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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朱輕]乞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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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0 13:19:11
第九章

  顏水柔以為自己的美滿會就這樣一直延續下去,可卻沒有想到,自己擔心的那一天會在最沒有預料的那天到來,也沒有想到會來得那般快。

  那天小河村迎來入冬的第一場雪,細碎的雪花從空中不斷地撒落,空氣中佈滿了初雪的清新氣息,她坐在窗前,抱著暖暖的手爐偷偷掀開厚厚的暖簾,貪看雪花飄落的美景。

  阿力今天跟任家大哥上山獵雪狐,他說要打幾隻雪狐給她做件大氅,雲霧山上比山腳下要冷得多,早在兩個月前,山頂已經是白茫茫地一片。

  她其實不希望他去的,她有足夠的衣服可以過冬,但他卻還是那麼堅持;現在天氣越來越冷,她的肚子也一天一天地變大,他基本上已很少去鎮上送貨,因為不放心把她留在家裡。

  雖然他不去鎮上,但他們銀兩卻分毫沒有少賺,反而增多,因為他在鎮上的名氣越來越大,上門訂貨的人也不斷增加,所以大部分時候他不需要去市集,有很多客人會自動上門拿貨。

  尤其是年關將近,許多稍稍殷實的人家都打算做一批新的家俱來迎新年,所以他每天都忙得不可開交,今天卻還抽空跟任大哥上山去捕獵。

  她撫著圓滾滾的肚子,唇邊的笑更溫柔,這個孩子非常地調皮,一天到晚連個覺都不睡,整天在她肚子裡翻天覆地,惹得原本期待孩子出世的阿力心疼不已,一直嚷著等孩子出來要狠狠地揍他;不過,她才捨不得讓他揍他們的孩子呢。

  抬眸再度望向窗外,不知道阿力什麼時候會回來呢?他說還要獵些野味給全伯加菜,不知道會獵到什麼,一想到吃的,她就覺得口水又快氾濫了自從她的孕吐停止之後,她的胃口就瘋狂地增大,而且隨時都有一種饑餓的感覺,她現在一頓飯吃得都快比阿力還要多了,想到每次在飯桌上兩個男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她迅速地進食,她就忍不住想笑。

  沒有辦法,她總是覺得好餓,明明才剛吃過飯,過不到半個時辰她又餓了。

  她微笑著伸手拿起擱在一旁的點心盒,取出細細地切成小塊的栗子粉糕放入嘴裡,為它入口即化的香甜口感而感動地半閉眼眸;這是阿力特地騎馬到鎮上為她買回來的點心,因為她最最喜愛「香酥齋」做出來的各類糕點……想到成親以來他對她的溫柔和體貼,她的心就像嘴裡的點心一樣,除了甜,還是甜。

  她天天都在期待孩子的誕生,想著孩子會像他或是像她?腦海裡浮現出阿力肩上坐著他們的孩子,而她站在他們的身旁,他們一家三口笑得甜蜜又開心的畫面,她的嘴角自然地浮起笑意,這是他們的未來,讓人期待的未來。

  遠方傳來的踢踏聲喚回了她的思緒,她再度稍稍撩開暖簾一角望出去,看到一隊人馬護衛著一輛華麗非凡的馬車,踩過新鮮的雪地朝她這邊走過來;她的眼眸微微地閉了閉,然後瞪大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那群人接近,他們的衣著還有那些名貴的馬兒在在表示,他們不是這附近的人,甚至也不是他們鄰近城池的人。

  她的臉色突然變得蒼白起來,因為她看到為首的那個人那有幾分熟悉的臉龐,她的心沉了下來;拚命地在心底無數次地祈禱著,千萬不要是她記憶中的那個人,千萬不要,可等他們越來越接近之後,她的希望落空了。

  她認出了那個人!

  他們在她的家門口停了下來,為首的那人率先下馬,在院門外穩穩地立定,有禮但清晰地高聲問道:「請問,屋裡有人嗎?」

  她悄悄地放下掀起一角的暖簾,咬著唇縮在軟楊上,自欺地希望著,她不回應他們就會走掉,雖然,她知道這不可能。

  「請問顏姑娘在家嗎?」那人的聲音提得更高。

  他居然知道她的姓?她的唇咬得更緊,也是了,既然他們可以找到這裡來,知道她的名字也不出奇,那麼,他們肯定已經知曉所有的事;而阿力,很明顯的,就是她一直在心裡暗暗猜想的那個「他」!因為她認出了為首的那位,就是當初在京城,阿力無意中救下她之後,留下來處理善後的那個人。

  原來她與阿力,竟真的是雲與泥的差別……

  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她的心痛苦地抽緊,為什麼會來得這麼快,只要再給她一點點時間,再多給她一點快樂的時光就好,為什麼還是這麼迅速?

  「顏姑娘,顏姑娘。」

  她不能再不出聲,不然肯定會把全伯引來的,她清了清嗓音,終於可以開口說話:「我在,門沒鎖,你進來吧。」

  她聽到了腳步聲,很穩很沉,一下一下像是踩在她的心上,每一步都帶來巨大的痛苦;終於,拉開的房門讓她與那人面對面了。

  「顏姑娘,在下賀雲飛。」拱了拱手行禮後,賀雲飛直起身子打量著那個坐在軟楊之上的嬌小女人,一頭烏溜溜的秀髮用一根木簪挽起來,她有一張清秀的五官,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還有紅潤的嘴唇,不算特別美麗,但分外溫婉動人;她靜靜地坐在那裡,肚子已經很明顯地隆起,眼底一片哀傷之色。

  就是她救了他的主子?這麼弱不禁風這麼柔軟的女人,居然救了他的主子?

  她有幾分眼熟,他皺了皺眉,卻想不起來自己到底在什麼時候見過她,而她的肚子……賀雲飛不自覺地望了望外面停放的那輛馬車,眉頭皺得更緊了;但不管怎樣,還是要先問最重要的事:「請問顏小姐,十個月前你在山上救下來的那個人,他在哪裡?」

  她緊緊地咬著唇,咬得唇瓣都發白了,卻還是不言不語。

  他望著她那樣的神情,不由得有些不忍心,可要問的話還是必須要問:「或者我換一種問法,顏小姐,你的丈夫阿力此時在何處?」

  原來他們什麼都知道了!顏水柔臉蛋一片蒼白,身子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她感到了絕望,一種前所未有的絕望。

  ***

  阿力拎著重重的獵物滿載而歸,整整四個時辰在山上狩獵,他的收穫讓他還是感到非常滿意的,那幾隻潔白的雪狐,剛好可以給柔兒做一襲大氅,而這幾隻野雞野兔可以交給全伯,讓他燉湯給她補身子。

  在山腳下與任大哥分開後,阿力踩著越積越厚的冰雪,興致勃勃地往回家的路上走,一路上四野茫茫,遠方升起嫋嫋的炊煙,正好是晚飯時分;他的柔兒肯定在家裡焦急地等他回去呢。

  想到這裡,他的腳步變得更輕更快。

  穿過那片被積雪壓彎的竹林時,想到他的家已經近在眼前,馬上就可以見到溫柔的妻子,他的唇邊勾起愉悅的笑;可當他踏出竹林時,看見眼前的景象時,他的腳步猛然僵住。

  一輛華貴非常的馬車靜靜地停在他的家門口,馬車旁立著一群神情嚴肅的黃衣人,他們肩上都積著雪,卻沒有伸手拍掉,腳下已經堆滿了白雪,很明顯他們已經在那裡等候多時;他警戒地往那邊走去,沒有試圖躲藏,因為他的妻子在家裡,他不知道她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他們都看到了他,在那一瞬間,他在他們的臉上看到了驚喜,看到了激動,他疑惑地皺了皺眉,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來了……他好像隱隱知道,自己可能認識這些人,而他們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威脅。

  他越走越近,越走越近,銳利的眼眸緊緊盯著那輛馬車,然後看到車身上繁複的花紋,那是跟他身上的玉佩一模一樣的花紋,他覺得很熟悉,非常非常地熟悉,腦中快速地閃過無數的畫面……太快又太多,他抓不住。

  馬車的車門緩緩地打開,一張絕豔而精緻的臉蛋出現在他的眼中,那名女子緩緩地朝他綻出美麗的笑容,紅唇微啟,輕輕地喚道:「澤兒。」

  他緊抓獵物的手掌猛地鬆開,那種很熟悉、很強烈的暈眩感排山倒海地朝他湧來,他的眼前一片漆黑……

  ***

  「唉,顏丫頭,你好歹吃點東西吧。」全伯端著一碗熬好的小米粥站在顏水柔的身旁,歎著氣,輕聲勸道。

  顏水柔搖了搖頭,「全伯,謝謝您,我吃不下。」

  「你不餓,肚子裡的孩子也會餓,為了他,你也要吃呀。」

  她沉默了會,伸手接過那碗溫熱的小米粥,一直到捧著碗,她才發現原來自己的手是冰涼的;其實又何止是手,她整顆心都是涼的;微甜的粥喝入嘴裡,居然感覺是苦的,她的眼淚不由自主地一顆一顆掉進粥裡,心痛難當。

  「唉,當初我就覺得那小子來歷有問題,可沒想到他居然出身富貴人家。」全伯今天一回來就看到顏丫頭家門口站著一群陌生人,他當時還以為有人欺負顏丫頭呢,立刻上前準備問個明白;誰知道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就被「請」了進去,當他看到顏丫頭安好地坐在家裡,除了神情哀傷,倒也沒有什麼不妥,他這才放心。

  問了好久之後顏丫頭才勉強說了幾句,他才明白了大概,原來那些人是來找阿力的。

  他們跟他借了房子,說有事要商談,全伯滿腹的疑問,就等著阿力回來好問個清楚;誰知道那小子回來後,居然跟著那群人進了房,到現在也沒有出來。

  究竟那些人是什麼來頭,為什麼來找阿力?看那輛馬車還有那群人的穿著,全伯再沒見過世面也知道,他們肯定是富貴人家的人,阿力怎麼會跟這樣的人有牽扯,真是奇怪。

  看了看天色,都快二更了,阿力那臭小子居然還不回家,跟一群陌生人在那裡有什麼好說的,他忘記自己還有老婆、孩子在等他了嗎?

  而顏丫頭這個傻瓜居然吃也吃不下,喝也喝不下地坐在那裡一直等他,全伯真是心疼得要命,勸她去休息也不聽,勸她吃點東西沒吃幾口又在掉眼淚,這副模樣,好像天塌下來了一般,讓他問也不敢問,事實上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守在她的身邊,生怕她有個什麼萬一。

  這一晚,對所有的人來說,都是難熬的。

  顏水柔反而寧靜下來,她就那樣靜靜地坐在窗前,她在等,一直在等;雞鳴破曉,第一縷陽光從山的那邊升起時,天地終於掙開了黑暗的包圍。天空已經放晴,明朗的太陽映照在厚厚的雪地上,泛起淡粉的色澤,一片奪目。

  「顏姑娘,請你出來一下可好?」賀雲飛在房門外有禮地敲門,輕聲地說道。

  一直坐在窗邊的顏水柔在全伯的攙扶下慢慢地起身,她的全身冰冷而麻木,就算全伯用再多的棉被裹著她,她也溫暖不起來;賀雲飛為她拉開房門,外面的新鮮空氣迎面撲來,她身子晃了晃,眼前是一片刺痛,那種沁冷的空氣吸進去,連胸口都是悶悶發痛,她很快就穩住自己的身子,定了定神。

  「顏姑娘,我家主子有請。」賀雲飛做了個手勢,她順著他的手望過去,清澈的瞳孔猛地一下縮緊,她看到他了,看到了那個她一直在等著的人。

  一身淡淡的紫色裳袍,獨自一人立在茫茫的白雪之上,精緻而昂貴的衣物,襯得他越發眉目如玉、俊逸不凡,他倨傲地負手而立……那個冷漠清貴的少年王爺,回來了。

  不意外的,他就是那種即便穿著最粗糙、最普通的衣物,也無法磨滅天生王者風範的人,而現在他不過是回歸自己原本應該在的那個位置;果然,只有這樣的裝扮才最適合他,也只是這樣的他,才是他,過去十個月的相處相知,只不過是她的一場夢而已。

  她小心地踩過鬆軟的雪地,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朝他走去,遠處的山巒是白色的,樹林是白色的,就連房屋都變成了白色,到處都是一片雪白,到處都是空曠而安靜,在這個白色的世界中,天地之間彷彿只剩下他與她;而她,正一步步地走向他。

  他一直靜靜地望著她,純黑的眼眸沒有一絲波動,神情一片淡然與平靜。

  她穿著厚厚的棉衣,粉色的裙擺在雪地上拖曳,長長的青絲披散下來,雖然有幾分憔悴,但清麗依舊,在離他五步遠的距離時,她停了下來。

  兩人安靜對視,竟然都是沉默。

  時間的流逝與否在此時都已經失去意義,偌大的天地間,只有他與她,唯有相對無言;終於,他開口了,聲音清冷而平靜:「我想起來了。」

  她的唇邊浮起很淺很淺的微笑,「我知道。」看到他那身穿著,還有他的表情,她就已經知道,她的阿力早就已經離她遠去了,或者說,是從來都沒有存在過。

  「我的名字叫龍承澤。」

  她笑中更有幾分酸楚,龍承澤,只要是紫旭國的臣民,誰都知道,龍乃國姓,只有天子和皇家子孫才可以姓龍;而他們紫旭國崇紫,也只有皇子皇孫才可以著紫色,她雖然身處山村野地,但這點常識,她還是有的。

  他果然就是那位寶碩王爺的愛子龍承澤,當今聖上的堂哥。

  他望著她的笑臉,沉默了更久,才慢慢地再度開口:「我要回京了。」

  終於還是到了這一天嗎?她的手用力地抓緊裙擺,拚盡全身所有的氣力才勉強說出話來:「好。」話到這裡,已經夠了,他交代了最重要的事情,跟她告別了,她也應該滿足了。

  「主子。」賀雲飛的聲音在不遠處傳來:「該啟程了。」

  她咬著牙吞下湧到喉間的哽咽,微微地側過頭,看到那一隊人馬早就已經準備好了,只待他們的主子過去就可以出發;他要走了,在陪她度過了她生命中最美好最快樂的十個月後,他最終還是要走了,要回到那片屬於他的天空去。

  龍承澤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然後舉步,頭也沒回地朝他們走去,一個飛身跨上一匹通體烏黑發亮的寶駒,低沉地說了一句:「走。」那一大隊的人馬安靜而有秩序地開始前進,馬匹踩著雪地的聲音?聽來異常的清晰。

  她就站在那裡,望著他們走過,看著自己生命中最重要最愛的那個男人,一步步遠離她,永遠地走出她的生命。

  他們經過她的身旁,都沒有側過頭來朝她望一眼,只是繼續前進;而她的眼眸,始終只是望著她想望的那個男人。看著他騎著馬走過,看著他離開她。

  突然,他勒住韁繩,坐在馬背上遙遙地俯視她,時光似乎倒退到很久很久以前,她第一次見到他時,他也是這般坐在馬背上望著她;那時的他與她都沒有想到,命運會把兩個原本毫無關係的人牽扯到一起,那時的他們都沒有想過會相識相愛,再相離。

  她抬頭,仰望著他,兩人還是無言。

  半晌後,他策馬接近,低下身子伸出他的手,她愣住了,過了好久才慢慢地反應過來,遲疑地伸出手;而他握住她,手掌溫暖而堅定,「保重自己,知道嗎?」

  然後他鬆開手,策馬而去。

  她站在那裡目送他離開,纖細的手掌緊緊地握著,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他遠去的身影,越來越遠,越來越遠,一直到終於消失不見;她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一般,發狂般地向他追過去,淚流滿面。

  「顏丫頭,顏丫頭!」一直站在門邊的全伯嚇得魂飛魄散,趕緊追上去,「你不要跑,小心你肚子裡的孩子,顏丫頭!」

  她聽不到,什麼都聽不到了,她只想要追上他,只想要能夠再看到他就好,不要離開她,不要就這樣離開她,她受不了,真的受不了;心痛得快要死掉了,她的淚水似乎怎麼都流不完,阿力,她的阿力,那個對她溫柔,跟她說會保護她照顧她的阿力,那個彆扭而孩子氣的阿力,那個成熟而有擔當的阿力,她要……

  一雙手伸過來拉住了瀕臨瘋狂的她,「顏丫頭,你不要命了,這是雪地裡,你要是摔一跤,可怎麼是好?」

  「我要找他,我要找阿力。」她哭得全身顫抖,「全伯,你幫我找阿力回來好不好,好不好?」

  她哭得他的眼睛都跟著發酸,無奈歎息,「顏丫頭,你醒一醒吧,那個阿力根本就不是阿力啊,他……他很明顯是有錢人家的少爺,我們配不上人家,算了吧,顏丫頭。」

  算了,怎麼算了,如何算了?他說過愛她的,他說過要永遠跟她生活在一起的,他明明說過的,為什麼現在要算了?

  「他已經走了,不會再回來了,好孩子,堅強一點,你還有孩子,還有全伯。」

  走了,他真的走了!顏水柔握緊手心,緩緩地舉起來,攤開,是一枚碧綠的玉佩,靜靜地躺在她的掌心;她崩潰地大哭起來,這是他留給她的最後一件東西,剛剛在握住她的手時,他就把這枚玉佩放到了她的手中。

  他在跟她告別,在跟之前那個失憶了而愛上她的阿力告別。

  他是龍承澤,紫旭皇朝寶碩王爺的兒子,嫡親的皇子皇孫。

  他是她不可企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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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0 13:19:44
第十章

  沒有他的日子,太陽依舊會升起,時間依舊一天一天地滑過,什麼都沒有變,什麼都還是原來的樣子。

  顏水柔在這段時間過得很平靜,非常非常平靜,自從那天她痛徹心扉地哭過之後,她好像又回到了原來的那個她,依舊會笑會說話,飲食起居就像往常一樣;可就是這種正常,反而讓全伯更擔心。

  除了那天她崩潰地大哭外,她再也沒有絲毫的情緒起伏,她似乎忘掉了自己曾經有過一個丈夫,似乎已經忘記了那些一起共同度過的日子,她的全副心思都在她肚子裡的孩子身上。

  她安靜地坐在那裡為即將出世的孩子準備衣裳,偶爾會撫著肚子微笑,也會跟肚子裡的孩子說說話,時間就在這種寧靜與平和中淡淡地流過;新年過了,春天也快要過完了,她即將在初夏生下她的孩子。

  越是臨近生產的日子,她的身子就越發沉重,不過身體狀況還不錯,村裡的產婆每次來看過她後,都誇她是一個好娘親,把孩子照顧得很好,把自己也照顧得很好。

  三月末的一個溫暖的夜晚,吃過晚飯後,她起身的瞬間覺得腰部又酸又脹,接著發現自己已經破水,看來她的孩子已經打算出來見見這個世界。

  全伯急得團團轉,他沒有一點經驗,因為男女有別,許多事情也不方便,還是顏水柔提醒他,他才趕緊去把村裡專門為人接生的周大娘給請來了,然後繼續在守在院子裡團團轉,最後還是被周大娘打發去燒熱水,總算有點事情可以做,全伯才稍稍放鬆一些。

  痛,很痛!那種一波又一波翻天覆地的疼痛在折磨著她,顏水柔在床上輾轉反側,痛得臉蛋嘴唇都發白了,可她一直都在忍著不要叫出來。

  「水柔,你叫出來會舒服一點的。」周大娘為她撫摸著酸脹的後腰,安慰著她。

  「沒關係的,周大娘,我還可以。」她深吸了好幾口氣,汗水把她的髮絲都浸濕了,可她仍然試圖微笑。

  「周大娘不用為我擔心,我一定可以順利地生下這個孩子的。」捱過那一輪疼痛之後,顏水柔輕聲說道。

  她不急,她一點都不著急,因為她一定要生下這個孩子,這是他留給她的骨血,是他的一部分,她要把孩子生下來,用自己全部的愛來疼惜這個孩子。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白天取代了黑夜,然後再次被黑夜給換走,全伯已經急得在院子裡面快要喘不過氣來了,而那個外出行醫的孫大夫在今天下午總算回來了,全伯一得到消息,就趕緊把孫大夫給拉了過來。

  可現在都晚上了,怎麼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吱」的一聲從拉開的房門裡,年近六十的孫大夫走了出來。

  「老孫,老孫,怎麼樣了?」全伯一把拉住他急切地問道。

  孫大夫重重地歎了口氣,搖了搖頭,「這是頭胎,又是難產,我看麻煩了啊。」

  「你是大夫啊,怎麼不趕緊想想辦法,啊?」全伯一聽腳都嚇軟了。

  「我為她把過脈,下了針,所有能使的法子都使遍了,可就是不管用呀。」

  全伯身子搖搖晃晃地站也站不穩,「那……現在怎麼辦?」

  「只能聽天由命吧。」

  聽天由命……顏丫頭,那麼溫柔,那麼善良的顏丫頭,她要是有個好歹可該怎麼辦呀。

  「這丫頭脾氣就是倔強,都痛得昏昏沉沉了,還不肯大叫出來,嘴裡一直反反復覆地喚著一個人。」孫大夫歎著氣說道。

  「是誰?」

  「阿力。」

  全伯渾身一顫,原來她還在想著那個小子,一直都沒有把他忘記,就算在自己的生死關頭,還是放不下那個小子……

  ***

  顏水柔覺得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痛,沒有一處是完好的,那種疼像是要把她撕裂開來,肚子裡不斷有東西在拱動,她拚盡了全身的力氣,卻還是不能擺脫那種痛。

  她身上所有的骨頭都像是要掙裂開來一樣,周圍到處彌漫著血腥氣,她覺得好累好累,累得快要睜不開眼皮,真想就這樣一直睡一直睡,睡著了就不用受那種疼痛的折磨了,多好。

  「柔兒。」一聲溫柔的呼喚穿透重重濃霧,不斷地在她耳邊響起,是誰?這聲音好熟悉,她的眉兒皺了起來。

  「柔兒,你醒一醒,睜開眼睛。」好熟悉,會這麼喚她的,只有一個人,只有那一個……她猛地張開眼睛,看見了每天晚上只有在夢裡才能看到的那個人,清俊的眉眼、狂傲的氣質,是他,他回來了,真的是他。

  「你……」她模模糊糊地開口,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夢中或是在現實。

  「柔兒,是我,真的是我,龍承澤。」他握緊她的手,低頭在她的掌心印下一吻,伸手撫開那已經被汗水濕透的髮絲,「我來了,在你的身邊。」

  他回來了,他居然回來了,她的眼眸猛地瞪得大大的,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和聽到的,「真的是你……」

  「是,我來陪你。」他低聲輕柔地對她說:「你要生我們的孩子了,我很開心。」

  對,孩子,他們的孩子!

  新一波的疼痛又席捲了她,她用力地握緊他的手,疼得把嘴唇都咬破了。

  「痛就喊出來,沒有關係,我在你的身邊,我會保護你的。」他伸指到她的唇邊,心疼地把她流血的嘴唇解救出來,「不要咬自己,要咬就咬我。」他把手指放入她的唇內。

  真的是他,他在她的身邊,她不用假裝一切很好,不用假裝堅強,因為他在。

  「啊……」她尖叫出來,再用力地咬住他的手指,咬得腥紅的鮮血都流入她的嘴裡。

  「你們還愣在那裡幹什麼,等賞嗎?」龍承澤側過頭,冷冷地朝房裡那些人說道,那群年紀加一加快上千歲的產婆,紛紛忙著上前查看狀況,這些都是他從京城裡帶過來的,是全京城最有經驗的產婆,就連宮裡最好的御醫,他都一併帶了過來。

  御醫上前為顏水柔把脈,然後趕緊從隨身帶來的藥材裡拿出一支巨大的人參,迅速地切成薄片呈上來,「小王爺,讓小姐把這個含在嘴裡,可以補氣,有助於生產。」接著很快地為她施針,「小王爺請放心,小姐身體很好,只是因為是頭胎,再加上胎位有些不正,所以生產比較困難,但老臣已經為她施針,相信小姐很快就會誕下孩子。」

  王產婆撫著顏水柔的肚子,數著她痛的時間,點頭道:「我看也差不多了,應該快生了。」

  於是灼熱依舊、疼痛依舊,但他一直都陪在她的身邊,她忽然覺得這些痛和苦都不再難受,這是他的孩子,他與她的孩子,她要生下來,一定要生下來。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終於,那一波劇痛襲來時,她撕心裂肺地大叫著,感到體內有什麼東西直直地衝了出去。

  清脆的嬰兒啼哭聲傳來,她全身的氣力都已經失掉了,再也沒有辦法睜開自己那沉重的眼皮,一片黑暗溫柔地包圍了她……

  ***

  隱隱約約似乎聽到嬰兒細嫩的哭聲,但她太累了,實在不想醒來,又再度昏睡過去,等她終於有力氣張開眼睛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個俊美的男子;他坐在床邊,靜靜地望著她,眼神專注又認真。

  原來,他是真的……

  她眼裡閃過一絲苦澀,一直以為那是自己迷迷糊糊的幻覺,可原來他真的回來了,「是男孩還是女孩?」她輕輕地開口。

  「是個兒子。」

  她嘴角的笑非常地艱難,「你是回來帶走他的,是不是?」想想,也只有這個孩子才能夠吸引他再回來,如果是個女兒,或許她還可以擁有,可偏偏是個兒子。

  他的臉色變得鐵青,「你是這麼想我的,對嗎?」

  「不然該怎麼想?」她已經學會不要去期盼,當初的他,讓她依賴也讓她信任,可當她離不開他時,他卻決然而去,已痛過一次,就該學聰明了。

  「你就不能想想,我是為了你?」

  「為了我?」她的笑更苦,「我是很傻,可也不至於傻得那般吧?」

  這個女人!龍承澤眼裡閃過怒氣,他一把抓過她的手,「不傻,那你手裡握著的是什麼?」

  扳開她的掌心,當初他留給她的那塊玉佩躺在那裡,「就連生孩子,你都死死地握著它不肯放,甚至睡覺你都沒有放鬆過;顏水柔,你告訴我,你不愛我,那我馬上就走,永遠不來煩你。」

  他怎麼可以這麼壞又這麼霸道?淚水湧上她的眼眶,那天之後她就沒有再哭,可原來再次哭泣,還是因為他,「是你先走的,留下我一個人,是你不要我的!龍承澤,你堂堂的小王爺,我承認我是配不上你,就請你行行好,放過我吧。」

  「不要你,我有說我不要你嗎?」他恨恨地拿帕子擦過她的眼睛,擦乾她的淚水,「我留了玉佩給你,你都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嗎?」

  「我……」什麼意思,玉佩有什麼意思,她怎麼會知道?

  「這世上怎麼會有你這麼笨的女人,偏偏我還……」他咬著牙,半晌才繼續說道:「那塊玉佩是我出世時我的皇祖父送給我的,我們龍家的子孫每一個都有一塊,它代表身分地位,也代表我們自身;我將它留給你,就是讓你等我的意思,你這都不明白?」

  到底誰會明白啊,他那天明明什麼都沒有說!顏水柔氣悶地瞪他。

  「就算我沒有說這些給你聽,但你也應該想到,我從山崖上摔下來,身上什麼都沒有,只有這一塊玉佩,它的含義是什麼你也該懂呀;我如果想甩了你,想隨便拿個東西補償一下你,直接給你銀兩就好了,反正我有很多,我為什麼偏偏把這個給你?你用一用自己的腦子,好不好?」他的嘴,還是一樣壞!

  「那你那天可以說啊,為什麼不說?」好,她承認自己笨,不明白,但話要講清楚才可以呀,用猜的,誰能保證一定猜對?

  「就是不能說,我才用行動表示。」他低吼。

  「什麼意思?」

  他咬牙歎息,算了,這個女人就是笨,還是要一點點地解釋給她聽:「你知道我是寶碩王爺的兒子,但你不知道我的母親是一個……」

  寶碩王妃是一個性格非常極端的女子,她出身名門,長得美麗無比,所以一向自視甚高,當年寶碩王爺對她一見鍾情,萬般辛苦才把這朵名花給收入懷裡,婚後育有一子,夫妻的感情也非常好;可誰知一次意外,王爺酒後與府裡的丫鬟有了一夜風流。

  原本打算遮過去,誰知道那丫鬟卻懷了身孕,還鬧到王妃面前,王妃是一個多麼高傲的女子呀,她的感情非常極端,要嘛就是愛,要嘛就是恨,雖然那個丫鬟後來不小心流產,但王妃已經無法再接受自己的丈夫,愛到極點的她對丈夫的不忠無法原諒。

  從此以後高貴大方的王妃性格就大變,她看不起那些低賤的女子,認為她們一心只想攀龍附鳳,用盡一切心機都只是想要飛上枝頭。

  而從小到大在母親的教導下,再加上皇族子弟中不乏這類愛慕虛榮的女子,天天耳濡目染,龍承澤自然也對女子非常不屑,尤其是那種他認為的窮酸,更是不放在眼裡。

  他是紫旭朝最有權勢的九王爺最喜愛的皇侄,雖然與九皇叔年齡相差不大,但自小他的學識和武功都是九王爺親自教導,後來九王爺發現他有過目不忘的天分,就更加悉心栽培,讓龍承澤成為帝王的眼耳,專管收集所有的情報。

  去年秋天,因為想要謀亂篡位而被九皇叔貶至西部分宜城的四王爺龍庭江又蠢蠢欲動,所以九皇叔派他來查明異動。

  那次他也算是太過自負也太過自傲,所以才中了四皇叔的計,被他派去的頂尖殺手團團圍住,以一敵十,那一戰很慘烈也很辛苦,雖然最終他把所有的殺手都解決了,但也被對方當胸捅了一刀:為免被第二波殺手追上,他負傷而走,在漆黑的夜晚,深濃的樹林裡,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了多遠,最終精疲力盡之後在無意中踩空摔下懸崖。

  再醒來之後,就遇到了她。

  他的手下自從他失蹤後就立刻一邊尋找一邊上稟京師,宮中大驚,派出無數的人馬出動協尋,但因為當初他與眾殺手交戰的地方正好是一個叉路口,那裡四通八達,可以通往六個地方,區域太廣;且那天還下了雨,將他所有的蹤跡都掩滅掉,再加上他輕功很好,居然下雨迷路才摔落懸崖,所以他們才會花了整整十個月才找到他。

  「其實後來我的記憶已經在慢慢地恢復,它們最初只是閃過某些畫面或者某些話語,不連貫也不確切,一直到那天我看到我母親。」王妃的那聲「澤兒」像是打開他記憶之門的鑰匙,那些過往像潮水一樣湧過來,止都止不住。

  只能說人腦真的很奇妙,為什麼會失憶也說不清楚,至於為什麼會恢復也不明白,御醫只能推測可能是當初他摔落懸崖時摔傷了後腦,引起失憶,但經過長時間的調養,傷口已完全恢復,再加上某些關鍵性的喚醒,他的記憶再度回來了。

  其實那天,他很想帶她一起回京的,但那時回京城的路太遙遠,一路都是風雪,她又大腹便便行動不便,再加上他再瞭解自己的母親不過,如果母親知道當時他想要帶柔兒回京,只怕柔兒的性命都不一定保得住;母親有多恨平民女子,他最是清楚,就連他自己,當初也是很輕視這種身分卑微的女子。

  如果他想要顏水柔,就要允她一個平安又幸福的未來,所以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他不能輕舉妄動,也不能表露自己的感情;不然他很肯定,他們的孩子一定活不過第二天,母親的手段,他太瞭解了,就如當年那個「不小心」小產的丫鬟。

  他想要娶她做自己的王妃,就要先讓母親接受她。

  經過四個多月的努力,再加上父王的幫助,這世上解鈴還需繫鈴人,他們終於化解了母親心裡的怨恨,回到當年那個高傲但是善良的女子;這世上沒有哪個女人天生下來就是狠毒的,愛恨分明的女子,都是因為太愛而恨。

  「那你怎麼會回來得這麼巧,剛好是我生產的那天?」聽完一長段的故事,她終於理解了他當初的離去,該怪他嗎?怪他不應該那麼為她設想,怪他只是想要盡孝義又想要保全愛情?不,她完全無法怪他;而且在知道他恢復記憶之後,根本沒有嫌棄她,也沒有打算拋棄她之後,雖然她還是怨他讓她傷心了這麼長的時間,但她已經不再心痛了。

  問到這個,他的臉還微微地發紅,「那天我留下了一名心腹在小河村。」

  「什麼?」她無法置信地瞪向他,他居然……一直派了人監視著她,而她完全不知。

  「你當然不知道,要是我的手下會被你發現,那他就不用再跟著我了。」他們可是紫旭國頂尖的消息高手,經過特殊訓練,來無影去無蹤,要是連她一個小女子都可以發現,那他們可以集體自殺了。

  「你居然派人跟著我,一直嗎?」

  「當然,我怎麼可能放心讓你一個人留在這裡?」他理直氣壯地回道,他的手下每隔幾天就會向他詳細彙報她的情況,包括吃了幾頓,笑了幾次……呃,這個細節就不必讓她知道了,免得她又發火,所以他才可以在她快生產前把產婆和御醫都準備好,也算是幸運,他回來的這天,她正好在生他們的孩子。

  她被氣得哭笑不得,這個男人,原來那天他看似絕情地離去,居然還留了這麼多的後手,那她當初到底在傷心個什麼勁?氣死她了!

  伸手去捏他的手掌,卻發現他的手指包著紗布,她立刻變了臉色,「你怎麼了?」

  「一點小傷,沒什麼。」他說得無比輕描淡寫。

  「傷?」她突然回想起那天生孩子時她痛得一直在咬……他的手指,她的眼淚又流了出來,心疼地撫著他的手,「是我咬的對不對,痛嗎?」

  「比起你來,一點都不痛。」簡單的一句話,她卻已經明白了。

  他是想說,比起她這些日子的心碎難過,他的手傷並不痛;比起她生孩子的痛徹心扉,他的手傷並不痛……這個男人,總是可以在最不經意的時刻,攻破她的心房,讓她怎麼也恨不起他,讓她不得不愛他。

  「承澤,你還……要我嗎?」她抬起淚眼柔聲地問他。

  「當然要。」他冷冷地瞪她一眼,「你忘了,你可是我明媒正娶的娘子!」

  「那……你還愛我嗎?」他給了她勇氣敢再問這句話。

  「我愛不愛?」他氣得想抓她過來狠狠地吻一頓,「在我說了那麼多,做了那麼多之後,你居然還要問我愛不愛你?」

  「我想知道,告訴我,好不好?」

  她的溫柔他永難抵擋,只能無奈地屈服,「愛,愛死了,愛得要發狂了,你滿意了嗎?」

  在淚眼迷蒙中,她的笑越來越甜也越來越美,她躺入他的懷裡,輕輕地靠著他,「我也愛你,龍承澤。」不管他是誰,不管他是什麼身分或什麼地位,她都不再自卑,不再認為自己配不上他,因為她的愛並不少他半分半毫,她完全配得上他!

  他的心情隨著她的話語而不斷地飛揚,伸手撫至她的下巴,將她的臉蛋抬起來,低下頭吻上她的唇;剛剛輕碰,一聲細嫩清脆的嬰兒啼哭聲像是掐好時間,打斷了他們的溫馨。

  「該死的,忘了那個小傢伙了。」他低咒一聲,小心地鬆開她,起身到偏廳抱來一個號啕大哭的嬰兒,手忙腳亂地哄著;但嬰兒不肯合作一直在哭泣,他煩惱地皺著眉,似乎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能看到他這樣的苦惱,算不算值得呢?

  「抱過來給我吧。」

  聽到她開口,他眼睛一亮,立刻看過來,「可你的身子……」才剛生完,可以抱孩子嗎?

  她微笑著,「我很好,你放心。」除了小腹還有一陣陣的抽痛,全身軟軟的沒有什麼力氣,她一切都好,比起生產時那種沒有日夜的無盡疼痛,現在這樣已無比美好。

  「好吧。」他把孩子抱到她的身邊來,放在她的臂彎裡。

  她低頭,終於看到這個她辛苦懷了九個多月,又熬了兩天時間才生下來的孩子,皺巴巴的臉蛋漲得通紅,眉頭也緊緊地縮在一起,頭上稀稀疏疏的幾根毛髮,閉著眼睛哭得正起勁。

  「他好醜,對不對?」龍承澤望著那小小的肉團,嫌惡地皺了皺眉。

  「誰說的?」她伸手撫了撫孩子細軟的髮絲,「明明很漂亮,長得跟你好像。」

  「哼,我哪有那麼難看。」他冷哼著,一臉不屑。

  那種湧動的溫暖再次衝擊她的心臟,這個她記憶裡熟悉的龍承澤又出現在她的眼前,讓她的眼眶發酸,想要落淚;深吸了幾口氣控制自己的情緒,她低下頭去看自己的孩子。

  小傢伙聞到娘親的氣味,立刻急躁地轉頭在她胸前動著,小嘴一噘一噘地,性急得不行。

  「看來他是餓了。」雖然是第一次當母親,但該有的常識她還是從周大娘那裡都問清楚了。

  「是呀,所以你快餵他吧。」他伸手去解她的衣裳。

  她羞得趕緊按住,「你幹嘛?」

  「你不解開怎麼餵他?」他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

  「我……我自己來。」她的臉蛋更紅了。

  「羞什麼,你哪裡我沒有看過?」他理都不理她,直接伸手,熟練地把她的衣裳解開,那對飽滿而晶瑩的乳房袒露出來,因為漲奶而變得異常豐腴。

  小傢伙的嘴兒一碰到她的乳頭,就立刻含住,賣力地吸了起來,他雖然還小,但力道卻一都不小,初次漲乳要讓他吸出奶來,帶給她的疼痛不是一點半點的,她疼得臉色發白,卻忍住沒有呼痛。

  「你怎麼了?」他立刻察覺到她的不對勁。

  「沒……關係。」她朝他微微一笑,「初次餵奶都是這樣,會有一些痛,之後就好了。」

  「你會疼?」他立刻臉色大變伸手要抱孩子,「我把他抱出去,隨便找點什麼餵一餵好了。」

  「你敢!」母性在此時發揮了作用,她抱住孩子,「我的孩子,我要自己餵養。」她低下頭去看著自己的孩子,孩子終於吸到了甜美的乳汁,皺起的眉兒慢慢鬆開,大口大口地吸吮起來。

  真是拿她沒有辦法,龍承澤歎氣地重新坐下,望著拚命吸吮的兒子,心裡的滋味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她抱著孩子餵奶的樣子,讓他心裡湧起滿滿的感動,讓他忍不住坐到她的身邊,將她連同兒子一起擁入懷中,「等他滿月,你們就跟我一起回京吧。」

  「好。」她知道他有更廣闊的天地要飛翔,而她也只想一直站在他的身邊陪伴他,從此之後,他在哪裡,她就在哪裡。

  她的乖巧讓他滿意地微笑,低頭望著賣力喝奶的兒子,他居然吸得滿頭大汗,是有多貪心?

  而且那裡可是他的最愛呢,竟然要跟這個小東西一起分享,可惡!

  「相公……」

  「唔,幹嘛?」

  「你的手……」

  「手什麼手?他佔了那一個,我拿回自己應得的這個總是應該吧?」

  論蠻橫,這世上還有誰可以勝過龍承澤?

  顏水柔羞紅了臉無奈地低頭,他就是這樣,偶爾彆扭,偶爾幼稚,但她卻還是好愛好愛他,不管他是誰,不管他是什麼樣,他永遠都是她的相公,最最傲慢的相公。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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