄰居,沒瓦斯洗澡,過來借浴室。晚上玩得開心嗎?」

    「我約她去陽明山看燈火。」

    「現在還不到十二點耶!」陶斯的語氣有點揶揄。

    「哎,我打電話過來不是要跟你說這個,我是想告訴你,我本來想跟你借場地的事,取消了,因為語晴公司送的案子又被否決了。」

    「你有什麼打算?」陶斯問。

    「可能會去大陸導一個戲吧!」宇樓又聽見陶斯那兒的門鈴響。「你真忙,改天再跟你聊啦!」

    陶斯掛下電話去開門,他做夢也想不到,門外竟是唐語晴。

    「嚇你一跳吧?」語晴俏皮的說。

    陶斯幾乎忘了該如何反應:「怎麼會是你」

    「不曉得為什麼,就是想過來找你說說話!」

    語晴看得出宇樓今晚的意圖,雖然他對她的剖白含蓄到她可以佯裝不知,但是在PianoBar裡,她感覺到陶斯異樣的神色。

    「可是宇樓……」陶斯的心裡頓時湧起一股背叛的情緒。

    正當語晴開口要解釋,陶斯的屋裡卻走出一個穿著浴袍的年輕女子,那女子看見語晴,顯然有點尷尬,立刻又退回客廳。

    語晴頓時像掉進冰窖一般心寒,到此刻她才肯定,在陶斯的面前,她只是個一廂情願的無聊女子。

    「對不起,我不會再來打擾你了。」

    她急急的轉身離去,按了電梯鈕,卻連等電梯的時間都覺得尷尬,陶斯攔在她面前:「我沒有楊宇樓那麼單純,但也沒有你想像的濫情。」

    「……」語晴等著他再做解釋或者挽留她。

    「宇樓是個好男人。」陶斯低沉的說。

    「謝謝你的提醒,我會考慮。」語晴衝進電梯裡,心中滿是羞愧與憤怒,她真恨自己的一時衝動,無緣無故大老遠的跑來自取其辱。

    一回到家中,語晴立刻打開電視、翻開報紙,她要讓自己的眼睛和腦袋都被其他事物所填滿,今晚在陶斯家的記憶,將是她畢生難忘的痛楚。

    語晴瞥見答錄機閃著留言燈,她懶懶的按了鈕,機器流洩出宇樓的聲音:「語晴,這麼晚了打電話給你,好像有點瘋狂……還好沒有吵醒你,嗯,其實沒事,只是想跟你說一聲晚安。」

    語晴望著答錄機,為什麼她的感情也像電視的泡沫劇那般了無新意呢?她從一開始就對陶斯深具好感,陶斯卻對她說:宇樓是個好男人!

    唐語晴到辦公室時,老闆蔣先生難得已經到公司了,他抬頭望見語晴,突兀的說:「哇,語晴今天特別明亮動人!」

    「我哪裡不一樣嗎?」語晴低頭看看自己,也許是昨晚失眠,今天妝上得比較仔細,而且挑了一套鵝黃色的套裝,以掩飾晦暗的心情。

    「我今天看什麼都覺得不太一樣。」蔣大智神情憔悴。

    「蔣先生,是公司的事吧?」語晴小心翼翼的問。

    「我們進會議室聊一下。」

    語晴跟著蔣大智進會議室,她聽到身後的職員一陣竊竊私語。

    蔣大智坐在平日開會的主席位上,苦悶的點了一支煙:「你跟公司簽的賣身契就到今天為止吧!」

    語晴從椅子上跳起來:「蔣先生,我們真的撐不下去了嗎?我們還有幾個案子在審……」

    「我太太堅持要移民,我實在拿她沒辦法。」蔣大智狠狠的吸了一口煙:「其實危機就是轉機,『奧維廣告』過來以後,說不定會有一番新氣象。」

    「你把我們賣給『奧維』?」

    「你跟我簽的長約我已經撕掉了,你是自由的。不過奧維廣告希望你留下來,他們願意付你更高的Pay。」

    語晴苦笑:「看來我還有一點利用價值。」

    蔣大智無限感慨:「我老了,再也不夠眼明手快,在這個圈子,我是應該退休了。」

    「其他人還不知道吧?」

    「他們心裡應該早就有數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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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8 02:03:51
第四章

    語晴點點頭。

    「有空到溫哥華找我玩。」

    「蔣先生,我欠你的錢……」

    蔣大智揮揮手:「算了,我在台灣多少東西帶不走啊?那些錢,對我來說不多,對你就是一身債了,忘掉它,你現在誰都不欠,知道嗎?」

    「……」語晴百感交集,眼淚紛紛落了下來。

    「別哭了,換了老闆還加薪,好耶!」蔣大智走出會議室,宣佈公司已經讓「奧維廣告」併購的事實。

    「下午『奧維廣告』的總裁姚立民先生就會過來跟大家見面。至於詳細問題,他會給你們做一個答覆。」

    總機小妹卻在老闆宣佈消息後就情緒化的收拾東西走人了。她說:「幹嘛啊?我們又不是沒人要,何必等著看人家臉色。」

    「您年輕貌美好找事啊!我看我們一動不如一靜。」業務部的小高問:「語晴你呢?」

    「看看再說囉!蔣先生總不會把我們賣給那些阿狗阿貓吧?」語晴對自己的工作能力充滿自信,她並且相信新老闆會滿意她的。

    下午「奧維」的總裁姚立民一個人悠悠閒閒的過來。

    唐語晴沒想到這位總裁竟然如此年輕,三十出頭吧!剛從美國念完戲劇回來,能掛上總裁的頭銜當然是沾家裡的光啦!他自嘲的做了簡短的自我介紹。

    「聽說我們公司的總機小姐,早上很不屑的走了?」姚立民聳聳肩:「謝謝你們給我面子,雖然少了總機,不過事情還是要繼續做下去!我們現在不僅可以做戲劇節目,還可以接廣告CF,相信你們今後會玩得很高興。」

    語晴的第一件工作是負責一個洗髮精廣告的企劃,藉著「奧維」當紅的名聲,語晴確實如虎添翼。她不需再費心去做一些公關該做的事,自己的時間反而多了不少。

    楊宇樓約語晴下班後吃飯。

    「我請你,到『福華』吃港式飲茶。」語晴說。

    「太奢侈了吧」

    「不要緊,我加薪了!」語晴笑得天真無邪:「就當是慰勞自己好了。」

    「你生日什麼時候?」宇樓笨拙的問。

    「我天蠍座的。」

    「天蠍座……」這樣的說法對宇樓而言倒是有些難解,他只想知道語晴的生日,到時可以送她一份禮物,至於星座,他是這個熱門話題的外行者。

    「我是標準的毒蠍子。」語晴笑說:「我有仇必報的。」她忽然想起陶斯。

    「我沒有得罪過你吧?」

    「目前沒有。」語晴笑說:「不過,下個月你抽兩個工作天給我。」

    「可以啊!」宇樓爽快的答應。

    「我們要拍一個洗髮精廣告,我要換掉那個導演……」

    「為什麼?」

    「他得罪過我。」語晴淡淡的說。

    「什麼時候的事啊?」

    「我第一次寫企劃案的時候,他一聽說我是學音樂的,馬上就說我的東西不能用。」語晴冷笑:「這次又是我的企劃跟腳本……」

    宇樓用一根手指敲她的腦袋:「這麼會記恨,太可怕了吧?」

    「難道從你出道到現在都沒受過氣嗎?」

    「那可是一言難盡。」宇樓偏著頭做出仔細思考的模樣:「真要想一時間還想不出來耶!」

    吃完飯宇樓開車送語晴回家,收音機裡播放著張信哲和於台煙的男女對唱情歌「錯過你、錯過愛」。

    語晴跟著哼唱了幾句。

    「你應該去當歌星耶!」宇樓說。

    「為什麼?」

    「你在學校不是學音樂的嗎?」

    「你以為我有范曉萱那麼幸運啊」語晴想了想:「不過下個月廣告拍完,我們可以到陶斯的店唱歌。哎,回家把這首歌好好練練。」

    宇樓大大的歎了口氣:「我天生五音不全,上次過生日把陶斯店裡的客人都唱跑了。」

    語晴大笑:「不會吧」

    「真的!」宇樓自己都覺得可笑。

    「那就更要聽你唱了。」

    「……」宇樓此時卻覺得能博紅顏一笑,自己出點糗又算什麼呢?

    送唐語晴回家後,楊宇樓立刻想到該去買錄音帶來練習。車子大街小巷的繞,卻找不到唱片行,更糟的是,他居然忘了剛才聽到的那首歌叫什麼名字!

    回家的第一件事,當然是向於媜求救。

    「你知不知道有一首歌很好聽……」宇樓很努力的哼了一段旋律。

    於媜茫然的說:「我沒有聽過歌劇!」

    宇樓差點跌倒:「我不是說歌劇,是對唱,情歌,男女對唱的情歌。」

    「流行歌嗎?」

    「當然啦!就是張信哲跟……一個女的,嘴巴蠻大的,我一時想不起她的名字。」

    於媜猜測道:「潘越雲」

    「不是、不是,她長得還不錯。」

    「劉嘉玲」於媜想這回總該對了吧!

    「不是港星,本土的,你再想想!」宇樓張大了眼望著她。

    於媜被他瞧得腦裡一片空白:「我明天問了再告訴你好不好?」

    宇樓失望極了:「好吧!你一問到就call我。」

    「你找這條歌做什麼?」於媜有點好奇。

    宇樓似乎不知該從何說起:「哎,就是要用就對了,你好人做到底,幫我把錄音帶也買回來O.K.?」

    第二天於媜幫宇樓找到了錄音帶,他接過帶子立刻放進錄音機裡練習起來。

    楊太太好奇的問:「你要參加歌唱比賽啊?」

    「沒有啊!」宇樓手裡捧著歌詞,比當年參加聯考還要緊張。

    「那你可不可以讓你的破鑼嗓子休息一下」楊太太關掉他的錄音機:「你唱了一整天了,我聽得耳朵都快長繭了。」

    於媜對宇樓說:「楊大哥,我有一個隨身聽,可以借你。」

    「那就麻煩你了!」

    宇樓跟著於媜上樓拿隨身聽,宇樓問她:「我唱得真的很難聽嗎?」

    「不會啊,只是一整晚都聽同一首歌,好像有點煩!」於媜實話實說。

    「這樣啊!」宇樓似乎也感到自己有點走火入魔。

    「楊大哥,你該不會真的要參加歌唱比賽吧?」

    「哎,你以為我頭殼壞去啊」宇樓解釋:「下個月我們要到『逃家』唱歌,唐語晴說要跟我對唱這首歌,所以我才這麼苦練嘛!」

    這個原因大概是於媜最不願意聽到的,卻又如此清清楚楚的從宇樓的口中說出來。

    「你怎麼愁眉苦臉的呢?」宇樓問。

    「我,」於媜隨便找了一個理由:「明天要考數學,覺得很傷腦筋。」

    「我幫你看看!」宇樓說。

    「你」於媜有點難以置信。

    「不要小看我,我數學不錯的。」宇樓一副自信滿滿:「我的數學在班上不是第一就是第二,我沒念理工科真是太可惜了,不騙你。」

    於媜遞上講義,宇樓翻了翻,鎖上眉頭,沉默了下來。

    「我們明天考!」於媜說。

    「,我回憶一下!」宇樓帶著講義要走:「你先看別的科目,我回房間複習一下,待會兒來教你。」

    「說真的喔!」於媜覺得全身的細胞都活了回來。

    「沒問題。」宇樓帶走了講義,隨身聽卻忘在桌上。

    「楊大哥,」於媜叫住他。

    「什麼事?」

    她忽然改變主意:「沒事!」

    宇樓睨了她一眼,哼著那首「錯過你、錯過愛」出去了。

    當於媜確定宇樓已經下樓,她便立刻打電話給李雅玫:「告訴你一件事,我現在又開心,又難過,真是矛盾!」

    「又是你那個楊大哥怎麼啦?」李雅玫懶洋洋的問。

    「他說要教我數學。」

    「不好吧你不怕他覺得我們的程度有夠爛嗎?」

    「是喔!我沒想到這點。」於媜的興奮之情頓時化為烏有:「怎麼辦?」

    「也沒什麼好辦的,你就趁機跟他聊聊天,培養一下感情嘛!我要去看電視,不跟你聊了。」李雅玫掛下電話。

    於媜一顆心忐忑難安。

    過了大約一個鐘頭,宇樓當真帶著講義和一疊計算紙上來。

    「小媜,你們的教材跟我唸書的時候不太一樣,不過沒關係,還難不倒我。你哪些地方有問題呢?」

    「楊大哥,說實在的,我高中念的是職校,普通高中的東西,我真的一點都不會。」於媜低下頭,像個犯了錯的小孩。

    宇樓愣了兩秒:「那你確定你還要考大學?」

    「報名前,我把它想得太容易了,現在錢又繳了,我媽問起來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於媜不停的玩弄自己的手指頭:「我們班導師一看到我的考卷就搖頭,她說早知道就不該讓櫃檯收我的錢。」

    「豈有此理,這是什麼話嘛!根本是狗眼看人低,你明天考是吧?」宇樓翻開於媜的講義:「我一題一題的教你,我就不信你學不來。」

    然而三角函數確實是在於媜的理解能力之外,她始終搞不清楚Sin、Cos……之間的區別,宇樓以他拍戲的體力和耐力陪她熬到天亮,所有的習題都做完一遍,公式也背過一遍。

    「如果你沒得失憶症的話,你今天考試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宇樓伸了一個懶腰,看看手錶:「哇,五點了,睡兩個鐘頭,等一下我送你去補習班。」

    於媜點點頭,一個晚上的數字轟炸,她非但體力不濟,更嚴重的是覺得自己神智不清,她似乎才感覺頭剛沾上了枕頭,立刻就聽到尖銳的鬧鈴聲。印象中宇樓說過要送她上課的,於是她一分鐘也不敢延遲,睜開千斤重的眼皮,連忙梳洗、更衣。

    到了飯廳,不見宇樓,楊太太已經替她把稀飯盛在桌上:「宇樓昨天教你數學教到天亮?」

    「是啊!害楊大哥昨晚沒睡覺。」於媜豎著耳朵,然而卻聽不到宇樓的房裡有任何動靜。

    「偶而一次就算了,常常這樣熬夜可不行喔!」楊太太跟一般嘮叨的母親一樣:「一個晚上不睡覺,補三天都補不回來,萬一生病了才划不來呢!」

    「不會的,我還想減肥呢!」於媜說。

    「哎啊,你看你長個水痘人就瘦了一圈,還減什麼肥啊其實女孩子要肉肉的才好看!」楊太太說:「說不定過兩天你媽媽會來台北呢!」

    於媜詫異道:「我媽過兩天要來?她怎麼沒告訴我」

    「喔,她說還不確定,如果台北這邊的法會要做,她就跟師父一起上來。」楊太太說。

    「喔!」於媜自從宋七力事件後,就懷疑母親篤信的師父也是個藉宗教之名,行斂財之實的神棍,但每次與母親提起這事,兩人的語言溝通就似乎產生極大的鴻溝,她甚至覺得是在雞同鴨講,爭執了幾次,之後便索性故意忽略不提。

    於媜慢吞吞的吃早餐,一邊留意宇樓房間的動靜。

    不知情的楊太太卻一邊催促:「小媜,你要遲到了,快點吃吧!」

    於媜帶著遺憾出了門,但回味昨晚宇樓教她數學的情景,似乎又夠她沉醉一生。

    楊宇樓的生日過後,陶斯明顯的感覺到宇樓的改變,他像初戀的少男一般,充滿了喜悅,急於與好友分享。他不斷的提到語晴,她的笑容、她的小心機警、她的靈巧、她的悲苦、她的不馴……

    「你掌握得住她嗎?」陶斯語重心長的問。

    「我從來沒想過要掌握她。」宇樓不明白陶斯的意思:「沒想到你是個大男人主義!」

    「那倒不是!」陶斯笑道:「我只是覺得她有點高深莫測。」

    「不會吧」宇樓並不在意陶斯的暗示:「你的領帶蠻別緻的!」

    「在義大利買的。」陶斯點了煙:「怎麼忽然對領帶感興趣?」

    「有人說我應該稍微改變一下造型。」

    「唐語晴說的?」陶斯吸了一口煙。

    宇樓笑道:「愛情使人盲目!」

    「你們……」陶斯想問他是否彼此已經確定了情人的關係,但又覺得不妥。

    「你想說什麼?」

    「沒有!」陶斯搖搖頭:「祝福你!」

    「你呢?」宇樓關心的問:「姜玲還纏著你嗎?」

    「這麼多年……也習慣了。」陶斯深鎖著眉頭。

    「你老這樣讓她纏著也不是辦法,她有自殺的癖好,這又不是你的錯……」

    陶斯打斷他的話:「算了,是我自己一直定不下來,我跟我老爸一樣,天生是個壞胚!」

    宇樓順口問:「你老爸到哪裡去啦?」

    「泰國山區!」陶斯冷笑:「他在那裡義診了兩三年!」

    「義診」宇樓疑惑的說:「跑那麼遠義診!」

    「我想他是在逃避一些事情或是人吧!」提到父親的出走,這似乎也是逃避感情的一個方法。

    陶斯想,也許把店收了,浪跡天涯,語晴的身影就不至如此如影隨形,而他與姜玲多年來糾扯不清的關係也正好做個了結。

    這個想法,隨著宇樓提及語晴的次數而愈形清晰。

    他找了房屋仲介來處理他的店,店賣掉後,他將有一千萬的現金夠他雲遊四海。

    姜玲在看到他的店門口貼出一個大大的「售」後顯得十分自責。

    她一臉哀怨的來找陶斯。

    陶斯正在整理吧檯,小妹昨晚領完薪水後就離職,善後的工作只好自行處理。他將酒分類裝箱,各式各樣的酒杯清洗乾淨,這個店他開了兩年,忽然說要賣了,心中還是有些依依不捨。

    「你好不容易才有了自己的店,為什麼要賣呢?」姜玲說。

    「景氣不好嘛!」陶斯懶懶的說。

    「你說謊!」姜玲激動起來,但又努力的壓抑情緒:「到底有什麼事不能解決,你告訴我,告訴我啊!」

    「沒事,沒事,什麼事都沒有,我只是不想守著一間店,我覺得很無趣,很無聊,這個答案你滿意嗎?」陶斯吊兒郎當的說。

    姜玲低低的說:「唐語晴對你的影響這麼大嗎?」

    陶斯愣住了,這些年來,姜玲莫名其妙的纏上他,她像在他的週遭安置監視器似的,不僅監視他的一舉一動,甚至洞悉他的內心情緒起伏。

    「你到底想怎麼樣?」陶斯快要崩潰了:「你說,你到底要怎麼樣?你有什麼資格這樣監視我,你只不過是齊正東的女人,更何況,我現在已經被逐出家門了,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放過我?」

    「我愛你啊!」姜玲絕望的說。

    「如果你真的愛我,就不應該把這種痛苦建築在我的身上。」陶斯頹喪的說:「你放過我吧!我求你,我求你……」

    「我有什麼不好,為什麼你總要拒我於千里之外,陶斯,你看看我,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情,我只求你給我一點愛,陶斯……」姜玲像蛇一般的纏繞上來:「不要這樣對待我,沒有人比我更愛你,真的,真的……」

    陶斯甩開姜玲,吼道:「你瘋了,你是不是瘋了?你忘了齊叔對你付出的一切嗎?」

    姜玲彷彿失去理智:「我馬上跟齊正東劃清界線。」

    「齊叔什麼地方對不起你?你一定要這樣傷害他嗎」陶斯憤怒不已。

    「那你究竟要我怎麼做呢?」姜玲急了。

    「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我跟你是不可能的,不管有沒有齊叔,我們永遠都不可能!」陶斯一個字一個字慢慢的說:「不、可、能。」

    「你還是為了唐語晴,是不是?」

    「是,我怕我再不走,就會無可救藥的愛上她。」

    姜玲慢慢的回到現實的情況中,其實陶斯一直抗拒她的感情,她心裡也一直有數的,只是寂寞使她的感情處於空虛狀態,齊正東將她放逐於豪華名宅之中,她日夜咀嚼孤獨,終至不可自拔。

    「你喜歡她為什麼不告訴她?」

    「她已經有一個好男人來愛她了,我確定宇樓會是個值得愛的男人,再說,他也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不能對不起他……」陶斯歎了一口氣,忽然說:「玲姐,我相信齊叔會原諒你的。」

    「我不需要他原諒我,我忠於自己的感情,有什麼不對?」姜玲愁苦的說:「你真的要離開嗎?」

    陶斯環顧屋子一圈:「不知道這個店多久會賣出去,我要走,也得有錢是不是?」

    為了挽留陶斯,姜玲不惜放下身段去找唐語晴。

    唐語晴下班時,姜玲已經在電梯口等了一會兒。唐語晴看見她,不確定她是要找自己的。

    「我想跟你談談陶斯的事。」姜玲開門見山的說。

    「陶斯」語晴有些訝異。

    公司的同事陸續出來,大家對盛裝打扮的姜玲都投以好奇的眼光。

    「我們到裡面說話。」語晴把姜玲帶進會客室。

    「陶斯要走!」姜玲說。

    「走」語晴一時沒弄懂她的意思。

    「他說如果他再不走,他就會愛上你,這樣他會對不起朋友。」

    語晴又想起她去找陶斯的那晚,一個年輕女子自他的浴室走出來的情景。

    「我想你弄錯了,我跟他只是很普通的朋友。」語晴笑說:「或許還算不上朋友。」

    「不是,他對你的感覺沒有那麼單純,他只是顧忌楊宇樓。」

    「恕我冒昧的問一句,你跟他究竟是什麼關係?」

    「我跟他沒有任何關係。」姜玲隨後又補充一句:「我是個永遠也得不到他感情的女人。」

    「嗯,我不知道你今天來找我的目的是……」

    「留他,你留得住他!」姜玲的眼中充滿了懇求。

    「你高估我的能力了。」語晴說。

    「唐小姐,就算我求你吧!你答應我,答應我,好嗎?」姜玲緊緊的握著語晴的手。

    「你要我怎麼做呢?」語晴愛莫能助的說:「他有他自己的選擇,我不認為我有權力去影響他,就算他真的為我留下來,對你有什麼好處呢?」

    「我只要看得到他,我就心滿意足了!」姜玲委屈的說。

    「雖然助人為快樂之本,但是我真的幫不上忙。」語晴總不能把自己曾被陶斯拒絕過的事實說出來吧

    然而姜玲仍不死心,她似乎認定語晴是全世界唯一留得住陶斯的人。她鍥而不捨的要說服語晴,無論語晴多麼堅決,她總是不肯放棄。

    會客室通陽台的門忽然被人打開了。

    語晴和姜玲同時吃了一驚。

    開門的人正是姚立民。

    「姚先生……」語晴不確定剛才她們的談話姚立民是不是都聽進去了。

    「我有點事情要跟你談,不知道你們……」姚立民看了看姜玲。

    「那我就不打擾了。」姜玲拿起皮包:「唐小姐,我剛才跟你說的事……」

    「我會斟酌。」語晴說。

    姜玲走後,語晴面對姚立民,臉上還帶著尷尬。

    「我不知道姚先生在外面。」

    「下班了,叫我姚立民。」姚立民看看她:「三角戀愛啊?」

    「哪有」語晴撇開臉。

    「不然那個女人怎麼那麼哀怨」姚立民笑問。

    「你剛才應該早點出來救我。」

    「我還搞不清楚狀況呢!」

    語晴低下頭,停了一會兒,問:「你找我談什麼?」

    「沒有啊!」

    「你剛才不是說……」

    「喔,我是幫你解圍。」姚立民笑道:「我看那個女人很難纏!」

    「那,謝謝你囉!」語晴若有所思。

    「不客氣,明天中午以前洗髮精那支廣告就可以拍完了吧?」姚立民問。

    「嗯,楊導的速度向來很快。」語晴說:「明天收工以後我們會去唱歌,不知道姚,不知道你肯不肯賞光?」語晴覺得在上司面前直呼名諱還是挺彆扭的事。

    「既然有美女邀約,我當然去啦!」姚立民爽快的答應。

    語晴邀他,其實另有目的,她知道宇樓跟陶斯高中以來就是死黨,她相信宇樓有任何事情都會告訴陶斯的。

    果不期然,當晚的情形也完全在語晴的掌控之中。

    宇樓苦練了幾日的男女對唱,完全無用。

    語晴幾乎整個晚上都和姚立民在聊天,大夥兒起哄,說語晴的歌唱得好,無論如何要表演一下,語晴於是插播點了「錯過你、錯過愛」,同時還把姚立民拉著對唱。

    「不行,我沒聽過這首歌。」姚立民不肯接麥克風。

    小陳搶著:「我唱、我唱。」

    宇樓被遺忘在一旁,維持著風度,微笑的望著他們唱歌。

    「導演,你都沒點歌,點一首嘛!」語晴在和小陳對唱完後帶著點歌本子坐到宇樓身旁。

    「不用了,這幾天熬夜,嗓子不好。」宇樓雖然心裡失望著,但仍舊陪著大家同樂。

    同事們喝了一點酒後,開起語晴和姚立民的玩笑,姚立民只是笑著,不做任何反駁。

    語晴卻說:「不要拿我開玩笑,我跟你們都是哥兒們,要找男朋友,我才不找圈內人呢!」

    這話聽在楊宇樓耳裡,雖然像是句玩笑話,實則是明白的拒絕。也好,這樣就不用面對剖白的尷尬……

    他們在KTV裡玩到十點半就各自開車回家,宇樓路過陶斯的店,燈還亮著,他決定進去喝杯Tequila。

    陶斯正在彈琴,抬頭看了他一眼,繼續把「無心傷害」這首歌彈完。

    宇樓坐上吧檯:「本來想過來喝杯酒的!」

    「冰箱有啤酒。」陶斯蓋上琴蓋,過去開冰箱:「還有一瓶柳橙汁。」

    「我還是喝啤酒吧!」宇樓抓起電話打給製作人:「汪製作,我是楊宇樓,你大陸那個戲,我去拍……價錢你說了算,但是不要虧待我……好……啊,這麼快……好,沒問題。」

    陶斯拎了兩瓶啤酒過來:「你要去大陸拍戲?」

    「你不是也要去環遊世界嗎?」

    「我跟你不一樣!我一個人,無牽無掛。」陶斯燃了一支煙。

    「這樣說起來,我還真有點擔心我媽!」

    「那,唐語晴?」陶斯問。

    「我自己一廂情願,算了別提了。」宇樓開了啤酒,狠狠的喝了一大口。

    「她耍你」

    「根本談不上,是我自己太天真了。」宇樓不再多說這件事,嘴角帶著嘲弄的神情,熱熱烈烈又談起別的事情來。

    陶斯太熟悉他這種掩飾的方式,他確定宇樓是受了傷害,而且還是內傷。

    陶斯去找唐語晴,帶著一點興師問罪的味道。

    「原來你們兩個交情匪淺。」語晴遞了杯熱茶到陶斯面前,他並不馬上伸手去接,語晴因此將杯子緩緩的擱在他面前的茶几上:「你生我的氣?」

    「我當然沒有資格生你的氣,我只是希望你給宇樓一個機會。」陶斯誠懇的說。

    語晴泛泛的「喔」了一聲,岔開話題說:「聽說你要出國?」

    「出去走走,還沒有打算去哪裡,所以哪裡都可以去。」陶斯聳聳肩,平日那股慵懶的樣子又出來了。

    「有人為了這個事情,特地來找我。」

    陶斯心頭一緊:「誰?」

    「姜玲!」語晴留意著他的表情變化。

    陶斯臉上的肌肉抽搐著,彷彿在忍受極大的震驚與痛苦。

    「她要我留你,我沒答應她,我告訴她,我沒這個能耐。」

    「離她遠一點,她是個可怕的女人。」陶斯蹙著眉。

    「你們究竟是什麼關係呢?該不會是老情人吧」語晴故做輕鬆的問。

    「她有強烈的佔有慾,我只是她看上眼的獵物!」陶斯說。

    說獵物不為過,這些年,姜玲設了天羅地網,只是陶斯不肯就範,或許他的本性也喜愛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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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8 02:04:20
第五章

    語晴捧著熱茶,蜷縮在沙發裡聽陶斯訴說姜玲對他的種種精神壓搾,他細細的回憶起與他談過戀愛的女人,姜玲無一不阻擾,她甚至能洞悉他用情的深淺來決定作出什麼樣的攻擊策略。

    「一個等愛的女人,能作出什麼事?」語晴問。

    「一個歇斯底里的女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她已經成了我生活中的一個惡夢……」

    「你的反應也太激烈了吧?」語晴笑說。

    「我沒有誇大!」陶斯淡淡的說:「後來我交很多女朋友,每天帶不同的女人回家,我想知道她還會玩出什麼把戲!」

    「你把她當成何方神聖」語晴覺得不可思議。

    「她是齊正東的女人,黑白兩道都要賣她面子!」

    「那也不至於任她殺人放火啊!」

    陶斯望著她,苦澀的笑起來:「對她,我真的感到很無力!」

    「是嗎?」

    「你很難體會我的心情,因為有些女人表面上看起來像個十足的受害者。」陶斯的眼裡流露出深深的恨意:「尤其是姜玲,她永遠都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事實根本不是你們看到的這樣……」

    陶斯半晌不能言語,語晴幫他倒了一杯白蘭地,他接過酒杯,仰頭一飲而盡。語晴期待他會在情緒低落時,透露一些對她的真實感受,可惜沒有,他握著酒杯,環顧了她屋子一番。

    「你的琴擺在哪裡?」陶斯問。

    「還不知道在哪裡呢!」語晴淡淡的笑道:「其實現在也沒有那麼多閒情逸致彈琴。」

    「我店裡那台送你吧!」陶斯雲淡風輕的說。

    「真的假的?」語晴不知道此刻心裡到底是什麼感覺,這代表他下定決心離開台北了吧!

    「當然是真的。」陶斯繞了屋子一圈:「你想辦法挪個空間。」

    「你認真的啊?」

    「等琴搬過來,你就知道我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陶斯一臉戲謔的望著她:「不要懷疑,我的大鋼琴帶不走,也不想賣,送給你……我想是最好的辦法。」

    語晴不知道該怎麼留他,平日的伶牙俐齒,此刻居然都不管用了。

    「我該走了。」陶斯說。

    「喔!」語晴送他到電梯口。

    「再見!」陶斯說。

    「再見!」語晴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回到屋裡,電話響著,語晴懶懶的接起話筒:「喂,」

    「我是楊宇樓。」電話那頭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喔,是你啊!」語晴有些慵懶,連講話也覺得提不起勁。

    「你睡了?」宇樓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語晴淡淡的說:「有事嗎?」

    「沒事,我明天就去大陸開工……嗯,打個電話跟你說一聲。」

    「突然決定的啊?」語晴把他和陶斯的出走,很自然的聯想在一起:「受什麼刺激」

    「哪有」宇樓在電話裡乾笑:「汪安安找我談了好幾次,不好意思嘛!就答應她了,我也沒想到時間這麼趕,馬上就得走。」

    「去多久?」語晴問。

    「先去上海拍第一單元,大概三個月。」

    「上海,那地方不錯嘛!起碼洗澡、上廁所比較沒問題。」

    「欸,是啊!」宇樓停了一下說:「那就等我回來再聯絡了。」

    「祝你開工順利。」語晴說。

    「你自己保重!」宇樓的語氣充滿了依依不捨的味道。

    語晴於是笑道:「好彆扭喔,你平常不是這樣的嘛!」

    「唉,我今天劇本看多了,頭殼好像有點問題。」

    「回來的時候記得帶點土產給我!」語晴玩笑道。

    宇樓卻當真起來:「上海有什麼土產?」

    「我開玩笑的。」語晴與他嘻嘻哈哈的又扯了大半天。

    宇樓最後說:「不知道你明天早上方不方便送我到機場?」

    「好啊!沒問題,我到你家接你。」

    語晴沐浴後上床躺了十來分鐘,腦筋一片混亂,可是她一定得趕快睡著,明天又是工作流程滿滿的等著她,況且早上五點她就得送宇樓到機場,她強迫睡眠的辦法就是讓自己吞下兩顆安眠藥。

    一個飽受失眠之苦的導演曾教她,躺在床上,聽一卷熟悉的演講錄音帶,很快就能昏昏欲睡,語晴嘗試著這個方式,正當有些昏沈之際,電話又來了,她無意接聽,B.B.Call十萬火急跟著響起來。

    語晴拿了Call機,看是家裡,不用猜也知道唐語威又惹事了。

    果然,唐語威晚上回家在巷口遭歹徒襲擊,唐先生與唐太太慌亂的把他送進醫院急救。接著便沒命似的打電話給語晴。

    唐語晴趕到醫院時,唐語威已被送進普通病房。

    「怎麼搞的?報警了沒有」語晴聽說語威已無大礙,只是醫生擔心他有腦震盪,要住院觀察兩天。

    「等語威醒了再報警吧!我們又搞不清楚什麼狀況……」唐先生說。

    語晴沒好氣的說:「是啊!說不定根本是你兒子該死。」

    唐語威手腳都纏上了繃帶,卻掙扎著坐起來:「唐語晴,你太過分了吧!」

    唐先生和唐太太頓時鬆了一口氣:「語威,你醒啦?」

    「裝死!」語晴轉身要走。

    唐語威像一頭蠻牛似的怒吼:「你滾,就算我死在路上,我也不稀罕你來貓哭耗子!」

    唐語晴又回過頭來,冷冷的盯著他:「好,你有種,你有種你的醫藥費就自己去付啊!你有種惹了事情就自己擺平啊!你何必串通外面的小混混來勒索自己爸媽呢?」

    「你不要老跟我翻舊帳,我已經沒跟那些人混了,而且我已經上補習班準備考大學,我……」語威一陣暈旋,吐了一大塊黃色的液體在床單上。

    唐家兩老這一驚,非同小可。

    唐先生忙著去找醫生,唐太太怒斥語晴:「家裡出了事情,我找你,是要你來幫忙的,不是來聽你冷嘲熱諷!你這個當姐姐的,就不能多擔待一點嗎?」

    語晴側身回到語威面前:「我哪點對不起你?你說?你不想見到我,不要緊,你外面欠的債,我幫你還了多少?我一筆一筆都記著,你有本事,不要欠我,連本帶利都還我。」

    「你怎麼這麼冷血呢?語晴。」唐太太幾乎要哭出來。

    唐先生和醫生來了,語晴趁著慌亂離開醫院,家裡的狀況總是讓她情緒低落不已,她已經放棄改善這種對待關係,她早已不在乎爸媽對她有多少關懷,母親在親朋好友面前對她的數落,她也視為平常……人生總有些不完美的地方啊!

    語晴手握方向盤,意識卻越來越模糊,她隱約的感覺到安眠藥的效力發作了,她得趕緊回到家裡,她一沾上枕頭就會立刻睡著,在睡著前她還得撥好鬧鐘……

    語晴忽然發現前面的車是靜止的,她急踩煞車,但是來不及了,她在劇烈的撞擊下失去意識。

    楊宇樓整裝待發,心情是複雜難解的,楊太太不停的囑咐:「要是太辛苦了就回來,家裡也不缺你那個錢。」

    「媽,我只去三個月,很快就回來了啦!」

    於媜從樓上提了一個紙袋下來:「楊大哥,我昨晚去買的,送你。」

    「什麼東西啊?」宇樓接過紙袋,拆開來是一件藍色的羽毛衣。

    楊太太笑道:「還是小媜細心,上海現在很冷吧!」

    「謝謝你啦!」宇樓忽然想起來:「上次幫你補習的數學,考多少分啊?」

    「嗯,」於媜面有難色:「不是很好。」

    宇樓看看她:「該不會不及格吧?」

    「不及格!」於媜低聲說。

    宇樓長長的唉了一聲:「你還是去請補習班退費吧!」

    於媜沉了臉。

    宇樓趕緊笑道:「我開玩笑的,你別當真,等我回台灣再幫你惡補。O.K.?」

    於媜露出了羞澀的笑容。

    楊太太看了看牆上的掛鐘:「宇樓,你不是說有朋友會來送你嗎?」

    宇樓低頭看看手錶,喃喃自語:「該不會還沒起床吧」他撥了電話到語晴家,等了一會兒沒人接聽。

    「怎麼樣?」楊太太:「飛機不等人的,時間夠不夠啊?」

    宇樓又看看手錶:「媽,我看我先把行李提下樓去,我朋友已經出門了。」

    於媜幫忙提了一個手提袋跟著宇樓和楊太太一起下樓。

    清晨的風冷得像細細的刺一般,穿過髮絲、穿過毛衣,直入肌膚,三個人在大門口打哆嗦。

    「你們先上去吧!好冷。」宇樓搓了搓手:「不用陪我了,真的。」

    「好吧!反正大陸你也去了好幾次了,自己小心喔!」楊太太決定先上樓了。

    宇樓看了於媜一眼:「先回去吧!」

    「我陪你。」於媜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低聲問:「你們拍戲的這三個月有沒有休假?」

    宇樓沉吟了一下:「那就得看執行製作怎麼排囉!幹嘛?」

    「沒有,聽說上海很美。」

    「你有朋友去過啊?」

    「不是,看電影的,『新上海灘』。」

    「喔,導演功力好,隨便一間破屋子也可以拍得很美啊!」宇樓心不在焉的回答她。

    「那你們何必跑那麼遠呢?」於媜怪道。

    「好問題,我想我們製作人可能在『電頭毛』的時候,不小心把頭殼『電』壞了。」宇樓又看看表:「怎麼搞的,再等下去我真的只好改搭下一班飛機了。」

    「你的朋友會不會睡過頭啦」於媜問道。

    宇樓伸長了脖子往巷子口張望:「語晴沒有這麼脫線啊……」

    「她來接你啊」於媜的心彷彿被人重重捶了一拳。

    「你說什麼我沒聽見。」宇樓望著她。

    「沒有。」於媜又低下頭去。

    「我看,我還是先叫車到機場吧!」宇樓說。

    「她如果來了,我會叫她趕到機場去找你的。」於媜艱難的吐出這句話。

    「嗯,再等五分鐘好了,如果還是沒來,我就叫計程車了。」宇樓尚且抱著一絲絲希望。

    唐語晴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醫院裡。

    姚立民在旁邊的椅子上打盹。

    語晴漸漸想起自己從醫院開車出來,一路上頭昏腦脹,然後追撞上一輛車……她動動自己的雙腳,幸好沒斷,一手插著一些點滴管,她試著用另一隻手撫摸自己的臉頰,唯恐一場車禍毀去容貌,然而除了額頭上纏著紗布,似乎並沒有更嚴重的傷勢。

    「你醒了」姚立民伸了一個懶腰。

    「我很嚴重嗎?」語晴問。

    「嗯,應該算嚴重吧!你昏迷了兩天,我們又聯絡不上你家人。」

    「為什麼你會在這裡呢?」語晴虛弱的問。

    「你的皮包有公司的名片!」

    「喔!」

    「怎麼聯絡你家人?」姚立民問。

    「不用了,我不想麻煩他們。」

    姚立民其實問過公司同事,知道語晴跟家裡的感情並不好,但不知道她與家裡竟是決裂到這種地步。

    「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語晴問。

    「你腦震盪,才剛醒就急著出院?」姚立民笑了起來:「你不用這麼勞碌吧」

    語晴覺得腦袋一片混沌:「我還有一堆事情沒做完呢!」

    「去高雄比稿的事,我交代Lisa了。」

    「喔!」語晴應了一聲。

    「不過被別家比掉了。」姚立民仍然笑著,似乎不以為意。

    「我看,你還是幫我問問醫生,看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吧!」

    「好。我也該通知醫生你醒了。」

    姚立民找了語晴的主治大夫進來。

    醫生看來還不到四十歲,但頭髮已經稀稀落落。診療過後他笑道:「別人是喝酒不開車,請你以後吃過安眠藥不要開車。」

    醫生走後,姚立民問:「你該不會企圖自殺吧」

    「你想得美,我年終獎金還沒領呢!」

    姚立民收起笑容說:「你還是不肯說實話。」

    語晴呆了半晌,眼淚不停的落了下來:「你看不出來我跟家裡的關係很糟嗎?」

    「為什麼?」姚立民關心的問。

    「一言難盡。」

    然而在語晴住院的這幾天,姚立民仍斷斷續續的從她的口中得知她與家裡不和的原因。

    語晴出院那天姚立民問她:「要不要通知你爸媽?」

    「通知他們又能怎麼樣呢?」語晴淡淡的說。

    姚立民歪著頭想了想:「起碼你媽可以給你燉個雞湯補一補。」

    「別傻了!」語晴跟著姚立民辦妥出院手續,看到一組出外景的演員和工作人員,忽然就想起楊宇樓:「哎呀,我答應楊宇樓送他去機場的。」

    「什麼時候的事啊?」

    「一個禮拜前……」語晴咬咬唇,覺得滿心愧疚。

    「他的廣告拍得不錯,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去大陸拍連續劇,唉!」

    語晴睨了他一眼:「不要這麼瞧不起我們的連續劇好不好。你老爸併購我們公司還不是想做節目」

    「你覺得偶像劇怎麼樣?」

    「你有計劃啦?」

    「等你上班後我們再從長計議。」

    晚上回家後,語晴接到一通搬運公司的電話:「唐語晴小姐在家嗎?」

    「我是。」

    「那我們現在搬琴過去。」

    「搬琴?」語晴疑惑著。

    「陶先生的琴不是要搬到你那裡嗎?」

    「好像是吧!」語晴說。

    「不要好像啦!陶斯,陶先生你認不認識?開PianoBar那個啦!」對方極不耐煩。

    「我知道。」

    「啊,那就對了,我們現在過去。」對方很快的掛了電話,並且在二十分鐘內就把琴搬過來了。

    「放哪裡?」

    兩個搬琴師傅已經把鋼琴抬到玄關處。

    「就放客廳中間。」語晴已將茶几挪開,空出整個客廳。

    搬琴師傅走後,語晴打電話給陶斯。然而店裡已沒人接聽。家裡的電話開著答錄機,語晴留言:「謝謝你的大鋼琴,我會暫時保管它,直到你需要它為止。」

    掛下電話,語晴忽然感到對陶斯的離情依依,她坐到鋼琴前,一個鍵一個鍵緩緩的觸摸著,彷彿上面留著情人的餘味。

    李雅玫趁著講台上的老師寫黑板時轉頭對於媜說:「你覺得新來那個男的怎麼樣?」

    「哪個」於媜往教室裡一百多個學生望了一眼,雖然在此上了幾個月的課,她認識的同學不會超過十個。

    「坐門邊,叫阿威那個。」

    於媜伸長了脖子:「牛仔裝那個啊」

    「對啊?酷吧!」李雅玫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他昨天對我笑耶!我叫他請我去KK跳舞,他說好耶!亂有個性的。」

    「是嗎?」於媜再次回頭,那個座位已經空了。

    「他當過兵了,這是最大的優點。」李雅玫仍停不住的想談他。

    「我看他也是個蹺課大王吧」於媜笑說。

    「他走了嗎?」李雅玫有點失望,轉頭搜尋。

    「走了啦!」於媜說。

    「唉,我本來想下課拉他一起吃飯的!」李雅玫忽然垂頭喪氣起來。

    這時,唐語威正與朋友大鳥在樓梯間說話。

    「唉,你再跟豹哥延一個禮拜好不好,小吳的錢還我,我就有錢還他啦!兩萬塊,又不是兩百萬!」語威不耐煩的點了一支煙,狠狠的吸了一大口。

    「阿威,你這不是為難我嗎?豹哥那個脾氣你又不是沒領教過!」大鳥兩手插在口袋裡,就在狹窄的樓梯間轉來轉去。

    「你叫我現在去哪弄錢啊?我們兄弟作假的啊」

    「找你老姐嘛!」

    「她每次見到我,哪次不是狠狠噱我一頓啊我不爽她已經很久了,我才不會去求她呢!」語威將一大口白煙吐在大鳥臉上。

    「那我去跟小吳要」

    「我答應他下禮拜還的嘛!」

    「那我叫豹哥直接找你老姐要好了,反正你那麼不爽她,正好找個人幫你出口氣!」大鳥笑說。

    「出口氣是好,不要玩得過火……」語威看見導師臭著一張臉站在門口看他,他推了推大鳥:「好了,好了,不跟你囉唆,回去再call你。」

    唐語威心不甘情不願的進教室,經過導師身邊時,她不忘補上一句:「如果沒有下定決心考大學,就不要來浪費錢了。」

    「如果不是靠我們這樣砸錢,你能站在這裡跟我說話嗎?」語威大聲的丟下話,並且從容的進教室收拾書包。

    整個教室的學生都轉頭過來看著呆立在門邊的女導師。

    講台上的老師調整一下麥克風,說:「這年頭賺錢難啊!你們是我們的衣食父母,侍候得不好我們就要倒大楣囉!」

    唐語威臉上毫無表情,拎著書包就走了。

    「有人來這裡的目的不是考大學,你們知道嗎?是來交男女朋友的,幫爸媽花錢的,還有享受蹺課樂趣的……」老師推了一下鼻樑上的眼鏡,恢復上課內容。

    下課後於媜迫不及待的問李雅玫:「你喜歡那個男生喔?」

    「你不覺得他很酷嗎?你看他跟班導講話那個樣子!」李雅玫用手掌捧住臉頰,作出極度崇拜的樣子:「唉喲,真是帥呆了。」

    「可是我覺得他跟我們不是同類型的人……」

    李雅玫打斷於媜的話:「他很另類嘛!」

    「我看是目無尊長類吧!」於媜嘟著嘴。

    「阿威是在幫我們這些弱勢族群出氣耶,你別忘了,那個老女人一副瞧不起我們的嘴臉,好像有我們的存在,就會拉低她班上的錄取率似的,屁!」

    「唉!」於媜收拾好背包:「還說要半工半讀呢?我看是算了。」

    兩人到了樓下,語威正等在騎樓的摩托車上:

    「阿May!」

    李雅玫眼睛一亮,見了語威立刻迎了上去,於媜緩緩的跟在後面。

    「你還在啊,我以為你走了。」

    語威的下巴抬得高高的:「那個老女人,我才不鳥她,吃飯去吧!」

    「好啊!」李雅玫簡直是心花怒放,轉頭對於媜說:「那我今天就不送你囉!」

    於媜聳聳肩:「沒關係,我自己搭公車!」

    「欸!」語威對於媜說:「一起走吧!反正李雅玫也有車!」

    「不好吧!」於媜靦腆的笑笑。

    李雅玫說:「阿威,於媜他們家管得很嚴,下課就得馬上回去。」

    唐語威跳下機車,一把拉走於媜的背包:「那就更應該爭取自由了。你也老大不小了,總有點自主權吧而且我今天晚上約了一票朋友在啤酒屋,難得有這個機會,一起熱鬧熱鬧嘛!」

    李雅玫一聽既然不是兩人約會,多一個於媜也就無所謂了,於是加入遊說行列:「走吧,走吧,反正你的楊大哥這幾天也不在家!」她特別對語威解釋:「楊大哥就是她的黑馬王子,人長得又黑又壯!」

    語威卻對這個解釋沒什麼反應:「印地安啤酒屋,上次去的那一家。」他把於媜的背包丟還她,自己跨上機車就走了。

    李雅玫眉開眼笑的把自己的車從機車堆裡推出來:「走吧!」

    於媜猶豫道:「我看我還是不去了。」

    「你又怎麼啦」李雅玫一邊發動車子。

    「你跟他早就熟了……」

    「也不算很熟啊,出去過一次而已!」

    於媜咬咬唇:「唉呀,反正我不想去啤酒屋啦,我又不會喝酒……」

    「你會不會喝水?」

    於媜低聲說:「會啊!」

    「那就行啦!」李雅玫催著她:「快上車,快上車,擋到人家了。」

    於媜在半推半就的情況下跟著李雅玫去了啤酒屋。

    啤酒屋裡,唐語威佔了一張大桌子,一手啤酒一手煙,身體還隨著音樂搖搖擺擺。

    李雅玫拉開他身旁的椅子坐下:「你的朋友呢?」

    「我剛剛打電話了,大概等一下會到吧!」他起身幫她們倒啤酒。

    於媜板著臉說:「我不喝酒的。」

    語威悻悻然放下酒杯:「那就喝開水吧!」

    等到語威的一票朋友來了,於媜就更加坐立不安,她趁著跟李雅玫上化妝室時表達了不滿:「你不覺得阿威那群朋友看起來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嗎?」

    李雅玫對著鏡子補口紅:「怎麼說?」

    「你看他們,明明皮膚就夠黑了,還留長頭髮,還有那個阿標,二十歲不到,留一撇小鬍子,看起來真噁心。」

    李雅玫附和:「你說的那兩個還好,倒是叫小海那個女的,頭髮染得跟猩猩一樣,還搽黑色的口紅,她是不是變態啊,喜歡這樣嚇人。」

    「既然我們看他們不順眼,就走吧!」於媜說。

    李雅玫看看手錶:「現在就走?九點不到耶,太不給阿威面子了吧」

    「那我要先走喔!」於媜態度堅決。

    「好吧,跟你一起走好了。」李雅玫覺得今晚人太多,叫小海、芭比的那兩個女孩又太騷、太辣,與她們搶鋒頭,反而要顯得自己格調太低,不如早早的走了,說不定因此還能讓阿威心起漣漪。

    當她們出了啤酒屋時,於媜問:「你移情別戀啦?」

    「什麼?」李雅玫沒聽懂。

    「你本來不是很迷戀『逃家』的老闆嗎?」

    「可是他結束營業啦,而且像他那種年紀的男人,才看不上我們這種小女生呢!」李雅玫說。

    於媜惆悵道:「楊大哥也是這樣子,我知道他心裡永遠只有唐語晴一個人。」

    「唐語晴,那不就是阿威的姐姐嗎?」李雅玫詫異的說:「這世界真小!」

    「你怎麼知道?」於媜記得楊宇樓提過語晴的弟弟是個好賭的小憋三。

    「唐語晴跟唐語威名字就差一個字,而且我聽他說過,他姐姐在傳播公司上班。」

    「阿威不是個好東西,你最好離他遠一點,他常常騙家裡的錢去賭。那也就算了,上次我跟你說搞假綁架的就是他!」

    李雅玫一臉不悅:「誰說的?」

    「我從楊大哥那裡聽來的。」

    「那有這種事,都是他姐姐到處譭謗他!」李雅玫沉了臉:「上車啦,先送你回家。」

    「忠言逆耳,我沒別的意思!」於媜木著臉坐上後座。

    「我會問清楚的。」李雅玫死也不信那麼率性的男孩子,會做出那種沒品的事。

    唐語威約李雅玫到pub跳舞,李雅玫樂得咧嘴直笑:「你好討厭喔,也不早講,我今天穿這件牛仔褲,多遜啊!」

    語威將她上下打量了一下:「這樣很好啊!你要是不去就拉倒,我跟小吳自己去。」

    「我又沒說不去。」李雅玫噘著嘴。

    「叫於媜也去吧!人多點比較好玩。」語威說。

    「那你晚上過來陪我。」李雅玫開始跟語威談條件。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可是我……」語威看見於媜過來,立刻成了悶嘴葫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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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8 02:04:44
第六章

    「你回不回去?」於媜對李雅玫說:「明天還要考英文,你如果不回去我就自己搭車了。」

    「阿威說去pub跳舞,一起去吧!」李雅玫說。

    「我又不會跳舞,去了也只能幫你們看包包。」

    語威略帶一點懇求的說:「去啦,到時我教你跳麥卡蓮娜,很簡單,兩分鐘就會,真的。」

    「少來了。」於媜對阿威向來沒有好臉色。

    「真的,不然我現在就示範給你看。」

    語威當真在騎樓上就跳了起來:「伸出右手,伸出左手,翻轉右手,翻轉左手……」他一點不含糊,一個動作一個動作分解了做給於媜看。

    李雅玫卻大為光火:「我看你們兩個自己到pub跳個過癮算了!」她火速的上了自己的機車,頭也不回的走了。

    「她以為她是誰啊動不動就發飆。」語威悶悶的說。

    「你去跟她解釋。」於媜認真的說。

    「解釋什麼?」

    「她以為我們……」於媜低聲道:「你跟她只是玩玩?」

    語威不置可否。

    「你最好立刻跟她說清楚。」

    「我又沒有給過她什麼承諾……」語威看見於媜那對認真的眼睛,立刻就投降了:「好,我會跟她說的。」

    於媜勉強露出一個微笑。

    「我送你回家。」

    正當於媜猶豫之際,大鳥匆匆的騎車過來找語威。

    「跟你講一件事。」

    「說啊!」語威見他神色慌張,不知又捅出什麼樓子了。

    大鳥一副欲言又止。

    於媜淡淡的跟他們說了聲再見就走了。

    「說吧!」語威一臉不耐煩。

    「你老姐真悍,她跟豹哥一言不合居然打起來……」

    「他們打起來?」語威大驚:「結果呢?」

    大鳥說:「豹哥說他把你姐姐丟到海裡喂鯊魚了。」

    「真的假的?」語威變了臉色。

    大鳥聳聳肩:「豹哥是這麼說的啊!」

    陶斯到機場時,一度有想要打電話給唐語晴的衝動,可是當初是他不打算讓這段感情萌芽的,如今要走了,何必弄得感傷又無奈呢

    他買了兩份報紙以便打發到巴黎的漫長時間,然而卻在報紙上看到一則小小的新聞。

    陶斯覺得不寒而慄,報上寫著:

    「奧維」廣告企劃部經理唐語晴自前天下班後即失去蹤跡,疑遭歹徒綁架。

    陶斯立刻打電話到「奧維」廣告查證:「我是唐語晴的朋友,我在報上看到她失蹤的消息,是不是有這回事?」

    總機回答:是,但其餘皆一問三不知。

    陶斯直覺想到了姜玲,他從機場直奔姜玲的家裡。

    姜玲見了他,開心得簡直是手足無措:「你……我沒有想到會是你,真是太意外了,我叫傭人去買菜,你想吃什麼?」

    「你把唐語晴怎麼了?」陶斯的眼睛幾乎要噴火。

    「原來你是來這裡興師問罪的?」姜玲的興奮之情霎那間化為烏有:「報紙我看到了,她失蹤關我什麼事?」

    「我知道是你搞的鬼!」

    「我屋子就這麼大,你搜啊!」姜玲提高了嗓子:「要不然你找警察來查我啊!」

    陶斯從齒縫裡蹦出一句:「你這個殺人魔王……」

    「你說什麼?你是不是瘋了」

    「你還記得茱蒂嗎?她也是見過你以後就失蹤了,到現在,三年了,音訊全無,還有俞萍,她好端端的為什麼會自殺,你敢發誓,與你無關嗎?」陶斯像個嚴厲的法官一般盯著姜玲。

    「我討厭她們,她們死了我很開心,茱蒂、俞萍、唐語晴,我一點都不同情她們,一點都不……」姜玲歇斯底里的念著,並大叫菲傭:「Susan,Susan,把他趕出去,把他趕出去……」

    菲傭為難的對陶斯說:「陶先生,我看你改天再來吧!」

    然而姜玲的歇斯底里卻讓他更擔心語晴的安危:「你把她怎麼樣了,你告訴我,姜玲,你老實告訴我啊!」

    「她死啦,被我大卸八塊,夠清楚了吧!」姜玲轉身就上樓。

    陶斯原本要追上去問個究竟,卻被菲傭攔下來:「太太胡說八道的,她一個禮拜沒出門了,連電話都沒打過。」

    「真的嗎?」陶斯半信半疑:「她有沒有跟什麼人聯絡?」

    菲傭搖搖頭:「齊先生打過一次電話來,太太也沒接,除此之外,根本沒有人找過她。」

    陶斯離開姜玲的家後,便帶著焦慮的心情到「奧維」廣告希望能得到更多的資訊。

    總機小姐說:「我們總裁還在警察局耶,現在情況怎麼樣我們也不清楚,不知道待會兒新聞會不會有追蹤報導。」

    「唐語晴失蹤前,是不是有什麼人來找過她?」陶斯問。

    「沒有啊!都跟平常一樣,開會、上班、加班,沒什麼特別的。」總機小姐說:「你想得到的問題,警察跟記者早就問過了,我們真的很擔心唐經理耶,我們同事都說,如果是綁架勒索,歹徒應該打電話來要錢啊!為什麼一點動靜都沒有呢?她該不會像彭婉如那樣吧」

    陶斯的驚惶不安,隨著案情的膠著而與日俱增。他找到多年不曾聯絡的警界朋友小高,打聽語晴的案情發展。

    「你昨天打電話來我就馬上幫你問了。」小高到飲水機幫陶斯倒了一杯開水:「再等等吧!我們現在又是劉邦友又是彭婉如,你知道我們多累啊!」

    陶斯焦急的說:「可是唐語晴生死未卜,也許她正在哪個角落等著我們救她……」

    「最主要的是線索很少,沒頭緒啊!」小高一臉莫可奈何:「唐語晴是你女朋友?」

    陶斯遲疑了一下說:「是!」

    小高長長的「喔」了一聲:「我還以為她跟他們公司的總裁……欸,你不要多心,我局裡那些同事搞不清楚狀況,亂猜的。」

    陶斯知道姚立民為語晴拍了兩支尋人的廣告,目前正高頻率的在媒體上曝光著。

    「我們真的是很擔心語晴的安危,小高你老實告訴我,以你的經驗,你們多久可以找到她?」

    小高苦著一張臉:「唉呦,陶老弟,你這個問題,不要說是我了,就算你是問警政署署長,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可是我們會盡力,我知道你急,我們也急啊!」

    打從小高的辦公室出來,陶斯就告訴自己,去找齊正東,無論他開出什麼條件,只要語晴早日脫離險境,他都願意接受。

    唐家一片愁雲慘霧,坐困愁城,唐語威的心情就更為複雜難解。

    唐先生有意無意的問:「語威,你外面的債都還清了沒有?」

    語威心虛的回答:「還清啦!幹嘛?」

    「那就好,我擔心那些要債的會不會要到你姐姐那裡去……」唐先生揣測著:「要不然,語晴又沒有跟些不三不四的人交往,怎麼會無緣無故失蹤呢?」

    唐太太又開始發起牢騷:「我說不讓她搬出去住的嘛!這下可出事了吧?」

    「你未卜先知,你有本事,那當初你為什麼不攔著她呢?」唐先生也不甘示弱。

    「家裡大大小小事情都要我打點,你當我三頭六臂啊」

    「說話可要憑良心啊,老太婆,家裡的事都是你打點,那我算什麼東西,你幾時看見我閒下來過?」

    「那要怪你兒子啊!」唐太太終於對語威發飆了:「要不是語威出這麼多紕漏,語晴早就出國唸書了……」她嗚嗚的哭起來:「我可憐的女兒,你到底在哪裡啊」

    語威從面紙盒抽了兩張面紙給唐太太:「媽,警察已經在幫我們找了,很快會有消息的啦!」

    唐太太哽咽著說:「你朋友不是很多嗎你就不能請他們幫個忙找找?」

    「上哪兒找?唉!」語威心煩意亂:「我跟姐姐雖然常鬥嘴,她失蹤了,我也很擔心啊!」

    事實上語威去找過阿豹,可惜沒見到人,阿豹的兄弟說他出國度假了,沒交代什麼時候回來。

    他猶豫著要不要向警方透露這個訊息,大鳥卻焦急的阻止他:「你找死啊?你要是把他扯出來,他的弟兄不把你宰了才怪!」

    「可是他現在跑了,我姐姐呢?他到底把她怎麼樣了?」語威越想心裡越慌:「他該不會真的把我姐做了吧!」

    「如果真是這樣呢?」大鳥問。

    「那我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這話不知怎麼的傳入了阿豹的耳裡,他找了兩個大塊頭把語威架到一間廢棄的工廠裡。

    阿豹嚼著檳榔,歪著腦袋看他:「我出國這幾天,聽說你找我,找得很急」

    沒有阿豹的吩咐,那兩個大塊頭仍舊緊緊箝著語威。

    「你是不是找過我姐?」語威心裡雖然忐忑不安,仍舊鼓足勇氣的開了口。

    「你不是對她很不爽嗎?」阿豹瞇著眼睛看他。

    「沒有啊!」語威低聲說。

    「沒有」阿豹看了他兩秒,「噗」地吐了一口檳榔汁在他臉上。

    鮮紅的汁液混和了唾液的腥味,慢慢自語威的臉頰滑到下巴、脖子、胸膛……爬蟲似的吸附在他身上。

    「她在哪裡?」語威問。

    「放心,她沒死啦!」阿豹吊兒郎當的說。

    「錢我已經還你了,我的事跟我姐沒關係,我的人已經在你手上了,你放了她吧!」

    「放了她?她打了老子一巴掌,放了她」阿豹發出一聲冷笑:「我讓她活著比死還難過。」

    「豹哥……」語威慌了,想掙開那兩個大塊頭,卻是動彈不得。

    「怕了?」阿豹盯著他。

    「……」

    「以後說話小心點,說錯話會死人的。」阿豹往外走,最後又回過頭來笑說:「你老姐身材不錯!」

    語威楞住了。

    那兩個大塊頭鬆了手,語威像橡皮人似的倒在地上。

    「你們到底把我姐怎麼樣了?」語威在地上嘶吼。

    「被賣去當妓女了啦!」其中一人回答他。

    「在哪裡?她現在在哪裡?」語威抓住其中一個人的褲角。

    另一個人過來狠狠的踢了語威一腳。

    語威自己在黑暗的廢棄工廠裡待了一整夜。

    翌日,於媜在巷口看見唐語威坐在機車上。

    「你怎麼會在這裡?」於媜走了過去。

    「今天不要去補習班了好不好?」語威望著她。

    「為什麼?」

    「陪我走走。」

    於媜詫異道:「我?」

    「一次就好。」

    「那怎麼行?你別害我了。要是給李雅玫知道,她會以為我搶她的男朋友。」

    「不會的。」

    「會!」於媜態度堅決。

    「今天以後,我就會在你們的眼前消失。」語威垂著頭說。

    「欸,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啊?」於媜感覺出他的神情怪異。

    「陪我走走。」語威再一次懇求。

    「地點我選。」於媜堅持。

    「隨你便!」語威也不囉唆。

    於媜這才上了語威的機車,目的地是大安森林公園。

    兩人繞了公園一圈,語威一直沉默著,於媜終於沉不住氣了。

    「有什麼事就說吧!我的腳酸了。」

    「那我們找椅子坐。」語威真的找了張椅子坐下來。

    於媜也跟著坐下來,只是刻意跟他保持距離。

    「你有話要跟我說嗎?」於媜問。

    「嗯!」語威點點頭,可是半晌又不出聲。

    「說啊,不說話就叫酷喔?」

    語威抬起頭來望著她,眼眶忽然濕了,「我好煩,我真的好煩。」

    於媜猜測道:「是因為你姐的事?……跟你有關係吧?」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唐語威將臉埋進自己的手掌中痛哭起來。

    於媜張大了眼睛:「這次,你該不會找人綁架你姐姐吧?」

    「我不是故意的。」語威抬起頭來:「我沒想到事情會變得這麼嚴重!」

    「那……我陪你去警察局自首吧!」

    「我,沒有綁架她。」

    「那你到底在說什麼啊?」於媜急了。

    「我欠了賭場的錢,賭場裡的人直接找我老姐討,沒想到被我老姐甩了一耳光,他一氣之下就把我老姐弄去當妓女。」語威解釋。

    「太誇張了吧?你姐都那麼大的人了,怎麼會呢?」於媜難以置信。

    「他們親口說的。」

    「……」於媜望著他,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已經把我知道的都寫在這封信裡面了。」語威從口袋掏出一封信:「我想警察找得到我姐的。」

    「你想做什麼?」

    「我沒有臉見他們!」

    「你不要做傻事喔!」於媜焦急的說。

    「你擔心我嗎?」語威問。

    「我?我希望你最好能重新做人。」

    「……」語威點點頭。

    「你不會想不開吧?」於媜開始同情他了。

    「我沒有喜歡過李雅玫,是她主動。」語威望著於媜。

    「我才不希望我的好朋友跟你在一起呢!」

    「為什麼?」

    「我對你有偏見。」於媜直言不諱。

    「我知道。」語威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今天你肯陪我出來,我已經很高興了。」

    「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把信交到警局,然後我想離開,我沒有辦法面對我爸媽,我也沒臉再面對我姐。」語威歎了一口氣。

    「逃避不是辦法啊!」

    「我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到了補習班下課時間,語威送於媜回家。

    「再見。」於媜說。

    「欸!」語威又叫住於媜。

    於媜轉過頭來,唐語威很快的在她嘴上啄了一下,她還沒回過神,他已經騎車走了。

    於媜怔怔的杵在門口發呆。

    「還捨不得回去啊?」李雅玫不知什麼時候來的。

    於媜有些心虛,遂自行招供:「阿威要我陪他走走,為了他姐姐的事……」

    「我都看見了!」李雅玫的語氣帶著恨意。

    「看見什麼」

    「你跟他打Kiss!」

    「是他突襲我,我還嚇一跳呢!」於媜耳根發燙:「我知道你很氣我,不過我不會喜歡他的。」

    「他喜歡你,他都跟我說了。」李雅玫悲傷的流下眼淚。

    「感情的事不能勉強,你別哭了,反正,一陣子看不見阿威,你就會忘了他!」於媜低聲的說。

    「什麼意思?他以後都不去補習班啦」

    「對啊!」

    「為什麼?他是為了躲我嗎?」

    「不是啦!他是為了他姐姐的事,他覺得沒臉見家裡的人!所以他打算離開這裡,至於他會到哪裡去,我就不知道了。」

    李雅玫一副欲哭無淚的樣子:「那我怎麼辦?我怎麼辦呢」

    「……」於媜弄不清楚李雅玫為什麼會這樣反應激烈。

    「我懷孕了!」

    「啥,你有沒有搞錯」於媜張大了眼睛瞪著她。

    「我驗了兩次,不會錯的。」

    「你打算怎麼辦?你可千萬不要像我媽那樣,傻不愣登的幫人家生孩子,沒有人會理你的。」於媜急道。

    「就算墮胎,至少也要讓阿威知道啊!」

    「你要他陪你去醫院?」

    李雅玫點點頭。

    於是當晚兩人拚命的call語威的B.B.Call,可是直到天亮,他都沒有覆機。

    李雅玫終於鼓足勇氣打電話到語威家,他母親哭泣著說語威留了一封信就離家出走了。

    「我陪你去醫院吧!」於媜說。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李雅玫哭喊著。

    「不甘心又能怎麼樣呢?他根本就自顧不暇了,你還……」

    「為什麼他喜歡的是你不是我?為什麼?為什麼?」

    這話可讓於媜悶了。

    為什麼喜歡她的是唐語威而不是楊宇樓?

    陶斯在警方尋人不力後,飛往香港向齊正東求助。

    齊正東派了車到機場接他,司機很客氣的對他解釋:「老爺正在跟客戶談事情,走不開身,又怕來接你誤了時間,所以讓我先把你接到家裡。」

    「那麻煩你了。」陶斯笑說。

    等他們到家齊正東已經回來了。

    他熱烈的擁抱陶斯,眼睛裡甚至閃著淚光:「見到你太好了,太好了。」

    「齊叔!」陶斯很受這樣的氣氛感染,忽然哽咽住說不出話來,前塵舊事都哽在心頭。

    「坐!」齊正東吩咐傭人準備晚餐。「要不是你來,我很少在家裡吃飯,一個人,冷冷清清。」

    陶斯低下頭,這話是拐個彎說姜玲出軌嗎?

    齊正東接著卻笑道:「我知道你們都會勸我再找個伴,偏偏我跟你一樣,死心眼、硬脾氣,唉,自找的!」

    「齊叔,你還怪我嗎?」陶斯說。

    齊正東搖搖頭:「這麼多年了,你跟阿玲要是有什麼,也不是今天這個局面了。」

    「那你為什麼不回台灣?」

    「又是一清專案、又是治平專案,我是要回台灣還是住綠島啊」齊正東笑道:「我現在山頂這個房子不錯啊!空氣好,又安靜。」

    陶斯一直掛記著語晴的事,齊正東也看出來他的心神不寧。

    「你懷疑那個女孩的失蹤跟阿玲有關係?」

    「這不是第一遭了。」陶斯說。

    齊正東笑道:「今非昔比,阿玲現在沒有這種呼風喚雨的本事啦!你對她的誤解很深哪!」

    「在你面前,我是不應該批評玲姐的,況且這次如果不是玲姐出面,我想你也不會幫我。」陶斯淡淡的說。

    「阿玲一定有跟你談條件吧!」齊正東說。

    陶斯點點頭:「其實唐語晴跟我只是普通朋友,玲姐以為我跟她的關係親密,私底下去找她談判,過沒幾天語晴人就失蹤了……」

    「既然只是普通朋友,何必費那麼大的勁兒呢?讓警方慢慢查好了,不是已經有線索,她被賣到妓女戶去了?」齊正東故意探他的口氣。

    「齊叔,幫我!」陶斯懇求著。

    「唐語晴的事,跟阿玲一點關係都沒有。」齊正東鄭重的說。

    陶斯急了:「齊叔,你已經有眉目了?」

    齊正東笑道:「這女孩子可有趣啦!她居然打了賭場裡的小流氓一巴掌,把人家惹火了,被丟到走私的船上,送出去了。」

    「送出去了……到大陸、泰國,還是……齊叔,你知道她在哪裡了對不對?」陶斯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齊正東笑著看他,不置可否。

    傭人過來請他們上桌吃飯。

    「吃飯了,吃完飯再聊。」

    陶斯壓抑著焦慮。

    齊正東笑起來:「別急,泰國那邊我已經托人去找了,一有消息,馬上會通知我們的。」

    吃飯時齊正東問起陶斯近來的生活。

    「你知道的,這幾年,就靠我那間小PianoBar過日子。」陶斯笑笑。

    「太頹廢了,不行啊!」齊正東說。

    「如果不是語晴的事,我已經買好機票到巴黎去了。」

    齊正東怪道:「去巴黎做什麼?」

    「遊學!」

    「噯,那是電視明星們玩的把戲。」

    「那就當我是增廣見聞吧!」陶斯聳聳肩。

    「你跟那個唐語晴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齊正東好奇的問。

    「沒事!」其實陶斯真的不知該從何說起。

    「不可能,當年為了我誤會你跟阿玲,你一句解釋都沒有,說走就走,今天這個唐語晴跟你要是沒什麼,你會這麼不計代價嗎?」

    「我對她的感覺很奇怪,說不出來為什麼,在報紙上看到她失蹤的消息,我的心整個都糾在一起,我真的很擔心她會遭到什麼不測。」

    「齊叔在泰國那個朋友,很有辦法,我相信很快會有消息給你的。」

    「謝謝齊叔。」陶斯相信齊正東不是個做事不求回報的人,況且倆人曾有嫌隙:「齊叔,你現在這裡的生意忙得過來吧?」

    齊正東開懷的朗聲笑起來:「我就喜歡你這點,唉,我現在身邊這幾個人,也算優秀,但是就是沒有你貼心啊!我常想,如果你能來幫我那我就如虎添翼了。」

    「游手好閒了這麼多年,不知道還幫不幫得上齊叔?」陶斯說。

    「你只要有心,以你的能力,不成問題。」齊正東看了陶斯一眼:「不過,我也知道在沒有找到唐語晴之前,你就算吃龍肉也是食不知味,不要緊,等唐語晴的事情處理完,我們再談,反正這次是你欠我,賴不掉。」

    話已經說開了,他無法預知未來要幫齊正東做些什麼,總之,語晴安全,再大的事他都願意扛。

    楊宇樓在大陸聽說了唐語晴失蹤的消息,工作人員耳語紛紛的傳說著各種可能。

    宇樓只是豎著耳朵聽,心裡著急著,關心著她的安危。這一來,她沒能送他上機場的事情似乎就有了解釋,因為語晴正確的失蹤日期對他們來說,只是一則八卦消息。

    一個攝影師十萬火急的被找回台灣替語晴拍攝尋人短片,眾人猜測「奧維」廣告總裁姚立民跟唐語晴的關係非比尋常。又有內幕消息傳出,齊正東受人之托,勞師動眾的尋找唐語晴的下落。

    宇樓直覺的想到陶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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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8 02:05:10
第七章

    他想起在陶斯的店裡,語晴和他早就認識了,宇樓回憶著他與語晴目光交換的神色,也許他真的太遲鈍了,一點也感覺不出異常之處。

    執行製作經過宇樓身邊時被他攔了下來。

    「我家裡有點事,可不可以讓我回去兩天?」宇樓跟執行製作打著商量。

    「開什麼玩笑啊導演,那怎麼行?製作人會殺我的!」執行製作一副快被嚇死的樣子。

    「那……」宇樓其實也不知道此刻自己趕回台北能有什麼作用,他只是心神不寧,想立刻回去瞭解狀況。

    「那……」執行製作想出個變通的辦法:「加拍晚班的戲,我們把外景先搞定,這樣過兩天你就可以回台灣,棚內的部份再補,這樣行了吧」

    「只好這樣啦!」宇樓悶悶的說,心裡卻犯嘀咕:這個執行製作怎麼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告訴他家裡有事,居然連什麼事都不問一聲

    楊宇樓趕著兩天內把外景部份的戲草草拍掉,一收工就連忙趕回台北。楊太太詫異兒子提前回來也不打個電話。

    「給你一個驚喜不好嗎?」宇樓的行李還堆在客廳就開始翻舊報紙。

    「你找什麼?」楊太太問。

    「媽,唐語晴失蹤的事你知不知道」

    「知道啊,電視還有尋人廣告!」

    「現在怎麼樣了?」宇樓問。

    「上個月還挺熱的,最近沒看見了。」

    「沒看見了?尋人廣告也沒了?」宇樓問。

    「找了那麼久也沒找到,我看是凶多吉少了!」

    「呸、呸、呸,老言無忌!」宇樓揮揮手:「她是我朋友耶,你說點好話行不行?」

    「你是不是因為她公司的老闆追她,才到大陸拍戲的啊?」楊太太問。

    「誰說的?」宇樓怪道。

    楊太太笑笑:「你那個脾氣我還不知道嗎?」

    「唉呦,媽,你別那麼八卦了,我跟唐語晴只是普通朋友。」宇樓在茶几下找到幾張減了洞的報紙:「誰啊把報紙剪成這樣?」

    「小媜吧!」楊太太回答。

    於媜正好下課回來,進門看見宇樓,愣了一下,樂道:「楊大哥,你怎麼回來啦」

    「那邊的戲拍完就回來囉!」宇樓急著問:「小媜,這幾張報紙是你剪的?」

    於媜收斂了笑容:「欸,在我房間……」

    宇樓看了她一眼,打斷她的話:「喔對,上次你跟我說要做剪報的,有空再看看你都剪了些什麼東西。」

    楊太太一進廚房,宇樓立刻低聲對於媜說:「我怎麼找都找不到唐語晴的新聞,是不是被你剪掉了?」

    於媜點頭道:「是啊!你不想讓阿姨知道啊?」

    宇樓朝廚房努努嘴:「他們那些三姑六婆,我怕死了!」

    「阿姨不見得會反對你跟唐語晴在一起!」於媜悶悶的說。

    「可是,我跟她真的什麼都沒有,嚴格說起來……只是,我曾經有追她的念頭……」宇樓的語氣帶點惆悵。

    「為什麼你又不追她了呢?」於媜對他的說法感到興趣。

    宇樓偏著腦袋想了想:「追不上!」

    「那你還要她的新聞幹嘛」

    宇樓幾乎要跳腳:「你既然幫我剪下了就給我吧!廢話那麼多,真是的!」

    他跟著於媜到房裡去拿,除了報紙,於媜還替他把電視新聞都錄下來了。

    宇樓接過這些東西,忽然意識到於媜的情感投射。

    「你為什麼會想幫我留這些東西?」宇樓問。

    於媜有些難堪:「沒有啊!……你出國嘛!」

    「你知道我喜歡她?」

    於媜不知道宇樓這話的用意何在,但仍舊點點頭。

    「我媽猜我是追不上她才去大陸的,我否認了,但是其實也沒錯,男女朋友當不成,做普通朋友也可以嘛!」

    「……」於媜望著他。

    「我在上海聽到一些消息,我很想證實我的想法是不是真的。」

    於媜認真的等著他解釋。

    宇樓敲敲自己的腦袋,笑道:「我跟你說這些幹嘛呀!」

    「唐語晴的弟弟在我們補習班。」於媜說:「他想追我!」

    宇樓張大了眼睛瞪著於媜:「你覺得他怎麼樣?」

    「很酷,很有個性,長得也很帥!」於媜回答。

    宇樓作出一個明瞭的表情:「你們彼此的感覺不錯?」

    於媜點頭。

    宇樓擠出一個笑容:「你們談戀愛了?」

    「他先跟李雅玫在一起。」

    「喔,」宇樓笑著點點頭:「他打算腳踏兩條船?」

    「他說他不喜歡李雅玫!」

    「平常我是不喜歡太八卦,可是今天我要說的應該不算八卦新聞……」

    「你要告訴我,他品行不好。」

    宇樓笑起來:「你知道?」

    「我只是有點同情他……其實他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於媜一直觀察著宇樓的反應。

    宇樓沉了臉:「他根本是人渣一個,當心被騙!」

    「我又沒跟他怎麼樣!」於媜笑說。

    「我要先提醒你,等到他把你怎麼樣,那你就後悔莫及啦!」

    「我才沒那麼傻呢!」

    宇樓敲敲她的腦袋:「我就擔心你不夠聰明!」

    晚上,於媜歡天喜地的打電話給李雅玫:「他回來了耶!」

    「你怎麼知道?」李雅玫的語氣十分驚訝。

    「我一回家就看見他啦!」於媜尚未反應過來。

    李雅玫握著電話大笑:「天啊,我跟你簡直是雞同鴨講。」

    於媜亦詫異道:「你找到阿威啦?」

    「嗯!」李雅玫開心的說:「他躲在大鳥家,被我逮個正著。」

    「後來呢?」於媜急著想知道結果。

    「我跟他說我懷孕了,要他陪我去醫院,他說好!」

    於媜天真的說:「你那麼迷戀他,為什麼不逼著他娶你呢?」

    李雅玫沉默了幾秒:「我們哪有錢養小孩啊?」

    「回你老家住嘛!」

    「這個辦法好像挺不錯的喔!我跟阿威說說看。……」

    「欸,我今天……」於媜正打算把今天跟宇樓的對話轉述給李雅玫,但宇樓卻過來敲門。

    「小姐,電話可不可以先給我用一下!你已經講了一個多小時了。」宇樓在門外吼著。

    於媜匆匆掛了電話,開門出來道歉:「你有急事?」

    「本來不急,被你一耽誤,現在可急了。」宇樓嘟噥著下樓。

    早先他打電話到姜玲家,打算問問陶斯的消息,未料傭人說姜玲在睡覺,晚一點會起來吃晚飯,看看表,那時間是晚上十點,他想想,決定十一點再打一次電話過去,結果電話就一直被於媜佔著。

    「喂,姜玲姜小姐起來了嗎?」宇樓握著電話。

    菲傭操著奇怪的口音問:「哪裡找?」

    「麻煩你告訴玲姐,我是楊宇樓,陶斯的朋友,她應該記得我的。」

    「好,你等等。」菲傭說。

    過了半晌,仍是菲傭過來傳話:「太太請你明天晚上過來吃晚飯。」

    「我能不能跟你們太太說話?」宇樓只想知道她是否瞭解陶斯的行蹤。

    菲傭為難的說:「喔,恐怕沒辦法,太太吃過藥,現在又睡了。」

    宇樓現在終於知道陶斯為什麼說姜玲難纏了。

    第二天,楊宇樓到了姜玲家,簡直嚇了一大跳。一桌子的美酒佳餚,根本是大宴賓客的架式。

    姜玲穿了一身銀色的晚宴裝,雍容華貴的從樓上走下來。

    「宇樓,好久不見了,終於想到打電話給玲姐啦?」

    宇樓忽然覺得頭皮發麻:「嗯,玲姐,我今天來是……」

    姜玲打斷他的話:「坐下來吃點東西,你好像比上次瘦了?」

    「上次?」宇樓思索著,她口中的上次恐怕距今有個兩年了:「喔,我剛從上海拍戲回來,大概是瘦了。」

    姜玲笑道:「那請你來吃飯就對了。」

    「玲姐,謝謝你這麼大費周章……」

    「你跟陶斯這麼要好,他出國了,我好好招待你是應該的。」姜玲一直保持著甜美的笑容。

    「我回來有事情找他,不知道他上哪兒去了!」

    「他去找唐語晴了。」姜玲的語氣哀怨。

    宇樓心頭一震,原來語晴跟陶斯早有情愫……

    「語晴失蹤了,他上哪兒找?」

    「還不是去求齊正東幫忙嗎?」姜玲對宇樓訴起苦來:「唐語晴失蹤關我什麼事,他居然跑來跟我發脾氣。」

    宇樓急道:「那現在有語晴的下落沒有?」

    「你跟她……」姜玲像一頭獵犬般的警覺。

    「我跟語晴單純只是同事。」宇樓急忙解釋。

    姜玲將身體挪到宇樓身邊:「你同事被弄到泰國去賣春!」

    「你開什麼玩笑?」宇樓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

    「誰跟你開玩笑了我說的千真萬確,信不信由你!」

    「陶斯人在泰國囉?」

    姜玲點點頭。

    「也好,」宇樓的心情十分混亂:「陶斯的門路多,有他在對語晴是比較好的。」

    姜玲冷笑:「他有什麼門路?如果沒有我,齊正東會幫他嗎?」

    「……」

    姜玲摸摸頭髮:「這個人情,我讓他欠著,你是陶斯的好朋友,他說過找到唐語晴他會回報我,到時候如果他賴皮,你可要替我說句公道話!」

    從姜玲家出來,宇樓的心情惡劣極了。至此,他已確定陶斯出國是為了成全他和語晴,而語晴出了事,他卻只能跟一般人一樣在一旁乾著急,完全使不上力。

    唐語晴在齊正東動用了大量的關係和人脈後,終於脫離險境。她被輾轉的送到陶斯父親的醫療診所。

    知子莫若父,當語晴被送到陶惟聖面前時,他已經確定這個女孩對兒子的重要性了。

    陶斯當天搭最早一班飛機趕往泰國,又搭了數小時的車子來到山區,然而卻因為立刻能見到語晴而絲毫不感到疲倦。

    陶惟聖一見到兒子便親熱的擁住他:「終於見到你了!」

    「誰叫你清高嘛!跑這種鬼地方來當醫生!」

    「要是我不在這兒,那個女孩子就有苦頭吃了。」陶惟聖笑說。

    「爸,語晴的情況怎麼樣?你先帶我去見她吧!」陶斯急了。

    「急什麼人已經送到我這兒了,不會再失蹤的,現在都這麼晚了,明天再說吧!」陶惟聖故意慢吞吞的擺茶具:「咱們爺倆多久沒好好聊聊啦」

    「爸,你別鬧了!」陶斯抗議。

    「你找了她這麼久?不急於這一時吧!」陶惟聖收起笑臉。

    「到底怎麼了?你不會這樣為難我的,一定有事,語晴怎麼樣了?」陶斯的情緒繃得太久,自從語晴失蹤後,他幾乎沒有一天好好睡過覺、吃過飯;在這一刻裡,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你帶我去見她,是生是死都沒有關係,我有心理準備……」

    「她沒死,但是也只剩下半條命!」陶惟聖說。

    陶斯做了最壞的打算:「她成植物人了?殘廢了?還是被毀容了?」

    「她全身都是傷,而且還有傳染病,你得要打過預防針才能跟她見面。」陶惟聖說。

    「我打、我打,我現在就打。」陶斯撩起衣袖:「護士小姐下班了沒關係,我自己來。」

    陶惟聖無奈的替陶斯打了預防針:「我帶你去看唐語晴,但是你只能站在門口看她,O.K.?」

    「O.K.!」陶斯點頭。

    陶惟聖領著兒子上二樓的病房,老舊的日光燈使得走道死氣沉沉:「爸,你為什麼不回台灣呢?」

    「這兒住習慣了,也挺好的!」

    陶惟聖在一間病房門口停下來:「那女孩在裡面,打過鎮定劑,睡了。」

    陶斯不能自己的要往裡面走,陶惟聖拉住他。

    「我看不見啊!」陶斯伸長了脖子,勉強只能知道是一個人躺在白色的病床上。

    「她好不容易睡了,你就明天再來吧!」

    「……」陶斯無奈的跟著父親下樓。

    「她的精神恍惚,不知道能不能認人!」陶惟聖皺著眉說。

    「你是說她的精神崩潰了?」陶斯擔心的問。

    「我還沒來得及做仔細的檢查你就到了,我也希望她只是些皮外傷,反正吉人自有天相嘛!」

    「她得治療到什麼程度才能回台灣呢?」

    「起碼治好傳染病嘛!你對老爸沒信心嗎?」

    「我怕這裡的醫療設備不夠……」

    陶惟聖打斷他的話:「夠、夠、夠,你放心好了!」

    第二天早上,陶斯終於見到唐語晴。

    語晴坐在輪椅裡讓護士小姐推出來,陶斯幾乎是認不出她來。

    她的頭髮像一堆亂草束在腦後,臉上有紫的、青的瘀傷,兩眼無神,像個破敗的娃娃。

    「語晴!」陶斯低聲呼喚她。

    「……」語晴並沒有任何反應。

    陶斯求救的望著父親。

    「昨天我給她做過腦部掃瞄,應該是沒有問題!」

    陶斯把語晴的輪椅挪到面前:「語晴,你現在已經安全了,我是陶斯,你認得我嗎?」

    語晴伸出手去拉護士的衣服,懇求著說:「Ann,我想回房裡去。」

    陶惟聖低下頭來輕聲問語晴:「陶斯是你的朋友,你記得他嗎?」

    「我不認識。」語晴低下頭。

    陶斯著急的說:「你再想想……那,你記得你叫什麼名字嗎?」

    語晴堅決的說:「陶醫生,我要回房去。」

    陶惟聖也不勉強她,讓護士推她回病房去了。

    「怎麼會這樣呢?她的腦子是不是摔壞了」陶斯懊惱著。

    「別急,再觀察幾天看看。Ann是很好的護士,她會幫我們找出一些答案來的。」

    Ann是個年約三十的修女,當初跟著一個神父來此義診,神父死後,她一直沒有回台灣的打算,在物資,人力都缺乏的泰國山區,她算是陶惟聖的得力助手。

    陶斯向她探問語晴的狀況。

    「如果她堅持不認得你,你就跟她重新認識,重新做朋友這樣不是也很好嗎?」Ann說:「她的精神狀態很不好,很容易受到驚嚇,也許以前的事,對她來說,負擔太大,你就暫時不要去提它好嗎?」

    「也好,我以為她會急著想回台灣,急著想見到親人或朋友。」陶斯有點沮喪。

    「誰知道她在想什麼呢?畢竟,她才剛被人從火坑救出來。」Ann安慰陶斯:「你不要太心急,語晴要在這裡待上一段時間才能復原。」

    陶斯調整了自己的心情,打算以一個陌生人的姿態跟語晴接觸。

    「午餐時間到了。」陶斯捧了餐盤到語晴的床前。

    語晴坐起身子,面無表情。

    陶斯替她把餐檯架好:「你要跟我說什麼?」

    「謝謝!」語晴拿起湯匙,以不疾不徐的速度用餐。

    「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陶斯試探的問。

    「May!」

    「May?誰幫你取的英文名字?」

    「英文老師吧!」語晴說:「你可以說一些你的事情給我聽,但是不要一直問我問題好嗎?我是病人。」

    陶斯感到有些挫折,但還是耐著性子:「陶醫生是我爸爸,我來這裡的目的……」

    「看你爸爸!」語晴接了他的話。

    「不是,」陶斯盯著語晴,認真的說:「我的一個朋友在台灣失蹤了,我來找她。」

    語晴將湯匙咬在嘴巴裡,半晌不出聲。

    「我心裡很急,我很擔心她的安危……」

    語晴忽然全身抽筋,餐檯「砰」的被翻到地上,陶斯大驚失色,一把將她抱到診療室。

    「爸!爸!」陶斯一路狂叫。

    陶惟聖和Ann都趕了過來。

    「發生什麼事了?」陶惟聖問。

    陶斯將語晴放在診療床上,她已不再全身緊繃,然而卻像昏死過去。

    陶惟聖立刻替語晴做了簡單的檢查。

    「語晴不要緊吧?」陶斯有些手足無措。

    「不要緊!」陶惟聖往外走。

    Ann也跟了出來。

    陶斯不得不追出來,一臉不悅的質問:「你們就把她一個人丟在那裡?」

    「她沒事了!」陶惟聖說。

    「爸,你沒看見她昏厥了嗎?」

    「她已經醒了,只是不想睜開眼睛。」Ann說。

    「醒了」陶斯完全不能理解這種邏輯。

    「你剛才跟她說了些什麼?」陶惟聖問。

    陶斯將他剛才和語晴的對話詳細的說了一遍。

    陶惟聖判斷道:「她在抗拒一些事情。」

    「抗拒?」陶斯難以接受這種說法:「她原本的生活好端端的,她怎麼會抗拒呢?她為什麼要抗拒呢?」

    Ann卻覺得語晴的意識形態不難瞭解。

    「我相信她以前一定是一個美麗又能幹的女孩子,可是你看她現在,身心都受到那麼嚴重的創傷,況且她又是在妓女戶被救出來的,面對你,她情何以堪?」Ann以一個女人的心思來揣測語晴的心態。

    「我懂了!」陶斯垂下頭。

    陶惟聖拍拍兒子的肩膀:「心病難醫,要有點耐心。」

    陶斯漸漸接受了這個事實,他發現語晴的失憶症是選擇性的,她遺忘掉記憶裡一切不愉快的事件,只要強迫她去回想,她就強烈的抗拒著。

    陶斯不再為難她了,他願意耐心的等待她自己甦醒。

    反正他本來也打算離開台北,放逐自己一段時間,所以索性就留下來幫父親的忙。

    「你明天進市區?」唐語晴第一次主動開口跟陶斯說話。

    「是啊!」陶斯開心得幾乎要結巴了:「你,你要我幫你買東西是不是?上次我幫你買的髮夾你還喜歡吧?」

    語晴摸摸頭上的髮夾,笑道:「我還以為是Ann送我的呢原來是你。」

    「我沒有買過東西送女孩子,不好意思自己拿給你。」陶斯忽然覺得自己挺可笑的。

    「騙我!」語晴笑起來。

    她臉上的瘀傷都已消退,臉色紅潤了許多。

    「我說真的,都是女孩子寵我。」陶斯望著語晴:「你信不信?」

    語晴點點頭:「你長得像一個人!」

    陶斯忽覺精神一振,莫非她想起台北的事情來了。

    「一個歌星,香港人。」

    陶斯像個洩了氣的皮球:「你是說杜德偉?」

    語晴用手指括括他的臉頰:「你什麼表情啊?杜德偉也算是個帥哥啊!」

    「欸,你喜不喜歡唱歌?」

    「喜歡吧!」語晴點點頭。

    「我去弄一台鋼琴來你說怎麼樣?」

    語晴的眼睛一下子有了光芒:「真的嗎?」

    「我的琴彈得不錯喔!我本來有一家PianoBar的。」陶斯希望能漸漸勾起她的記憶。

    「我去過PianoBar吧」語晴喃喃自語。

    「那當然,你還在我店裡自彈自唱呢!」

    語晴忽然收斂起笑容:「你去市區,幫我買幾本中文雜誌好不好?」

    「好!還要別的嗎?」

    「不用了。」語晴悶悶的回病房去。

    「我們到後山走走好嗎?今天天氣不錯。」

    語晴有些猶豫。

    陶斯執起她的手:「走吧!陪我散散步。」

    「為什麼你一直留在這裡?」語晴跟他並肩走了一小段山路。

    「找一個朋友。」陶斯說。

    「沒找到?」語晴淡淡的問。

    「可以這麼說。」陶斯歎了一口氣。

    「回去吧!」語晴說。

    陶斯詫異的望著她:「什麼意思?」她要他回台灣,她是在告訴他,她永遠也不想回到以前的唐語晴了嗎?

    「天快黑了,回去吧!」

    陶斯鬆了一口氣:「其實黃昏的天空很美!」

    語晴想起在紅燈戶的日子,黃昏一到,痛苦的接客時間也就跟著到了。她覺得有些暈眩,腳下一個踉蹌,幸而陶斯即時將她攔腰抱住。

    「你還好吧?」陶斯讓她靠著樹下休息。

    語晴深深吸了幾口氣:「陶醫生應該告訴過你,我渾身都是病。你最好離我遠一點。」

    「不許這麼說!也不許再這麼想!」陶斯俯下身,將自己溫熱的唇覆在語晴的唇上,彷彿百年相思的情愛,全部傾注在這深深的熱吻之中,他堅持著不讓她從他的臂膀逃離,他要讓她明白他的深情不移、他的義無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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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8 02:05:39
第八章

    陶斯果然弄到一台中古的小鋼琴,擺在餐廳裡,修女Ann開心的說以後唱詩歌會好聽得多。

    陶惟聖卻不解風情的說:「你把這些錢捐出來買藥多好啊」

    「音樂也是一種治病的藥方啊!」陶斯抗議。

    「希望如此!」陶惟聖知道兒子是沒救了。

    半夜,陶斯在房裡聽到微弱的琴聲從餐廳傳來。他的心情一陣起伏,披了一件外衣朝餐廳走去。

    陶斯站在門外,不敢進去,怕驚動了語晴。

    語晴坐在鋼琴前面,一遍一遍彈唱著「哭過的天空」,像他第一次見到她的光景,她微醺,情緒低落,堅持不透露心事。她把一切都藏在心底,印象中他沒見過她落淚。

    「為什麼不進來呢?」語晴轉過頭看他。

    「怕打擾你!」陶斯倚在門邊:「過癮吧?雖然琴很舊,但聊勝於無。」

    「你會不會想回台灣?」語晴問。

    「如果你願意回去,我們就回去。」陶斯認真的說。

    語晴淺笑道:「我們沒有什麼海誓山盟,你不必死守著我。」

    「也許你沒有,但是我有,我有!」陶斯有些激動。

    「有什麼?」語晴仍壓抑著自己的情感。

    「從知道你失蹤的那一天起,我就發誓要找到你,不管你是死、是活,我都要把心給你!」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語晴又武裝了起來。

    陶斯不知道該不該再追問下去。「算了,不談這個……」

    「我要回房休息了。」語晴關了琴蓋。

    「陶醫生說你復原的情況很好。」陶斯跟她一路走出來。

    「是嗎?」

    「等你的傷好了,你有什麼打算?」

    語晴感到有些苦惱:「你到底要我怎麼樣呢?」

    「……」陶斯感到無比的挫敗,也許他真的是操之過急吧!

    唐語威離家了一個月後,還是回來了。唐家兩老像撿到寶似的歡喜,一句責備的話也沒說。語威悶悶的叫了聲「爸、媽」低著頭就鑽進自己的房間。

    語威的房門口貼著一道黃色的符紙,他往隔壁語晴的房間張望,同樣在她的門口也被貼了一道符,他伸手要將門上的符扯下來,唐太太即時過來阻止。

    「ㄟ,那不能撕,不能撕。」唐太太把語威拉到房裡:「師父說要一直貼著。」

    「什麼師父啊,現在一堆騙吃騙喝的都被扯出來了,你還信?」語威一臉不屑。

    「騙人的都被抓了,剩的才是有功夫的啊!」唐太太篤定的說。

    「那你貼姐姐門上就好了。」語威仍伸手把符紙撕下來。

    「算了算了,反正你人回來了,不貼就算了。」唐太太接過語威手上的符:「把你這張貼語晴的門上不知道有沒有用」

    「媽,你是不是走火入魔啦?我們要找姐姐,應該去請警察努力的找,江湖術士,還不是騙錢!」語威懶洋洋的倒進自己的床裡。

    唐太太嘟噥:「師父他不是這種人,何況你現在人真的回來啦!我下午再跟你爸爸到他那裡跑一趟,他能把你找回來,找你姐姐應該沒問題。」

    語威耐著性子說:「媽,姐姐的情況跟我不一樣,她真的是被阿豹弄走的,為什麼警察會查不出來」

    「那,他們就說沒有,沒憑沒據,警察也拿他們沒轍。」唐太太眼眶忽然紅了:「你看,我們電視、報紙,這樣登,這樣找,都沒一點消息,我不去找會通靈的師父,我要去找誰?我還能去找誰?」

    語威衝動起來:「我再去找阿豹問個清楚!」

    唐太太沒命似的拉住兒子:「不准去找他,不准去,你好不容易回來,不要再跟那些人鬼混了,行不行?」

    「你就不管姐姐了嗎?你不是也急著想找到她嗎?」

    「阿豹是個流氓,他耍無賴,我們能對他怎麼樣?警察都對他沒轍了,你去不是找死嗎?」

    「我該死,都是我,都是我……我害死姐姐了。」語威頹喪的敲自己的腦袋。

    「語晴沒死,師父說她沒死!」唐太太語氣虛弱的說。

    於媜終於找到一家生意不算好的便利商店打工,做了一個禮拜,店長對她十分不滿,原因是她遇事緊張、做事慌張,打收銀機老是出錯,每晚結帳,問題都出在她身上。

    晚上於媜帶著沮喪、無奈的情緒從便利商店出來。

    唐語威坐在機車上叫她:「於媜,於媜!」

    於媜望見他,詫異的愣了一下,她以為唐語威不會再出現了,李雅玫用盡了方法也找不到他,只好認定他是因為不想負責任,所以才逃之夭夭。

    「我還以為你打算躲我們一輩子。」於媜一臉埋怨。

    「這是個誤會,大鳥傳話傳得不對!」語威想解釋,於媜卻不想聽。

    「跟我去見李雅玫!」於媜說。

    「我是來找你的!」語威熱烈的眼神似乎在向她索取一絲同情。

    「我拜託你,先把李雅玫的事情處理一下吧!她有了你的小孩,你不能這樣不聞不問啊!」

    「她本來答應讓大鳥帶她去醫院的,誰知道她臨陣脫逃。」

    「為什麼要讓大鳥陪她去醫院?她懷的是你的孩子耶!」於媜深深的替李雅玫不值。

    「大鳥想追她!」語威說:「我跟李雅玫只是玩玩,大鳥說他不介意……」

    於媜不想再跟他多說一句話,她低著頭就往前走,心裡咒罵語威是個爛痞子。

    語威騎車跟了她一段路。

    於媜回過頭來,怒氣沖沖的說:「不要再跟著我!」

    「如果我給李雅玫一個交代,你是不是可以試著接受我?」語威認真的說。

    「……」於媜一時不能反應他話中的意思。

    「你不說話就代表默許了。」語威露出一個天真無邪的笑容。

    「默許什麼?」於媜還真是被他搞糊塗了。

    語威笑而不答,騎著車走了。

    於媜回到家打電話給李雅玫,說她見到唐語威的事。

    「我知道,他剛來!」李雅玫的聲音有一種掩飾不住的興奮。

    「他在你那裡?」於媜感到有點意外。

    「明天到補習班我再跟你聊!」李雅玫匆匆的掛下電話。

    於媜可以理解李雅玫此刻當然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跟她說話,但她十分好奇語威會怎麼處理他和李雅玫之間的問題。

    她知道李雅玫可不是那種吃悶虧的人,唐語威又是如此桀驁不馴……於媜搖搖腦袋,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個缺乏想像力的人,竟然只能眼巴巴等著明天到補習班,聽聽李雅玫的說詞。

    然而第二天李雅玫並沒有到補習班。於媜利用下課時間打電話到李雅玫家,電話響了許久,沒人接聽,於媜猜測李雅玫是跟唐語威出去了。或許他們是應該到醫院去把小孩的事解決掉,算來李雅玫已經懷了兩個多月的身孕,以兩人的性格與感情,當然無法共組家庭。

    晚上七點多,於媜才接班沒多久,唐語威卻從醫院打電話過來,他沉重的說李雅玫受傷了,希望於媜能到醫院。

    於媜唯唯諾諾的向店長說明請假的原因。

    「你現在是試用期,最好不要請假。」帶著一副金邊眼鏡的女店長面無表情的說。

    「可是,我的朋友受傷在醫院裡!」於媜急道:「我不是故意要請假的!」

    「你朋友受傷在醫院,你應該通知他家人,你急著跑到醫院去能做什麼呢?」

    「可是她的家人不在台北……」於媜覺得十分為難。

    「你叫小偉早一點來接你的班嘛!」店長覺得這已經是最大的恩惠。

    於媜嘴上雖然不再有異議,心裡卻不得不犯嘀咕,小偉上夜校,怎麼可能提早來代她的班呢?

    過了半個多小時,進來一個客人,竟是唐語威。

    語威拿了一罐啤酒過來結帳,低聲問於媜:「你不能請假?」

    於媜朝店長望了望,搖搖頭。

    「哇靠,現在客人又不多,幹嘛啊!」語威偏著頭打量那個一臉木然的女店長。

    店長寒著臉走了過來,盯了於媜一眼:「這是你朋友?」

    於媜點點頭。

    「你是來做事還是來約會的呀?」

    語威慢條斯理的打開啤酒,說:「我雖然是於媜的朋友,可是你也不要瞎了狗眼,我買東西了,看到沒有?」他把啤酒當著店長的面倒了一地。

    「於媜!」店長大叫:「把你朋友轟出去!」

    於媜就在慌亂中被語威拉出來。

    「你幹嘛」於媜真不知該生氣,還是該謝謝語威,在她心裡,每天都希望有人可以替她出口氣。

    「那個老女人那麼變態,你受她的鳥氣幹嘛?」

    「你以為錢那麼好賺啊?」於媜低聲的說:「其實,我自己真的也太遜了,下午我還打破她一箱參茸酒。」

    「怎麼會這樣呢?」語威覺得不可思議。

    「我一看到她就緊張……」

    「那你可得感激我了,要不是我,你還得天天去看她那個狗屎臉。」

    語威說得雲淡風輕,於媜卻覺得這是她這輩子最過癮的一天,她從來不知道,尖酸刻薄的店長會有張口錯愕、不知所措的時候。

    可是,被語威這麼一鬧,看來她是領不到打工的的薪水了。

    「明天我陪你去要錢,她要是敢坑你,我天天去跟她鬧。」語威拍著胸膛保證:「她不敢坑你的錢,放心好了。」

    「我的事你不要管。」於媜本來是要跟他說謝謝的,不知道為什麼開口後卻是拒他於千里之外。

    語威沉默下來。

    「李雅玫怎麼樣了?」於媜問。

    語威解開圍巾,露出了臉頰邊的一道長長的抓痕:「她跟拚命三郎一樣。」

    「你怎麼惹她的?」

    「昨天晚上說好今天陪她去把小孩拿掉,誰知道今天她又變卦了。」

    於媜詫異道:「她想當未婚媽媽?」

    「她逼著我要跟她結婚!」語威一臉無辜:「你想想,怎麼可能嘛?」

    「你都當過兵了,要結婚也不是不行啊!」於媜說。

    於媜的話似乎觸動了他的心事:「最近經歷了這麼多事情,我也有想定下來,重新開始的想法……」

    「那李雅玫……」

    「我跟她只是……只是,我一時糊里糊塗,是我失身,你懂嗎?」語威不知該如何解釋這種純為性慾的一夜情。

    「不要推卸責任!」於媜義正嚴辭的說。

    「我一定要娶她嗎?我不愛她,一點都不愛她,你真的要我娶她嗎?」語威激動的握住於媜的肩膀:「你說,你說啊!」

    「你陪她把孩子拿掉,不要再給她錯覺、不要再給她希望了。」

    「孩子已經沒有了!」語威解釋:「她拿電話說要告訴我爸媽這件事,我不准,她就抓狂了,又打又鬧,我實在搞不過她,我想走了算了,她追出來,我們在樓梯上拉拉扯扯,她跌下去,小孩流掉了。」

    於媜愣了兩秒:「她現在還好嗎?」

    「她要我找你到醫院陪她!」

    「我想她現在心裡一定很難過。」於媜深深吸了一口氣。

    「你錯了,她覺得心裡輕鬆多了。」

    「是嗎?」於媜不相信李雅玫是這麼容易放棄的人。

    語威握住於媜的手說:「我答應你的事,辦到了!」

    於媜這才驚覺自己已蹚上這個渾水。

    語威把於媜送到病房門口,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不進去。

    「我再打電話給你!」語威像在跟情人講話般的溫柔。

    於媜懷疑李雅玫是否會以為她搶了她的男朋友,她硬著頭皮開門進去,四個人一間的病房,只躺著李雅玫跟一個正在打掌上型電玩的年輕女孩子。

    「於媜!」李雅玫輕聲叫她。

    「你怎麼搞的?」於媜見她並無慍色,當場鬆了一口氣。

    李雅玫誇張的歎了一口氣:「我已經使出混身解數了,還是被阿威甩了!」

    「那你就死心吧!」於媜打量了病房一眼:「要不要通知你爸媽?」

    「通知他們」李雅玫瞪大了眼睛:「他們要是知道我上台北搞成這樣不撞牆才怪!」

    「你得在醫院住多久?」

    「明天就可以出院了!」李雅玫除了有點蓬頭垢面,倒也看不出病容。

    「喔!」於媜發現自己似乎不知道該跟李雅玫聊些什麼。

    「阿威有沒有跟你說什麼?」

    於媜心裡一驚,擔心李雅玫是要試探她的心意。

    「他說,你住院,要我請假來陪你,可是到了門口他又不進來,我也沒多問。」於媜盡量用平常輕鬆的口吻來回答她。

    「反正我跟他是分了,你不用顧忌……」

    於媜急忙撇清她跟唐語威的關係:「我跟那個痞子可沒關係喔!他今天還害得我被老闆開除。」

    「他害你被老闆開除」

    「我們店長不讓我請假,阿威就罵她是沒人要的老處女,客人見了她都不敢上門……唉,反正那個死阿威,我真的被他害慘了。」

    「阿威幫你出氣,你不覺得很爽嗎?」李雅玫笑問。

    於媜反而沉不住氣,板著臉說:「你有話直說好不好?」

    李雅玫像挨了一個耳光似的:「好,我有話直說。你背著我跟他在一起,然後一直教唆我墮胎,你打的是什麼主意?」

    於媜終於確定了她原先的顧慮:「我沒有背著你跟他做什麼!」

    「大鳥都告訴我了!」李雅玫冷笑了一聲:「你威脅阿威!」

    於媜聽得一頭霧水:「我威脅阿威你在說什麼啊?」

    「你一定要阿威跟我撇清關係,你逼著他一定要帶我去墮胎,否則你就不肯跟他在一起,我說得沒錯吧!」李雅玫激動得渾身發抖。

    「我只是要求他對你有個交代,我是你的朋友,我這樣要求他有什麼不對呢?」於媜急出了眼淚:「我從來沒有過要跟他在一起的想法。」

    「那你為什麼要給他這種錯覺呢?」李雅玫狠狠的瞪著她。

    「我沒有,我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於媜心慌意亂:「如果我讓他誤會,我可以跟他解釋,我也可以當面跟他對質,我跟他真的……一點關係都沒有。」

    「你不要再裝得一副小媳婦的樣子了,最大的受害人是我!懷孕的人是我,流產的是我,躺在醫院裡的也是我,你有什麼好委屈的」

    「……」於媜拭了淚,狼狽的離開醫院,她心裡明白,與李雅玫這些年的情誼,就此毀在一個男人的手上了。

    「於媜!」語威叫她。

    送於媜到醫院後,語威本來想回家的,但是又放心不下,於是守在醫院外面。

    「我被你害死了!你可不可以離我遠一點」於媜情緒失控的痛哭起來。

    看到於媜哭得這樣肝腸寸斷,語威的心整個糾在一起。

    「發生什麼事了?李雅玫對你怎麼了」語威將她緊緊的擁進懷裡。

    於媜很快的掙開語威的胸膛:「你離我遠一點!」她急促的往公車站牌走去。

    「你到底受了什麼刺激?如果是因為我的關係,你說,我去解決!」

    「你跟李雅玫的事,幹嘛把我扯進去」於媜大叫:「你真無賴,還跟她說我威脅你離開她,你算老幾啊!」

    「我沒有跟她說過這種話!」語威也激動起來。

    於媜瞪著他:「那是李雅玫誣賴我?還是我誣賴你」

    「沒錯!」語威用力的箍住於媜的手臂,阻止她像火車頭似的拚命往前走:「我有這種想法,我一天不跟李雅玫劃清關係,你就一天也不會接受我。」

    「可是現在李雅玫誤會我,她可能一輩子也不會原諒我……」於媜忍不住悲從中來:「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語威又將她擁進懷裡,低聲的說:「算我錯,都算我的錯,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情了。」

    於媜沒聽清楚他在說什麼,她只知道眼淚沾濕他的肩膀,她嗅到他身上那股年輕的,男性的特殊氣息,她莫名的依戀這種味道,於是讓他送她回家。

    「我回到家打電話給你!」語威說。

    於媜不置可否。

    宇樓正好也到家,看見語威,問:「你姐有消息了沒有?」

    「還沒有!」

    宇樓點點頭看了於媜一眼,神情有點古怪,他逕自上樓,於媜也跟著跑了上來,突兀的解釋:「他女朋友住院,我去探病,他順便送我回家。」

    宇樓無意過問,只淡淡的「嗯」了一聲。

    於媜又補充:「他女朋友就是李雅玫!」

    宇樓看了看於媜,說:「我看他們倆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你要是還想考大學,少跟他們鬼混!」

    「喔!」

    「你也不要覺得我囉唆,說真的,我是為你好!」宇樓老氣橫秋的問:「又補習,又打工,還可以吧?」

    「我被開除了!」於媜噘起嘴巴。

    宇樓詫異的說:「不會吧」

    「真的,我今天打破了一箱參茸酒!」

    宇樓哈哈的笑了起來:「那家店請了你,也算倒霉!」

    於媜睨了他一眼,憂傷的說:「倒霉的還不只這樣呢!」

    「你不會把人家整箱蛋也打破吧」

    「那是前天的事……我要說的不是這個啦!」

    宇樓忍住笑,換了一個憐憫的表情,問:「到底怎麼啦?」

    「李雅玫誤會我搶她的男朋友!」於媜真的十分郁卒。

    宇樓怪道:「你是說那個爛痞子……」

    「其實這幾天跟他相處下來,他也不算頂壞……」

    「吃喝嫖賭不算壞,那殺人放火的人豈不是亂有個性」宇樓一臉正義:「你是太純還是太蠢?別搞不清楚狀況了!」

    於媜被訓得冒火:「你又不瞭解他,怎麼能這樣給他亂扣帽子呢?」

    宇樓在樓梯間停下來:「還好你不是我妹妹,不然……」

    「不然怎麼樣?」於媜意識到他生氣了。

    「不然我會去警告那個爛人,以後不准他再接近你!」宇樓凶神惡煞的說。

    「……」於媜一時說不出話來,心中千頭萬緒,也許他真的把她當成妹妹看待,其實無所謂,以前在學校裡不也有些乾哥、乾妹後來近水樓台就談起戀愛了?

    宇樓掏出鑰匙開了門,隨口問道:「下禮拜我有新戲開拍,場記還沒找到,要不要過來幫我?」

    「好啊!」於媜開心的點頭,接著又猶豫起來:「我行嗎?」

    「到時候機靈點!」宇樓向她做了個鬼臉:「萬一你把我們的鏡頭打破,那真是把你賣了都賠不起!」

    於媜一大早跟著楊宇樓到傳播公司開會,執行製作是個剃著小平頭的年輕男子,臉色蒼白,眼圈發黑,似乎好幾天沒睡覺了,進到會議室,呵欠連連。

    宇樓拍了拍他的肩膀:「怎麼精神那麼差?」

    「三組戲在趕,累死我了!」

    「製作人來不來?」宇樓問。

    「還在香港,沒買到機票。我本來想告訴你取消今天的會,一忙就忘了……」執行製作倒在椅子上,睨了於媜一眼,問宇樓:「你帶來的?」

    「小奇現在晚上要補習,碰到晚班的戲根本沒辦法。她來做晚班,叫於媜。」宇樓說。

    執行製作懶懶的問於媜:「你以前幫誰做過?」

    「我……」於媜求助的望著宇樓。

    「幫我!」宇樓代她回答。

    「喔,導演說好,那就OK,沒事了吧?」執行製作勉強睜大眼皮看看他們倆。

    「反正趙製作也沒回來,那就散會囉!」宇樓對這種沒有營養的會議已經司空見慣。

    於媜憧憬著在傳播公司見到明星的願望落空了。

    兩人等電梯時又被執行製作叫住:「楊導,趙製作的電話,你進來接一下。」

    宇樓進去接電話,於媜緊跟在後。

    「趙製作。」宇樓接電話。

    趙製作在電話那頭劈頭就說:「我記得你沒有女朋友對吧?」

    「沒有,」宇樓笑道:「怎麼會問我這個問題呢?」

    「龍禾電視台的老闆挺欣賞你的,剛才聊起來,他女兒也沒男朋友……」趙製作曖昧的笑起來。

    宇樓驚道:「你該不會要我們相親吧」

    執行製作和於媜同時瞪大眼望著宇樓。

    宇樓低下頭,說:「趙製作,你饒了我吧!什麼時代了,相親太糗了吧!」

    「龍老闆主動提的,有什麼好糗的,他女兒我見過,在美國學電影的,不過沒念完,今年回台灣,在她爸爸的電視台上班,你好好表現,以後我們的戲就做不完了。」趙製作對宇樓曉以大義:「這麼好的機會別人求還求不來呢!」

    「不好吧!」宇樓為難的說。

    「見見面又不會少塊肉,就這個禮拜六晚上啦!」趙製作掛了電話。

    執行製作一臉八卦的問:「趙製作要幫你介紹女朋友?」

    「龍禾電視台老闆的女兒!」宇樓無奈的說。

    「哇,那你不就烏鴉變孔雀了!」

    宇樓揮揮手:「謝謝你,我可沒那麼愛慕虛榮!」

    到了車上,於媜終於忍不住問:「楊大哥,你真的要去相親啊?」

    宇樓聳聳肩:「去看看囉!」

    「可是,你不是喜歡唐語晴嗎?」

    宇樓想了想:「可是她對我不來電,這也不能勉強嘛!……不知道她現在情況怎麼樣,這麼久了都沒消息……」

    於媜心直口快:「我猜她可能遇害了!」

    宇樓沉默了半晌,下了個結論:「所以那個唐語威啊!真不是個東西!」

    回到家裡,宇樓談起相親的事,楊太太反應相當熱烈,急著問對方的家世背景。

    「媽,八字都沒一撇,你別在那裡窮緊張了!」

    「我哪有窮緊張?我是擔心你從早忙到晚,沒時間談戀愛,沒機會結婚,你看這幾年,你同學不都結婚生孩子了?」

    「我昨天才聽說一個同學離婚了呢!」宇樓不甘示弱。

    於媜落寞的坐在客廳裡聽他們母子拌嘴。

    最後宇樓仍舊向母親投降:「好了,好了,反正我說不過你,禮拜六你要我怎麼穿我就怎麼穿,行了吧」

    於媜算是對楊宇樓徹底失望了,走了唐語晴,還有電視台老闆的女兒,論條件,她連一點競爭的籌碼都沒有,最重要的是,宇樓對她根本沒有感覺。

    「其實我不在乎,我只希望每天能看見他,跟他說說話,這樣就好了。」於媜把心事透露給唐語威知道。

    這事對他來說未嘗不是一個震驚。

    唐語威原以為,於媜拒絕他,主要是不想對不起李雅玫,誰知道她癡癡暗戀楊宇樓。

    「你怎麼不告訴他?」語威問。

    「你當我花癡啊?」於媜瞪了他一眼。

    「如果他相親成功呢?」

    於媜停了半晌:「我不會再喜歡別的男人了!」

    「你就當他死了嘛!」語威大叫:「反正你都認定自己沒希望了,幹嘛不把他忘了呢?」

    「我為什麼要把他忘了?」於媜義無反顧的說:「我就是要讓他活在我心裡,犯法呀?」

    「我呢?我呢?」語威急躁的在於媜面前走來走去:「我一點也比不上他嗎?」

    於媜張了嘴,硬是吞了嘴邊的話,這個毛躁小子,成天只惹禍,當然不能跟楊宇樓相提並論。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於媜不想說話。

    「我是有過一些不好的紀錄,可是我在改,」語威認真的說:「最重要的是,我在乎你,楊宇樓並不在乎你!」

    於媜反駁道:「誰說他不在乎我?我生病,他帶我看醫生,要考試,他幫我複習功課,連被你害得失業,他都幫我找打工機會!他怎麼會不在乎我他只是,只是……沒想過我會喜歡他!」

    於媜的話對語威無異是晴天霹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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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8 02:06:12
第九章

    語威漲紅著臉說:「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我才是最愛你的。」

    他打定了主意,情願犧牲自己,也要讓於媜對他重新評價。

    星期六下午,他果然在晶華酒店的咖啡座裡看見楊宇樓與二男一女在另一張桌子喝咖啡。

    語威雖然努力的豎起耳朵,但仍舊聽不清楚他們談話的內容。

    他打量著和宇樓相親的那個女孩,皮膚白皙,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與嘴,神情十分靈活,於媜明顯的不是那女孩子的對手。

    過了十來分鐘,女孩的父親與趙製作結伴離去。

    宇樓開始感覺彆扭:「龍小姐,要不要叫點別的東西吃?」

    「喔,我在瘦身。」龍小姐露出一個俏皮的笑容。

    「瘦身嗯,這算是個時髦玩意兒。」宇樓從剛才到現在都只看見她的上半身,算是略瘦的了,也許她是廣告上說的梨型身材,都胖在下半身……

    「你跟趙Uncle很熟?」

    宇樓點點頭:「他公司的戲都是我拍的。」

    「喔,以後我們電視台的節目可以麻煩你嗎?」

    「當然啊,你們不做節目,我們就得喝西北風了。」

    兩人一聊起電視節目來,便成了關不起來的話匣子,龍小姐顯然對宇樓很有好感,要宇樓直接叫她「芊芊」。

    「喔,剛認識,就直呼名誨,好像怪怪的!」宇樓靦腆的笑笑,想到自己正在相親,真是有點不可思議。

    龍芊芊起身去化妝室,唐語威等到機會,趕緊尾隨著過去。

    化妝室的走道上沒有人,語威靠近龍芊芊說:「我是楊宇樓的朋友。」

    龍芊芊先是一驚,緊接著擠出一絲笑容說:「他還在那邊,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喝咖啡。」

    語威目露凶光的說:「你對他最好不要有非分之想!」

    龍芊芊恍然大悟:「你是他的……」

    「朋友!」語威將這兩個字說得怪聲怪氣。

    「你們是……同志」龍芊芊盯著他看。

    「我不需要跟你解釋,總之你現在最好立刻消失。」語威說。

    龍芊芊急著回座位拿風衣。

    「怎麼了!」宇樓怪道。

    「你的朋友來了,我不打攪你們了!」龍芊芊簡直是落荒而逃。

    宇樓正一頭霧水,唐語威已在他面前坐下:「我破壞了你的好事!」

    「你想做什麼?」宇樓沉下臉。

    「我這麼做是為了於媜!」語威盯著他:「她喜歡你,喜歡了很久……」

    「你在說什麼」宇樓詫異極了。

    「你去問於媜啊!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她能容忍你跟別的女人相親。」語威聳聳肩,一副蠻不在乎的走出了飯店。

    唐語晴從早餐時就沒看見陶斯,問了幾個人也不知道他的去向,她索性到陶斯的房間等他,其實也沒別的事,只是閒賦山居,身體復原後,對她而言稍嫌無聊。

    語晴翻看了陶斯桌上的幾本音樂雜誌,其中一本夾了幾張剪報,她不經意的抽了出來,五張大小不一的剪報全是社會版上剪下的新聞,其中一張更登了語晴的大頭照,原來是她失蹤那段時間,台灣的報紙報導,她仔細的把那些新聞稿都看完,大同小異的內容,膠著的人口失蹤報導……

    她把那幾張剪報重新插回雜誌的內頁。

    書桌上另有一支錄影帶,標籤上貼著陶斯用奇異筆寫著「語晴」兩個字。

    語晴好奇的把錄影帶放進錄影機裡。

    電視螢幕出現幾張語晴的生活照片,那是一支尋人的CF,公司替她製作的,語晴的心情劇烈的起伏著,她失蹤後,台北是怎樣翻天覆地的在找她呢?

    螢幕又出現語晴父母雙雙落淚的畫面。

    唐先生哽咽著說:「只要我女兒安全回來,我們不追究責任,只要我女兒平安就好……」

    唐太太突兀的說:「如果你們要錢我們可以給,你跟我們聯絡,不要傷害我女兒,我求求你們!」

    公司所有的同仁們在鏡頭前以一種哭喪的表情說:

    「不要傷害我們的朋友,她叫唐語晴,懇求你將她送回來!」

    接下來是尋人獎金和聯絡電話。

    語晴將帶子倒回去,一次次重看,每一次都流淚。

    陶斯在門口站了許久。

    帶子又播完了,螢幕剩下灰色跳動的雜訊,陶斯走進去關掉錄影機和電視。

    「我知道你沒有喪失記憶,你還要繼續躲在這裡嗎?」陶斯說。

    「不要逼我!」語晴淚眼模糊的望著他。

    陶斯第一次對她說出了重話:「回答我,你是不是想一輩子躲在這裡?你才二十六歲,你是不是打算在這裡終老一生你爸媽沒有你,他們還是會傷心的活下去。公司沒有你,很快會有新人替代你的位子。這個世界少了你,沒有任何影響,你很快就在大家的記憶中消失了。可是躲在這裡,你會快樂嗎?你的生命有意義嗎?你真的喜歡我跟你在這裡過著這種與世隔絕的日子嗎?」

    「回去了,你還陪我嗎?」語晴輕聲的說。

    「傻瓜!」陶斯將語晴擁進懷裡,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簡單收拾行李之後到了機場,陶斯問語晴:「要不要打電話通知你爸媽?」

    語晴沉默了半晌:「我想暫時不要通知他們,回台北,我需要靜一靜。」

    「也好!」陶斯知道她與家裡的心結一時很難打開。

    回到台北,語晴租賃的房子已經被房東租給一對年輕夫婦,他們對這間屋子一無所知,屋裡的所有東西都是他們自己的。

    年輕的太太說:「我們來看房子時,裡面就是空的,什麼都沒有。」

    語晴悶悶的與陶斯一起下樓。

    「我想打個電話問問房東!其他的東西無所謂,你那台大鋼琴……」語晴有些焦急。

    「很晚了,明天再說吧!你屋裡的東西如果被房東處理掉,你現在找他也於事無補。」陶斯笑說。

    「那他得賠我啊!我們簽過約的,我預付了一年的房租錢,他居然把房子又租出去」語晴的幹練又回來了。

    「好吧!晚上你打電話給他,看他怎麼解釋。」

    兩人在巷口新開的涮涮鍋吃晚餐。

    陶斯看看手錶:「你洗完澡馬上就得睡覺!」

    「我要看電視!」語晴抗議。

    「陶醫生交代的,你十點一定得睡覺,你答應他的!」

    「我今天精神很好,你別掃我的興嘛!」語晴撒嬌的說。

    「好吧!下不為例。」

    兩人從巷口走回來,冷風颼颼,陶斯握著語晴的手:「我記得在台灣,我們倆好像從來沒有不受干擾的好好聊聊天或者散散步。」

    「我找過你,你拒絕我!」語晴的語氣有些怨懟。

    陶斯在她手背上親吻了一下:「我有苦衷!」

    「為了楊宇樓?」

    「還有姜玲也是我顧慮的因素,」提起姜玲總是陶斯心中的陰霾,他望著她:「我從來沒有對自己的感情這麼篤定過。」

    「包括對你以前的女朋友嗎?」語晴慧黠的笑問。

    陶斯認真的思索這個問題,但還是不肯正面回答:「我看起來很花心?」

    語晴將他從頭到尾瞧了一下:「你看起來,不算老實!」

    「我到泰國找你的時候,曾經有過一種想法,」陶斯認真的說:「我想,會不會是我以前太過遊戲人間,所以老天爺罰我,罰我遇見一個真正喜歡的女孩子,偏偏又要失去她。」

    語晴有點感傷:「可是我不是以前的唐語晴了,我多了許多傷痕,身上的、心理的……」

    「你熬得過去的!」陶斯認真的說。

    他倒了開水讓語晴吃藥。

    這段日子,語晴必須依賴鎮定劑才能入睡,因此今晚雖然兩人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卻也不必擔心發生任何事情。陶斯讓語晴枕在自己臂彎裡,他現在真的相信,與他發生rou體關係的女子,未必能俘虜他的心,不曾與他有過親密關係的女人,也未必不能令他深陷情障。

    雖然語晴回台灣有將近一個月的時間,但她始終沒有跟任何一個人聯絡。

    她知道警方為她成立的專案小組,仍盲目的在追查當中。

    語晴至今都不知該如何面對親朋好友質疑起她失蹤的這段日子。還有語威,她要怎麼原諒他呢?她對他的仇與怨已不是常人可以理解的了!

    所以她逃避的躲在陶斯的保護之中。

    這幾天陶斯忙於把他賣出的PianoBar再收購回來。

    語晴一個人上髮廊、逛書局、看電影、買CD,當她在花店選購玫瑰時,卻碰見姜玲。

    「唐語晴」姜玲的情緒很複雜。

    語晴見已無處可躲,只好淡淡對她點點頭。

    「陶斯也回來了吧」姜玲熱切的想知道陶斯的消息。

    「嗯!」語晴付了帳,急忙往外走。

    姜玲也跟了出來:「你別躲我,唐語晴,陶斯現在在家嗎?」

    「不在,他出去談事情了。」

    「那晚上會回去吧?我晚上去找他!」

    語晴不置可否。

    姜玲忽然轉了一個強硬的語氣:「你被人送到泰國去的事我知道!說起來我才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你」語晴怪道:「我的事又跟你扯上什麼關係?」

    「你以為陶斯有通天的本領,能把你從火窟救出來嗎?是我,我拜託齊正東的。」姜玲嘴角露出一抹勝利的笑容。

    語晴一愣,姜玲又說:「提醒陶斯,他欠的這個人情可欠大了!」

    「這個人情不是他欠的,是我欠的。」語晴還擊。

    「那我希望你離開他,行嗎?」姜玲似笑非笑的說。

    「你希望?」語晴丟給她一個冷笑。

    「我說真的,你考慮考慮,我會開個好條件給你!」姜玲睨著她。

    語晴調頭便走,姜玲在她身後叫了幾聲,她完全不理睬。

    好不容易擺脫了姜玲,語晴仍有些失神,忽然聽見背後又有人叫她,她轉身,是姚立民,他正邁開腳步,向她跑來。

    天啊!這算怎麼回事,是無巧不成書,還是禍不單行

    「語晴,真的是你……」姚立民大口的喘著氣:「我的天,真的是你耶!」

    語晴像做錯事被逮個正著的小孩:「姚先生!」

    姚立民簡直訝異得不知如何是好:「你知不知道,全世界都翻天覆地的在找你?結果……結果你好端端的在壓馬路,這是怎麼回事?」

    語晴被姚立民押進就近的一家泡沫紅茶店裡。

    「你弟弟跟警方說,你被一個叫阿豹的流氓,弄到妓女戶去了?真的假的」

    「沒這回事!」語晴毫不猶豫的說。

    「那你究竟為什麼失蹤了?」姚立民急於想知道答案。

    「我被歹徒打昏……」語晴選擇性的回憶:「醒來的時候……已經被送到泰國山區的一個醫療站,我受了蠻嚴重的傷,所以在那裡待了好一陣子……」

    「現在沒事了吧?」

    「家裡還不知道我回來!」語晴說。

    「你家裡很著急,不管你以前跟家裡有多少彆扭,這次發生這麼大的事,你不給家裡報平安真是太不應該了!」姚立民板起臉來。

    而語晴確實有她為難之處。「這件事追究起來,唐語威會被扯進來,除非我跟警方說我不知道歹徒是誰……我想,我沒有這麼寬宏大量。」

    姚立民也沉默下來,半晌才問:「你現在住哪?」

    「我住朋友家,房東把我的房子租出去了。」

    「喔,我知道,你的東西你爸媽都替你處理掉了,你的證件還在公司!」

    語晴仍掛記著陶斯的鋼琴。

    「據我所知,鋼琴賣了!這筆錢,你爸媽要我們在電視上幫你多打幾次CF!」

    語晴沉默著。

    「也許你暫時不想跟大家聯絡,我不勉強你,可是請你記著,你家裡很擔心你,我們公司很需要你……」姚立民誠懇的說。

    語晴點點頭。

    「如果可能,我希望明天上班能看見你!」

    語晴勉強露出一個笑容:「我盡量!」

    「你跟陶斯在一起嗎?」

    語晴吃了一驚:「你怎麼知道?」

    「他因為你的事,跑了公司好幾趟!」姚立民笑道:「看到他那個緊張勁兒,我就猜到你們的關係了!」

    「你該不會回公司大肆宣傳吧?」

    「我嫉妒他都來不及呢,幹嘛幫他宣傳?」姚立民立刻又補了一句:「我開玩笑的!……休息夠了,早點回來上班!」

    語晴笑道:「遵命!」

    晚上,語晴接到齊正東的電話。她猜想是跟下午碰見姜玲有關。

    「回台灣有一段時間了吧?身體還好嗎?」齊正東親切的問候她。

    「還好,謝謝你!」語晴小心應付著:「你找陶斯嗎?他還沒有回來,等他回來我請他跟你聯絡。」

    齊正東乾笑兩聲:「我打電話過來是找你,不是找他!」

    「找我」

    齊正東也不囉唆,直截了當的說:「如果齊叔要你離開陶斯,你能答應我嗎?」

    「為什麼」

    「我想……」齊正東清了一下喉嚨:「要跟警方解釋你失蹤這段日子的行蹤,對你,不太好吧我相信你不願意任何人知道那段時間,你發生了什麼事。可是含糊其詞,平白讓那些小混混逍遙法外,你嚥得下這口氣嗎?」

    「你想說什麼?」

    「你的問題我可以幫你解決!」齊正東有十足的把握語晴會接受他的建議。

    「怎麼說?」

    「我說你受傷這段時間住在我泰國的朋友家,至於叫阿豹那個混混,我幫你收拾他!」齊正東緩緩的說:「條件是,我要你離開陶斯,並不是要你一輩子都離開他,等姜玲來了香港,我會跟她一起申請移民加拿大,到時候,你跟陶斯愛怎麼樣都可以!我只請你現在幫我演一齣戲,離開陶斯!」

    「我離開陶斯對你有什麼好處?」語晴問。

    「你只要考慮這個條件你接不接受,其他的事不用你管!」齊正東的語氣帶著微慍。

    語晴沉默了半晌,說:「只要我在報上看到阿豹斃命的消息,我就答應你的要求。」

    「一言為定!」齊正東掛了電話。

    楊宇樓自從知道於媜暗戀他,見了面總覺得彆扭,於媜一如往常的上課下課,偶爾覺得宇樓似乎有話對她說,等著等著,宇樓總又說沒事。

    「其實,你才二十歲,還小,也許現在你是很喜歡我,過幾年,你的眼光可能又跟現在不一樣了……」宇樓對著鏡子說:「唉,你還是好好準備考試要緊……」他搖搖頭,覺得自己的說詞十分八股,換了一個語氣,又說:「我一直把你當成妹妹看……」他重重的敲了自己腦袋一下:「這根本就是連續劇的爛台詞嘛!我看我繼續裝傻好了……」

    被宇樓丟在床上的大哥大響起來。

    宇樓接了電話:「喂!」

    「是我!」

    一個十分女性,且帶著情怯的聲音傳進宇樓的耳裡。

    「家蒨」

    對方不出聲,宇樓有些焦急:

    「家蒨,是你嗎?」

    「是我,我在你家巷子口的便利商店。」

    宇樓掛了電話,一路狂奔出門,飄著雨的微冷夜空對宇樓來說,根本是毫無知覺的。

    林家蒨楚楚可憐的站在便利商店門口。

    宇樓在她面前停下,上氣不接下氣。

    「這麼晚了還把你找出來,真不好意思!」家蒨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

    情人分手後的初次見面,依舊令人怦然心動。尤其是家蒨的消瘦與蒼白令宇樓感到心疼。

    「你瘦了!」

    家蒨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流行嘛!」

    「他,對你好不好?」宇樓其實看得出她過得並不好,一個幸福的女人怎麼會深夜在外遊蕩?

    「他跟我分手了。」家蒨淡淡的說。

    「他跟你,分手」這個說法與「我們分手」的意義對宇樓來說是不一樣的。這代表「他」把「她」甩了。

    「他決定跟客戶的女兒結婚!」家蒨低聲的說:「你一定會笑我活該,我咎由自取……」她的眼淚像氾濫的洪水般,一發不可收拾。

    宇樓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哭泣,他嗅到她頸項間淡淡的茉莉香,彷彿一切都跟以前一樣,她仍舊愛哭,看八點檔電視劇會哭,看言情小說也會哭,等不到他的電話哭,忘了她的生日她更要哭,但是,他從來沒有看過她哭得這樣肝腸寸斷……

    當晚,宇樓就在家蒨的住處陪著哭泣的她,過了一夜。

    翌日,宇樓醒來時,家蒨仍在他的臂彎裡熟睡,他悄悄的把自己的手臂抽出來、下床,猶豫著是不是要等家蒨醒來再回去。

    門忽然被人用鑰匙打開了,宇樓與一個西裝筆挺的男子面面相覷。

    宇樓認得這個男人,是家蒨公司的小老闆,叫張酉智,當年是他橫刀奪愛,如今又將家蒨棄之如敝屣。

    張酉智顯然對在此看見宇樓感到十二萬分的震驚。

    「我,送家蒨回來……」宇樓的舌頭忽然打結。

    張酉智控制著情緒,擺出一臉不在乎的樣子:「我來送帖子的,下個月在『凱悅』,賞個臉,帶家蒨一起來吧!」

    家蒨從房裡出來,搶過紅帖,當場將它撕個粉碎。

    張酉智出其不意的甩了家蒨一個清脆的耳括子。

    宇樓憤怒的揪住張酉智,狠狠打了他兩拳。

    「你這個孬種,移情別戀還動手打人」

    「你懂什麼?」張酉智不甘示弱,兩個人從客廳扭打到玄關外。

    「我是不會哄女人,但是我絕對不會始亂終棄!」宇樓的眼睛幾乎噴出火來。

    「我要一個沒有靈魂的林家蒨做什麼?」張酉智恨恨的說:「她嘴上說跟你分手,可是她的心裡沒有一天忘記你!」

    張酉智衝進客廳,打開電視機下的櫥櫃,瘋狂的把裡面的錄影帶全搜括出來:「這些都是你導的戲,一集不漏,全在裡面,她全部都錄下來了,這是什麼意思……舊情難了?好,我成全你們,我不是始亂終棄,你們聽清楚,我只是不打算繼續當白癡!」他將鑰匙丟在家蒨面前,落寞的走了。

    宇樓和家蒨在屋裡不知道待了多久,家蒨才慢慢的將錄影帶一支支的擺進矮櫃裡。

    宇樓過來幫忙,但不知該說些什麼。

    「你走吧!不用管我了!」家蒨一直低垂著頭。

    宇樓扳過她的肩膀:「你真的要我走嗎?」

    宇樓望著她。

    她躲避他熾熱的目光:「昨天去找你,是我一時衝動。」

    「那又怎麼樣呢?」宇樓沉重的問:「當初你為什麼一定要離開我?」

    「我以為你會留我!」家蒨冷笑一聲:「可是你什麼都沒說,我想,我們的感情真的是走到盡頭了吧!」

    「之後你為什麼不找我呢?」宇樓問。

    「你也沒找過我啊!」

    「我忙!」宇樓辯解。

    「又是這個理由!」家蒨太熟悉他這種說話的調調了。

    「我錯了!」宇樓這是第一次向她當面認錯。

    「你沒錯,是我錯,我罪有應得……」家蒨有些感傷:「我們分手的時候,你母親來找過我,她說,我總有一天會後悔莫及。」

    「我媽居然跑來威脅你」宇樓雖然知道母親是愛子心切,但感情的事一但有長輩介入,情況總顯得更為惡化。

    從林家蒨的住處回來,楊太太一臉怒氣的質問宇樓:

    「你怎麼搞的?出門也不說一聲,大哥大又不帶著,誰知道你搞什麼!」

    「媽,你是吃了幾斤炸藥啊」宇樓從沒見過楊太太這麼煩躁。

    於媜低聲說:「電視台一個龍先生找你……」

    「他女兒今天生日,昨天晚上打電話過來就找不到你的人,」楊太太垮著一張臉說:「平常忙,說沒時間交女朋友,現在有個大好的機會,你不要老是吊兒啷當的好不好?」

    「媽,我的事你可不可以不要管?」宇樓有點不耐煩。

    宇樓的目光無意間觸及到於媜,他決定以這個機會表明自己的心態。

    「昨天我接了一通電話……是家蒨打來的。」

    「家蒨」楊太太有些訝異:「她不是另外有男朋友了,還來找你做什麼」

    「她沒有男朋友。」宇樓決定替家蒨隱瞞一些事。

    楊太太沉默了一下,說:「那你也沒必要讓她揮之則去,招之即來……你昨晚跟她在一起?」

    「媽,我三十歲了!」宇樓沒想到母親會抗議這種事情,況且於媜還在。

    於媜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悄悄的回自己房裡去了。

    宇樓發現母親對家蒨仍存在一些不諒解,於是他打算不多提兩人之間的情況,楊太太似乎也不想多問,她以冷漠表示拒絕承認兒子與舊女友復合。

    楊宇樓來找於媜。

    於媜先開口恭喜他。

    「你沒看見我媽那個死樣子!」宇樓歎了一口氣,又問她:「唐語威還有沒有來找你?」

    「沒有!」於媜說。

    「喔,」宇樓想,還是不要說出語威找過他的事吧!

    「如果唐語晴回來,你還會選擇『她』嗎?」於媜望著宇樓。

    「你是說家蒨」

    「嗯,或是那個電視台老闆的女兒!」

    宇樓沉默了半晌,說:「在昨天以前,我一直以為我跟家蒨認識得太久,太平淡,連分手的痛苦都可以壓在心裡面,昨天見到她,我才知道,我們之間,有很多別人不能取代的感情在裡面。」

    「喔,」於媜原本想給宇樓一個笑容,不知道為什麼,眼淚卻不爭氣的落下來。

    宇樓有些不知所措,慌忙的抽了兩張面紙給她:「別哭,別哭,我最不會哄女孩子了!」

    於媜很快的擦乾眼淚,勉強笑說:「你能跟你女朋友破鏡重圓,真是太好了。」

    「你真的這麼想嗎?」宇樓有些懷疑,語威不是說她一直暗戀著他嗎?

    於媜用力的點點頭,雖然宇樓始終不曾因為她的癡心而走進她的生命,但於媜反而更喜歡宇樓從一而終的愛情觀……

    語晴在報紙上看見阿豹在三溫暖遭人砍殺身夭的消息,有些訝異,但興奮的情緒更多一些。

    「看什麼?」陶斯湊過頭來。

    「阿豹死了!」語晴說。

    「真的嗎?」陶斯拿過報紙,心事重重的說:「他的報應來得真快!」

    語晴沉默著。

    「想什麼」陶斯問。

    「上個禮拜我在路上遇見公司的姚總裁。」語晴看了看陶斯:「既然阿豹死了,我想我也該恢復正常生活了。」

    陶斯若有所思的說:「你早該恢復你以往的作息了。」

    「你賣出去的店還買得回來嗎?」語晴問。

    「對方開了個天價,談了兩次都沒有收穫,反正現在也不景氣,不如在酒店裡彈彈琴。」陶斯對工作向來積極度不高。

    「在泰國的時候,我看過你寫歌。」語晴說。

    「玩玩而已,我又沒有門路進唱片公司。」

    「我也許可以試試一些管道……」語晴思索著一些接觸過的演藝圈人物。

    「欸,你眼珠子別轉了,我不靠裙帶關係的。」

    語晴白了他一眼:「我想當你的經紀人不行嗎?」

    「那得看你有沒有本事囉」陶斯看看手錶:「我該上班了。」

    「喔,」語晴看著他整理琴譜:「如果現在讓你許一個願望,你希望實現什麼事情?」

    「我們現在就結婚!」陶斯毫不思索的說。

    「我跟你說真的!」語晴笑道。

    「我也跟你說真的!」陶斯在她頸項上親了一口:「我該走了,Bye!」

    「Bye!」語晴想起對齊正東做過的承諾,整個人便沉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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