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3913|回覆: 11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朱輕]乞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匿名  發表於 2011-9-10 13:09:47 |倒序瀏覽 | x 2
乞夫 作者:朱輕

你是天,你是遮風避雨的港灣,你是我的大丈夫;
妳是水,妳是滋潤我心的春雨,妳是我的小女人。

顏水柔,心地善良、個性溫順,身居鄉野的小女子,
只想找一位身強力壯,與她一同耕田種菜的夫君,
卻意外地救回落難且身負重傷的小王爺,龍承澤。
失憶的他被取名為俗氣的「阿力」,面對她時,他總是霸道又孩子氣,
對男女授受不親全然不當一回事,還不時做出臉紅心跳的大膽親暱,
教保守的她,對他的「欺負」又是氣惱又是動心。
明知兩人之間是天地之差,她依舊情不自禁地愛上他,
卻沒想過有一天,她的「阿力」會冷漠地離她而去……
龍承澤,寶碩王爺的愛子,也是當今聖上的堂哥,
身分顯赫、外表出眾,擁萬千權勢於一身,骨子裡冷漠清傲,鄙視平民。
誰知命運卻讓他與顏水柔這女子相遇,
每次見她含羞帶怯的俏模樣,都讓他恨不得將她壓到身下欺淩。
這女人是他的,無論他是誰,她只能讓他寵養、讓他疼愛,
這輩子她都別想當下堂妻!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匿名
狀態︰ 離線
2
匿名  發表於 2011-9-10 13:13:42
楔子  

  「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你是不是該啟程了?」慵懶的男性嗓音裡帶著幾分戲謔。
  
  「……」
  
  「這件事情關係重大,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我也不會勉強你。」
  
  「……」聽他在扯!說得那般好聽,其實,不就是公報私仇,懲罰他當日所說的話?不過,即便是現在,他仍然認為自己的想法沒有錯。
  
  「欸,你也知道,這麼多侄兒中,我最疼愛的是你,最信任的也是你,所以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情,唯一放心交托的人,也只有你了。」瓷器相撞的輕脆而悅耳響聲,果然好茶。
  
  「我最恨去那種地方了。」咬牙切齒的聲音,可見他的懊惱有多深。
  
  「形勢逼人,你也知道的。」
  
  憤恨地看了看那個悠然品茶的男子,說實話,還真看不出來所謂的「形勢」有多逼人。
  
  「過不了多久,我也要離開京城了,為了讓我安心,你一定要走上一趟了。」話說到這裡就夠了,「來,告訴我,你會不會去?」低低的磁性嗓音勾人心魂,聽之讓人甘心將命都交付到他的手中。
  
  「……」
  
  「嗯?」
  
  「該死的,我去,我馬上就去,滿意了吧?」年輕的嗓音裡面有太多的不滿與氣惱。
  
  「果然是我的好侄兒。」聲音裡面充滿的何止是滿意,簡直是愉悅到了極點。
  
  「……」
  
  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3
匿名  發表於 2011-9-10 13:14:21
第一章 
 
  清新的空氣,綠郁的樹林,一叢又一叢初生的絨草,輕踏上面,如同行走在一張又軟又厚的毯子之上。
  
  顏水柔輕盈且愉悅地在這片青翠的竹林裡穿梭,時不時蹲下身去,用小鋤挖開濕潤的泥土,將那鑽出地面的可愛小筍掘出來,放入竹籃之內,精巧的竹籃裡面,已經堆了不少粗壯而鮮嫩的筍兒:她從懷裡拿出乾淨的棉帕,拭了拭額頭上微沁的薄汗,雖然是春天的清晨,但一大早走入這深山裡採筍,也不是一件輕易的事情。
  
  不過,望了望竹籃裡漂亮的春筍,再看看四周初春氣息濃郁的山林,即便覺得有點累,但仍然心情好到想要在這美麗的林間清唱一曲。
  
  三月裡的氣候,乍暖還寒,昨夜的一場春雨,讓碧草上沾滿了水霧,一點一點的水珠兒掛在草尖上,等待著陽光出來讓它們融入空氣裡自然的清香之中。
  
  早起的鳥兒在茂密的樹葉中婉轉揪唱,間雜著振翅高飛的撲簌聲,清香的野花綻放著,襯著濃綠的樹葉,將整片林子裝點得分外美麗,如同世外仙境般。
  
  空氣清新得讓人的每一下呼吸都覺得舒爽至極,她採下一朵潔白的花兒,放至鼻間輕嗅,那濃郁的香味,讓她唇邊綻開燦爛的笑容,這樣的日子,每天都覺得再怯意不過了。
  
  有幾分吃力地拎起滿載的竹籃,今天的收穫真的很不錯呢,筍兒又鮮又嫩,還有那一朵又一朵可愛的蘑菇,都是美味的食物;看了看天色,雲兒已經映射出粉紅的光芒,看來,太陽馬上就要出來了。
  
  啊,想起昨兒應承全伯,今天早上要幫他做早餐呢。
  
  誰知道這林裡景色太美,讓她忘了時間,還是快點回家吧;剛好,有新採的筍兒,就來做筍片清粥吧,又開胃又好吃,而且也適合老人家食用。
  
  快步繞出這片竹林,順著堆砌好的青石板路往山下走去,在經過一個三叉路口時,頓了頓足,看著那透出薄曦的天空。
  
  如果走這條尋常的山路下去,只怕趕不及為全伯做飯,他每天都那麼辛苦工作,如果不能吃頓豐盛的早餐,又怎麼有體力?於是她想了想,便往側邊的小路走去。
  
  這是一條比較偏僻的小路,路上雜草叢生,還有密密的樹枝遮擋著,因為行走不方便,所以平日裡少有人跡;不過,順著它下山的話,可以省掉大半的路程呢。
  
  顏水柔揮開擋路的枝椏,草叢的水霧將她素色的鞋面給打濕了,秀氣的眉兒微皺,一心想要趕路,無暇去理會。
  
  唉,都怪自己,看昨晚下了場雨,想著竹林肯定冒出不少春筍,加上全伯最愛吃的就是這個,她才會大清早爬到山上,卻因為筍兒又多又嫩,讓她開心地只顧著採筍忘記時間。
  
  轉過一條清澈的溪流,開春不到一個月,溪水只是捐捐的細流,不過淙淙的流水聲聽來分外動聽,初升的淡淡陽光照入叢林中,射出一道道又直又亮的光芒,將春意盎然的樹林照射得分外美麗。
  
  想著再繞過眼前的陡坡,就可以順利下山回到可愛的小山村了,她的腳步變得輕快起來;看著滿籃的春筍與鮮菇,腦裡思量著要為全伯做什麼好吃的?
  
  嗯,這些都是鮮味,加些肉,可以燉一鍋好湯,讓全伯嚐嚐。
  
  坡下是一潭深水,是由從雲霧山頂流下來的無數條溪水匯成的大湖泊,清晨湖面上彌漫著嫋嫋的白霧,透著冰寒之氣。
  
  她順著湖畔慢慢地走,小心踩過湖邊厚重的綠草,免得被絆倒。
  
  天氣正涼,她卻趕得一身汗,抬頭用帕子拭汗時,忽然被前面一團黑乎乎的東西給嚇得停住腳步,那個,是什麼?
  
  純淨的容顏上佈滿著疑惑與絲絲好奇,站了好一會,確定那個東西不會動時,她才慢慢地移步上前,想要將之看個仔細,難道是受傷的動物?
  
  越來越近之後,她將之看得清楚了,啊,原來不是「牠」,而是個人!而且還是一個半身趴在湖邊,不知是生還是死的人。
  
  緩慢的腳步停了下來,輕咬粉唇,她想著:到底應不應該上前去看個仔細?
  
  本能告訴她不要再好奇下去。
  
  一個在深山湖邊躺著的人,很有可能不會是什麼簡單的人,她聰明的話,就該直接走人,回村裡去報告村長;可是萬一那人沒有死,她就這樣走了,豈不是害他失去活命的機會?
  
  猶豫了一會,天生的善良戰勝了理智,她走上前去,探身往下望。
  
  這是一個成年男子的身軀,由於他是臥趴在草叢中,所以她看不清楚他的臉。
  
  不過,她想,他一定是個有錢人,因為他身上穿著的衣裳,是用精緻到極點的布料與繁複的針法,在在顯示出此人不凡的身價,雖然是低調的黑色,被早春的露水還有湖水給打濕了大半,但也掩不住那一身的貴氣。
  
  打量的目光從頭到肩膀,接著立刻抽回到那烏黑的髮絲之中,那黑亮的髮絲竟然黏著已經乾涸的血跡,一個好大的傷口就這樣大刺刺地呈現在她的面前,她驚訝地倒抽了一口冷氣。
  
  天哪,這個人竟然傷得這般嚴重,頭被打破了,流了好多的血,將肩膀與草叢都染紅了,而他的身上,也到處是一道道的傷痕;她抬頭望了望一旁陡峭的山崖,想著他很有可能是從這高崖上摔下來的。
  
  從這麼高摔下來,那他,還有救活的希望嗎?
  
  伸出纖白的小手,深深地吸了口氣,鼓起勇氣扶住他的肩膀,想要將他從湖裡拖出來翻正躺平;啊,好重,這就是男人嗎?這麼沉重,讓她費了好大一番氣力才將他翻了過來。
  
  凝眸一看,不由得愣住了,竟然是他!
  
  濕潤的髮絲黏在他蒼白的男性面龐,有幾分熟悉,但更多的是陌生。
  
  而她不知接下來該做什麼,將他翻過來之後她才發現,他胸口居然還有一個更可怕的傷口,破碎的衣物下的傷口被湖水泡過已經泛白髮腫;他流了那麼多的血,而且還傷在頭部和胸口,還有救活的希望嗎?
  
  可是一想到他如果已經死了,她的心就立刻緊縮了下。
  
  欸,自己到底在這裡想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麼?現在馬上要做的,應該是確定他到底還有沒有呼吸啊!白皙的小手微顫地探至他的鼻端,感覺到那噴灑在她皮膚上幾不可感的氣息。
  
  呼,一顆心總算暫時落了下來。
  
  沒死,他還有呼吸,不過,如果現在不趕緊將他救回去,只怕他離死亡也沒有多遠了,手指下冰涼的膚觸告訴她,他肯定已經在這濕涼的草地上和湖裡躺了很久,就算不會傷重而亡,恐怕也會失溫致死。
  
  事情緊急,不容她多加考慮,她從內裙上撕下乾淨的裙襬,將他胸口的傷口簡單地包紮一下,再用帕子將他頭部的傷口也勉強包好;然後吃力地扶起他沉重的身體,那巨大的壓力差點讓她站不住腳,重喘著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穩住身子,顧不得放在一旁的竹籃,她攙著他往家的方向走去。
  
  幸好,她不是什麼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從小生活清苦,辛勤工作,讓她擁有比較好的體力,雖然外表看來柔弱文雅,但還是有幾分氣力的。
  
  即便這裡離她居住的地方不算近,她還是咬牙將她扶了回家,一路走來,已經是氣喘吁吁且渾身汗濕,將他扶躺在自己墊著柔軟棉毯的大床之上後,她的腿差點軟得直接癱在地上;努力喘了好幾口氣,才勉強恢復些氣力,坐起身,小心地將他的頭往一旁側去,免得壓到那已經停止流血的傷口。
  
  為他蓋好被子之後,她連忙跑到屋外的廚房,將一直暖在灶上的熱水端進來,打算為他清理傷口,不過,他傷得那麼重,到底能不能救活,還真是未知的事情呢,唉……
  
  ***
  
  洗乾淨傷口,敷上止血消腫的草藥,再用乾淨的布條替他將頭顱包紮好。
  
  雖然羞澀難當,但他一身的刮傷和胸口的傷口若再不處理怕是會更嚴重,只好咬牙為他除下衣裳,將他身上所有的傷處一一處理妥當;全處理完之後,才知道他當胸的那個傷可怕到什麼地步,又深又寬,而他居然還活著,真是……
  
  靈巧的小手忙碌了差不多一整個時辰才弄好,用棉帕將自己不知是緊張還是害羞流出來的汗珠兒擦掉,她長長地吁了口氣;該做的,她都做了,這些草藥與包紮之類的知識,都是她以前跟山裡的獵戶學來的,而藥草則是她從山裡採來的,對止血有奇效,至於他可不可以活下去,那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你一定要活下去,知道嗎?」握住他那寬大的手掌,輕輕地說道,望著那陷入昏迷的臉龐,即便是不省人事,但那天生的貴氣與俊美,怎麼都遮不住。
  
  唉,世事真是難料,想當初與他相遇時,他是多麼的意氣風發又風流倜儻,她當時以為她與他,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再也難有交集,誰想今天在這樣一個偏僻的小山村,他們再次相遇了,而他,竟然還生死未蔔。
  
  命運有時候,真是會捉弄人啊。
  
  「顏丫頭、顏丫頭?」慈祥的聲音在屋外響起,打斷了她的沉思。
  
  啊,是全伯,糟糕,她將他給忘到腦後了,連早餐都沒有幫他做;看看天色,更慘,都到晌午了,真是要不得,竟然就這樣發呆,連全伯回家了都不知道。
  
  羞紅著臉,放下了自己握住他的手,為自己這般大膽而感到心虛,望了望他依然昏迷的俊容,她起身出去應門。
  
  看見她纖細的身影出現在院門口,全伯年邁的臉龐上有著放心的神色,「啊,顏丫頭,原來你在家,今兒一早就不見你的人影,讓我好生擔心呢。」
  
  「對不住,全伯,讓您擔心了。」柔笑著為他打開籬笆圍成的小門,迎著他進來。
  
  「說什麼對不起,看見你沒事,我就放心啦。」性格豪爽的張東全望著這個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姑娘,臉上有著欣慰,走進院裡再跨入屋內,卻被那躺在床上的男人給嚇得立刻變了臉色。
  
  「顏丫頭,這……這是怎麼回事?」天哪,是不是他老了,所以老眼昏花了?竟然看到顏丫頭的床上躺了個男人。
  
  「全伯,他是我今兒一早在雲霧山上救回來的人。」知道自己如果收留一個大男人在家裡,是怎麼也瞞不過關心她的全伯,所以顏水柔直接將今天的事情一一解釋清楚。
  
  聽完她的話後,全伯深深地歎了口氣,「唉,丫頭,我知道你天生心腸好,樂於助人,但是這個人來歷不明,而且還身受重傷,能不能救活都不一定,你留他在這裡,很危險的。」不論是救活還是救不活,都是個大麻煩,再看看他的穿著和所受的傷,這事情恐怕簡單不了。
  
  「我明白。」低下頭來,她又何嘗不知道自己此舉太過冒險?可是,她真的不能就那樣丟下他不管啊。
  
  「那你還……」
  
  「如果我沒有看到,那就沒辦法;可是我遇上了,怎麼可能見死不救?」水眸認真地望向全伯,「我相信全伯碰上這種事情,也不會袖手旁觀的。」
  
  真是該死的,太瞭解他!
  
  張東全愣住說不出話來,沉默半晌,「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要不要先去報告村長?」這事可大可小,還是說一下比較好吧?
  
  「先別說。」她心急地說道:「我們還搞不清楚他的事情,如果貿然報告村長,說不定會給他帶來危險。」
  
  他那般尊貴的身分,竟然會受這麼重的傷躺在山下,其中肯定別有內情,在他沒有醒來之前,她可不敢輕舉妄動。
  
  「可是……」想來想去都覺得不對勁。
  
  「好啦,全伯。」顏水柔上前挽住他的手臂,「有您住在我旁邊,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拜託啦。」
  
  「欸,真拿你這丫頭沒辦法。」全伯無奈地看著那個一臉撒嬌的女娃兒,心軟了,「那把他抬到我家吧,畢竟你一個女兒家,跟一個男人單獨相處就是不妥。」
  
  「全伯,我知道您是為我好,可您瞧瞧他現在的樣子,可以再移動嗎?」
  
  張東全打量了下,自然是瞧見了男人頭上胸口的重傷,還真是不能再動了,不然活命的機會就更微,「那如果他稍微好些,就讓他住到我家去。」
  
  「謝謝全伯。」她甜甜地一笑。
  
  「可惜村裡唯一的那個孫大夫出去行醫,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唉,這小子救不救得活都不知道……」
  
  「全伯,我們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剩下的就只有交給老天爺。」她一定會仔細地照料他,希望他吉人天相。
  
  「你萬事都要小心,一有什麼事情,記得要告訴我。」
  
  「我就知道全伯最好了。」她開心地笑著,「我去做飯,嗯,就做您最愛的山藥燉排骨吧。」竹筍和鮮菇都已經沒有了,乾脆就做別的吧,順便再煮點肉骨粥,等他醒來可以吃一些。
  
  「精丫頭。」拿她沒轍地歎氣,這個小姑娘,心地善良,對長輩又好,從小就特別得他疼愛,讓他想不讓步都難。

  ***
  
  痛,好痛!腦裡好像有一把無比鋒利的刀子在一下又一下地刮著,連肉帶骨都刺痛難當。
  
  全身上下一會兒如同泡在佈滿冰塊的水裡奇冷無比,一會又像被烈火焚燒一樣灼熱難當,他呻吟並輾轉著,想要從中解脫,可是好難好難,他拼命地掙扎也逃不開,稍稍一動,胸口就傳來鑽心地疼,這樣的疼,他從來都沒有體會過,好難受又好辛苦。
  
  忽然,一雙小手輕輕地撫上他的額頭,為他帶來一絲清涼,神奇地撫慰了他的痛苦。
  
  是誰在撫摸他?好柔好軟的手,給他帶來了安撫,他緊皺的濃眉慢慢地舒展開來,一切似乎變得舒爽起來。
  
  朦朧間勉強地微睜眼眸,看見一張溫柔而恬靜的芙顏,拿著帕子很輕地在他的額上輕拭,動作間帶來絲絲涼意,讓他火一樣發燙的身子慢慢地平靜起來。
  
  她是……
  
  來不及說話也來不及思考,劇痛與暈眩再度來襲,他安靜下來,再次沉入黑暗之中。
  
  再度醒來時,一室的明亮與溫暖,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才睜開酸澀的眼皮,印入眼簾的是淺橘色的明亮燭光,眨了幾次眼,等那種刺眼的模糊感覺消退後,他打量著四周;這是一間擺設很簡單的房間,桌上一支蠟燭默默地綻放光芒照亮居室,而房裡沒有別人,只有他躺在床上,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己全身虛弱地連抬動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
  
  為什麼會這樣,頭痛得彷彿有人拿大錘在裡面狂敲,還有他的胸口,每一下呼吸都帶著痛感,身上一絲的氣力都沒有,此時此刻,他虛弱的連初生的嬰孩都不如。
  
  「你醒了?」一道清柔的嗓音在房門口響起。
  
  他費力地抬眸,看見那個溫婉的少女端著盆慢慢地走過來,他皺著眉,為她那幾分眼熟的臉蛋而疑惑,她很像……他隱約中看到的那個女子。
  
  顏水柔一進門就看到他睜開雙眼,她的心立刻跳得飛快,差點聯手裡的水盆都端不住,努力地呼吸幾口才勉強開口,一步步地走過去,既害怕又有些許的驚喜。
  
  看他微微地張唇,似乎要說什麼:「你……」
  
  聞言,她的心提到嗓眼。
  
  「是誰?」
  
  聽見那疑惑的問句,她的心很快地又回落了,帶著幾分失落,他不記得她也不認得她了,也是,像他那麼高高在上的人,對一個毫不起眼的小丫頭又怎麼會有印象。
  
  「我姓顏,顏水柔。」她將水盆放在一旁的小桌上。
  
  「顏……水柔……」
  
  她的名字從他的嘴裡念出來,有一種讓人害羞的怪異感覺,她努力地克制住自己莫名的思緒,道:「真好,你終於醒了。」
  
  「我……」
  
  「你昏迷了整整四天。」她將帕子在水裡擰乾,然後在他的額頭輕擦。
  
  真的好熟悉,他緊緊地盯著她的動作,她好像他朦朧間看到的女子,「是你一直在照顧我?」
  
  「嗯。」
  
  看來,真的是她,「我怎麼了?」
  
  「你受傷了,我把你帶了回來。」幸好他醒過來了,不然她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這四天他一會全身冰涼,一會渾身燙得像火,甚至昨天還一度連呼吸都沒有了。
  
  全伯一直說他可能好不了了,她嚇得日夜守在他的身邊,為他餵藥、換藥、包紮、蓋被和擦汗,所有能做的都做了,但她畢竟不是大夫,唯一會的只有那些還稱不上醫術的手法,這還是偶爾幫助孫大夫出診時積累起來的;再加上因為她爹以前是這個村裡唯一的教書先生,家裡的書,種類還算齊全,甚至還有幾本醫書她曾經看過,所以算是明白一些醫理,但也從來都沒有實踐過,就連藥草,都是她在山上遇到獵戶指給她認的。
  
  這幾天她不斷地祈禱,把他帶回來,如果沒有辦法救活他,她會很難過的,也總算是他命大,又醒了過來;棉帕下皮膚的熱度已經不再燙得嚇人,他的燒退了,這是不是表示他暫時不會有危險了?
  
  「受傷?」他英挺的眉皺起來,似乎不明白,想了很久,薄唇緊緊地抿著,目光銳利地望著她,「我……是誰?」
  
  啊?

匿名
狀態︰ 離線
4
匿名  發表於 2011-9-10 13:15:13
第二章
  
  他失去記憶?
  
  顏水柔坐在桌前,望著他沉睡的臉龐發呆,原本以為在書裡或戲文裡面才會出現的情景,居然真的在現實中出現了。
  
  他醒過來了,卻不知道自己是誰,在她回答不了他的情況下,他的神色非常不好看,但他卻很有自控力地克制住沒有發脾氣;現在他安靜地睡著了,可即便是睡著,他的眉還是皺起來的……他,應該不高興吧,換了是誰都很難開心得起來,畢竟,沒有誰可以接受一覺醒來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那她到底要不要告訴他?
  
  可事實上,她也不是很肯定自己認識的那個「他」是不是他呀。
  
  雖然長相真的很相似,但這世上並非沒有相似的人,而且那個「他」應該在京城,那種煙繁之地,富貴之鄉,又怎麼可能出現在這偏遠的西面,還傷得那麼重從懸崖上摔下來呢?
  
  怎麼想都覺得不太可能,可他又實在是跟那個人太像了,她凝眸望著他,彷彿又回到了她與那個人最初相遇的那一天……

  ***
  
  「喂,小丫頭,過來陪哥哥開開心啊。」
  
  一身酒氣與流氓氣息的幾個男子擋住她的去路,看著這個靈秀的姑娘,心癢難耐,甚至想要動手去摸她那張看起來滑得不可思議的小臉蛋。
  
  「不要。」顏水柔慌亂的小臉上滿是不安與恐懼。
  
  為什麼事情會這樣,一個人倒楣起來,是不是所有的壞事都一齊找上門?
  
  幾個月前爹爹因病去世,她立刻成了無依無靠的孩子,遵照爹爹臨終前的囑咐,她辛辛苦苦地整整走了好幾個月的路,才來到京城,想要投奔多年未見面的大伯,誰想到大伯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搬走了,不知去向。
  
  投親不成,她想著回小河村,自己照顧自己,憑著自己的努力,至少不會餓死;誰知卻會碰上這樣一群無所事事的地痞流氓,被他們擋住去路。
  
  「怕什麼?」帶頭的人涎笑著走上前,抓住她的小手,來回撫摸著,仗著平日裡在京城街頭橫行霸道,無人敢管,況且現在夜色已晚,更加沒人來理這種閒事;他使勁拉著她,想要將這個無意中看到的小美人拖到暗處「爽快」一番,「一會兒哥哥會好好疼疼你的。」
  
  「哈哈哈哈……」身後的嘍囉笑著叫著,想到今天這麼好運,碰上這種上等貨色,都開心得要命。
  
  「放手,放開我!」顏水柔拼命地掙扎,想要擺脫那個男人的桎梏,他好臭,又好髒,讓她噁心得想吐。
  
  為什麼會這樣,他們紫旭國不是號稱最太平的國家嗎?
  
  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尤其是在天子腳下,治安更是好得出奇;這些日子,走遍京城大大小小的角落尋找大伯,她都沒有出任何意外,心裡非常感佩京城的良好秩序,為什麼在打算離開的這一晚,竟然被她碰到這種事情?
  
  「啊,救命,救命啊!」她尖聲呼救著,希望有人可以伸出援手來幫幫她,那個男人的手好噁心,一直在摸她的手腕,讓她全身都僵硬起來。
  
  「不要叫!」男子伸出肥厚的手掌捂住她的小嘴。
  
  該死的,如果讓她的呼救聲引來巡夜的官兵,那他就麻煩大了,尤其今晚還是輔政王爺的大婚,他要是被抓到,那可能連命都沒有。
  
  不過,瞧這身細皮嫩肉的,男人嘴裡不斷地分泌唾液,用力地將她拖往那無人的黑暗後巷,想要私下「解決」她,這年頭,還是有色膽包天的人。
  
  「唔……唔……」被捂住了嘴兒,讓她只能發出模糊不清的聲音,難以抵抗男人天生的力氣,被他一步步往那漆黑的巷子拖去,漂亮的大眼裡充滿了淚水。
  
  天哪,誰來救救她?
  
  眼看離光明的正街越來越遠,她被救的希望也越來越小,淚珠兒一串串地從臉頰上滾落。
  
  不要啊,雖然她不是什麼名門閨秀,但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兒家,如果就這樣被一群豬狗不如的畜牲給侮辱了,她寧願死!
  
  「搞什麼鬼!」一聲男性嗓音突然在他們身後響起,充滿著不耐與怒火,讓所有的人都定住了動作。
  
  顏水柔倏地張大眼睛,有人來了。
  
  「唔……」救命啊!身子被地痞飛快地拉著轉過去,望向來人。
  
  他就站在巷子的陰暗處,看不清楚面容與衣著,但不知道為什麼,所散發出來的懾人氣息讓人心驚膽顫,他周身好像燃起憤怒的火焰,正宣告著:生人勿近!
  
  「喂,小子,識相的就給老子讓開,別礙了大爺的好事。」看清楚那人只獨自一個,帶頭的馬上就囂張起來,呼喝著。
  
  「哼!」冷冷的一哼,帶著幾分不屑。
  
  「你哼什麼哼?」不滿意那個看不清容顏的傢伙高傲的態度,帶頭的吼道。
  
  「真傷腦筋。」男子輕聲歎息著,如同惡魔的低語一般:「論理,這種事情我還真不想管,可是,你們太沒眼了,擋了我的路。」
  
  一個大步,跨出陰暗處,街上燈火將他俊美的臉龐照得一清二楚,年輕的面容上帶著天生的貴氣與傲氣,卓爾不凡,即便站在這窄狹的小巷旁,也難遮那種清雋之氣。
  
  「你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一邊玩兒去,不然別怪大爺不給臉。」帶頭的人大吼道,好事被打斷,心情可真差。
  
  「不給臉?」年輕男子冷哼著,猛地以一種詭異的速度逼近他們,抬手就是一巴掌,直接賞到那人的臉上,「那我給你也是一樣。」他一掌把那人打得退了幾步遠,嘴角流血,臉皮腫起來,那人張嘴吐出幾顆腥氣的牙齒,痛得直叫喚。
  
  「操!」老大被打了,那群嘍囉們立刻圍攻而上,男子抬腿狠狠地一人一腳,將他們踹得摔到牆上,躺在地面上呻吟不起。
  
  「主子。」一道沉厚的聲音在巷子口響起:「時辰差不多了。」
  
  年輕男子低咒著,然後說道:「這些人渣交給你處理。」抬腿頭也不回地往巷外走。
  
  顏水柔怔在那裡,被突然發生的一切給愣住了,明明前一刻她都快要絕望了,可突然出現的那個男子救了她,卻又要走掉。
  
  「等……」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那個救了她的男子跨上馬背,飛奔而去。
  
  而另外一個高大的男子則是安靜地將那些躺在地上的人捆綁起來,抬頭看了看她,「小姑娘,你快走吧。」他還要通知人來把這群不長眼的混蛋給關進牢裡,說完,他轉身走了。
  
  暗暗的巷子,除了她,還有那群被綁的地痞,她不敢久待;被人救了,卻連一句道謝都來不及說,想找到那人,那人又已經不知該如何去找。
  
  想了想那人走的方向,還有他那一身昂貴的衣著,再想到近日京裡都在傳聞輔政王爺要大婚的消息,好像就是在今晚,據說輔政王府就在京城的東面,與他剛剛走的方向一致,有沒有可能,他是去參加婚禮了?
  
  抱著一絲的希望,她往輔政王府走去,她只希望自己可以再遇到那人,跟他說一聲謝謝;不知道該說幸運還是不幸,等她終於走到王府前,卻被衝出來的駿馬給嚇得摔倒在地,然後一抬頭看到的,居然是她在找的那人。
  
  可他卻滿臉陰霾地對她說:「下次走路給我小心點,女人。」然後再度絕塵而去。
  
  從他的跟班的口中她才知道,原來他居然是寶碩王爺的兒子,也就是小王爺了,那麼尊貴的身分,自然不屑於她的道謝,她的謝意完全是多餘的。
  
  可他現在卻渾身是傷地躺在她的床上,該說命運奇妙還是捉摸不定?
  
  當初他救了她,她來不及道謝,今天她救回他,也當是回報他了;可他卻失去了記憶,不再記得自己的身分,那她到底應不應該告訴他?
  
  但她並不知道他的名字,而且以他的身分還受了這麼重的傷,肯定內情不簡單,她如果告訴他,讓一個已經失去記憶的人再度踏入那佈滿危機的地方,會不會等於把他推上懸崖?
  
  她很糾結,而且她也不能百分百肯定眼前的他,就是當初的那個「他」,畢竟那晚他們總是隔得那麼遠,看不分明。
  
  她實在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了。

  *** 
 
  「顏丫頭。」院門外全伯的臉上堆著笑,望著站在園地裡澆菜的女孩,「你也休息一下,小心累壞了你。」
  
  「我不累。」顏水柔放下水杓,走到他身旁,「全伯今天辛苦了吧,快進來坐一坐。」
  
  「不了。」張東全把手上的野兔子拎起來遞給她,「阿磊今天在山上獵了隻野兔,來,剛好給我們加菜。」
  
  阿磊是村裡出名的獵手,脾氣好又有本事,喜歡顏水柔好久卻一直害羞著不敢說,每次都借著全伯送些野味給顏水柔來表達心意。
  
  只是一個害羞,一個又單純,所以兩人到今天也沒有絲毫的進展。
  
  「阿磊哥又送東西來,這怎麼好意思。」
  
  「有什麼不好意思,他身手好著呢,獵隻兔子容易得很。」全伯把灰色的野兔直接塞到她的手裡。
  
  「那麻煩您幫我謝謝阿磊哥。」
  
  張東全隨意地揮了揮手,然後感興趣地問道:「你打算怎麼料理啊?」想到顏丫頭的手藝,全伯立刻流口水了。
  
  「就做紅燒兔肉吧。」
  
  「好好好。」張東全聽得直點頭,顏丫頭就是貼心,他經常在她家吃飯,所以她對他的口味很瞭解,做的菜都是他愛吃的。
  
  「對了,那小子有沒有好點?」
  
  「他這幾天好多了呢,今天還喝了半碗小米粥。」想到他傷口恢復的情況,她就笑得很開心,他醒來不到兩天,身上的傷口已經明顯好轉,看來她的藥草有發揮到作用呢,而且他的身體原本就極好,才能這麼快就有起色。
  
  哼,這小子倒真是命大,「那好,明天就把他挪到我家去吧。」想到一個大男人住在她的家裡,全伯就覺得不放心,畢竟是一個還沒有出嫁的姑娘家,怎麼可以跟男人日夜相處,要是被別人知道了,顏丫頭還要不要嫁人了。
  
  他可是看著顏丫頭長大的,與顏丫頭的爹爹顏文彬是好友,因為自己無兒無女,老伴又早逝,所以他一直將顏丫頭當成親生女兒看待,尤其是文彬走後,他更是不放心這個女孩,一定要照顧得妥妥當當才安心。
  
  可是這丫頭天生心腸軟,喜歡幫助人,現在居然把一個大男人救到家裡來,這成何體統?幸好他們就住在村子最北,背後就是雲霧山,附近除了他們兩家再沒有別的人家,不然顏丫頭家裡住了個男人的消息怕是早就傳得沸沸揚揚了。
  
  「全伯。」她無奈地歎息,「他現在動都動不了,怎麼挪?」
  
  「唉,這小子真是不行,才受這麼點傷,就躺在那裡動也不能動,真是的。」張東全一邊搖頭一邊往自己家走去。
  
  顏水柔微笑地望著他走遠,知道全伯是擔心自己,可她也顧不了什麼名聲之類的,她現在只希望他可以儘快好起來,至於以後的事情,就留給以後再說吧。

  ***
  
  從昏睡中醒來,就看到她微笑的臉,這段日子她經常守在他的身邊照顧他,很奇怪的感覺,每次醒來可以看到她淡淡的笑臉,並不讓人討厭。
  
  「你醒了?」她將放在床頭的湯端過來,「喝點湯吧,我燉了很久。」那隻野兔大部分拿來紅燒,小部分她拿來燉了個湯,現在肉酥骨嫩,湯汁鮮美。
  
  他一直望著她,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懷疑。
  
  「怎麼了嗎?」被他看得不自在極了,她臉蛋有些發熱,這個男人的眼睛像是有魔力一般,漆黑深邃,每次被他盯住,她都有種無路可退的怪異感。
  
  他依舊不語,只是盯著她;終於,她禁不住這樣凌厲的眼神,放下湯碗,「還不想喝的話,就先休息吧。」她起身打算出去。
  
  他皺眉,終於開口,一個字一個字堅定地說:「我要洗澡。」
  
  「啊?」
  
  「髒死了,我要洗澡。」
  
  「可是你現在不能動呀。」他身上原來那套髒掉且破掉的衣服,她已經請全伯幫他換下來,拿了套爹爹的舊衣裳給他換上,每天她還用熱水為他擦臉擦手,又怎麼會髒?
  
  「我不管,我要洗澡。」他受不了身上怪異的感覺,這種感覺是他非常不能忍受的。
  
  「傷口不能沾水的。」
  
  「就算痛死,也不能髒死。」他抿緊唇,冷冷地說道。
  
  他是男人對吧,顏水柔無語地望著他,他怎麼會對清潔有那麼頑強的堅持?她真是拿他沒有辦法了,「好吧,就擦一擦,好不好?你全身上下都是傷,尤其是胸口,洗澡是真的不行,我請全伯幫你擦洗好嗎?」
  
  不想理她,但該死的,他全身上下都軟軟的沒有力氣,只能妥協,他恨這種無力,「現在。」
  
  「全伯在田裡幹活呢,等他回來,我再去請……」
  
  「立刻,馬上……」低吼聲岔了氣,他捂住胸口,太過用力讓他的胸口一陣一陣地疼。
  
  「好好好,你不要激動。」她讓步了,「我去打水來。」迅速地走到門口時,她才猛地想起自己剛剛說了什麼,他要擦洗,可現在這裡除了她跟他,沒有別人,如果這個時間去找全伯,那麼一起在田地裡幹活的人都會知道。
  
  那麼,就只剩下她了,她要幫他擦身體,天啊!
  
  顫顫地端著熱水走進來,看見那個緊盯著她的男人,差點手打結將水盆砸到他的臉上去,只覺心慌意亂,臉頰發熱;放下水盆時,盆裡的水濺了出來,她哆嗦著去擰盆裡的帕子,擰到不能再擰出水來,卻還在那裡死命地絞,不敢動手。
  
  「喂,女人,我的耐性有限。」
  
  他還敢催,還敢催!顏水柔有點小小生氣,氣自己的軟弱無能,也氣他霸道蠻橫,就算失去記憶,可他那種冷冷的語調和高傲的氣質,卻絲毫都沒有減少;看來,他很有可能就是當初她在京城遇到的那個「他」了……顏水柔走上前,將帕子敷到他的臉上,輕柔地擦拭,就算生氣,卻還記得他是病人,不能太用力。
  
  「我要洗頭。」他命令道。
  
  「你的頭髮不能再弄濕了。」她輕聲解釋:「你腦後面有一個好大的傷口,如果弄濕,可能會惡化。」
  
  「就算惡化,也比髒死要好。」
  
  真是的,長這麼大第一次碰到這麼愛乾淨的男人!
  
  她滴咕著,取來綠膏,這是她用山裡藥草自己試做出用來洗頭的東西,氣味清爽,效果還不錯;將水盆移過來,慢慢地將他的身子扶過來,一手托著他的脖子,一手撩水慢慢地打濕他的髮絲,儘量不要碰到他的傷口。
  
  他睜著黑眸緊緊地盯著她,她的手很軟,動作很柔,呼吸間一股淡淡的花香氣味在他的鼻端縈繞,幾縷青絲在她潔白的頰畔垂落,溫柔而甜美。
  
  他很肯定,自己絕對是第一次這樣看一個女子,因為他覺得驚奇。
  
  她的皮膚粉粉白白的,像是透明的玉那般,眼睛水汪汪,嘴唇……視線在她的唇瓣停留了會,然後猛地發現自己身體好像熱起來了,真是,該死的,怎麼會這樣?暗咒著,他趕緊移開視線,不敢再看。
  
  換了兩次水,將他烏黑的髮絲洗乾淨,再用乾爽的棉帕隔開,接下來是更讓她害羞的擦身體了,之前近距離的接觸已經讓她不自在到極點了,現在居然還要解開他的衣物……光是想,她的臉蛋就紅得快要滴血了。
  
  磨磨蹭蹭地再端來一盆清水,擰好帕子,將他的臉、脖子和手臂,所有不那麼讓人害羞的部位都擦得乾乾淨淨之後,她猶豫地站在那裡,低垂臉蛋。
  
  「動作快一點。」他低聲命令:「不然等你擦完,我又受風寒了。」有的東西就算失憶也是改變不了的,比如他的壞脾氣。
  
  顏水柔咬牙上前,伸手將他的衣物解開,前幾天她為他上藥也曾經解過,但那時滿是擔心,根本就沒有空注意到別的,可是跟那時現在不一樣。
  
  他看起來斯文,可身材卻很結實,就算胸膛遍佈大大小小的傷,可那一塊塊的肌肉,還是讓人惴惴不安,她跟他這樣,是不是太有傷風化?她咬著唇,後退幾步。
  
  「你要是敢跑,我發誓一定追出去!」他沉聲說道。
  
  想法被看穿了,顏水柔無奈,只能繼續仔細地為他擦拭,隔著柔軟的布料,感受他的胸膛起伏著,她的動作越來越慢,肩膀、胸膛、腰部,再然後是……小腹。
  
  他的眼眸越發深邃黝黑,緊緊盯著她的臉頰,那裡已經鮮紅欲滴,如同一瓣飽滿研麗的芙蓉,眼眸如水,唇如紅脂,還有那輕咬唇瓣的那點潔白……
  
  「你在臉紅什麼?」
  
  「呀!」他突然出口的話語,還問得那麼直接,讓她嚇得手一震,卻沒想到會掃過一個堅硬而灼熱的東西;她愣了愣,兩人同時低頭,望向她手擱著的地方,他的鼠蹊部。
  
  兩人的臉都猛地漲得通紅,顏水柔彈跳起來,迅速地後退幾步,用力地扭著棉帕,就算再不解人事,她也明白那個地方似乎不是她應該碰的。
  
  「該死的!」他低咒著,臉紅脖子粗,太過激動讓他的胸口又劇烈地疼起來,再加上頭部的暈眩和痛楚,一時之間他只能癱在床上,什麼都做不了。
  
  「你怎麼樣?」見他神情不對,就算害羞也顧不得了,連忙上前詢問。
  
  他努力地深吸幾口氣,感覺到疼痛減輕幾分,立刻怒瞪她,「你這該死的女人,亂摸哪裡!」臉龐還帶著明顯的紅。
  
  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眸,裡面像是有抹火焰在燃燒般,讓她不敢直視,心亂如麻,「對……對不起。」她清澈的瞳眸裡盛著滿滿的無措與驚慌,四下亂看就是不敢低頭望他,嘴唇咬得泛白,那樣子真是楚楚可憐。
  
  他明明心軟了,卻還是要吼:「笨手笨腳,什麼都做不好。」
  
  夠了喔,她又不是故意的,要不要這麼兇?她雖然說是脾氣好,但也不是泥人軟性子,可以讓他隨便捏;可望著他怒氣衝衝的樣子,一向溫柔的她沒辦法大聲地吼回去,只能喃喃低語:「兇什麼兇?自己還不是一樣在臉紅。」
  
  「你說什麼?」
  
  「沒……沒有。」真是恨死了自己的膽小。
  
  「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出來,腹誹是小人的行徑。」
  
  這男人,傷口才剛剛好轉,他的壞脾氣和壞嘴卻恢復得出奇驚人!她抬頭,水眸有著不滿,「你自己還不是一樣臉紅。」明明很嚴肅的反駁話語,卻被她天生綿軟的語調弄得氣勢全無。
  
  不過還是成功地讓某人氣結,「我……哪有,胡說!」
  
  「怎麼沒有?」她晶眸閃動,上前指著他的臉龐,「明明就臉紅了,要不要我拿面鏡子給你照一照?」
  
  「你敢!」他低吼著,捂著疼痛的胸口臉色蒼白,道:「你這個女人,還不是你害的。」
  
  「我沒有……」
  
  「還說沒有。」手指指向那個高高將被子頂起的部位,「要不是你亂摸,會這樣嗎,啊?」
  
  明明是他自己的問題,還好意思怪她!眼眸不自覺地順著他的手往那裡看去,然後突生的勇氣和怒氣都隨著那羞人的地方而暫且消去。
  
  天哪,他那也未免也太……激動了吧。
  
  爹爹留下了一堆書,裡面有幾本醫書,她經常翻閱,大概明白他現在是個什麼狀況;可看書是一回事,親眼見到又是另一回事,她很快地低下頭,臉蛋再度通紅,握著棉帕的手抖了起來,臉上火燙著,完全失去了剛剛突來的勇氣,在看到「那個」之後。
  
  他一直緊緊地盯著她,看到她那漲得通紅的臉,他突然覺得心裡舒服起來,冷哼一聲,又再抱怨:「還不是你害的。」
  
  「我……」
  
  「你傻站在那裡幹什麼?」他眼眸一瞪,「這裡不用你擦,我自己來。」
  
  「可你的傷口……」
  
  「還是你想要自己來?」他斜斜地挑了挑左眉,表情裡帶著幾分邪惡;她被他逗得臉紅得快要滴血,小女子的反抗完全被打擊得七零八落,紅著臉搖頭。
  
  「那還不快點給我擰帕子!」
  
  「喔。」她很乖巧聽話地將帕子在水盆裡揉搓好,遞給他。
  
  他接了過來,望著她愣愣的樣子,唇角微勾,很慢很慢地說道:「你想要看嗎,嗯?」
  
  轟!像火藥在她臉上爆炸,她連忙奪路而逃,行動迅速得像隻驚慌的小白兔。
  
  他忍不住笑了出來,卻因為大笑而牽動頭部和胸口的傷,疼得呼吸一窒,不過,想到她剛剛那種害羞又窘迫的模樣,他實在覺得哪怕是痛死,也是值得的。
  
  不可思議,他居然會覺得她臉紅驚慌的樣子,很……可愛。
  
  那天一直到晚上睡覺,他唇邊的笑,都沒有淡下去。


匿名
狀態︰ 離線
5
匿名  發表於 2011-9-10 13:15:47
第三章  

  他的傷口恢復得很快很好,最開始只能躺在床上一動也不能動,但隨著日子一天、兩天……半個月過去了,他從可以翻身到慢慢地可以坐起來,進步神速,身上其他地方的傷都已經好了,除了那兩個最嚴重的地方,頭部和胸口。
  
  後腦的傷口,最初幾天讓他一直都頭暈目眩因而脾氣暴躁,連想轉動頭部都不行,一動臉色就發白的,幸好這樣的情況一周後就改善了。
  
  因為他的傷口在後腦,顏水柔請全伯幫忙把那裡的頭髮剃掉,所以每次幫他洗頭時,看到那滑稽的後腦,她都忍不住要笑,然後惹得那個男人發脾氣;他的性格很古怪,明明傲慢得要命,脾氣差得要死,卻總是擺出一副「都是她的錯,是她惹到他」的模樣,讓她每次都覺得他生氣的樣子很有趣,可能是她的表情實在太明顯了,反而會讓他更加怒氣沖沖。
  
  不過他是病人,她也不敢太過惹他,只能乖乖任他發火。
  
  至於胸口的傷口,因為離心臟很近,出血太多,所以一度非常危險,不過她採的止血藥草很有用,再加上她後來勤快地幫他換藥,悉心照顧,那足足有四指寬的傷口也慢慢在癒合。
  
  從他可以進食開始,全伯就一直在刀念著讓他搬過去他那邊休養;但每次全伯提起來,她都會莫名地抗拒,總是推說要等他再好一點才行,等到現在他可以在床上坐起來了,她就又說得等到他可以下床走路才可以。
  
  這樣的奇怪心理,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好像就是有些捨不得。
  
  怎麼會這樣呢?她什麼時候開始會覺得跟他相處的日子這麼讓人期待,就算他對她發脾氣,她也覺得他那彆扭的樣子很可愛,她為什麼會……
  
  「你還要包多久?」一聲冷冷的話語,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凝神一看,臉蛋立刻緋紅,「對不起,對不起。」她正在給他胸口的傷換藥重新包紮,卻在包紮的途中走神,把紗布繞到他的腹部都沒發覺,看他上半身被她包得連一絲縫隙都沒有,那樣子實在是……有些好笑。
  
  注意到她唇邊微微彎起的笑,他英挺的眉皺了起來,「你故意的,嗯?」
  
  「沒有啦。」趕緊將纏了他一圈又一圈的紗布解開來,都怪自己在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才會走神。
  
  「你在偷笑,還說沒有?」他臉色沉了下來,對這個小女人真是有幾分咬牙,這段時間她總是在望著他時悄悄地笑,他知道自己現在這個樣子真是蠢死了,一動都不能動,頭上身上都裹滿了紗布,連頭髮都被這女人給……可惡,趁他沒有辦法反抗就對他為所欲為,他真是恨死這種無法自主,也無法行動的無力感了。
  
  「真的沒有啦。」將多餘的紗布剪掉,手指靈巧地在尾端打個結,順利完成包紮任務。
  
  「包得這麼難看還走神,哼。」
  
  他嘴很壞耶,顏水柔無語地望著他,半晌,「你看到我弄錯了,怎麼不早說?」
  
  他一下子滯住,耳根發熱,用力狠瞪她,「是你走神,我為什麼要說?」他用吼聲來掩蓋自己的心虛與心慌。
  
  為什麼不早說呢,他能說他是因為看她看得也走了神,所以沒有發現嗎?每次她陪在他的身邊時,他的眼睛總是會不自覺地盯著她,每一個細小的動作、每一絲微小的表情,他都想要認真地打量。
  
  她的眉毛生得極好,像是用筆細細地描過一般,秀氣十足。
  
  他喜歡看她那雙晶瑩的眼眸,黑白分明,卻又總是被又濃又長的羽睫輕輕地遮掩一半,因為她一直都會低垂眼眸專注於照顧他身上的傷口;他還喜歡看她的嘴唇,嫩嫩的、粉粉的,像是被水潤澤過一般。
  
  她的皮膚非常好,凝脂般的白,還泛著淡淡的粉,看著她時,他都要很努力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手不要去碰觸;纖巧的下巴,潔白的頸項,然後再是……每次看到這裡,他才渾身疼痛地猛然抽回目光,為自己某處的熱與痛暗暗咬牙,這次也不例外。
  
  她在走神,他又何嘗不是?
  
  算了!她吵不過他,乾脆沉默,這個男人脾氣和嘴一樣壞,她柔順的性子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直接認輸比較快,她拿過擱在一旁的藥碗,「現在已經沒那麼燙,可以喝了。」遞過去給他,他卻只是睜眼瞪著。
  
  「怎麼了?」
  
  「我自己怎麼喝?」
  
  「你現在傷口已經恢復了大半,而且又沒有傷到手臂……」
  
  「手一動會拉到傷口。」他冷著臉打斷她。
  
  怎麼會這麼無賴?明明有時她在不他身邊,他自己也可以倒水來喝,可現在卻這樣!顏水柔望著他,真是拿他沒有辦法,歎息著,用調羹舀好藥汁,餵入他的唇內。
  
  他努力控制著唇角不要彎得太明顯,免得被她看到,卻不知自己早已被人看穿。
  
  那眼裡閃動的全是得意之色,真是的,看不出來他是這麼孩子氣……顏水柔一杓一杓地餵他喝藥,他是她見過長得最好看的男人,一個男人長成這樣不知道算不算是罪孽,就算受傷,也無損他絲毫的俊美;因為不能動,這時候的他反而乖乖的,像個大孩子,頭部纏著紗布,臉色蒼白,卻襯得眼眸更加漆黑,有種病態的俊美,看著他這樣,她的心軟得一塌糊塗。
  
  其實他也會害怕吧?一覺醒來後,發現自己完全失去了記憶,不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就連行動都完全要依賴於別人;像他這般心高氣傲的男子,恐怕對失憶這件事的接受程度比任何人都要低,可他對此卻一言不發。
  
  很奇怪,戲文中或是書本裡出現這樣的情況,那種人都會聲嘶力竭地大吼大叫,表達出痛不欲生的情緒,可他卻很平靜地接受了這樣的事實,沒吵沒鬧,甚至在那天之後就連一字一句都沒有提起過;他實在太過安靜了,她反而不敢去問他,不敢問經過這麼多天的休息,他有沒有恢復些許的記憶,不敢問他對以後有什麼計畫?
  
  這種重大的事情,他反而非常沉得住氣,卻又對一些小事斤斤計較,一定要惹得她生氣他才高興;想到這段日子,他的壞嘴常常讓她氣悶,而每每在那時,他嘴角就會露出得逞的笑容,真是,就像個孩子一樣。
  
  他很合作,只要是她端來的藥,他絕無二話地會飲得乾乾淨淨;只要是她來換藥包紮,他連眉頭都不皺一下任由她擺弄。
  
  可偶爾她有事耽擱,請全伯來幫忙時,全伯卻會事後跟她抱怨,說他是他生平遇過脾氣最壞最臭的男人,不配合又難搞;所以經過幾次之後,他的事,她就完全不假手於他人,而他雖然總是會壞嘴地氣她,但對她而言,他還算是很乖的病人。
  
  那種感覺,又來了……他望著她唇邊泛起的那抹微笑,心裡有種莫名的滿足與喜悅,他喜歡這種被她全心全意照顧的感覺,擦洗、換藥、包紮、餵藥和餵食,所有她能做的,不能做的,她都一一為他做了。
  
  他只是失去了記憶,卻並沒有失掉感覺,他們之間,好像有某種默契存在著;他潛在的理智一直在告訴自己,他不喜歡這種古怪的感覺,可他卻不能控制這一切,不能控制自己的眼睛總是要盯著她,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思緒總是會想著她。
  
  她性格純良,溫柔如水,並不是什麼特別美麗的女子,但她唇邊的笑意從來都是清清淺淺,讓人的心脾都隨著那抹笑容而清爽起來。
  
  他記得自己在半昏半醒間,她細細照料的手,又軟又輕;還有那雙大大的眼睛,微笑時,彎起來就像滿天的星光都漾在了裡面一樣。
  
  他喜歡逗她,看她敢怒不敢言的表情,看她如水的眼眸綻出晶亮的光芒;他一定從來沒有這般去看過觀察過一個女子,他望著她時那種感受是新奇的、愉悅的,就算失去了記憶,但有的東西,他就是這麼肯定。
  
  一碗藥,其實花不了多少時間去喝,可是兩人又都走神了,餵的那個動作越來越慢,喝的那個也越喝越慢,於是調羹在他唇邊停留的時間越來越長;可他們的視線卻不自覺地糾纏在一起,他的黝黑和她的清澈,兩兩相凝,無比地曖昧。
  
  他慢慢地抬手,緊盯著她漸染紅暈的臉頰,終於,握住了她拿著調羹的手。
  
  鮮豔的胭脂在她的頰畔泛開,她想要掙扎卻被他握得死死地掙不開,眼兒不敢再與他的對視,慌得低下頭去,可又敵不過自己的心,再度抬眸;他的眼眸像是有魔力般吸引著她,直直地對望,像是要從眼睛裡望到彼此心底最深處般。
  
  他腕間稍稍用力,將她慢慢地拉近自己,她應該要掙扎的,可怎麼都動不了,也輸給他執意要將她拉近的決心。
  
  他的唇一寸一寸地靠近她,近到彼此呼吸的熱氣燙在對方皮膚上,他聞到了獨屬於她的馨香,那是某種花的氣息,他的視線落在她的嘴唇上,那柔軟與溫柔,一直在吸引他、引誘他……
  
  他吻上了她的唇,涼涼的、軟軟的,帶著甜蜜的氣息。
  
  「顏丫頭、顏丫頭!」
  
  聽到外邊的叫喚,她猛地瞪大眼眸,起身驚慌地一把推開他。
  
  「該死的!」他捂著胸口重重地摔到床上,臉色發白,額頭冒出冷汗。
  
  「啊,對不起,對不起。」她手裡的藥碗也握不住地摔到地上,碎了一地,她顧不了那些碎片,趕緊彎下身去查看他的傷口,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剛剛換好的潔白紗布上面又慢慢地滲出血跡,他的傷口裂開了。
  
  都是她的錯!她的眼眸裡帶著點點的水光,「對不起。」
  
  他深深地吸氣,咬牙忍住疼痛;看他痛得臉色越發蒼白,她又心疼又難過,急得眼淚一顆一顆從眼眶裡掉出來。
  
  「你,哭什麼……」他努力了好久才說出話來:「我又沒死。」
  
  「我……」
  
  「顏丫頭,我在外面叫你半天了,怎麼都不應一聲?」張東全推開房門走了進來,看到一地的狼籍還有流著眼淚的顏水柔,立刻大聲地朝他吼道:「臭小子,是不是你欺負她?我就知道,救你回來就沒有……」
  
  「全伯。」顏水柔連忙擦掉眼淚,「沒有,他沒有欺負我。」
  
  「那你哭什麼?」張東全根本不相信,「我就說不能讓他住在你這裡,太不像話了。」
  
  「全伯,是我不小心打碎了碗,又弄裂了他的傷口,所以才覺得不好意思。」她趕緊解釋,免得全伯誤會。
  
  「是嗎?」懷疑地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那個男人,果然看到他胸口越染越紅的紗布,嗯,看來是真的了,還好不是這小子欺負顏丫頭,不然他一定讓他好看。
  
  「先別說了。」顏水柔也看到他胸口的鮮紅,「幫他止血要緊。」她動作迅速地拿來藥草和紗布,將剛剛纏好的紗布再次解開,看到那原本已經收合的傷口又再度裂了開來,她的眼淚忍不住又掉了下來,手兒顫抖著,聲音硬咽:「對不起。」
  
  「我……不想再聽到這三個字。」
  
  「臭小子,你以為自己是大爺嗎?還……」他冷冷地掃過一眼去,張東全渾身一僵,愣了會,隨即張東全又再度瞪回去,「你耍什麼狠?我說了,有我在這裡,你別想指望欺負顏丫頭,我可一直把她當親閨女看待。」
  
  「怪老頭。」他哼道,對這個打斷他的老頭,實在很不耐煩。
  
  「你……」
  
  「好了,全伯,我真的沒事,您不用這樣來回跑地來看我。」對這一老一少她實在覺得很無奈,全伯總是擔心她被欺負,就算在田裡工作還要時不時往這邊跑;而另外一個呢,面對全伯時根本就一點耐性都沒有,說話不中聽,總是惹得全伯跳腳。
  
  「不行!萬一你被欺負了怎麼辦?」
  
  「又沒有親到。」他喃喃低語。
  
  「你說什麼?」老人家耳朵不那麼靈敏,聽不太清楚。
  
  可她聽到了,飛快地抬眸,嬌嗔地瞪了他一眼,帶著些許害羞和薄怒說道:「不要說話,不然包不好。」
  
  他的注意力被她那種帶怒的容顏吸引了,定定地望著她,果然乖乖地沉默了,眼裡只有她慢慢變得粉紅一片的耳殼。
  
  嗯,那裡親起來,肯定一樣甜美……該死的,身體好熱,都怪這個怪老頭!

  ***
  
  因為傷口再度裂開,所以原本的恢復受到延遲,而他的傷口是她再度弄裂的,所以顏水柔無比地內疚,也更加細心地照顧他,足足過了整整二十天,他才可以慢慢地下床走動。
  
  她扶著他一步一步在房間裡面走著,他很努力地讓自己走得更穩一些,一直到額頭冒出了汗還不肯停下來。
  
  「休息一下吧。」她柔聲說道。
  
  「我想出去走走。」透過格狀窗櫺,他望著外面明媚的春陽,眼睛發亮。
  
  「外面有風,你現在不能吹風。」
  
  「我想出去。」他低眸望著她,漆黑的眼裡有渴望。
  
  她心軟了,他已經一個多月都一直困在房裡,換了誰都會悶得要發瘋了,但他從來沒有朝她抱怨過一句或者發過脾氣,他其實,是一個很乖的病人,這麼乖,該有獎賞。
  
  「好吧,不過只能出去一小會喔。」
  
  「好。」他的笑容比外面的陽光還要燦爛,眼睛閃亮,低頭快速地在她頰畔親了一記,抬頭,望著她害羞的表情,他唇邊的笑更明顯,「快,我們出去。」
  
  這是他第二次親她。
  
  那天之後,他沒有再吻她,但他們相互注視的眼神卻越來越膠著,越來越火熱,每次不小心的凝視就會變成長時間的對視,這種狀況他們都無法控制也無力改變,一些陌生的東西正在他們之間生長著,不知名也不明意,卻真實地存在了,他們都可以感覺得到。
  
  她在面對他時,越來越心亂也越來越害羞;而他在望著她時,眼神也越來越灼熱,只要有她在,他就一定會望著她,只望著她。
  
  她好像,喜歡上他了。
  
  扶著他走出屋外時,她猛地明白了這一點,淚水迅速地從眼底湧出來,刺痛了她的眼眶,她悄悄地吸氣,克制住那種要流出來的衝動。
  
  她不可以喜歡,絕對、絕對不可以喜歡他。
  
  先不說他們只是萍水相逢,短暫的相交過後又會分離;光是他的身分,雖然不能完全肯定,但他是小王爺的可能性還是有的,而她不過是一個村野鄉姑,他在以前根本就不會把她放在眼裡,現在受傷了,失憶了,對她有了些許的感覺,可將來他恢復了記憶,會不會認為自己曾經對這樣一個女子動心是很可恥的呢?如果這樣,她會承受不了,真的承受不了。
  
  她最美好的夢想,不過是找一個老實的男人,平平淡淡地生活在一起,種種菜和養養雞,生活自給自足,再生幾個乖巧可愛的孩子,就這樣過一輩子也是一件開心的事情。
  
  她的人生中從來沒有預期過會與他相遇,也沒有想過要攀上怎樣的富貴,她唯一想要的只是平凡的幸福而已。
  
  可喜歡上他,就絕對平凡不起來,哪怕他現在失憶,他也不可能隱姓瞞名一輩子跟她生活在這個偏僻的小山村裡;他的孤傲與這裡完全是格格不入,這一點就連全伯都看出來了,他一直跟她說他的來歷絕對不簡單,問她會不會是惹了個大麻煩。
  
  既然她跟他沒有可能,那麼又何必開始?
  
  怎麼會就這麼輕易喜歡上他了呢?輕易是嗎,其實怎能不輕易,他這樣的男子很難讓人不傾心吧,她望著坐在木椅上,怯意地曬著太陽的男子,心裡又苦又甜。
  
  他雖然脾氣差、嘴巴壞,但受了那麼重的傷卻從來沒有因此而亂發脾氣,成為難伺候的病人;她以前跟孫大夫行醫,見過太多男人因為傷口的疼痛而對家人或妻子破口大駡,甚至還有動手的,加上他又失憶……這種種遭遇,換了別人早就受不了了,可他卻只是暗暗地忍了下來,不遷怒於人;還有每次他看著她的樣子,專注又認真,火熱又執著,這樣的目光,她發現自己並不討厭,反而有些喜悅,歡喜著他是在看著她。
  
  她想要每時每刻都陪在他的身邊,照顧他,甚至他經常嘴壞地逗得她生氣,她都會忍不住要靠近他;她是真的喜歡上他了,短短一個月就喜歡上一個人,太不可思議。
  
  他閉著眼睛,感受到清新微潤的泥土氣息撲鼻而來,陽光照在他的眼皮上帶來暖意,一切都怯意而美好,就連和風都帶著明媚的味道,久違的陽光與微風,久違的大地與樹林,能這樣坐著感受自然的美景,人生又能再有何求?
  
  睜開眼眸,他細細地打量著自己住了一個多月的院子。
  
  他們的房間背靠著一座大山,屋外一片片全是濃郁的樹林和竹林,竹削的籬笆圈圍起來與樹林隔開自成院落;屋舍乾淨整齊,院子寬敞無比,房子是木製的,三間房屋相連,中間那間大的臥房是他一直住的地方,那間臥房還連著一個小小的臥室,她這段日子就住在那裡,離他近,而且也方便照顧他。
  
  寬闊的院子裡,左邊有一口青石砌成的水井,右邊是一大片開墾得整整齊齊的菜地,也用籬笆圍起來,裡面濃綠一片,一隻通體烏黑發亮的母雞帶著一群毛絨絨的小雞在旁邊的青草地上啄著草籽,那些小雞有黑的、黃的還有花的,每隻都圓滾滾又胖乎乎,嫩黃的嘴啄到草根就拼命地往後扯,但明顯力氣不夠,草根從嘴裡滑了出去,牠們圓圓的身子在草地上翻滾一圈,傻乎乎地愣在那裡半晌,好像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那一幕逗笑了他,真是的,就連她養的雞都像她一樣呆呆的但卻很可愛;他轉頭,朝她淡淡地一笑,「愣在那裡幹嘛?過來啊。」
  
  她聽話地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
  
  他望著院前那一片翠綠的菜地,「這些,是什麼?」
  
  「蔬菜。」她努力揮掉那些不愉快的思緒,既然知道不可能,想再多也無益,就單純地享受一下有他陪伴的日子吧。
  
  「蔬菜?」他微皺著眉,望著那茁壯成長的嫩苗,「都是你種的?」
  
  「是呀。」她起身走到那片綠油油的小白菜前,將新長出來的雜草拔掉,「這個是昨天晚上我炒給你吃過,你應該認得吧?」
  
  「怎麼可能?」那看起來就跟一旁的綠草差不多,他怎麼可能會吃草,他又不是牛,「這東西叫什麼?」
  
  他不可置信的表情太明顯,讓她唇角飛揚,「小白菜呀。」抬頭朝他露齒一笑,「原來你連小白菜都不認識。」
  
  他俊美的臉龐立刻窘得發紅,瞪她一眼,「我失去記憶了,記得嗎?」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提到他的失憶。


匿名
狀態︰ 離線
6
匿名  發表於 2011-9-10 13:16:18
第四章

  「是嗎?」她笑了笑,拍了拍手將泥土從手掌上拍掉,在一旁的小桌上拿起一本攤開的書,那是她早上看了放在那裡的,隨意地指了個字,「這個是什麼字?」

  「『靜』字,你當我是傻子嗎?」他生氣地吼她。

  「不。」她柔柔地笑著,「我只是想證明給你看,就算是失憶,知道的東西還是會知道。」

  這段日子的相處,她發現他對一些常識的問題還是分得很清楚,比如他識字,而且明顯是博覽群書,偶爾他躺在那裡無聊時,她會將爹爹留下來的書拿來念給他聽,卻發現他其實是有看過那些書的,而且他看過的,顯然不只那些,他們還經常一起討論書裡的內容,而那些談話更讓她確認了這一點。

  所以他可以知道朝代的更替與歷史的興衰,卻不知道那碧綠的青菜就是小白菜,因為他根本就不認識這個,無關失憶;她的心微沉,這個也進一步證明他很有可能就是那位尊貴無比的小王爺,堂堂一個王爺,知道些史書和「資治通鑒」很正常,不認識青菜也很正常。

  「證明了又能怎樣?」他冷冷一哼。

  「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的身分?」

  「想過又怎麼樣,反正想不起來,何必再想?」他失憶了,沒有過去也不知道未來,這是一個事實,他只能被迫接受——也曾痛苦,也曾難過,但腦海裡一直有一句話在迴響。

  對於無法控制的事情,既然真的無法控制它,那麼就要做到不能讓它反過來控制你。

  所以他努力忽視失憶帶給他的痛苦與空洞,對於一個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的人,他所感受到的絕望任何人都體會不了,但他壓制了這種瀕臨絕望的痛苦,讓自己心平氣和。

  他眼裡閃過的那絲脆弱讓她心疼,無奈地暗自歎息,起身走回房,拿出一套黑色的衣服,「當初我發現你時,你身上除了這套衣裳和你脖子上帶的玉佩,再也沒有別的東西。」她將衣物遞給他,心裡稍稍安定,終於他肯開口談這件事,她正好將這些東西交還給他。

  他打量著這套衣物,她已經洗乾淨了,破掉的地方也仔細地補好,純黑的布料上沒有任何多餘的刺繡,裁剪俐落、樣式簡潔,卻也讓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把衣物隨手擱在木桌上,伸手從衣襟裡拿出那塊玉佩,這可能是唯一可以證明他身分的東西了,玉佩靜靜地躺在他的掌心,澄透碧綠,泛著幽幽的光澤,橢圓的玉石上沒有字,只有一片繁複得看不出圖樣的花紋,他這段時間已經反復看過了無數遍,依舊未能有絲毫的線索供他想起回憶;罷了,既然失憶已成事實,他再想也無濟於事。

  他抬眸望著她,「我想不起來,一點印象都沒有。」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出現在這裡,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身受重傷地躺在山上,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那麼就是他的性命有危險;他身上的傷可不僅僅是摔下懸崖那麼簡單,胸口的那一傷,足以致命,更別說身上其他大大小小的傷口,雖然都不算深,但都是在致命部位。

  有人想要殺他,這可真不是個讓人愉快的結論。

  「你的頭還會痛嗎?」她輕柔地問著。

  「已經不痛了。」她軟軟的語調,撫慰了他內心的焦躁與不安,她總是可以輕易地做到,只需要一個眼神、一個微笑,就可以讓他平靜下來,既然現在他已經失去以前的記憶,那麼就不必再想那些。

  「我看你再過幾天就可以……」

  他突然變得凌厲的眼神,讓她嚇得止住了嘴,可似乎那只是她的錯覺,因為再定眼一瞧,他卻是很平靜地朝她莞爾一笑,「你繼續說。」

  應該是錯覺吧,她放下心,「再過幾天,你差不多就可以行動自如了。」

  他的身子不經意地微側,臉龐望著院外那片青翠的竹林,「是嗎?」

  「嗯,雖然我不是大夫,但也略略學過把脈,你現在的脈象很平和,我想只要再稍加調息就可以痊癒了。」

  「他身體好了嗎?」張東全從竹林裡跨了出來,褲腿上沾染著濕濕的泥土,可步履還算輕鬆,「那正好,今天就可以讓他搬到我那邊去住。」

  原來剛感覺到有人,是這個總礙他事的老頭,他放下心來。

  哼哼,這死老頭,天天念,也不嫌煩。

  「全伯,您回來了。」顏水柔笑著,轉身望向拉開籬笆門大步走過來的老人,「您哪從水田裡回來吧?我去給您打盆水來洗一洗。」

  「不用啦。」他揮揮手,「我一會還要再回去,今兒那些秧苗可都要插上呢,不然就晚了。對了,你剛剛說他的身體好得差不多了,對吧?」摸著下巴上下打量著那個小子,氣色看來真是好很多了,多虧顏丫頭細心照料,「可以走出來,肯定是好了,這樣吧,你一會就搬到我那邊去住,不能總是住在姑娘家裡。」

  「跟你住,哼!」

  「你哼什麼,我肯跟你住你就該偷笑了,臭小子,你以為我樂意跟你一起住嗎?我一個人住更自在……」

  「那就繼續自在啊。」

  「如果不是擔心顏丫頭……」

  「要怎樣早就怎樣了,還等現在?」他輕輕地挑起眉,有著幾分挑釁地望著全伯。

  「你這樣講是什麼意思?臭小子,你是不是欺負……」

  「全伯,你們不要吵了。」顏水柔頭痛地揉了揉太陽穴,「不然這樣好了,旁邊不是還有一間屋子,收拾一下他可以先住過去,而且離得不遠,我照顧他也方便。」

  那間房子是她爹爹以前的私塾館,因為爹爹是村裡唯一的私塾先生,當初也是怕她不方便所以私塾並沒有設在家裡,而是在隔壁再建了個房子,後來因為爹爹過世,那邊就空下來了,不過因為她經常去打掃,所以還是很乾淨的,裡面床鋪之類的東西都還齊全,也算方便。

  「可是……」張東全還是遲疑著。

  「你要是覺得不好,那我就繼續住在這裡,反正我是無所謂的。」他嘴角微勾,隨意說著。

  「那怎麼可以!喂,小子,就這麼說定了,今天你就搬到私塾去住,不准再拖。」都可以下地走了,如果還跟顏丫頭住在一起,那還了得。

  ***

  雖說已經搬家,但其實區別並不是太大,顏水柔每天還是會過來給他送飯和送藥,在她的悉心照顧下,他的傷很快就完全好了,行走跑跳都不是問題。

  今天天氣很晴朗,他站在籬笆外看她為蔬菜澆水,好奇地問:「這個每天都要澆水嗎?」

  「對呀。」澆水過後,碧綠的菜葉越發鮮嫩,格外討喜。

  拉開門,望著那一叢一叢綠得發黑,像草一樣的東西,「這個又是什麼?」

  「這是韭菜。」她很有耐心地解釋:「這個可以拿來包餃子喔。」

  他蹲下來扯了一根放到鼻端一嗅,立刻嫌惡地皺眉,「一股怪味。」

  那個表情帶著幾分孩子般的稚氣逗笑了她,「韭菜的益處很多呢,吃了對身體好。」她彎身拎起木桶往水井邊走去。

  他伸手握住桶沿,「我來幫你。」

  「不用了,你身體剛剛才好,不能做粗活。」

  「然後讓我看著你辛苦地提水?」他微皺眉毛,望著她的手,「放開。」

  口氣硬硬的、凶凶的,她一愣,很聽話地鬆開了手,望著他提起木桶往井邊走去,她明明應該生氣的,因為他態度太差,語氣太壞,可心裡卻莫名地有點甜。

  他不想她太辛苦呢……其實,他也並不算太難搞,不是嗎?望著他穩健的步伐,她唇邊的笑更深,真好,他的身體都恢復了,不必再病懨懨地躺在床上。

  可是很奇怪地,他為什麼站在井前一動也不動?她走上前,「怎麼了,不是說要提水嗎?」

  他白皙的臉龐有些微地發紅,抬頭瞪向她,像是很不情願地一字一句地問道:「這該死的水要怎麼提上來?」他觀察了半天,都沒有弄明白怎麼把木桶放到那麼深的井裡去。

  她怔了怔,然後努力地想要克制住自己唇邊的笑,卻發現很失敗,她的唇角總是不自覺地往上彎去。

  「你敢笑!」被取笑了,而且還是被她取笑,他的臉龐更紅,可表情卻越來越冷。

  她很勉強才從嘴裡擠出話來,彎身從井轆轅上拉過粗繩綁在桶上,然後將木桶扔到井中,再示範怎樣可以從井裡打水上來,在「嘰嘰咕咕」的木繩纏繞聲中,一桶清澈清涼的井水慢慢地被提了上來。

  「這樣就可以了。」她抬眸望向他,頑皮地再加了一句:「很簡單的。」

  他氣結,那句話很明顯羞辱到他了,他臉色更難看,眼神兇惡地瞪著她,臉上的微紅一點都沒有褪,半晌,咬著牙開口:「女人,你是故意的,對不對?」

  這回她終於忍不住了,趴在井邊笑得直不起腰來,一想到他站在井旁一臉窘迫地對她說不知道該如何提水,那模樣實在是又可愛又稚氣,偏偏他的脾氣卻又那麼傲慢,這種強烈的對比更是讓她止不住笑。

  「你再笑,看我怎麼收拾你!」他臉色更難看,被她取笑心情很糟糕。

  她從臂間抬眸望著他,臉上的笑意未減。

  他的呼吸猛地一窒,就像被一記重重的拳頭擊中小腹般,只能望著她,她笑起來的樣子,燦爛得連這春天的陽光都自愧不如,眉眼彎彎,唇邊兩隻小小的梨渦顯得調皮而純稚;他緊緊地盯著她,一絲一毫都不願放過,眼神變得灼熱無比,純黑的眼眸有一抹跳躍的銳光閃過。

  顏水柔頓住,一抹不自在自她心頭升起,像是感覺到什麼,她鬆開握住井搖的手把,迅速地往後退。

  可還是太慢,他伸手一把摟回她,將她抱進懷裡,低下頭去。

  「砰」的一聲巨響,那只木桶失去支持,筆直地掉入井內,但他們都已經無暇顧及。

  最初他只是在她的唇瓣上反復地摩挲吮吻,但在一個不經意間,舌頭舔過,他似乎找到了某種訣竅,壓住她的唇,在她分開嘴唇之後,他的舌便直接探了進去。

  毫無技巧又毫無溫柔可書的一吻,又深又猛,他的嘴帶著原始的炙熱與狂野,帶著青草的清爽氣息,笨拙而生澀地與她的舌摩擦。

  隨著那種曖昧的摩擦,她的心跳得飛快,腿兒也變得虛軟無力,手不自覺地摟住他的脖子免得直接軟倒在他的懷中,他的手臂強壯而有力,抱起她,將她揉入他懷裡,她綿軟的胸緊緊地壓在他的胸前,小腹感覺到某種原始的硬挺與勃動。

  清脆的鳥鳴,微風吹過竹林時帶動的竹葉刷刷聲,似乎都在遠去,也似乎都已經不再重要,她全部的世界只有這個抱著她吻著她的男子。

  這男子用他的嘴和他的舌頭,對她放肆,對她逾矩,可她卻只能顫抖,從身到心都在因為愉悅而顫抖著,她喜歡他這樣吻他,喜歡與他唇齒纏綿、相濡以沫。

  當她試探性地用自己的舌去微微勾弄他的舌,他身子猛地一僵,那一瞬間,他手臂緊得像是生鐵般,將她牢牢地箍在懷中,她喘息著與顫抖著。

  他鬆開她的唇,望著那鮮豔濕潤的唇瓣,眼睛炯炯發亮,銳利得像是要把她吞下去般。

  而她軟在他的懷裡喘不過氣來,模樣很是楚楚荏弱,眼眸晶亮、眼神如水,唇上都是他的男性味道,一種陌生卻又讓人心跳的味道;她那樣的表情和那樣的神態,讓他怎麼可能平靜得下來,低頭準備再度吻上她。

  她抬指擋住他的唇,很低很氣弱地道:「不要。」他唇上的潤和熱,燙得她差點要鬆開手。

  他漆黑的眼眸裡閃過不悅,眼眸微瞇,「為什麼不要?」

  「我們這樣做……是不對的。」

  他眼裡閃過一絲不屑與傲氣,「什麼是對,什麼又是不對?」

  那傲慢的表情殺傷力太強,她完全不是對手,吞咽了好久才勉強說出話來:「男女授受……」

  但他直接伸手拉開她的手,用唇堵住了她未說完的話語,那種暈眩的感覺又抓住了她,她的腳兒再度感到虛軟,有一種踩不到地面的虛浮感。

  他的舌越來越靈活也越來越熱,那種熱從他的唇竄入她的唇內,再順著身體一路往下竄,她小腹泛起古怪而空虛的疼痛,甚至她的整個身體都因為某種未知的渴求而隱隱作痛起來。

  吻不夠,再怎麼吻都覺得不夠,他不斷地將她抱得更高,更緊,更貼和自己,嘴唇在她的唇上反復流連,越吻越深卻還是不滿足,身體疼痛著、叫囂著,欲望兇猛地像是要衝破桎梏而出,他一隻手撫上了她飽滿的胸部,沉重地揉捏。

  「唔,不要……」她在他的嘴裡狠狠地抽了口氣,掙扎起來;他粗喘著,不情願地鬆開她的唇,她的手用力地推開他依舊撫在她胸前的那隻手,激烈地掙扎,「放我下來。」

  她那裡綿軟得不可思議,他真想將她剝光,好好地摸個夠、親個夠,可這對她來說太過了,他今天已經太過了,他明白的。

  重重地歎了口氣,他將她放下來。

  她的腳一踩到地面便無力地像是踩在了棉花上,這個男人的吻跟他的人一樣,對她的影響力實在太大,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找回些許力氣,她迅速地後退幾步,臉頰豔紅如脂,「你、你怎麼可以……」

  他懶懶地靠在井邊,輕柔地開口,低沉的嗓音如同愛撫一般:「你喜歡的。」

  「我才沒……」她的臉蛋紅得不能再紅了,眼眶也微微發紅,有點委屈又有點害羞,更多的是不知如何是好的無助。

  「難道,你不喜歡,嗯?」他的話刻意說得很慢,最後那個拖長音調的字,讓她耳根發熱,心跳更快喘不過氣來;原來以前他的那些逗弄都還是輕微的,他原來可以這麼壞、這麼壞,壞得讓她又羞又無奈,她真是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顏水柔。」他輕輕地喚著她的名字,「告訴我,你喜歡嗎?」

  她的名字從他的唇內吐出來,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她的心底最軟的地方溫柔地滑過,給她帶來一陣陣的顫慄,「我……」

  他斜斜地挑起左邊的眉望著她。

  「喜歡的。」望著他,她承認了,那三個字從她唇內說出來,既輕又重,她雙肩洩氣地垂下,無法說謊,也沒有辦法違背自己的心意。

  她喜歡他的吻,喜歡他抱著她,喜歡他的眼裡只看著她一個,哪怕只是短暫的時光,她也喜歡,而她知道自己的喜歡太明顯,聰明如他,肯定早就已知曉。

  喜歡的、喜歡的、喜歡的……

  一直到這句話從她嘴裡說出來,他才知道原來自己有多麼期待她的回答,本以為是無心之問,卻原來自己一直盼著等著她的這句喜歡;聽到她親口承認,那種喜悅簡直無法形容,滿滿地盈滿在心間,這麼長久以來,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一種平和而滿足的喜悅。

  如果失憶受傷可以換來與她的相遇,那麼,是值得的。

  他眼裡慵懶的光退去,一抹微笑在他唇邊漾開,他走近她,伸手摟她入懷,如歎息般很輕很輕地在她的耳邊低語:「我也喜歡。」

  懊惱、後悔和失落……各種情緒都從她的心中退去,他的話語讓她忍不住顫抖起來;再次被他擁入懷裡的感覺太甜蜜,他胸膛好溫暖,他抱著她感覺又太過美好,美好到此時此刻她不去想那些橫亙在他們中間的現實,只想單純地想著他,跟他在一起;她乖巧地依偎在他的懷中,慢慢地閉上眼眸,唇邊緩緩勾起一抹動人的微笑。

  原來他們都喜歡。

  ***

  有情人的世界,再冷的天氣都是暖的,再陰霾的天空都是藍的,再樸實的生活都是甜蜜的。

  自從那一吻之後,他總是時不時地將她抱入懷裡親吻,一直吻到她喘不過氣來,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放開她,等她千辛萬苦地調均呼吸,激情風暴又會再度來襲。

  房間、樹林、院子、還有籬笆門邊,到處都留下他們熱烈擁吻的記憶,只要一有機會,他就會急切地將她擁入懷裡肆意地親吻著。

  她又香又軟,又嬌又嫩,抱著她,他怎麼都捨不得放手。彷彿她是最甜蜜的野生蜂蜜一樣,一定要舔盡了化入唇內他才饜足。

  他的吻狂野又灼熱,她抵擋不了這麼強烈的情潮,只要他的手一碰到她,她所有的矜持和理智都悉數化為烏有,沉醉在他的懷裡。

  相吻相愛的感覺好甜,甜得發膩,可還是願意吻,怎麼都吻不滿足;可他越來越不老實的手,也讓她意亂心慌不已,每次甜蜜地親吻時,她還要分神去阻止他肆意撫摸的手掌,這次依舊也不例外,「不要這樣。」她芙顏緋紅地拉扯他的手,想將他的手從自己的肚兜里拉出來,他真是越來越過分了,手也越來越壞。

  「柔兒,讓我看一看,嗯?」

  看?她的臉蛋更紅,拉扯他的力氣也更大,「你瘋了,全伯還在等著……啊!」他指尖使壞地一捏,讓她既痛又麻,身子直接軟在他的懷裡。

  「你不乖,竟敢提別人。」

  他太壞了,她完全不是他的對手,眼眸瞪著他,卻因為氣質太過柔弱而氣勢全無;他的手在她的胸前一緊一鬆地揉搓撫摸,她身子又酸又軟,提不起絲毫的力氣去反抗他,但她又覺得委屈,眼睛瑩瑩如水,淚意迷蒙。

  「好了,好了。」他受不了她那種楚楚可憐的樣子,彷彿被他欺負得好慘,他每次看到她這樣的表情都會心軟投降,「我不動了,可以了吧?」

  「那你的手……」不動,可他的手還握著她的……她清晰地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還有指尖的力度,這實在是……

  他無奈地歎息,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依依不捨地抽了出來,惋惜不已;抽回手掌,他眼睛不自覺地望著掌心,回味著剛剛指尖那種粉嫩滑膩的觸感,實在太過美好,真恨不得就這樣把她所有的裙裳都褪掉,將她全身上下都看遍舔遍。

  嘶,該死的,他的下腹脹得好痛,他真想……

  「顏丫頭,你們進去看個櫃子到底要看多久?」

  這該死的怪老頭,到底是有多煞風景?

匿名
狀態︰ 離線
7
匿名  發表於 2011-9-10 13:17:04
第五章

  張東全從院子裡傳來的喚聲,惹來他不悅地皺眉,「這老頭怎麼不去種田?」聲音裡是全然的不滿,整天就知道破壞他的好事。

  「不要這樣講,全伯的秧苗都已經種下去了,現在比較有空。」她紅著臉整理好被他扯亂的衣裳,手兒慌得一直在哆嗦。

  「要不要我幫你,嗯?」他靠在牆上,怡然地欣賞著她的手忙腳亂,覺得她可愛到不行,而她嚇得差點把盤扣給扯下來,真是的,嬌嗔地瞪他一眼,穩住心神繼續整理。

  她的那一眼,讓他有一種魂都飛了的感覺,難得露出的嫵媚風情,他呼吸急促地望著,渴望著再次將她拉入懷中。

  那種饑渴的眼神她再熟悉不過,每次他那樣看著她,接下來就會不顧一切地把她拉進懷裡,但現在絕對不可以,她趕緊伸手拉著他往臥房走,推著他走到一個看起來舊舊的櫃子面前,「你快看一看,我們要趕緊出去,不然全伯又要擔心了。」

  「嘖,他真是瞎操心,你早就已經是我的……」

  她慌得抬手捂住他的唇,「你小聲點。」真是的,這男人就是口無遮攔,萬一讓全伯聽到,這天還不翻了過去。

  誰知他卻無恥地伸舌舔她的掌心,羞得她立刻收回掌心,她還是比較喜歡那個傲氣可愛的他,現在這個帶著幾分邪惡的男人,她完全應付不來。

  「到底要看多久啊?你們再不出來,我就進去了。」張東全的聲音非常有穿透力地響起。

  「來了來了,你這老頭真沒耐性。」害他什麼事都做不了,他牽著她的手往屋外走去,在跨出門的瞬間,容忍了她迅速地甩開他的手。

  「真是的,你這臭小子,你以為我整天閒閒沒事做,時間很多嗎?」張東全雙手叉腰站在院子裡,身邊放置著許多木料,「如果不是為了顏丫頭,我才懶得理你。」

  「不理最好。」他冷哼著,一臉無所謂。

  他就是這樣子最氣人,張東全每次都被他高傲的模樣給氣得鬍子都要抖起來,「你……」

  「全伯,對不起。」顏水柔立刻上前安撫:「他不是有心的,您不要跟他生氣。」趕緊轉移話題:「這些木料都是要拿來給我做櫃子的嗎?」她家裡的大木櫃太舊壞掉了,已經不能再用,本來打算去鎮上的市集買一個,可全伯說沒有必要浪費那個銀兩,做給她就好。

  全伯當年可是他們小河村頂尖的木匠,做出來的家俱和器物又精巧又結實,後來因為年紀大了眼力不太好,才沒有繼續做;可是做木工活很費眼力,她不願意讓老人家勞神,兩相僵持不下的時候,他走了過來,說乾脆讓他來做。

  他來做?她跟全伯都愣住了,他會做嗎?

  所以現在的情況變成了她的櫃子由他來做,而全伯負責教他,剛剛就是全伯回家拿木料,而他們去她房裡看一下櫃子的模樣,好心裡有個底,可他卻一進房就把她壓在牆上……

  「你這小子十指一看就不是做這種活的料,我看還是別浪費我的時間了。」張東全望著他那雙修長的手,嫌棄道。

  「浪不浪費不是你說了准。」他上前幾步打量攤了一地的木料,「廢話少說,開始怎麼做?」

  哼哼,看來蠻有決心的,張東全拿起鉋子扔給他,伸腿踢了踢腳下的木料,「你先把這塊料刨平刨光。」他聽著話,穩穩地接過那個奇怪的工具,打量了一番,然後默默地拿起那塊木料,研究著怎麼下手,「臭小子,把木料放在這裡,這樣……」雖然口氣不好,但張東全還是一步一步開始教他怎麼做,而他則一反常態,既沒有頂撞也沒有不耐,只是沉默地按老人的吩咐開始做他從未接觸過的木活。

  三月的暖陽下,一老一少站在那裡,表情都認真而專注,空氣中飄浮著一股木料的清香,一卷卷的刨花從他的動作中翻飛出來,最初很慢且粗糙不均勻,漸漸地,在全伯的不斷嘲笑和指正聲中,那一片一片飛卷的刨花像剝落的花瓣一樣,從他的動作間飄落,又輕薄又美麗。

  他很認真,無比地認真,因為他在為她做事,這種畫面太美,美得讓她感動,不由自主地微笑起來,真希望這種平靜的日子可以一直持續下去,她的身邊有愛操心的全伯,也有傲氣卻體貼的他,有這一老一少的鬥嘴吵鬧,也有他與她的甜蜜溫馨。

  如果這樣的日子可以再長一點,再久一點,就好了。

  ***

  連續工作好幾天,所有的木料都已經刨光,平整地擺放好,在張東全的指導下,他學會怎麼將那些木板和木條精巧地拼接起來;可他也發現了自己有學不會的東西,那就是「雕花」,不論怎麼努力,他雕出來的花紋總是奇形怪狀,醜陋不堪,所以他後來乾脆簡單地雕上幾道起伏的波紋權當是裝飾。

  那只堅實的大木櫃,到今天總算是基本完工了。

  老頭雖然不識趣,總是煞風景,但不得不承認他的手藝真的不錯,這麼一個又沉又大的櫃子,居然一顆釘子都不用,全都利用木料自然地鑲嵌,穩固又結實。

  而他也學得很好,時序濃春,太陽越來越暖和,他做得滿頭大汗,乾脆把衣裳褪下,光著胸膛進行最後的步驟。

  「嗯,你這個臭小子還不算太差,做得倒還像模像樣,看來是我教得好,嘿嘿。」雖然不想誇他,但他真的做得很不錯,甚至好得出乎張東全的意料之外,他的聰慧程度,遠遠超出全伯的估計,所有的東西,除了雕花以外,只要講一遍,他就可以做得很好,簡直就是一教就會,學習速度之快讓全伯都嚇到了,不過,這不可以說出來就是了。

  「那是我聰明有天分,關你什麼事。」這幾天這老頭一找到機會就使勁嘲笑他,尤其是發現雕花他怎麼都學不會之後,那更是變本加厲,今天這幾句似誇非誇的話,也絕對不是什麼其心的稱讚。

  一句話,很順利地再度將張東全氣得眉毛直抖,真是的,這小子嘴太壞,每次都可以把他氣得想破口大駡,天知道這幾天的相處,有多少次被他氣到在發飆的邊緣。

  「全伯,天氣熱,我給你們倒了一壺……呀!」從房裡出來的顏水柔,看到某人大剌剌裸露在陽光下的胸膛,羞得差點將手裡的水壺砸到地上,趕緊低下頭轉過身子。

  「喂,臭小子,你還不快點穿上衣裳。」保護欲十足的張東全立刻對他怒目而視,而這次他沒有反駁,很爽快地將衣服套好。

  顏水柔深吸了好幾口氣,想將剛剛眼裡看到的景象給抹掉,但是好難。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他沒穿衣服樣子,以前他受傷時,她天天給他換藥擦拭,可那時她滿心裡只想著如何照顧他的傷,根本沒有絲毫的歪想,而且那時的他,也沒有吻過她……

  但現在不同了,他們之間不再像當初那般單純,他教會了她動情的滋味,再度看到他裸身,那種感覺已非她的理智可以控制。

  雖然只是短暫的一瞥,但明亮的陽光下,他的身體被映照得清晰無比,不是黝黑的皮膚,而是非常白皙卻又不會給人文弱感的膚色,那種自給他添幾分俊逸的感覺,他身上總有一股貴族般的氣質,哪怕是失憶也未減分毫,那是從小就養出來的,無法抹滅的東西。

  他的胸膛肌肉結實而勻稱,在明媚的陽光下,每一塊肌肉都閃閃發亮,尤其是他因為工作而出汗,汗水黏在皮膚上……

  天哪,停!她現在怎麼可以這個樣子,滿腦子都是他吻她或撫著她的樣子,當她發現自己甚至想將臉蛋和嘴唇貼到那充滿汗水的胸膛之上時,她簡直驚慌地想拿手裡的杯子直接砸自己的頭,看這樣可不可以讓自己清醒一點。

  而他望著她頰畔的那抹飛紅,眼神炙熱。

  該死的,如果不是那個礙眼的老頭矗在這裡,他早就把她抱進懷裡放肆地親吻了,他想舔遍她那小巧的下巴,想將她的耳珠含在齒間啃舐,想讓她微微地抬起下巴,這樣他就可以將臉龐埋進她充滿馨香的頸項間,好好地親吻她細嫩的脖子,他還想……

  「我說顏丫頭,你現在年紀也不小了,過了年就已經滿十七了,是時候考慮一下自己的終身大事啦。」響亮的聲音,同時將兩個思緒不知道飄遠到何方的人喚了回來。

  顏水柔明白過來全伯說的話,立刻羞得低下頭去,「全伯,您為什麼講這個?」

  「你爹爹臨終時雖然沒有把你託付給我,而是讓你到京城去找你大伯,但現在你大伯找不到,我得代替你爹照顧你。」

  哼,為什麼講這個?他眼花可是心裡明亮,這個臭小子看顏丫頭的樣子簡直就是恨不得把她直接吞到肚子裡去,他不得不防。

  「女兒家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麼?當然是終生大事,我瞧著阿磊人很不錯,性格老實又本分,還有一身的好本領,待人溫柔體貼,你看他怎麼樣?」

  「全伯。」當著他的面全伯居然說這些,顏水柔慌得不敢抬頭去看某人的臉會有多難看了。

  「你以前不是說想要找一個身強力壯,可以一起種田種菜的丈夫?我看阿磊就很不錯。」

  關鍵是阿磊喜歡顏丫頭,又是從小在一個村裡長大的,所有的底細都清清楚楚,多讓人放心哪。

  「我沒有……」她快要羞憤而逃了,那是當初被全伯問煩了,她隨口說的,哪裡是真的,居然在他面前提了出來,還身強力壯,天哪!

  「我覺得阿磊的條件好,跟你又般配……」

  「怪老頭,你只顧著聊天,這櫃子還要不要做?」冷冷的聲音打斷了全伯的熱情介紹。

  「臭小子!」全伯生氣地說道:「沒看到我有正經事要忙嗎,你吵什麼吵?」

  「我是怕你再說下去,連媒婆的飯碗都要搶走了,不過想想,你去做媒婆其實也很適合,一樣囉嗦和不識趣。」

  壞嘴,真是張壞嘴,全伯氣得渾身發抖。

  「好了,不要惹全伯生氣。」顏水柔倒了一碗涼茶遞給他,再拿出乾淨的棉帕給他,誰知他居然耍賴直接將頭低下,她好氣又好笑地抬手,將他額頭的汗輕輕擦掉。

  他們之間的那種親暱很自然地流露出來,全伯警戒地皺起眉,感覺不太好,「臭小子,咦,總是叫你『臭小子』,你連個名字都沒有,失憶到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了嗎?」

  她的手猛地一僵,擔心地望著他,生怕他冷下臉來,誰知道他卻無所謂地朝她笑笑,淡淡地掃了一眼全伯,「既然是失憶,又怎麼會記得自己的名字?人老了記性不好可以理解,誰知道連腦子都……嘖嘖。」

  不氣,不氣,不能被他氣到!全伯努力了好久,這才按捺下脾氣,「既然不記得名字,就取一個呀,在這裡兩個月了,連名字都沒有,居然也就過了這麼久。」

  顏水柔見他毫不介懷,也就放下心來,想到全伯說的,她也不由得莞爾……是呀,他在這裡住了整整兩個月,他們居然都沒有想過要給他起個名字,平常全伯都是「臭小子」、「臭小子」地叫。而她,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叫他的名字,每次看到他,都羞得叫都不敢叫。

  「名字什麼的隨便。」反正取來取去,都不是他原來的名字。

  「那乾脆就叫你『阿力』吧。」全伯臉上的笑容很燦爛,「看你身體結實,力氣也不小,就叫阿力,又簡單又好記。」

  「全伯,這個名字不好吧。」顏水柔傻眼,這名字實在是有點「俗」,跟他的身分還有氣質完全不搭呀,他會答應才怪了。

  阿力?這是什麼見鬼的名字?

  他眉頭微皺,看到全伯笑得那麼開心,就知道他是故意的,不過,「你不是說過要找一個身強力壯,可以一起種田種菜的『丈夫』嗎?」方才全伯說過的話在他腦中閃過,他嘴角勾起一抹輕笑,「好吧,就叫這個名字。」他想,他會很喜歡這名字背後的涵義的。

  丈夫,這個稱謂聽起來可真不錯,不是嗎?

  這回傻眼的換成了全伯,這小子不會是氣傻了吧,啊?

  ***

  雖然是第一次做木工,但他的手真的很靈巧,眼光不俗,做出來的東西簡潔又大方,光滑的木板還被他細細地刷上一層透明的油,既漂亮又保持了原木的色澤;她看到那張完成的大木櫃時,感動不已,它的每一分每一寸都有他的用心在裡面,她感受得到。

  「喜歡嗎?」望著她充滿喜悅的臉蛋,他心裡的滿足戚一樣那麼地強烈。

  她飛快地點頭,低頭看到他原本修長完美的手指,因為刀具器物的摩擦而帶著傷痕,她又滿足又心疼,「謝謝你,我好喜歡。」

  她喜歡就好,他唇邊的笑意更濃,「怪老頭說還要教我做桌椅、板凳之類的東西,做好後我就可以拿到市集上去賣掉,這樣還可以賺些銀兩。」

  「你不需要做這個……」

  「我是男人,我不能靠女人養著。」他望著她,神情再認真不過。

  失憶之前的他是誰,對他來說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他生活在她的身邊,他想要照顧她,而不是花她的錢讓她來照顧。

  「我不介意。」

  「可我介意。」他握住她的手,低下頭親吻她的手指,那裡並不柔嫩白皙,而是帶著寫微的粗糙薄繭,讓他心疼,「我想用自己的雙手賺錢,讓你生活得更舒服,不必辛苦;雖然現在我很多事情都不會做,但我會努力。」

  真是不能再感動更多了,她眼裡盈滿了淚水。

  他雖然偶爾很孩子氣,但內裡他就是十足十的男子漢,不依靠別人且內心強大,哪怕是落了難,都還保有自己的錚錚氣節,這樣的他,又怎能不讓她心動?就算明知不應該,但她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

  她伸手摟住他的腰,臉蛋埋入他的懷裡,輕輕地低語:「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太好了,好到讓她想流淚。

  「還不夠好。」他抱緊她,低頭在她的髮間輕吻,然後抬起她的下巴,嘴唇擦過她的唇瓣,「我想要更好,好到可以……」擁有你。

  那三個字被他吻在了彼此的唇內,而她第一次這麼急切地想要迎合他、回應他,她攬住他的脖子,更緊地貼在他的身上,任他吻也任他抱。

  不在乎了,她什麼都不在乎了!身分、地位、禮教、矜持……此時此刻她都想要完全拋開,只想要親吻他,想要感受他的體溫和他的一切。

  一個吻可以既讓人發冷又讓人發熱,讓她如此熱情又如此虛弱,他們相吻的感覺實在太過美好,美好到她想要落淚。

  她的腰非常纖細,不堪盈握,他抱起她直到她的小腹抵在了他疼痛不堪的部位,反復頂弄,勉強紆解急切,她的胸脯揉在他的胸前,與他的胸膛緩緩摩擦,他的唇吻得更深更狂野。

  她嚐起來的滋味很甜蜜,甜蜜到他就想這麼吮住她的舌直接吞下去。

  他還想要更多,想要就這樣將她抱到床上去,撕開她的裙裳,在她柔軟的身子上縱情歡愛,他想要將她的腿兒纏到自己的腰間,而他……他要她,現在,立刻,不能再等待了!

  「你們在做什麼?」

  一聲怒吼,硬生生打斷了如火的激情,顏水柔從迷霧中猛地被驚醒過來,轉頭看到房門口全伯那不敢置信的臉,還有阿磊哥……居然還有阿磊哥,他們兩個都是相同表情,目瞪口呆。

  「阿力!我就知道,就知道留你在身邊是錯的!」張東全好不容易從驚訝的狀態中勉強回神,立刻怒火中燒地大罵:「你敢趁我不在就欺負顏丫頭,我跟你拚命!」他抄起凳子朝阿力衝過來。

  「全伯,不要!」顏水柔嚇得一把抱住阿力的脖子,將自己的身子擋在他的面前,拚了命想要保護他。

  「顏丫頭,你……」她護著他,她居然護著這小子,這比看到他們剛剛親在一起的打擊還要大,張東全完全失去了反應能力。

  「全伯,您不要怪他,我……」

  「我要娶她。」很乾脆俐落的四個字,成功將一團混亂凝結了。

  她從來沒有想過,他會要跟她成親。

  「你想得美!」張東全也回過神來繼續怒吼:「你想娶顏丫頭,作夢去吧。」

  「我們成親好像並不需要經過你的允許吧?」阿力斜斜地挑起一道眉,冷冷地問道:「你是她的誰?」

  「你不要再惹全伯生氣。」怕局面會不可收拾,她輕推他的手臂,低聲說:「先放開我。」

  「不要,你是我的!」銳利的眼眸直直地瞪向那個一直矗在門口的年輕男子,微微地一瞇,這個人又是誰?

  這人,他還要不要臉啊?

  顏水柔被他一句話弄得臉紅不已,不斷地推他的手,求饒地望著他,「放開我,拜託。」當著旁人的面,她還跟他摟摟抱抱,那她還真的可以不用活了。

  他垂下眼眸,望著她可憐兮兮的表情,水汪汪的大眼裡盛滿了哀求。

  他心軟了,最受不了她這個樣子,手臂不由自主地鬆了開來。




匿名
狀態︰ 離線
8
匿名  發表於 2011-9-10 13:17:21
第六章

  顏水柔一得到自由,立刻退開幾步,跟他保持在安全距離範圍內。

  趙磊總算從剛剛看到的那一幕中回過神來,他心目中的公主,完美溫柔的水柔,居然跟別的男人抱在一起,還親得……這回打擊可真是太大了,「水柔,你跟他……你們……」他聲音顫抖地連話都說不完整。

  「阿磊哥,你別誤會……」她說到一半說不下去,誤會什麼呢,誤會她跟阿力有什麼?可事實上,他們的確有什麼呀,雖然這個什麼是沒有將來的,但……

  「你沒有看錯,她是我的女人。」阿力上前一步摟住她的腰,很有宣告意味地抬了下巴,「她要跟我成親了,現在你明白了吧?」

  「你,你是誰?」

  「他是……」唉,該怎麼解釋他的身分呢?今天顏水柔數度困窘得連話都說不出,她很為難,不知道如何介紹他,畢竟他的來歷不明,怎麼都說不清楚,而且冒然讓別人知道他,會不會讓他不安全呢?

  「他是我的遠房侄兒。」張東全顫著聲音說道:「一個月前來投親,因為一直在生病,所以待在家裡,大家都沒有見過。」

  「侄兒?」趙磊困惑地望著張東全,「我怎麼從來沒有聽您提起過啊?」

  「說了是遠房親戚,有什麼可提的。」張東全揮了揮手,「阿磊,你先回去吧,我還有事要處理。」今天他鼓勵了阿磊好久,才讓他提起勇氣來見顏丫頭,原本打算撮合顏丫頭和阿磊,誰知道居然撞到這一幕。

  那個臭小子太可惡了,這就是「養虎為患」,他居然把乖巧可愛的顏丫頭輕薄了,還被阿磊當場撞見,這樣一來,事情越發不好收拾了,現在他撮合的心都涼了大半;唉,現在所有的心思都只能想著先把那件事情給遮過去,不然顏丫頭跟一個陌生男人單獨在家裡相處了兩個多月的事情要是傳開來,那麼顏丫頭的名聲就算徹底地毀了,以後永遠在村裡抬不起頭。

  「可是全伯我……」

  「阿磊,今天的事情你就當沒有看見,也不要亂說。」雖然對阿磊的脾性信得過,但有的事情還是多說幾句比較放心。

  「我知道的,全伯。」

  「你先回去吧,有什麼事以後再說。」

  「哦,那好吧。」憨厚老實的趙磊很快就被全伯打發走,房裡只剩下他們三個人。

  全伯無力地癱坐在木椅上望著阿力,怒火過後他已經冷靜下來,「說吧,你打算怎麼辦?」

  他心裡已經清楚這件事的結局會是怎樣,但還是忍不住想問。

  「我說得很清楚,我要娶她。」

  全伯沉默了很久很久,終於開口:「什麼時候?」

  他認輸了,再不喜歡阿力又怎樣?顏丫頭已經被他輕薄了去,還被阿磊撞到了,紙是包不住火的,尤其是這段日子他看得清清楚楚,顏丫頭已經很喜歡、很喜歡阿力這個臭小子,雖然他很盡力地想要阻止,甚至還找來了阿磊想要撮合他跟顏丫頭,但一切都已經太遲。

  有什麼能敵得過相互喜歡?既然如此,那麼他何必再諸多阻攔。

  「越快越好。」最大的障礙被清除了,阿力心情變得很愉快。

  「你要保證會好好對顏丫頭,絕對不能欺負她。」全伯狠狠地瞪他,「不然我不會放過你。」

  「哼,這還用你說。」

  「那好,你們成親吧,我沒有意見了。」他看得出阿力這小子雖然現在失憶,身無分文,但他很勤奮也有責任心。再加上天資聰穎,什麼東西一學就會,假以時日他絕對有能力養活自己和老婆,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也喜歡顏丫頭。

  他們彼此都喜歡,感情早已經產生,他張東全想要阻止又憑什麼呢?畢竟就像阿力所說的,他再關心再緊張,他也只是一個旁人,顏丫頭的終身,還是要她自己點頭才可以,他只是希望她可以幸福,因為他一直把她當親生女兒看待呀。

  阿力滿意地笑了,第一次覺得全伯也不是那麼礙眼了,他終於可以擁有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將她抱在懷裡而不用顧及任何人的眼光,他可以保護她、照顧她,他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讓她從此可以生活得無憂無慮,只要她每天陪在他的身邊,他就滿足了。

  從此之後,她就是他的了,他想親就親,想怎麼樣就怎麼樣,這種感覺實在是太好,好到他恨不得馬上就……

  「可是,我有意見。」一聲溫柔但堅定的聲音在房內響起,兩個男人同時抬起頭,不敢置信地望向顏水柔。

  「我不同意。」她看著他們,眼神澄澈明亮,「我不同意成親。」

  「顏丫頭,你怎麼了,你不是喜歡這小子嗎?現在他要娶你,你為什麼又不同意?」

  在一旁的阿力,臉色變得鐵青,這女人還真是難搞,現在又在鬧什麼彆扭?

  「全伯,請讓我單獨跟阿力談一談,可以嗎?」她微笑地轉向全伯柔聲請求道。

  唉,還要再問什麼呢?他老了,不懂年輕人的想法和作法,乾脆就交給他們自己來處理吧,不管顏丫頭要不要成親,要嫁給誰,他都會將她當女兒般疼惜,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

  張東全起身默默地走了出去。

  ***

  房裡一片寂然,安靜得就連呼吸聲都聽不到,他的臉龐冰冷而淡漠,定定地望著她,半晌終於輕聲地問道:「你剛剛說什麼,再說一遍。」

  那麼溫柔的聲音,卻讓她本能地感覺到危險,她有些膽怯地後退幾步,手指在裙擺上捏了好幾下才再度鼓足勇氣,口齒清晰地說道:「我不要成親。」

  「為什麼?」他暴怒地低喝:「為什麼不跟我成親,你不喜歡我?」

  她臉蛋微紅,「你明明知道,我喜歡你的。」每表白一次,她都會害羞。

  「那為什麼不嫁給我?」既然喜歡,成親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就是因為太過喜歡,所以才更加不敢嫁啊。

  可他卻不會明白,不明白她心裡的糾結還有矛盾,明明她是那麼想點頭,想要成為他的娘子,但她不敢,喜歡太深之後會有無法控制的恐懼感,如果將來她失去他,那她該怎麼活?可這些話,她又該怎麼告訴他?

  「因為我現在失憶,沒有辦法給你有保障的未來嗎?還是你覺得我什麼都沒有,所以……」

  她上前捂住他的唇,不喜歡他說出那麼自貶的話來,「不是。」她的聲音又輕又柔,想要平息他的怒氣,「你明知道不是這樣的。」她的要求一直都不高,不必榮華富貴,不必錦衣美食,她只想要最最平凡的幸福而已,「你沒有記憶,不知道自己是誰,但你有沒有想過,你可能是王孫公子,擁有顯赫的地位?」比如,寶碩王爺的愛子。

  「那又怎樣?」以前的事情很重要嗎?反正他想不起來。

  「是不怎麼樣,可我只是一個普通的村姑,可能根本就配不上你。」想起當初他騎在馬背上那般傲氣十足,那時他眼中的不屑,回憶起來像箭一般刺穿了她的心,那時的她可以不在乎也不介意,可是現在她卻很在乎也很介意,因為她喜歡他。

  但她明白他與她之間的差距有多遠,他是她這輩子再如何努力也無法企及的人啊,即使是困在淺灘的龍,再怎樣,牠也是龍。

  「你真是無聊。」他瞪她,「那只是假設,根本就不可能是真的,好吧,就算是真的那又怎麼樣,我喜歡你,想娶你,這份感情不會因為失憶或者別的什麼而消失,你就那麼不相信我?」

  他黑眸中的痛苦之色很明顯,「你對自己就那麼沒有信心?」

  「是。」她直接承認自己的自卑與無助:「我對自己沒有信心,我太平凡也太普通,有什麼能夠吸引你的注意呢?」

  「那我呢,你信任我嗎?」

  她很想搖頭,可是她信任他,全心全意地信任他,毫無理由地,所以她緩慢地點頭。

  「既然你信任我,自然也應該相信我的判斷,我認為你是值得我喜歡也值得我娶的,那就行了。」他眼裡的光如寶石般深邃而迷人,「反過來你再想想,也有可能我是一個無惡不作的江洋大盜,因為被仇家或者被官府追捕,才被迫掉下懸崖,這樣配不上的那個反而是我了,你會因為這樣而嫌棄我或是不願意嫁給我嗎?」他很認真地問。

  她多麼希望他是後者,「我不會。」她搖頭,不論他是誰,她都不會嫌棄他。

  「那就是了,你不會,我也不會!喜歡就是喜歡,很單純也很簡單,不必想那麼多。」

  她可以嗎?可以不顧他的身分,不顧將來他一旦恢復記憶必然會出現的嫌惡而順從自己的心嫁給他,與他成親嗎?她敢賭嗎,她要賭嗎?

  「柔兒,嫁給我,讓我來照顧你。」他在她耳邊輕輕地低語:「想一想,我們成親之後,會有多麼美好……每天我都可以盡情地抱你,把你壓在床上吻得你透不過氣來,把你的衣裳撕開,吻遍你身體的每一分每一寸,我可以給你滿滿的愛,一直到你哭著求我停止,可我不會停止,我會繼續,不斷地繼續……」

  惡魔在引誘凡人時也不過如此吧?她的身子因為他語氣裡的邪惡而顫抖,也因為那份美好而顫慄,她想要,非常非常地想要那份他允諾的美好。

  「來,柔兒,告訴我,你要不要跟我成親?」

  「……」

  「說好,我會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給你,包括我自己。」

  「好。」她是凡人,她抵擋不了這樣的誘惑,那份獎賞太美好了,尤其那裡面還包括他,最重要的他,她想要賭一把!

  ***

  成親的日子很快就選好了,就在十天之後。

  三月二十六,宜嫁娶。

  雖然顏水柔一直覺得太快了,但全伯卻冷哼著,「瞧瞧阿力那小子看你的眼神,我只擔心十天還太慢了。」一句話就讓她低下頭去,不敢再有意見。

  事實上,薑還是老的辣,全伯的擔心完全是有道理的,自從她答應跟他成親之後,他的行為就越來越不規矩,也越來越放肆,那天甚至還把她抱到床上,裙裳全都……

  如果不是她嚇壞了,一直流眼淚,恐怕在那天他們就已經……就算最後他收手了,可她全身上下就連最私密的地方也都被他給……可某人還是不滿足地趴在她的身上低吼,說等到洞房花燭夜,看他怎麼收拾她!多麼可怕,又多麼甜蜜的威脅呀。

  她馬上就要成為他的娘子,而他,即將成為她的相公,十天的時間,對於焦急等待的人來說,還是非常非常的漫長,不是嗎?

  全伯在他們訂親之後就將阿力介紹給了全村的人,大家雖然對全伯突然冒出來的遠房侄兒感到有些奇怪,但村裡的人都很單純樸實,就算很好奇,還是友好地接納了他。

  而他也很古怪,明明高傲而不合群,卻可以讓村裡的年輕男子都在短短幾天的相處中跟他稱兄道弟,熱絡不已——今兒王家大哥喚他去喝酒,明兒周家小弟請他幫忙做張凳子,而他雖然依舊是一副愛理不理,心情好才勉強看人家一眼的樣子,但大家對他的熱情就是不減。

  就連全伯也感歎:「這小子明明有一張壞嘴,可為什麼大夥兒都聽不見,還有,那小子為什麼就對我一個人毒舌?」

  顏水柔每次聽到就偷偷地抿唇微笑,想到了阿力對全伯的回應。

  「誰讓那個怪老頭從我來的那天起,防我就像防賊一樣?」他憤憤地說完,低頭在她臉頰上很快地親了一記,「他怎麼沒有聽過一句話『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我既然惦記上了,肯定就是我的。」真是囂張,她對這樣的言詞還能說什麼?

  「至於為什麼只對他不好,很簡單,因為你們村裡的人還勉勉強強不算煩人,而那老頭,嘖嘖嘖……」原來說到最後,還是全伯的錯,顏水柔對這一老一少的日日鬥嘴、天天吵架,到現在已經麻木了,好吧,既然他們把吵架鬥嘴當運動,她也不破壞他們這種特殊的樂趣。

  十天的時間,走得雖慢,畢竟還是走過了,今天就是他們的大喜之日。

  他們都想要一個簡單的儀式,不必很多人,只要他與她,再加上全伯就好了。

  木製的房子被他重新刷亮過,房裡到處都貼著她剪好的大紅喜字,靜靜點亮的紅燭,她一身大紅的嫁衣,再加上他鮮紅的新郎裝,就連夜色都喜氣洋洋起來。

  沒有賓客的喧嘩,也沒有華貴的裝飾,可因為有他,她就已然滿足,拜過天地之後,她握緊彩球,在他的牽引下往新婚臥房走去。

  剛剛揭開她的蓋頭,望著那張精心妝點的臉蛋,眼兒嫵媚,嘴唇晶瑩,他瞳孔猛地一縮,她太美了,美得讓他胸口發緊,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柔兒,你今天真的很漂亮。」為她取下沉重的鳳冠,他忍不住低下頭,想要去親吻那張鮮嫩如瓣的嘴唇。

  才剛剛觸到她的唇,門口就傳來敲門聲,「阿力、阿力。」

  「這個怪老頭居然還……」他挫敗地低吼,這老頭還敢抱怨他對他有意見,他三番四次這樣做,讓人怎麼喜歡得起來啊?

  「全伯肯定有事才會叫你的,你出去看看。」她輕聲安撫他。

  「阿力,你出來一下。」全伯在外面一直催促。

  他不情願地起身,氣呼呼地走去出,「老頭,你一定要在今晚來找碴,是不是?」欸,不跟血氣方剛的年輕人計較,「你跟我來,我有幾句話要跟你講。」全伯拉著他往外走,「到底什麼話,非要在這時候說?」他不耐煩地說道,但還是順從老人的心意往院子走去。

  一直走到離新房很遠,遠得確定顏丫頭聽不到他們的對話,全伯才放心,他低聲帶著幾分不自在地問:「喂,你會不會?」

  「什麼會不會?」

  「就那個啊……」咳,他的老臉,他的老臉……

  「哪個?」是他的腦子出了問題嗎?怎麼對全伯的問題完全聽不明白,這老頭真是莫名其妙,新婚夜把他拉出來,就為了問一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

  「就……」笨蛋,一定要讓他一個老頭把話說清楚:「就圓房啊。」

  「圓……喔。」他懂了。

  「論理這事還真不應該由我來問,可顏丫頭娘親在她三歲時就已經過世了,她爹爹一個大男人肯定不會教她這種事,我只好來問你,前段時間一直忙,就忘記了。」準備成親的東西差點沒把老頭給累垮了,「所以剛剛我才想起來要問……喂,臭小子,你在笑什麼?」

  阿力實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這真的是太搞笑了,想想那個成天跟他鬥嘴,一副禮教大於天的老頭,現在居然紅著臉問他「到底會不會圓房」,這個,哈哈哈哈……

  「你敢笑,你還笑,喂,太過分了,我會生氣喔。」

  「咳……」他努力清了清嗓子,用一種刻意壓低的嗓音問道:「如果我說不會那怎麼辦?哈哈哈哈……」話沒說完,又忍不住笑了出來,全伯盡全力忽視掉他的笑聲,「你要是不會,我帶了書過來,這可是當年我成親的時候我爹交給我的。」全伯從懷裡掏出一本破舊的書,往他手裡遞。

  這種東西竟還是祖傳的?阿力真是開眼界了。

  「不用了。」那書舊成那樣,他才不會伸手去碰,他一連退了好幾步,「我想,我應該會的。」

  「什麼叫應該會?會就是會,不會就不會,男子漢大丈夫,承認不會沒有什麼好丟臉的,就算你以前會,可是你現在失憶了,怎麼可能還記得!你不要害羞,來來來,拿著。」

  「真的不用,我會,我肯定我會。」他努力認真嚴肅,忍住笑意,雖然失憶,但他隱約中感覺以前好像有看過這種書,所以他知道應該要怎麼做。

  不過,到底是誰拿這種書給他看的?

  「是喔?」全伯懷疑地嘀咕,然後突然想到什麼,立刻雙目怒瞪地大吼:「還是你這小子已經把顏丫頭……」

  「沒有,沒有。」這個一定要澄清,否則他今晚就別想過洞房花燭了。

  「那你還說你會。」

  「我保證我會,你放心吧。」好了,沒有必要浪費時間在這裡跟一個老頭扯這種說不清的話題,他還有美好的洞房花燭夜等著他呢,他抬腿往新房走去。

  「喂,臭小子,承認自己是童子雞又沒有什麼好丟臉的……」

  童子皇侄,這個一定要看啊,不然以後連怎麼做都不會,多失禮。

  一聲爽朗而低沉的男性嗓音突然在他的耳邊迴響,他猛地停下腳步,迅速地轉身,放眼望去,除了深幽的樹林,什麼都沒有,為什麼他腦海裡面會突然響起那個聲音呢?好像很熟悉,但又好像很遙遠。

  「喂,臭小子,你怎麼了,傻了?」一隻揮舞的手讓他回過神來。

  真是的,他在這裡胡思亂想些什麼呢?今晚是他與柔兒的新婚夜,他應該做的是好好享受自己期盼已久的夜晚,轉身大步地朝自己的新房走去。

  張東全愣了愣,歎口氣,年輕人的事他還真是管不了了,將自己的寶貝書收進懷裡,走出院子回自己的家,老人家啊還是早睡早起身體好才對。

  ***

  他走進來時,她抬眸朝他溫柔地一笑,「全伯叫你做什麼呢?」

  他唇角一勾,帶著幾分邪氣地在她身邊坐下,「他叫我出去……教我『床笫之事』呀。」她的臉蛋頓時變得通紅,映著身上的嫁衣分外明豔動人,「我的好娘子,你說,我需不需要再接受教導,嗯?」

  他還用人教?想到這段日子他對她……突然,感覺到他的舌在她的耳廓上細細地舔過,引來她一陣接一陣的顫抖,她縮著脖子推他,「我們還沒有飲合巹酒。」

  這個簡單,他起身拿起酒壺斟了滿滿一杯,端到床邊仰頭一飲而盡,隨手將酒杯拋到地上然後低頭吻住她的唇。

  「唔……」辛辣微甜的酒液從他的嘴裡一口一口地哺入她的唇內,她被迫吞咽下帶著強烈他的味道的汁液,他的舌順勢探入她的嘴唇深處。

  她又溫暖又甜蜜,讓他想要細細品嚐又想要狠狠掠奪,吻遍舔盡她嘴裡所有的地方,再用自己的舌去愛撫和勾弄;等他終於放開她時,他伸指撫過她的唇,一點一點順著那濕潤探進她的嘴裡,撫摸她柔軟的舌,「柔兒,你知道這段時間,你每天讓我多麼疼痛不堪嗎,嗯?」

  「你會痛?」她的眼兒在他狂吻過後變得迷蒙起來,他的手指一直在逗弄她的舌,引得她不自覺地吮吸他的指腹。

  「是的,很痛,痛得我想直接剝光你,就那樣將你揉進懷裡,狠狠地愛你,直到你將我的痛變成快樂。」他從她的嘴裡抽出手指,探過去撫弄她的耳珠,再一路往下,不算熟練地解開她的嫁衣,光滑的布料在他指下一一褪去,柔滑細膩的肌膚露了出來,當最後一絲遮蔽都從她的身上離去,她赤裸的嬌軀在龍鳳喜燭的照耀下,映出潤澤的光。

  飽滿粉嫩的酥胸,纖弱的楚腰,修長滑膩的雙腿……這樣的美景,他每天晚上都會在腦海裡反反復覆地想像,可再多的想像,都不及此時此刻親眼目睹那麼地讓他屏息。

  一直到胸口傳來悶痛,他才發現原來自己居然看得忘了呼吸,他狠狠地吸了口氣,伸手撫上她形狀優美的鎖骨,再往下,終於覆上了她那晶瑩飽滿的乳房,她粉紅的乳頭挺立起來抵住他的掌心,忍不住輕攏慢撚,然後,他的耐性宣告到此為止。

  低頭吻上那一直誘惑他的珠玉,將它含入嘴裡重重地吸吮,她的身子顫抖起來,細細的呻吟聲從她的唇內逸出,他喜歡聽,想要再聽得更多;雪膩的胸脯,玲瓏的腰肢,他都仔細地舔過,接著往下滑,當他慢慢地分開她的腿兒,立刻被眼前的粉嫩給徹底地迷住了,伸指探入女性最神秘、最幽微的地方,摸到她緩緩泌出的甜蜜,他粗喘著低頭吮吻。

  「啊……」這種感覺太瘋狂又太刺激,她由最初的抗拒掙扎到後來的抬臀相迎,一直到在他的唇內徹底崩潰,她的腦中一片空白,過了好半晌才緩緩地回過神來,她重重舒了口氣,「我怎麼了?」

  他唇邊勾起自得的淺笑,「我想,你是太舒服了。」

  太……舒服……轟一聲似的,她的臉蛋紅豔一片,羞得水眸盈盈。

  他俯身壓到她的身上,她感覺到某種巨大抵至了她的脆弱,本能地想逃,卻已是來不及,他緩慢地進入,疼痛讓她的臉色變得蒼白,好像有什麼破碎了,可又有什麼因此而完整。

  好痛好疼,她快要喘不過氣來,可是為什麼心裡會覺得又痛又甜,他在她的身體裡面,他們合為一體,她是他的,他也是她的了。

  她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感覺到他的唇正揉擦著她的,他喃喃地低聲道歉並柔聲安慰她,然後,放手折騰。


匿名
狀態︰ 離線
9
匿名  發表於 2011-9-10 13:17:57
第七章

  成親之後的生活,比想像中的還要甜蜜快樂。

  他對她很好很好,什麼事情都捨不得她做,差點連一日三餐都不願意讓她動手,但他自己不會做,而且厭惡油煙;可她喜歡,喜歡看他大口大口地吃著她準備的食物,喜歡那種將自己丈夫餵飽的滿足感。

  兩相妥協之下,她得到了下廚的主動權;而他則負責家裡所有的粗重活還有日常開支。

  他傲慢依舊,但卻專注認真地跟全伯學手藝,他手裡做出來的東西每一件都非常漂亮,而且款式很獨特;他的手藝越來越純熟,速度也越來越快,雖然他還是學不會雕花,但他的手工精細,選的木料都是他親自到雲霧山上砍回來的上好木料,做出來的東西簡潔而結實,許多還是他們連見都沒有見過的樣式,都不知道他腦子裡哪來那麼多新的想法。

  每逢鎮上的市集,他就跟村裡的年輕人趕著馬車把做好的家俱運到市集上去賣掉。

  隨著他手藝的精進,他做出來的東西價格也越來越好,而且常常是一到市集上就被等在那裡的人一搶而空,甚至還有人專門拜託他做一些特定的家俱;短短的兩個多月,他的名氣已經越來越大,掙回家的銀兩也越來越多,而他把賺回來的銀兩全部交給她保管。

  該怎麼形容那種感覺呢?那種受人保護和被人照顧的安心感覺,她已經失去好久好久了。

  自從爹爹去世之後,她就一直學著自己照顧自己,去京城尋親也好,回到村裡也好,她都努力讓自己更堅強;雖然全伯很關心她,也努力照顧她,可她知道任何事情都還是靠自己最好,所以她學習得很努力,也很辛苦。

  可現在他出現了,他告訴她:他可以照顧她,他也可以保護她,而她只要享受就好!

  這樣的美好,就是在夢裡,都會讓人幸福地顫抖,有人可以依賴的感覺,真好。

  他在慢慢地融入到村裡的生活,很奇怪的感覺,明明那麼孤傲,那麼不愛搭理別人,卻在跟村裡的人相處時,有一種矛盾的融洽感。

  雖然全伯還是成天地跟他挑釁鬥嘴,但她有一種感覺,好像他們的感情越吵越好;全伯總是罵他「臭小子」、「傲慢小子」,在人前卻又自豪地說阿力是他最驕傲的侄兒,還將自己畢生的手藝毫不藏私地傳授給他。

  他做木工,有空的時候還會被村裡的獵戶拉到山裡去打獵,心情不錯的時候,甚至還會教村裡的小孩識字;他好像什麼都懂,什麼都知道,就算不知道也只要他看過一次,馬上就會了,慢慢地,就算他的脾氣壞,可大家卻越來越尊重他、信任他。

  她也覺得越來越滿足,這樣的日子,過起來真是讓人開心。

  但也有讓人擔心的時候……顏水柔站在廚房裡,望著遠方綠意蔥籠的雲霧山,秀眉微皺;阿力跟村裡的人關係越來越好,幾次完美地處理幾樁糾紛之後,演變成村民們有什麼事情都習慣找他,他不耐煩時就會冷下臉不理他們,於是大家就轉而求她,讓她勸著他幫忙。

  她總是不忍見他們失望,而他也無法拒絕她的拜託,最終不想管的事情還是得管,幾次之後,他憤憤地罵道:「這些村民還說純樸,我看就是學壞了,都學會拐彎抹角了,哼!」

  看他生悶氣的樣子,她就不厚道地抿著唇笑,當然,被他發現之後,他的怒火就全部用另一種方法「轉嫁」到她的身上了;想到新婚之後的食髓知味和不知疲憊,她水嫩的臉頰就忍不住地發紅,腿兒也變得虛軟。

  其實學壞的,不是村民,而是她吧。

  被他擁抱的感覺太過美好,每晚沉溺在歡愛之中,她越來越受他的影響,只要一想起他,彷彿就可以感受到他在她腿間兇猛衝刺的力道,還有他俊美的臉龐俯在她的上方,漆黑的眼眸內灼熱似火,緊緊地盯著她,汗水潤濕了他的黑髮,在他劇烈的動作間甩到她的皮膚上,又瘋狂又迷人,既狂野又令人心跳不已……

  她咬著唇,努力拉回自己明顯跑遠的思緒,他不在她身邊,她居然會這麼地思念著他,可他現在卻……因為他處事果斷頭腦冷靜,所以現在大家有什麼事都不去找村長了,反而來請他幫忙解決,所以就連村長也……

  她歎了口氣,想到那天晚上村長到他們家裡來,說雲霧山裡前幾天跑下一隻猛虎,咬死村裡好多頭牲口,甚至還把村西的馬大伯給咬傷了,如果不是馬大伯的兒子及時回來,恐怕馬大伯連性命都不保。

  猛獸都傷了人,怎麼能坐視不理,他們小河村整個村子都是圍繞著雲霧山而建,因為一條從雲霧山頂流下來的河流繞過全村而得名,顏水柔家住在村東,而村裡大部分的村民都住在村西,猛虎從雲霧山上跑到村裡來傷人,這的確是很嚴重也很危險的事情。

  村長請阿力想辦法,組織一些年輕人上山除害,他一反之前愛理不理的態度,只是略略思考了下,就跟隨村長走了。

  但這次不情願的反而是她了,她拉住他的手,不想讓他去,畢竟野獸無人性,他去的話……

  可村裡有事,也不能只想著安全問題而推辭,村裡每個人也有義務去幫忙,所以她很矛盾也很擔心,他卻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後就走掉了,然後三個晝夜過去,他都沒有回來。

  聽全伯說,他帶著十幾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上山去捕虎了。

  與猛獸相爭,這該有多麼危險,自從他走後,她就一直睡不著,整晚不停地在廚房與臥房之間走來走去,總是不自覺會抬頭去看雲霧山;雖然那裡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見,可是她知道,他在就那裡。

  攪弄肉湯的杓子在她的走神下掉進湯鍋,濺起的滾燙湯汁濺到她手背上,她痛得回過神來,趕緊用筷子將杓子挾出來,放到一旁攤涼。

  這已經是這幾天來她燉的第三鍋湯,每天她都會認真準備,希望他一回來就可以喝到香濃的湯汁,可每天她都會失望;晚飯的時候,全伯總會一邊喝著湯一邊安慰她,說他一定會沒事,教她不用擔心。

  但怎麼可能不擔心,她日夜都在煎熬,就像此時爐子上燉的這鍋湯一般;她只好努力地告訴自己,不可以再失神了,她要做一大鍋的鮮湯,等他從山上回來,可以有美味的食物吃。

  ***

  鍋裡燉著的是他從山上獵回來的野豬肉,她在裡面放了鮮筍和各種材料,用砂鍋與文火細細地熬了五個小時,現在肉酥湯鮮,芳香撲鼻,讓人聞之食指大動,一切都已就緒,就等著享用的人早點回來。

  夜色慢慢地籠罩了雲霧山,窗外已經變黑變暗,夏夜的涼風從視窗吹進來,她拿起擱在腰間的棉帕擦掉額前的汗水。

  他今天還是不會回來嗎,這幾天在山上他吃什麼?那麼愛乾淨的人,整整三天三夜沒有洗澡,他會不會發脾氣?院門口傳來的聲響讓她猛地頓住動作,心猛地加速跳動起來,會不會……

  她迅速地轉身朝院子奔過去。

  皎潔的月光下,她心心念念的那個人踏月歸來。

  高大的身影在月光下拖成長長的影子,眼眸依舊是她熟悉的光芒,只是幾日未剃的鬍鬚在他腮上留下青黑的影,衣裳凌亂,讓他看起來比往常的俊美更多了幾分慵懶與不羈。

  是他,真是他,她不敢置信地哽咽一聲,快速跑下臺階,直直地衝入他的懷裡,「阿力!」

  聲音柔柔的、嫩嫩的,帶著撒嬌,帶著驚喜,也帶著思念。

  一進門就看到自己甜蜜的小妻子,在經過這幾日不眠不休的殊死搏鬥後,這樣的待遇還真是妙不可言;她嬌小的身子軟軟地撲入他的懷裡,帶來芬芳的氣息,他緊緊地抱住她,怎麼都不願意鬆手。

  「唷,水柔,是不是想你家阿力了?」調笑的聲音從院門口傳來,還夾雜著口哨和喝彩聲。

  顏水柔從他泛著汗水的脖子間抬起頭來,看到院外十幾張純樸的笑臉,以及一頭怒目圓睜的……大老虎,她嚇得趕緊低下頭,臉蛋埋入他的頸間,此時也顧不得禮教體統了。

  「你們不要嚇她。」阿力轉身狠狠地賞了夥伴們一眼,警告的意味很濃厚。

  「啊,有人心疼娘子了,哈哈哈哈。」眾人的取笑聲不斷傳來,顏水柔勉強穩住心神稍稍地推了推他,示意他放下她;雖然不情願,但他還是小心地將她放到地面。

  「水柔,你做什麼好吃的?我在這裡都聞到香味了。」任家大哥黝黑的臉龐上流露出嘴饞的表情,「還拿著杓子,肯定燉了湯對吧?」

  顏水柔到此時此刻才發現原來自己手裡一直抓著那把燉湯的大杓子,天哪,太丟臉了,而且她剛剛還在大家的面前撲進他的懷裡;她的頭垂得更低,不敢抬起來。

  「喝湯?」冷冷的哼聲從她的身側傳來:「好呀,進來喝呀。」

  他這麼「大方熱情」地邀請,反而把院外那群人給嚇得連退了幾步,「不用了,不用了,我們也趕著回家,呵呵。」

  顏水柔聞聲抬頭努力讓自己的臉蛋不要那麼紅,微笑著,「沒關係,我燉了一大鍋,大家都辛苦了,進來吃點東西再走吧。」

  「是呀,進來吧。」某人加的那句話,讓原本有些微心動的人們都紛紛走避。

  「真的不用,啊,我們好忙,要處理老虎,還要回家。」一瞬間擁擠的人群一下子走掉,只留下一個人站在院外,靜靜地望著他們。

  「阿磊哥,進來吃點東西吧。」顏水柔走過去打開院門,對這個一直很照顧她、關心她的大哥,她很尊敬。

  「不用了。」趙磊笑著搖了搖頭。

  「呀,阿磊哥,你受傷了。」走近才發現原來阿磊哥的手臂纏著繃帶,「要緊嗎?我這裡有止血的藥草……」

  「水柔,不必了。」趙磊有些哀傷地笑了笑,後退幾步,自己喜歡的人被別人娶走,可情敵居然還救了他一命,這世上還有比這更悲哀的事情嗎?

  今天如果不是阿力,他早就喪生在虎爪之下了,沒想到阿力的身手那麼好,直直地一箭射中老虎的命門,那一箭射殺了老虎,也是那一箭救回了他;現在,他已經不敢也不應該再對水柔抱任何幻想了,「你幸福嗎?水柔。」他很輕很輕地問道。

  顏水柔愣了愣,然後綻出燦爛的笑容,「嗯,我很幸福。」很甜蜜,很溫柔。

  他看得差點掉下眼淚,從她很小的時候他就喜歡她,可他的性格太內向又太害羞,所以才永遠失去站在她身邊的機會吧?或許,是從來就沒有得到過……

  不過,只要她幸福就好了,那個當初青澀的小丫頭,長成了溫柔可人的大姑娘,他看到她這麼幸福,他也滿足了。

  趙磊回她一笑,然後轉身走掉了,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月色中。

  奇怪,顏水柔轉頭望向站在院中一動不動的男人,「阿磊哥怎麼了,看起來好像怪怪的。」

  而他一言不發;她關好院門走回他的身邊,去拉他的手,卻被他躲過。

  咦,這個男人在鬧什麼彆扭?她湊過去,看到他一張冷冷的臉龐,「阿力,你怎麼了?」

  哼,他卻轉身不理她。

  他在生氣,到底怎麼了?她再伸手去拉他,卻還是被閃過。

  她不死心,乾脆直接賴到他的身上,「阿力,相公,夫君,你怎麼了?」柔柔的、軟軟的語調,整個人偎進他的懷裡,低低地撒嬌;但這次依然沒用,他還是冷著個臉,雖然因為擔心她會摔跤而沒有再躲開,但他依舊不看她。

  看來好像很生氣呢,顏水柔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又惹得大老爺不高興了,但他那麼辛苦,她不想讓他生氣,只好……

  眼眸飛快地望了望四周,除了月亮,沒有別的,她踮起腳尖在他的臉上吻了一記,很好,這次換來一個冷眼瞪視;再攀住他的脖子,迅速地在他唇上啄吻一下,這回總該滿意了吧?

  「別以為這樣我就不會生氣,哼!」

  「那你告訴我為什麼會生氣,好不好?」她眨著清靈的眼眸,無辜地望著他。

  「哼!」他又轉開臉。

  「說一下啦。」抬手移回他的臉,一記又一記地親吻著,鼻子、臉頰、嘴唇、下巴和脖子,「好相公,好夫君。」這麼可惡的乖巧,再加上這麼可恨的柔順,還讓人怎麼生氣啊?阿力有些氣悶地瞪她,最終敵不過她的誘惑,將她抱起來,狠狠地親了下去。

  該死的,他整整了三天沒有吻到她、抱到她了,這種想念的滋味快要把他逼瘋掉。

  他們的舌激烈地糾纏在一起,他把她的舌勾出來瘋狂地吸吮著,像是要將她完完整整地吞下去般,他吻得她喘不過氣來,像隻柔軟的小貓一樣在他懷裡在他唇下嬌嬌地嗚咽著。

  他的吻從她的嘴一直往下,吮過她光滑的頸項,然後大力地拉扯她衣襟的盤扣。

  「阿力。」她驚呼一聲,臉著紅拚命拉他的手,嬌嗔道:「這裡是外面。」

  果然是外面,他低咒著一把抱起她,「陪我洗澡。」

  「喔。」她臉紅著低下頭,很乖巧地答應,至於洗澡時他會做什麼,她當然再清楚不過;然後她像是想起什麼似地抬眸,「那你剛剛到底在氣什麼?」

  她還問!冷冷地哼一聲,半晌,終於重重吐出兩個字:「趙磊。」

  「阿磊哥?」她困惑地皺了皺眉頭,不明白這關阿磊哥什麼事。

  「哼,阿磊哥,叫得可真親熱。」想到之前她走到趙磊身邊關心他的樣子,阿力的心裡就不斷地泛酸,這種感覺很陌生,他好像是第一次嚐到,但卻不妨礙他熟練運用。

  這種酸酸的語氣,她要是還覺察不出什麼來,就真的是笨蛋了!她捂著嘴輕輕地笑了起來,「你以為,我跟阿磊哥……」不行,好難忍,清脆的笑聲從她的嘴裡傳出來。

  「讓你不要那樣叫他,你還叫!」可惡的女人,居然還敢在他面前叫什麼「阿磊哥」,看他等會怎麼收拾她。

  「相公,我跟阿……嗯,趙大哥沒有什麼的,你不要誤會。」笑歸笑,但話還是要說清楚。

  「沒有什麼?」他冷哼著,「當初怪老頭還說要讓你跟他成親呢。」

  「全伯只是隨便說說,我一直把趙大哥當哥哥看待,他也把我當妹妹呀。」

  是嗎?對她的遲鈍,他真是無話可說,不過這樣也好,至少她眼裡看不到別人,只看著他,「你以後離他遠一點,知道嗎?還有,不准再叫他『阿磊哥』,如果再讓我聽到……」他低頭在她耳邊輕聲地說了一句話,一下子讓她的臉蛋緋紅。

  這人真是太壞了!

  可是,「相公,你剛剛在吃醋,對不對?」她眼裡笑意盈盈。

  他愣住,半晌後,臉龐發紅地低吼:「誰說我在吃醋的,胡說!」

  好可愛,她的相公怎麼會這麼可愛?她心動不已地望著那個被戳中心事的男子,再想到之前他鬧彆扭的樣子,她的心立刻軟得一塌糊塗。

  成熟穩重的相公,她喜歡;稚氣彆扭的相公,她也喜歡……只要是他,不管是什麼樣子,她都喜歡,她怎麼會就這麼喜歡這一個人呢?

  阿力望著那個明顯在取笑他的小妻子,恨得牙癢癢地,還有精力取笑他?很好,看來就是欠教訓,他會給她的,狠狠地、重重地給!

  ***

  乾淨寬敞的房間,霧氣蒸騰,翻轉著磨人的熱浪,巨大的浴桶此時傳來清晰激烈的水聲。

  「啊……不要……」她帶著泣音的嬌吟,聽來讓人心都酥掉。

  他雙眼發紅握住她的腰,在她身後沉沉地撞擊著,在她一陣緊過一陣的劇烈絞動中,他粗喘著,「柔兒,放鬆一點,你夾得我快不能動了,唔……」他咬牙抽息,她的媚肉又熱又緊地包圍上來,吸吮著他,像是在催促他再快一點、再猛一點。

  他不可能抗拒得了這個誘惑,撫住她圓潤的臀,給她最快最強烈的撞擊。

  「阿力……輕、輕一點……」

  怎麼輕,如何輕?在她這麼嬌這麼媚的此時此刻,讓他輕一點、慢一點簡單比要了他的命還要困難,他停不下來,只想要不斷地衝進她的體內,感受她越來越密集的緊縮與絞弄。

  「啊……」她趴在浴桶的邊緣,纖細的手指緊緊地掐進木料裡,掐得手指發白,指甲都痛了,可都無法渲洩出在體內不斷上湧的熱潮,她所有的感覺都集中到被他狠狠折騰的私處;快感堆積到頂點時,她終於忍不住哭喊出來,激烈地搖著頭,烏黑的長髮紛紛垂落,全身抖得難以自制。

  「饒、饒了我……」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難以想像的甜美和極致的感受抓住了她,她的身子承受不住這麼瘋狂的快感,她覺得自己快要被他弄死了,她只能哀哀地求饒。

  可他不停,他握緊她的腰,衝刺得更猛更重,巨大的欲望狠狠地戳進她的深處,將所有的敏感和所有的嬌嫩都一一輾過,戳入到她最敏感處時,她大聲地抽氣。

  她的小屁股扭動起來,足以讓他發狂,讓他神魂顛倒,他想要掐它摸它,重重地撞擊那份柔軟,一直弄得她再也受不了了,瘋狂地扭動起來迎合他,往後頂著他。

  「就是這樣,乖柔兒,唔……」他喜歡她的放蕩,只屬於他一個人的放蕩,每每把她逼到極限後,她就會綻放出妖嬈的風情,迷死他,再讓他深深沉溺。

  她不行了,她真的快死了,太多太多的快感衝擊著她,她尖叫著將身子挺了起來。

  「別怕,讓它來。」他重重地喘,知道她的高潮已經來臨,他捧起她圓潤的臀,用更深更快的頻率撞擊她,而她呻吟著,全身顫抖著,被那種酣暢的喜悅給擊中,再也無法反抗。

  太瘋狂、太難熬、太快樂又太舒服,小別之後有她這樣甜美的果實等待著,他實在是感到再好不過了。

  終於,等一切都平靜下來,桶裡的水早就已經冷掉,而且也被他們弄灑了大部分;他起身從相鄰的廚房拎來兩大桶熱水,換上乾淨的熱水之後,終於可以舒服地躺著,抱著她,享受著兩人歡愛之後的餘韻。

  「阿力。」她躺在他的胸前,柔柔地喚道。

  「嗯?」他的手摟在她的胸前,懶懶地撫弄著她依舊腫脹的乳房,愛死了那裡的雪嫩飽滿,還有頂端那抹嫣然。

  「你們真的把那頭老虎打死了嗎?」

  他低眸望了這個不解風情的女人一眼,在這種溫馨甜蜜的時刻,她提這樣話題,真是……

  「說給我聽聽啦,我好好奇。」雖然之前親眼見到那隻老虎被他們扛著,但她還是覺得很不真實,畢竟這麼多年來,每年在大雪封山之後都會有饑餓的老虎下山覓食從而傷到人,但村裡的人都拿老虎沒有辦法;可今年居然在夏天就有老虎跑到村裡來傷人,而且最奇怪的是今年竟然真的獵到老虎了,好神奇。

  「有什麼可說的。」他又傲嬌起來,真是的,她的男子漢怎麼會這麼彆扭又這麼可愛呀?

  她按著他的手背,在他懷裡輕巧地轉身,「可是人家真的很想聽呀。」撒嬌是萬試萬靈的一招,這次當然也不例外。

  他皺了皺眉,不滿自己的手掌移開了他最喜愛的部位,「乖乖坐好。」

  「喔。」立刻很聽話在他懷裡躺好。

  可等了半天他卻還是沉默,不由地抬眸,看見他冷著臉地皺著眉頭,一直瞪著她的胸部,還有,被她不小心拉到胸部下面的他的手掌,真是的,要不要這麼彆扭呀!她又害羞又無奈地拉起他的手掌,將它們放到她柔軟的胸脯之上。

  這下,大老爺總算滿意了,「這頭老虎很會躲藏,我們整整找了牠兩天才發現牠的蹤跡。」

  一頭被村民圍獵習慣的老虎會有多狡猾可想而知。

  腳印、糞便,所有的找尋技巧都是有經驗的獵戶們告訴他的,可他還會一些別的,一些好像深深印在他腦子裡的,追蹤的技巧;不僅僅是追蹤動物,好像更是為了追蹤人。

  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猛獸而是人,記住,你要防的也是比猛獸還要可怕的人。

  那時他腦海中不斷地迴響著這句話,聲音既熟悉而又親切,可卻怎麼都想不起來是誰;不過他可以肯定,自己以前肯定學過追蹤技巧,如果連人都可以追蹤,那麼老虎又何在話下?於是在他們終於找尋到那頭老虎的蹤跡之後,圍捕行動正式開始。

  他用很平淡很簡潔的語言給她描述了整個獵捕過程,可她卻聽得渾身發抖,轉身摟住他的腰,低低地說道:「以後危險的事你不要做了,好不好?」

  這個女人在擔心他呢,很新奇卻又很讓人滿足的體驗,他唇邊勾起一抹笑,「你怕我死……」

  她飛快地抬指捂住他的唇,嚇得臉色發白,「不要說。」她的害怕與擔心那麼顯而易見,她的感情也那麼顯而易見,這種嬌小而荏弱的女人,真的是愛慘他了吧。

  體會到這一點,他猛地收緊手臂,將她牢牢地抱在胸前,「給我生個孩子,柔兒。」

  「呃?」話題怎麼會突然轉到這裡來了?

  他低頭在她唇上纏綿在親吻著,一句一吻:「他們說那張虎皮會給獵殺老虎的人,所以,給我生個孩子吧,冬天時我們可以拿虎皮給孩子取暖。」他會那麼爽快地答應去圍捕老虎,都是為了她呀,因為老虎會下山傷人,那麼就有可能會傷害到她,他怎麼可以放任一絲一毫會傷害到她的可能存在?怎麼都不行!

  他的動作也越來越放肆,揉撫著她的手掌從她的胸脯一路往下,直直探入那潮濕溫暖的地方,「兒子、女兒都好,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歡。」

  明明不是甜蜜的話,為什麼她聽得全身都顫慄起來,是他的手指,抑或是他的話語?她已經無法思考了,只有小嘴細細地喘了起來。

  「柔兒,好不好?」

  呵,好不好?這個,還用問嗎?

  「好。」只要他想要的,她都會給,全都給他。

匿名
狀態︰ 離線
10
匿名  發表於 2011-9-10 13:18:36
第八章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從春天到夏天,現在又從夏天到了秋天,雲霧山上濃綠的樹葉慢慢轉黃,天空變得更藍,白雲也變得更遠,田裡的莊稼都已收割完畢,正是農閒的好時光。

  今天正逢鎮上市集,顏水柔剛好有些東西想買,就跟阿力說,想跟他一起去市集。

  「也好,你看看有什麼想買就一併買了。」他很爽快地答應了,於是小倆口很開心地坐著馬車前往子前鎮。

  自從阿力的手藝越來越好之後,找他訂做家俱的人也越來越多,於是他乾脆花錢自己買了輛馬車,雖然花掉了整整兩個月賺的銀兩,但不得不承認,有了馬車之後方便很多。

  子前鎮離小河村大概有十裡路左右,一路上他擔心走得太快她會不舒服,特意走慢一點,所以等他們到市集的時候,早已經滿街的人山人海,熱鬧非凡;子前鎮每隔七天就有一個市集,接近六個村子的人都會到這裡來趕集,再加上小鎮本來就比較大,熱鬧程度可想而知。

  顏水柔安靜地站在一旁,等那些買主將家俱都搬走並付完銀兩之後,阿力抬頭朝她微微一笑,「走吧,事情都辦妥了,你想買什麼,我陪你。」

  她想買些布料,他的衣服都是這段時間她匆匆忙忙做的,好多都穿舊了,而且馬上要到冬天了,也該準備一些過冬的衣服。

  她摸到那柔軟的棉布,羞澀地笑了,這些又軟又粉嫩可愛的棉布,正好可以拿來做些小衣服還有尿布之類的。

  一般男人對買衣服或是買布料之類的事情都沒有什麼耐性,但阿力卻願意陪她,而且是一直都陪在她的身邊,付錢和拿貨,連一聲抱怨都沒有,而且老闆居然還跟他很熟,因為布店裡的櫃子都是他做的,所以所有的東西都以很優惠的價格賣給他們,老闆還一直稱讚她嫁了一個好相公,既溫柔又體貼。

  溫柔不好說,但體貼那是肯定的,她自己的相公有多好,她再清楚不過了,婉柔地朝他笑著道:「我買好了,我們回家吧。」

  「就這麼點?」他皺眉,望著自己手裡捧的布料,不滿意她的戰鬥力,把東西寄存在在布店老闆那裡,不由分說地拉著她往大街上走,「再逛一逛,看有沒有什麼想買的?」

  大街很繁華也很熱鬧,吃的、喝的、玩的、用的,賣什麼的都有。

  但問到那些綾羅綢緞,珠釵金簪,她通通搖頭,「我平常都用不到這些。」

  那精緻糕點,美味名食呢?她也搖頭,「難道你覺得我做的東西不好吃?」

  那雙水汪汪的眼眸望著他,他要是可以違心地說出「不」字才奇怪咧,所以轉了整整一個時辰,她什麼都不要,什麼都不買,讓他很是無奈;站在一個攤位前,他瞪著她,「你不要給我省錢,這些東西你相公還買得起。」

  她依舊是婉約地笑,「我沒有省錢呀,只是我都沒有看中而已。」

  真是氣死他了,阿力氣悶地轉頭盯著對面的鐵匠鋪,不理她。

  又鬧彆扭了,她真是無可救藥啊,怎麼會覺得他鬧脾氣的樣子那麼讓她心喜呢?

  他本來是無意地打量,誰知道卻被鐵匠鋪裡掛著的一把大刀給吸引住了目光,那把刀,怎麼會看起來那麼熟悉呢?突然他的腦海中閃過一個畫面—有一把刀以一種詭異的速度直直地插入某人的胸口,而那個人,居然是……他自己!

  他猛地回過神來,臉色蒼白地深吸幾口氣,為什麼腦海裡會浮現那樣的景象?這樣的現象這段時間不斷地重複,有時因為某句話,有時因為某件物品;難道,這與他失去的記憶有關?他立刻小心地望了顏水柔一眼,還好,她低頭看東西,並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

  顏水柔隨意地看了看小攤上擺放的東西,忽然眼睛一亮,拿起那支碧綠的簪子細細地打量。

  「小娘子真是好眼光,這可是我家的家傳之寶。」攤主見有人光顧,立刻滔滔不絕地介紹起來:「你瞧瞧這支簪,多翠綠多剔透呀,再看看上面那朵芙蓉花,你可瞧仔細了,這可不是我們雕刻出來的,它是自己自然形成的。」

  自己形成的?還真的很別致,她欣賞著這支玉簪,很簡單的簪子,並沒有什麼繁複的雕花,只有簪首有一朵別致的芙蓉花,半開半閉,羞澀又美麗。

  「這支簪子多少錢?」

  「見小娘子這麼識貨,就算你一百兩銀子吧。」

  一百兩?顏水柔深深地吸了口氣,只要二十兩,她就可以生活一整年,可這麼一隻小小的簪子,居然要一百兩,她怎麼都不可能花下這筆錢的!她小心地放下簪子,準備走人;誰知那支簪子很快被拿了起來,「這個最低多少錢?」那個一直在鬧脾氣的男人突然轉過身來插話。

  「呃……」

  「一百兩我沒有,不過六十兩倒是有。」

  顏水柔再度抽氣,這個男人瘋了,要花六十兩去買一隻簪子,那六十兩可是他們存了整整半年的積蓄呀,「阿力,不要買,我不要。」

  他瞪她一眼,然後轉眸盯向小販,「六十兩,賣不賣?」

  「阿力!」

  「呃……」小販眼睛轉了轉,「最低要八十兩,少於這個數……」

  「我全部的家當只有六十兩,你要賣就賣,不賣我也沒辦法了。」他微微地閉了閉眼眸。

  「阿力!」但兩個男人都當沒有聽到她的聲音。

  他那種天生的氣勢立刻讓小販退讓,「好,六十兩就六十兩。」

  「這裡是二十兩的訂金,餘下的四十兩我明天……」

  「阿力!」顏水柔生氣地握住他拿出銀兩的手,拚命地拉他到一旁,「我真的會生氣!」她氣得渾身發抖,眼眸漲得通紅。

  「你……別哭呀。」原本要發脾氣的某人被她眼眶裡的淚水立刻嚇得手忙腳亂,「不要哭,我又沒凶你。」

  「你亂花錢。」

  「我……」他俊美的臉龐有些微地發紅,半晌後,無奈地歎氣,「我只是想要寵一寵你,不行嗎?」她那麼溫柔又那麼乖巧,細細地照料他的生活,可卻從來都不要求什麼,他也想要寵寵她,給她所有她想要的東西,他的心情,她怎麼就不明白呢?

  她的眼眶還是紅的,淚水在裡面打轉,嘟了嘟唇,好半天還是那句指控:「你亂花錢。」

  他真是拿這個小女人一點辦法都沒有了,「錢花掉可以再掙,我有手有腳,可以養活你,也可以買你想要的東西給你。」

  「你亂花錢。」

  「我……」剛剛是誰說她溫柔體貼又乖巧的?難搞起來,一樣地難搞。

  「我們好辛苦才存到六十兩,你就為了買支簪?」

  「可是你喜歡。」

  「我更喜歡六十兩銀子。」她水眸圓睜地瞪他,「你知道六十兩銀子可以買些什麼嗎?可以為我們的孩子買好幾年的衣裳,可以給他買好吃的,還可以送他念書。」

  「孩子?」他自認理解能力一向不錯,為什麼她說的話他都聽不懂呢?

  「笨!」她嬌嗔地瞪他一眼,「你的虎皮,明年的冬天就可以用得著了。」

  她是說……他猛地伸手抱住她,「你有身孕了,對不對?」

  她羞地直推他,「這裡是大街上,不要這樣。」

  「我管這是哪裡!」他激動地問道:「柔兒,你有喜了,是不是?」

  他的激動與開心感染到她,「是。」她唇角不自覺地上揚。

  「什麼時候知道的,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我也才剛剛知道幾天。」她的癸水好長時間沒有來,所以就自己給自己把了把脈,得到的答案讓她又驚又喜,這才想著今天到鎮上來給孩子和他買些衣料,她抬頭望向他,「阿力,你開心嗎?」

  「你居然問我開不開心。」他抱緊她,「我當然開心,開心得快要發瘋了!孩子,你有了我的孩子,對了,我要去買那支簪子……」

  「你還說簪子!」她氣得拍他的手,「你去買好了,買來了我也不戴。」

  「好好好,都聽你的,不買,不買。」怕她生氣,他連忙拉住她的手,「我們去藥鋪裡找個大夫仔細地把把脈,順便再開些補藥。」

  「嗯。」這個提議很好,她很乖巧地答應了。

  ***

  顏水柔懷了兩個多月的身孕,這個消息可把全伯給樂壞了,能看到小傢伙的出世可真是讓人再開心不過的事;當然,樂壞的不只全伯,那個即將要做爹的人更是緊張地跟前跟後,之前那種冷靜自持與傲慢完全都不見了。

  三個月的時候,孕吐和嗜睡找上了她,她每天都疲憊不堪,吃什麼吐什麼,就連說話的力氣都快要沒有了,每天只能虛弱地躺在床上,睡醒了吐,吐完再繼續睡。

  她沒有力氣管家裡的事情,也沒有力氣去照顧那個她一直在照顧的男人;不過,世事往往有驚喜,那個對廚房和油煙極度厭惡的男人,居然為了她下廚去做飯。

  有時候真的不得不承認,聰明不凡的某人,不擅長的事情,除了雕刻還有做飯,當他端來一碗燉得亂七八糟的湯,她望著他手指上無數的刀痕,不禁淚流滿面。

  「哭什麼,這湯雖然看起來很糟糕,但味道也不是太差,我剛剛嚐了。」他將她從床上扶起來,「真是奇怪,明明按照全伯說的去做,材料都沒少也沒多,怎麼就是做起來不對呢?」

  在她伸手接碗時,他卻突然縮回手,「你還是別喝了,萬一喝壞了……」

  「沒關係。」她微笑著,「你剛剛說了材料都是按全伯說的放,那就不會有問題。」只要不是亂加什麼奇怪的東西進去,這碗湯喝了就不會有事;再說,這是他親手為她做的第一碗湯,她一定要喝。

  入口的瞬間,她的秀眉微皺,做了這麼多年的菜,她生平第一次吃不出來他燉的是什麼東西,而且也完全吃不出滋味,不鹹也不淡,不甜也不酸,就是五味俱無;能做到這種水準,她真是佩服,但她還是一滴不剩地悉數飲盡,然後再度爽快地稀裡嘩啦地全部吐了出來。

  這次之後,廚房完全交給全伯暫時接管,他們一致認為阿力只要負責賺錢和照顧她就好。

  其實照顧她算是很輕鬆的事情,因為她除了吃,就是睡,再多就是洗澡;不過洗澡她堅決不同意讓他幫忙,因為他每次為她洗完澡之後,都會激動地直喘氣,憋到不行了,就再自己去沖個冷水澡。

  天氣越來越冷,他再這樣會受風寒的,所以她不再同意他幫她洗澡,於是變成了她在裡面洗,他則守在外面隨時等候她的吩咐。

  兩個男人,一老一少,將她照顧得妥妥當當,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幸福和快樂,就連睡著嘴唇都是往上揚的。

  可這晚,一向好眠的她卻突然從睡夢中醒來,不確定是什麼弄醒了她,也許是白天睡得太多,所以現在晚上反而有些睡不著;又或許是她的身體終於從虛弱的狀態恢復過來了,雖然恢復的時間有點奇怪,但她此時此刻就是覺得精神無比。

  他沒有躺在她的身邊,不必伸手,她也知道這個事實,因為每天晚上他都會抱著她入眠,她已經習慣被他的體溫和他的氣息包圍;她轉身,看見偏廳有微弱的燭光照過來,起身拿過擱在床邊的衣裳披起,下了床慢慢地走過去。

  他的身子背對著她,很明顯是為了擋住燭光不要照到她的睡床上去,他正低著頭,手時不時地動著,伴隨著他的動作還有低低地咒駡聲。

  他在做什麼?

  她小心地走過去,然後她看見了,暖暖的燭光下,他左手拿著一根烏沉的木料,右手拿著刻刀小心翼翼地雕著,那塊木料已經可以看得出是一支簪子的形狀;他在雕刻,努力地千辛萬苦地想要雕出一朵完美的芙蓉花來,他想要把那支沒能買來送她的簪子,親手做出來給她。

  淚水,猛地衝出她的眼眶。

  她用力地捂住唇,想要忍住喉間的哽咽,可惜還是失敗,細碎的抽泣聲從她的嘴裡傳出,他立刻敏感地停下動作轉身望來。

  溫暖的橘色燭光中,她披著素色的衣裳站在那裡,烏黑的髮絲鬆鬆地披在肩後,盈盈的眼眸裡淚光閃閃,一顆又一顆的淚珠從她的眼眶裡掉下來。

  「柔兒,你怎麼了?」他慌得立刻扔下刻刀,起身過來摟住她,「這麼冷的天,你起來幹嘛?是不是需要什麼,要喝水或是肚子餓了,還是想要去茅廁?」

  他每問一句,她都拚命地搖頭,眼淚滴落到他的皮膚上,燙入他的心底,他摟著她坐在椅子上,將她抱到膝上坐好,伸手為她擦眼淚,輕聲地哄她:「這是怎麼了,我惹你生氣了?」她再搖頭。

  「柔兒,你說說話好不好?我很擔心。」她只是哭卻一直不說話,讓他心亂如麻,卻找不到可以解決的辦法。

  如果可以,她也很想說話,但她喉嚨哽得說不出來,努力了好久才勉強止住抽泣;她吸了吸鼻子,伸手指了指他慌亂中扔在桌上的那支未成型的簪子。

  他立刻會意,臉龐發紅,不自在地轉開眼眸,「這個……我還……沒有做好。」他實在是很沒有雕刻的天分,怎麼努力卻還是不能雕出一朵漂亮的芙蓉花。

  「你……你做了多久了?」勉強從嘴裡擠出這句話,可聲音遺是在顫抖。

  他的臉頰更紅了,沉默半天,才不情不願地回答:「十七天。」

  也就是說,他已經這樣偷偷地做簪子整整十七個晚上了,可她卻一直都沒有發現;她的心裡酸酸甜甜的,各種情感紛紛湧上來,差點又哭出來。

  他可以俐落地三天就做出一張精美的桌子,卻花了整整十七天還沒有辦法做出一支像樣的簪子來,可他卻一直在嚐試。

  她抬手拿起那支非常不成樣子的簪子,簡單的沒有任何花紋的簪身光滑漂亮,可簪首那朵芙蓉卻雕得亂七八糟;先不說花瓣一片大一片小,單是外形就差點看不出來它是一朵花,如果不是她曾經看過那支碧玉簪的話。

  她放下簪子,伸手去拉他的手掌,翻過來一看,滿滿的刀痕。

  新傷加舊痕,那雙曾經修長白皙像貴族般的手,因為要養家而不停地辛勤勞動,又因為要給他的妻子做一支她喜歡的簪子還不斷地被刻刀劃傷手……

  她的淚水又湧了出來。

  「柔兒,不要哭,我一點都不痛。」

  怎麼會不痛,又怎麼可能會不痛!她哭得全身都顫抖起來。

  「我……我去給你拿藥膏。」都怪她最近這段時間身子太不爭氣,總是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不然她早該發現他手上日益增多的傷痕了。

  「別忙。」他趕緊抱住那個要從他膝上滑下去的小女人,真是的,太讓人操心了,也不想想她現在肚子裡面還有孩子,怎麼可以動作那麼大,「我已經擦過藥膏了。」

  她安靜下來,一點一點地撫過他掌上數也數不清的傷口,有的細小、有的較大、有的淺、有的深、有的新、有的舊,滿滿的痕跡;她低頭,在他的掌上柔柔印下一吻,「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她拖累了他,她那天為什麼要去看那支簪子。

  「怎麼會是你的錯呢?」他笑著,「如果我有錢,我肯定會為你買下來,可是因為我們要存錢養孩子,所以對不起,我只能自己做一支給你,但我太笨了,總是做不好。」他在雲霧山上找了好久才找到適合做簪子的綠檀木,可他卻總是雕不出一朵像樣的芙蓉花。

  「怎麼沒找全伯幫忙?」

  「這是我送給你的東西,當然要由我親自完成,再說全伯所有能教我的東西已經全部都教給我了啊。」他無奈地苦笑,「還是因為我缺乏這方面的天分。」

  「不,我很喜歡。」她拿起那支簪子遞給他,「為我戴上,好嗎?」

  「我還沒有做好。」而且這支已經做壞了,這段時間他不知道浪費了多少塊木料,卻還是沒有進步。

  「這支就好。」她含著眼淚朝他微笑,「我就喜歡不完美的芙蓉花,幫我戴上好嗎?」

  誰能拒絕這樣的請求?他接過來默默地為她挽髮,將簪子斜斜地插入她烏黑的髮絲之中,鬢開芙蓉、脂染頰畔,那支並不完美的髮簪卻襯得她典雅而美麗。

  她伸手摟住他的脖子,臉蛋埋入他的肩膀之上,低低地喚著他的名字:「阿力。」

  「嗯?」

  「我愛你。」

  狂喜瞬間將他淹沒掉,他原來以為她說喜歡他,願意跟他成親,已經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事情,可現在才發現,美好過後還有更美好。

  比如,她說愛他;又比如,他發現自己也愛她。

  「柔兒。」

  「嗯?」

  「我也愛你。」

  她的唇邊浮起淺淺的幸福的笑,他說愛她呢,其實他不說,她也知道的;有的愛就算沒說出口,卻還是可以深深地感覺得到。

  她對自己當初的選擇,再沒有絲毫的遲疑了,她不後悔嫁給他,哪怕將來他恢復記憶,不再愛她,她也不悔:至少,他曾經這樣地對她好過,曾經這般地做盡讓她感動的事情,她又還能再要求什麼?在還愛著的時候就努力地愛吧,至於明天,就等到天亮之後再說。

  她抬頭,在他耳邊輕輕地說:「抱我到床上,相公。」

  他的身子猛地一僵,然後呼吸加快。

  「我想要你。」她伸舌舔了舔他的耳垂。

  他慌得差點抱不穩她,天哪,這種折磨真是既甜蜜又痛苦,多來幾次他肯定會瘋掉;他的下身不斷地發熱發燙,可是不行,「柔兒,你現在的身體,絕對不可以。」

  「誰說的。」她朝他笑著,眉眼彎彎,既甜蜜又邪惡,「我現在精神好得很,」可她白天這吐得昏天黑地,躺在床上起不來。

  「相公,我想要……你不想要我嗎,嗯?」柔軟的小手撫過他的胸膛慢慢地一路往下,撫到那個硬挺的地方,她唇邊的笑意更深,「唔,看來,是想要了。」

  他粗喘著胸膛劇烈起伏,一把按住她蠢動的手,原來矜持的女人一旦放開來,可真真是會要人命,「你確定?」

  「是,只要你輕一點。」四個月了,應該差不多了吧。

  他的忍耐力,也只能到這裡了,他一把抱起她往床榻走去,這麼長時間不能碰她,他早就憋得快發狂了;羅裳輕解,朱唇微啟,人間最美的春色,也不過如此吧。

  ***

  這晚的他雖然激動雖然情狂,但還是小心翼翼地克制住,生怕碰疼了她。

  就著之前誘哄出來的汁液,他抬起她的右腿,側著身子緩慢地插入,不敢像往常那樣一衝到底,而是非常慢、非常緩地試探性地一點一點磨入。

  他黑如墨玉般的眼眸緊緊地盯著她的表情,看到她一個細微的皺眉會立刻停下動作,輕聲詢問,一直到她催促著,他才再度挺進。

  終於,完完全全進入了她的體內,他們同時吁出一口氣,感覺已經好久沒有在一起了,這種親暱的感覺,實在美好地讓人想落淚。

  「感覺還好嗎,嗯?」

  「唔……」細細的呻吟聲從她的鼻中哼了出來。

  「『唔』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如果你動起來,感覺會更好。」

  這女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大膽了?可是,他喜歡她的大膽,喜歡她只對他一個人的大膽;撫住她的小腹,他溫柔地抽動著,就算不能盡情馳騁,但能夠抱著她,與她結為一體,這種感覺就已經讓他興奮不已。

  這是一次溫柔如水的歡愛,他的每一記動作都充滿著柔情與體貼,那種足可以醉死人的溫柔像一潭慢慢轉動的漩渦,足讓將她捲入與淹沒,比之那種激烈、狂野的歡愛,感受非常不一樣,原來溫柔也足以殺死人,也更具有殺傷力。

  他們很快地就全身顫抖地達到高潮;他輕輕地吻掉她的淚水,安撫她激動的情緒,終於等到她抽泣著平靜下來,在他懷裡穩穩地入睡。

  他抱緊她,溫柔地吻了吻她濕潤的羽睫,抱著她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抱著全世界,這個世界裡,有她,還有他們的孩子。

  幸福,有時也可以就是這般簡單。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1 06:20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