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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湛亮]公子我有種[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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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5 00:11:24 |倒序瀏覽 | x 1
公子我有種 作者:湛亮

廢序聯盟Part 4 湛亮

  是的!Part 4出現了,而這依然只代表著一件事──廢序尚未成功,湛姑娘仍須努力!

  唔……關於廢序聯盟的事,湛姑娘已經寫到不知要寫些什麼了,所以到此停筆,可以嗎?

  呃……不行啊?

  好吧!好吧!那我就多扯一些其他的事來湊字數好了。

  事實上,在寫這篇序的前兩三個小時,湛姑娘很晴天霹靂的接到編編打來的電話,在她奸笑連連的告知我未來兩三個月的交稿日期時,湛姑娘差點沒當場宣佈封筆!

  嗚……編編大人,你是怎樣?人家昨天才交出一本稿,你今天就來說未來三本稿的交稿日期,而且每一本之間的日期竟然相隔不到一個月!

  妳要知道,太平洋是沒有加蓋的,我隨時可以去跳!

  嗚……人家現在還得兼職當保母,照顧老姊丟回娘家的小侄子啊!睡眠時間都已經很不充足了,你還來壓榨我,太沒人性了啦!

  總算,在湛姑娘的哀嚎下,編編大人終於開恩,交稿日期往後延了一下,讓我當時馬上開心的叩首謝恩,千感謝、萬感謝的掛下電話,可是後來冷靜想一想,其實也只往後延了一個禮拜而已啊!

  嗚……上當了!編編,你好深的心機啊!

  唉……不說這種傷心事了,講講近來令人開心的事吧!

  前陣子,收到讀者大人想幫湛姑娘架設網站的信,讓湛姑娘實在很開心,在e-mail連續往來後,現在湛姑娘知道網站雛形已經出來了,等日後全部完成,湛姑娘再公佈網址吧!

  以後,湛姑娘將會不定時的在那個網站上貼上一些小番外篇,有興趣的,以後要記得上去逛逛喔!

  最後,要感謝築子姑娘和惡魔小弟,謝謝你們熱心幫湛姑娘架設網站,所以……來,別跑,給你們香吻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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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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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5 00:11:57
楔子

  雪白山巒環繞,天地一片銀白,極目望去,除了皓皓白雪,再無任何一絲色彩,仿佛世界就是這般純淨無垢。

  驀地,一抹小小的髒黑身影驟然出現在銀白雪地上踽踽獨行,在這一望無際的銀白世界顯得突兀而搶眼。

  他──一身汙衣補丁裝,臉上淨是髒黑煤煙,教人無法瞧清楚他的五官相貌,倒是嵌在髒汙小臉上的一雙水靈靈大眼不時閃著慧黠的光芒,隱約透露出活潑頑皮的心性。

  很明顯的,這是一名小乞丐!只是……一個靠乞討維生的小乞丐怎麼會出現在狗不拉屎、鳥不生蛋、毫無半點人煙的雪山裏?

  方圓百里內無半戶人家,卻突然出現一個衣衫破爛的小乞丐,這狀況可真是詭異透了!

  不過,小乞丐本人可不覺得有何詭異,逕自一人蹦蹦跳跳地行走於雪地上,口中還哼著不成調的山歌。

  「……銀亮亮、白亮亮,這天冷得不成樣;天亮亮、地亮亮,縮起脖子到處晃……」眯起慧黠大眼眺望遠方雪白山巒,小乞兒在寒冷氣候下一蹦一跳地唱著自編的山歌,也算是苦中作樂一下。

  可俗話有言──怒極反笑,樂極生悲!小乞兒是凡夫俗子,當然逃不了這句話的捉弄。

  就見他唱唱跳跳正兀自樂和之際,驀地,腳下像是被啥東西給拐到,步伐一個踉蹌不穩,「哇」地一聲慘叫,整個人往前栽倒,一瞬間,雪地上多出了個四肢成大字形的人形印。

  「呸呸呸!」忙不迭翻身爬起,急急吐掉栽倒在地時,不小心吃進嘴裏的冰雪,小乞兒橫眉豎目地低頭瞪著害他摔倒之處,這才發現本該平坦無礙的雪地竟隱隱隆起一小塊,若沒仔細瞧,還真察覺不出來,難怪他方才會沒瞧見而被拐倒。

  看了看四周平坦一片的雪白原野,沒道理這兒會莫名其妙凸出一塊,他盤腿坐在雪地上搓著下巴,似乎在思考啥人生重大要事……

  「怪了!這片雪地平得像面鏡子,怎偏偏就這兒會凸出這一塊?莫非……底下埋了啥東西?」心下一顫,他飛快以手撥開隆起之處的冰雪,奮力地挖呀挖的,沒兩三下就挖出埋藏在雪花下的東西的某一部分時,小乞兒先是驚訝地「咦」了一聲,髒兮兮的小臉垮下,隨即又振奮起來。

  「還好!還好!不是我要找的也好……」嘀嘀咕咕,他一古腦地將冰雪給推回去,起身就要走人之際,猛地──

  「啪」地一聲微響,隆起的雪堆內探出一隻冰涼人手,快、狠、准地一把抓住小乞兒正要邁步離去的腳踝,陰森森嗓音自方才被挖過的鬆軟雪堆內幽怨飄出──

  「見死不救,你還有沒有道德良知啊……」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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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5 00:12:23
第一章



山青水秀,峰巒蒼翠的杭州西湖西北處,名聞遐邇、信徒眾多的著名古剎──靈隱寺,今日依然香火鼎盛,善男信女絡繹不絕前來朝拜。

  行遍天下寺廟,皆可發現一個共通點──只要有寺廟、有人潮,自然就少不了會有乞丐,而且只要那廟香火越鼎盛,聚在廟前的乞丐就越多。

  很顯然的,靈隱寺亦是如此,遊客、信徒繁多,乞丐更是不少!每個乞丐都相準時機,只要有香客禮佛膜拜出寺來,馬上纏上去說盡好話、陪盡笑臉,就盼好心的大爺、夫人、小姐們能施捨善心,丟些銅錢、食物進他們手中捧著的破碗內。

  「……多謝夫人,您慈悲助人,佛祖一定看得見,肯定好心有好報,兒子金榜題名中狀元,女兒覓得如意郎……」人潮如織中,一臉髒汙、有著水靈大眼的小乞兒不住鞠躬,好話源源不絕而出,清脆的嗓音盈滿歡喜笑意,可見是乞到了不少好處。

  福福態態的夫人聞言笑得開心,在小乞兒連串讚揚聲中,讓身邊的丫鬟扶著坐進轎內,帶著滿腔的好心情離去。

  「嘻!這夫人還真大方,一出手就五兩銀,今兒個運氣真不錯!」笑咪咪撈起破碗中叮噹作響的銀兩,小乞兒瀟灑地拋了兩下,隨即揣入懷中,抓起空空如也的破碗正想再繼續「討生活」去時,驀地,一道有點陌生又有點耳熟的嗓音穿過層層雜音,竄進他毫無防備的耳裏──

  「這位老伯,請問京城該往哪個方向走?」誠懇借問。

  「公子要往京城去,順著這方向走官道就是了。」老伯熱心指路。

  「老伯,多謝、多謝……」語氣驚喜萬分。

  不會吧!難道真是那個人?

  不過聽那問話的內容,實在是……心臟怦怦直跳,寒毛暗暗豎起,小乞兒鬼鬼祟祟朝聲音來源瞄去,差點嚇得瞪出兩顆眼珠子。

  天啊!地啊!那個路癡到現在還沒到京城?

  距上次分手,已經過了兩個月了,那傢伙還沒到京城也就罷了,竟然還路癡到杭州來!京城和杭州,根本天南地北,方向完全不一樣,差得可遠了,他竟然可以一路歪到這兒來,這未免也太……太匪夷所思了!

  萬分震驚加上不敢置信,小乞兒髒黑的額頭開始沁出冷汗,水靈大眼再也不敢朝聲音來源瞟去,縮著身子躲躲藏藏地想混入乞丐群中,打算以最快的速度悄悄隱身逃離此地。

  然而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世事總是事與願違,就在他即將隱入乞丐群中的剎那間,向人問路的俊朗男子也不知是福至心靈還是眼兒特利,眼尾餘光就這麼好巧不巧的掃到了那抹遮頭遮臉、畏畏縮縮的瘦小身影。

  「容小小!」俊朗男子大喝一聲,身形一晃,變戲法似的,眨眼間,高大矯健的身軀已經擋在小乞兒身前,硬生生破壞了他想開溜的美夢。

  「嘿嘿嘿……花公子,許久不見,你好啊!」眼前一黑,被一面驟然出現的肉牆給堵住去路,容小小知道逃不了了,當下只能抬頭嘿嘿乾笑打招呼。

  「嘿嘿嘿……」學他嘿笑不已,花宧飛二話不說,白袍大袖一揮,瞬間射出一道細如蠶絲的白線,緊緊纏上他的腰際。

  「哇──」驚聲慘叫,容小小臉都綠了。「你還來這招?」完了!完了!被這鬼蠶絲線一纏上,除非這個路癡自動收回,否則真的脫不了身了。

  「你這個乞丐還敢說?」扣指狠狠往他腦門敲了下,花宧飛恨得牙癢癢的。「如果不是你半路說要解手,騙我收回冰蠶絲,乘機脫逃,我會到現在還抵達不了京城?」越說越火,忍不住又敲一記。

  被敲得哇哇慘叫,眼泛淚光,容小小也火了,怒聲反駁大罵,「你有沒有搞錯?為什麼我不能逃?你是大爺我的什麼人?為什麼我得義務帶著你這個路癡上京城?簡直莫名其妙!」

  「什麼人?當然是朋友!既然是朋友,就該兩肋插刀來相助,更何況只是區區的帶路而已!什麼叫道義,你懂不懂啊!」花宧飛振振有詞反駁回去,一臉的理所當然。

  「我們什麼時候是朋友了?」抗議!抗議!只不過是萍水相逢,倒楣被他給纏上而已。

  「有道是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相對不相識。在偌大的雪山中,你能在雪堆下挖出我,你說還有誰的緣分比我們深?這是上天註定要我們當朋友的哪!既是朋友,幫點小忙而已,你計較些什麼?」理直氣壯叫道,末了還橫去一記責難的瞪視。

  他計較?容小小氣結,萬分悔恨自己兩個月前被絆倒就絆倒,幹啥那麼無聊還去挖雪堆,以至於被這塊狗皮膏藥給貼上,甩都甩不掉!

  「好!既然你說要當朋友,那我問你,有人會給朋友纏上這鬼蠶絲線,限制行動自由的嗎?」瞪著腰上惱人的冰蠶絲,容小小不爽極了。

  可惡!這鬼蠶絲線用刀斬不斷、用火燒不融,兩個月前那倒楣的一天,他試盡了所有想得到的方法,奈何就是掙脫不了,還是最後使出尿遁才能夠逃之夭夭。

  「不用冰蠶絲纏著你,你會不跑,乖乖帶我去京城嗎?」花宧飛嗤笑。

  容小小窒言,隨即又氣呼呼大罵,「要人家幫你,也得人家心甘情願啊!你這根本是強迫,朋友是這麼當的嗎?」什麼當朋友?他根本是明知自己路癡,只好抓個倒楣鬼強迫人家當朋友,好義務帶他上京城。

  「朋友歸朋友,強迫歸強迫,這是兩回事,不能混為一談。再說……」搖頭晃腦說著歪理,花宧飛猛地大掌一抓,拎起破爛衣襟,將他整個人提到自己面前,笑得極為溫和無害。「強迫?你說笑了,我怎麼會強迫人呢?你說,我有強迫你嗎?」

  哇──他笑得好恐怖啊!

  感覺到背脊滾下兩滴冷汗,某個倒楣的小乞丐頭皮發麻,清楚識時務者為俊傑,當下不禁嘿嘿乾笑不已。「花大公子、花大少爺,誤會了!誤會了!你怎麼會強迫人呢?我自然是心甘情願為你帶路上京城。」嗚……上天原諒,他孬啊!

  「很好!」點頭滿意笑了。

  「大少爺,那能不能請放小的下來『腳踏實地』啊?」嗚……他做事規規矩矩,無法習慣「一步登天」的滋味哪!

  「行!當然行!」鬆手讓他重回大地的懷抱,花宧飛馬上一副哥倆好的勾肩搭背,笑得可燦爛了。「兄弟嘛!有事好商量。」

  不著痕跡的撥開肩上健臂,容小小在嘴巴裏嘟嘟囔囔著。「誰跟你是兄弟啊……」

  「你說啥?」沒聽清楚。

  「沒、沒有啊!」急忙搖頭陪笑臉。

  懷疑地斜睨一眼,花宧飛懶得去追問,搓著下巴沉思良久後,食指斬釘截鐵往某個方向一指。「小小,往京城去應該是這個方向,對吧?」嘿嘿!剛剛他已經問人問得很清楚,這次應該不會錯了。

  看著他指的方向一眼,容小小無語……

  見鬼了!若真照他指的方向走,肯定一路走到苗疆去。

  ☆ ☆ ☆

  晌午時刻,西湖畔的飯館高朋滿座,生意興隆,店小二忙得恨不得有分身之術,點菜、送菜的吆喝聲此起彼落,熱鬧極了。

  飯館外,某個腰上被纏上冰蠶絲、不得不跟著人家走的小乞兒,突然頓足止步不走了。

  「幹啥?你不吃飯啊?」感覺身上蠶絲一緊,花宧飛回頭揚眉笑問,不懂他硬生生杵在飯館外做啥?

  送出兩顆白果眼,容小小雙臂抱胸,咧嘴假笑。「花大公子,你確定要進飯館吃飯?」

  「當然!」肚子餓了,不去用飯,難道要為難自己的肚皮?

  「和我?」

  「廢話!」

  「你請我?」

  「難道還會是你請我?」若小乞丐想請客,他也不會搶著付帳的。

  「不後悔?」

  「你想說什麼?」這會兒換人雙臂抱胸反問了。

  「沒什麼,只是確定一下而已。」容小小嘿嘿賊笑起來。「等一下可別沒錢付帳哪!」哼哼!醜話先說在前頭,可別怪他沒事先警告。

  「你還吃得垮我嗎?」斜睨一眼,花宧飛哪怕他的警告,隨意擺了擺手便逕自跨進飯館內,身上的冰蠶絲同時將他往內扯了進去。

  被猛然這麼一扯,容小小腳下踉蹌差點跌跤,所幸他身手靈活,飛快穩住自己才沒當眾出醜。哪知正想開口罵人時,眼尖的店小二已經飛快擋了過來。

  「去去去!臭乞丐快出去,我們這兒不是讓人乞討的地方,別來壞了各位大爺用餐的興致。」趕蒼蠅似的,店小二嫌惡地揮手趕人,甚至還動手想將人給推出去。

  嘻嘻一笑,就見容小小踩著奇怪步法,眨眼間竟從店小二眼前消失,緊跟著卻在花宧飛的身後探出頭來,惡作劇似的直扮鬼臉,讓店小二忍不住揉了揉眼,懷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怎麼原本還站在自己面前的小乞丐,瞬間就移了位?

  老實說,普通的乞丐不會跑到終年飄雪、冰天凍地毫無人煙的雪山去。再說,在初遇的雪地上,兩人早已打過一場,是以花宧飛清楚容小小身懷上層武藝,並非尋常的小乞丐,因而並不驚訝他能閃過店小二的推擠,反倒露出讚賞笑容。

  「這是啥步法?挺俊的!」誠心讚美。

  「哪里!比不上你就是了。」咬牙切齒假笑,就算被稱讚也沒高興的心情。

  唉……不得不承認,這個路癡武功就是比他好,所以當初在雪山上,才會落在他手中,被逼得答應帶他去京城。所幸當夜下山後,使出尿遁脫逃,哪知天下之大,兩個月後竟還會被他給逮到,真是倒了八輩子楣了。

  瞧他一臉的不甘願,約略想了想,花宧飛便知他心結,當下哈哈大笑,懶得理會他的悶氣,趕在正想再次發飆的店小二之前率先開口──

  「小二哥,他是我朋友,同我一起來的,可以吧?」

  「啊?」店小二怒駡聲都到嘴邊了,聞言硬生生吞下,差點沒被自己那口氣給嗆到,同時也有點傻眼。「客、客倌的朋友?」不像啊!一個衣著貴氣,一個明看就知是小乞丐,怎麼會是朋友的?

  「是啊!」以為他不信,花宧飛還不怕丟臉地撈起兩人之間連結的冰蠶絲給店小二看個明白。「瞧!我們感情好到還在雙方身上綁著線,怕彼此會走丟呢!唉……你不知道,我這朋友方向感不太好,走丟了就很難找回來的。」

  誰方向感不好啊?真虧他好意思把自己的缺點賴到別人頭上!容小小怒瞪某路癡後背,第一次發現有人這麼不要臉!

  再次揉了揉眼,總算看見他手中那細得讓人幾乎瞧不見的絲線,店小二不由得暗笑這麼細的線,走在路上,隨便一個人從中穿過就會扯斷,兩人還綁啥綁?不過那是人家的事,再說客人至上,他可沒那麼不識相出言嘲笑,當下連忙鞠躬哈腰,歉聲連連。

  「哎呀!是小的不長眼,得罪了!得罪了……」使出四川變臉,對容小小的態度馬上不一樣。

  見狀,容小小兩眼翻白,花宧飛僅是笑了笑,冰蠶絲暗暗一扯,拉著不甘不願的小乞丐往二樓去,尋了個視野良好的靠窗雅座坐了下來。

  才坐下,尾隨在後的店小二馬上靠了過來,恭恭敬敬等候客人點菜。

  哪知要付帳的大爺還沒出聲,吃白食的小乞丐倒先豪氣地拍起桌子來。「好吃的、好喝的,你們店裏最貴、最上等的,全都送上來!先來個十大盤再說,大爺我肚子餓了!」

  遲疑的眼光轉向那個可能付帳的人,小二哥默默徵求同意。

  「去吧!」絲毫沒被嚇到,不在意地揮了揮手,要店小二照他的要求去備菜。

  「兩位客倌,馬上來!」得到應允,店小二馬上咧嘴而笑,一路吆喝著往廚房去了。

  未久,熱騰騰、香噴噴的好菜一盤接著一盤被送了上來,然而卻都在某個小乞丐的風捲殘雲下,沒兩三下就被掃得精光,看得每送一道菜上來就得端一個空盤子下去的店小二簡直傻眼,而那位作東的冤大頭甚至連下箸吃上一口都還沒有。

  直到第十二道的醬烤板鴨被吃光了一半後,容小小終於拍著鼓脹的肚子,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好飽!好飽!好久沒吃得這麼滿足了!」

  「飽了?」冤大頭氣定神閑笑問。

  「飽了!飽了!」用力點頭,滿足至極。

  「總算輪到我吃了!」話落,閃電出手,恐怖的風捲殘雲再次出現,看得再次送菜上來的店小二瞠目結舌,終於可以理解眼前外型相差甚遠的兩人為何是朋友了。

  唉……人家說物以類聚,還真是他奶奶的有道理呢!

  店小二暗忖搖頭,趕緊又回廚房繼續端菜,同時也很好奇這兩位客倌究竟能吃下多少道菜?因為廚房已經開了賭盤呢!

  好菜持續送上,一直到第二十五道菜被秋風掃落葉給掃光後,花宧飛終於饜足地對店小二吩咐,「再來壺好茶和幾盤甜點就行了。」

  點點頭,店小二很快的送來好茶和點心,隨即興奮地下去,飛奔進廚房向下注的夥伴報告最後的結果。

  至於早晾在一旁嗑瓜子的容小小,此刻卻開心地哈哈大笑了起來。「哈哈……大爺我第一次遇到和我有同樣食量的人,光這一點,我就欣賞你!」太妙了!沒想到竟有人和他一樣有著一個無底胃袋,真像找到知己。

  「多謝賞識!」慢條斯理啜飲熱茶,花宧飛呵呵輕笑,也沒想到他這麼會吃。

  「遇上和自己同樣的人,真有親切感。」搖頭晃腦,一臉感動。

  「可不是!」搓著下巴,花宧飛斜睨賊笑。「所謂士為知己者死,看在我們同樣是無底胃袋的緣分上,就乖乖陪我上京城吧!」免得還要花心思防他脫逃,真累人。

  「呿!」猛搖著頭唾棄,容小小一臉惡笑。「套句你先前說的話,親切歸親切,帶路歸帶路,這是兩回事,不能混為一談。」這個路癡賊胚,以為這樣就能哄得他當帶路嚮導嗎?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聞言,花宧飛毫不意外,反倒笑開了。

  「無所謂!反正你現在落在我手中,想重獲自由,你自然得乖乖領路。」故意扯了扯冰蠶絲,一臉得意。

  被扯得腰上一緊,容小小窒言氣結,真沒見過有人這麼無賴加霸道的,只是從雪堆中挖到他,就硬纏上人家,要人家負責當他的帶路人。

  「花大公子,你很過分喔!幹啥硬要纏上我啊?咱們當日一別都兩個月了,這段時間你怎就不找別人幫你帶路啊?」竟然只纏他一人,簡直莫名其妙!

  被質問的楞了下,花宧飛這才想到這一路上確實只強迫過他一人為自己領路,當下心中也有些納悶,找不出理由回答,只好強詞奪理賊笑。「因為只有你挖到我,別人可沒有!」嘿嘿!光憑這一點,就要賴定他。

  乍聽這種歪理,容小小臉都氣黑了,只可惜他臉上本來就髒黑一片,氣黑了臉也很難看得出來。

  見他惱到說不出話,花宧飛樂得撫掌大笑,莫名愛逗弄這個很容易生氣的乞兒朋友。

  「笑笑笑,笑死你啦!有病!」沒風度翻臉,抓了一把嗑過的瓜子殼朝咧嘴大笑的路癡臉上丟去。

  微微偏首閃過,想到了啥似的,花宧飛突然笑問:「小小,你上雪山幹啥?那兒冰天雪地的,又沒半戶人家,你去那兒向誰討飯啊?」

  「你管我!大爺我高興上哪兒就上哪兒,要你過問!」小臉一沉,水靈大眼起了防備。

  敏銳察覺,花宧飛連忙舉手表示投降。「我只是隨口問問,沒有其他意思。」俊目眨呀眨的,滿是無辜。

  冷冷哼了一聲,容小小故意反問:「那你呢?上京城去幹啥?」哼!問他上雪山幹啥,那他就反問這個路癡上京城幹啥?想探人底細,誰不會啊!

  知他心中還有氣,是以故意反問,花宧飛眼中沒有他那般的防備之色,反倒溫和輕笑起來。

  「我上京城是要去取回一件信物。」

  「啥信物?」這下是真好奇了。

  「定情信物!」毫不害臊笑道,黑沉眸心卻迅速閃過一抹讓人察覺不到的詭譎光芒。

  耶?這個路癡有互相意愛的姑娘啦?

  不過定情信物既然送出,幹啥又要取回?莫非……這傢伙風流變心,想辜負人家姑娘?

  沒察覺到他一閃而逝的奇異眸光,想到自己的推測,容小小頓時氣憤難消,一臉唾棄。

  「還是不是男人啊你?大爺我生平最恨負心人了!想要我帶你去京城?到地獄去等著吧!」越說越氣,猛然起身,大腳一抬就要踹人。

  「喂!你發啥性子?」飛快跳起,眼明手快抓住踹來的飛腳,花宧飛哇哇大叫,不懂他突然在火什麼?

  「見異思遷的負心色胚,人人得而誅之!」決定替天行道,痛毆負心漢。

  「誰見異思遷了?」急忙擋住轟來的拳頭,聽他口口聲聲「風流、負心」之類的言詞,心思一轉,登時明白他在火什麼,不由得連忙喊冤,「誤會了!你誤會了!那不是我的定情信物啊!」

  「咦?」飆怒的身形瞬間定住,容小小見他一臉無辜,警覺自己真的可能弄錯了,當下滿心怒火轉為尷尬。「不是你?」

  「當然不是!我是幫別人跑腿的。」白眼一瞪。

  「哦!」搔著一頭亂髮,嘿嘿乾笑,這下糗大了。

  「就只有『哦』?沒別的話要說?」譬如──對不起?莫名其妙被飆,又差點被毒打,花宧飛揚眉反問。

  「當然有!」雖知他話中之意,容小小偏不如他願,嘿嘿賊笑道:「你該放開我的腳了!雖然我金雞獨立的姿勢挺美,但我又不是江湖賣藝的,不想吸引眾人的注目。」飯館裏,有一半以上的人都轉頭過來瞧他們奇怪的姿勢了呢!

  顯然花宧飛也發現到了,就見他不甘不願地鬆手,讓容小小輕鬆愜意地收回腳,大大方方地再坐回桌前嗑瓜子。

  大庭廣眾下拿他沒轍,花宧飛恨恨地跟著坐回桌前,跟他搶起瓜子來嗑,嘴裏還埋怨數落著。

  「小小,你真是太瞧不起人了!我會是那種見異思遷的風流種嗎?」嘖!真是太污辱他了。

  「誰知道?俊俏男人沒一個讓女人靠得住的。」睨覷一眼,容小小恨恨嘟囔。

  聞言,花宧飛若有所思地瞅凝,唇畔不禁泛笑。呵……這小叫化子肯定會和他娘很合。

  「看啥?」惱火反瞪,凶巴巴質問。

  「沒什麼!」笑了笑,花宧飛懶洋洋地伸了個大懶腰。「吃飽喝足,該上路了。」

  為什麼他得陪這路癡上路?滿心不甘,容小小一臉哀怨,不帶任何希望地問:「可不可以拒絕啊?」

  「你、說、呢?」一字一句,白牙森森,笑得好燦爛。

  哇──為什麼他可以笑得這麼恐怖啊?簡直是笑裏藏刀這句話的最佳典範嘛!

  每見到他這種笑,容小小頭皮就發麻,趨吉避凶的天性馬上下意識地運轉起來,臉皮自動擠出諂媚笑容──

  「當然不可以!有幸陪花大公子上京城是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怎可能會拒絕呢?呵呵呵……」

  嗚……自己真的很孬啊!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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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5 00:12:48
第二章

「怪了!」才離開飯館不一會兒,遠遠就瞧見前方偌大的空地搭起一座結著彩球的高架台,台下則人聲鼎沸、萬頭鑽動,擠滿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群眾,花宧飛不禁眯眼笑問:「前頭擠了那麼多人,究竟在熱鬧些什麼?」

  後頭,不甘不願被冰蠶絲扯著走的容小小只抬眼瞄了一眼,便不感興趣道:「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白家莊莊主為掌上明珠辦的比武招親大會啦!」

  近一個月來,江湖上最轟動、最讓人津津樂道的大事就是這件了。

  「白家莊?比武招親?」聞言,花宧飛甚感有趣。「這白家莊莊主是誰?為啥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又為啥要比武招親?」

  這路癡是從哪座山跑下來的?怎麼一身高深武藝,卻完全不知江湖事啊?

  奇怪睇覷一眼,容小小也不吝嗇浪費些口水,如數家珍地細細道出人人皆知的美事。

  「白家莊莊主──白嶽峰二十年前以一手『穿雲掌』獨步武林,為人備受推崇,在江湖上向來享有盛名;其親妹──白湘雲在當年更被稱為江南第一美人,引來眾多青年俠士的傾心愛慕,追求者多如過江之鯽,日日有人上門求親。

  「可任誰也料想不到美人不愛江湖俠士,反倒獨鍾于與武林完全沾不上邊的王孫貴族,最後當然是花落侯門,成了現今最受皇上信任的定北王爺的王妃。也因有個妹子是身分尊貴的王妃,白家莊在江湖上也就更為顯赫、有影響力了。」

  「定北王爺的妃子?」花宧飛喃喃自語,眸底迅速掠過一抹古怪光芒,隨即恢復正常,興味笑道:「你說了一大堆,究竟和白嶽峰為掌上明珠舉辦比武招親大會有何關係?」呵呵!小叫化子兜了個大圈,卻連重點都沒沾到,真可說是廢話連篇。

  「哎呀!你真沒慧根,這樣還聽不出來!」丟了個「孺子不可教」的白眼,容小小解釋得更加詳盡。「因為白岳峰的女兒如今也被稱為江南第一美人,其美貌與丰姿聽說不下白湘雲,武林各大名門公子與青年俠士皆拜倒在石榴裙下,紛紛展開猛烈追求,前來提親的媒婆都快踩破白家的門檻了。

  「而這一切可讓白嶽峰頭疼極了!因為答允了這個,肯定得罪那個,為免因兒女親事而樹敵結仇,最後只好全數拒絕,辦個比武招親來一較高下。這樣一來,不管花落誰家,誰都沒話說。」

  總算聽出些名堂,花宧飛忍俊不禁大笑起來。「因為這樣而辦比武招親未免太驚險了!若是跳出個七老八十的怪老頭贏了所有人,一出老夫配少妻的慘劇不就活生生上演?那江南第一美人可就冤了!」

  「人家有限制參賽者的年紀啦!」忍不住又丟去兩顆白果眼。

  「啊!真可惜……」一臉惋惜。

  「噗」地一聲,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容小小發現他似乎真期待看到那種悲慘狀況發生,不由得笑斥指控,「你這人很壞耶!」

  「普普通通壞而已啦!」並不否認,搓著下巴嘿嘿奸笑又問:「沒限制缺只胳臂、斷只腿,身體有殘缺的人吧?」

  「呃……這倒沒聽說。」這路癡和人家有仇啊?

  「那至少還有這個可以期待。」花宧飛莫名興奮。

  「……」無言以對。

  「走!快走!我們瞧熱鬧去!」生平沒見過比武招親,花宧飛存心看好戲去,拖著一臉興致缺缺的容小小直往不遠處的高架台而去。

  「不要啦!又不幹我們的事,有啥好看的?再說人擠人,累都累死了!」完全沒有湊熱鬧的心情,容小小老大不願意。

  「不擠!不擠!我們上那兒去!」早相中高架台斜前方一棵光禿禿的大樹,花宧飛興致勃勃拉著他,如閃電般往前竄去,一個縱身起落,人已經坐在大樹枝幹上。「瞧!這不就是最佳的觀賞位置。」

  放眼瞧去,果見高架臺上的動靜盡落眼底,容小小不置可否地輕哼了聲,算是勉強接受,不過……

  「花大公子,能不能請你放開我了?」靈動大眼直勾勾瞪著握著自己的修長大掌,他皮笑肉不笑提醒著,灼熱的目光像似恨不得剁了那只大手。

  順著他目光往下一瞧,花宧飛微笑鬆手,忍不住調侃,「幹啥?你害羞啊!我們都是男的,碰一下有啥關係?你又不是姑娘家,介意啥?」呿!這小叫化當真是很嫌棄他喔!

  冷笑抽回手,容小小笑得好假。「是啊!我是真的害羞,因為誰知道某人是不是有龍陽之癖?我可不想莫名其妙變成了某人的孌童!」

  孌童?他?!

  差點從樹上跌下,花宧飛霎時狂笑不止。

  「哈哈哈……你別笑死我了!孌童?誰家的孌童不都白白淨淨、秀美可人,有哪一個會髒成像你這樣?光看都沒了興致!」忍不住直搖頭,又瞧了他好幾眼,同情地給予一些希望。「不過你大概才十三、四歲,若真對孌童這行有興趣,倒是還有些希望,加油了!」安慰地拍拍他肩膀,笑臉淨是頑黠揶揄之色。

  十三、四歲?低頭瞧了瞧自己平坦的胸前,莫名有些小小的沮喪,容小小低聲糾正,「我十八了。」

  「啥?」震驚瞪著纖瘦的身子,不敢置信。「你再說一次,我沒聽清楚。」

  「我十八了!」抬眼怒瞪,氣呼呼地扯著他的耳朵大叫,再次聲明自己的真實年紀。可惡!這個路癡一定要用那麼傷人的眼神看人嗎?

  哎呀!尷尬了!十八歲的少年個子矮成這樣,就連身子也瘦巴巴的,比十三、四歲的男孩還不如,心底一定很介意吧?

  好生同情地揉著一頭亂髮的小腦袋瓜,花宧飛乾笑安慰,「可憐的孩子,長成這樣不是你的錯,好好跟著我,花哥哥以後一定每天給你大魚大肉,將你來不及發育的趕緊補回來。」

  「……」再次無語,容小小垮下肩膀,已經無話可說,不領情地用力打掉在頭上造次亂揉的大掌。

  吃痛縮回手,花宧飛嘿嘿地笑了,見他悶悶的還有些不開心,當下趕緊轉移注意力。

  「喂!小小,你快看,有人上臺了!」

  無精打采地往高架台瞧去,果真見到一溫雅的中年男子自台後緩步而出,立即贏得台下眾多群眾的熱烈歡呼。

  「喏!那就是白家莊莊主──白嶽峰了。」小巧下巴朝臺上男子方向點去,容小小習慣性地當起某路癡得消息提供者。

  「原來這人就是『定北王府』王妃的兄長啊!」忍不住朝那相貌俊雅溫文的白嶽峰瞧了好幾眼,花宧飛笑得頗有深意。

  敏銳發現他古怪的凝覷,容小小突然覺得有股惡寒上竄,小心翼翼探問:「花大公子,你該不會……真有龍陽之癖吧?」我的娘喂!這路癡怎麼淨瞅著白嶽峰瞧?一個大男人這般瞧著另一個男人,真是詭異透了。

  啪!

  驀地,就見修長大掌惡狠狠地朝某乞丐的後腦勺刮去,打得他哇哇慘叫,差點倒栽蔥地跌下樹去,花宧飛這才哼聲惡笑,「龍你的頭!本公子哪里讓你覺得有斷袖的癮頭?少來胡亂毀壞我的名聲。」

  「既然沒斷袖的癖好,幹啥直盯著白莊主猛瞧?」痛得眼眶泛淚,容小小撫著後腦勺,氣呼呼叫駡指控。

  花宧飛聞言呵呵輕笑,故作無辜道:「我只是在想,昔日江南第一美人的王妃既然是白莊主的親妹,兩人面貌肯定有著相似之處,所以才對白莊主多瞧了幾眼,想藉此幻想一下能迷倒定北王爺,讓王爺將她迎娶進門的女子究竟有多美?」

  得知他竟是這種理由而瞧人,容小小不由得低聲嘟囔,「果然天下男人一般色,腦袋只會想著看美人……」

  「你說啥?」故意橫眼怒問,其實早聽見他的唾棄嘟囔聲了。

  「沒、沒啊!」深怕腦袋又挨一掌,容小小急忙搖頭擠笑。嗚……武功不如人就是得任人欺淩啦!早知道,練功時就不該貪玩偷懶,好後悔啊……

  暗暗竊笑,目光轉回高架臺上,就見白嶽峰正抱拳對著台下眾人朗聲道──

  「各位英雄俠士,承蒙大家青睞前來參加小女的比武招親大會,白某甚為感激。相信白家訂下的規則,各位都已很明白,就不再贅述浪費大家的時間。自恃武藝高明,可以擊敗眾人的青年俠士們,請儘管上臺較量吧!白某在此宣佈──比武開始!」

  話落,立即贏來轟天的掌聲和歡呼聲,白岳峰微笑致意,緩步退至一旁的太師椅坐下,準備全程監看,順便觀察一下各個比武者的人品。

  至於妄想娶得江南第一美人、順便還可接收白家莊勢力的有心之人,早已迫不及待地摩拳擦掌,此刻一聽白嶽峰宣佈比武開始,馬上有人按捺不住,心急地跳上高架臺上。

  「俺王虎搶個頭彩,自信能贏過俺手中銅錘的,就上來吧!」一名虎背熊腰的粗漢躍上高臺,手中揮舞著兩支重達百斤的銅錘,充滿自信大笑地挑釁。

  王虎?一個江湖中三流的人物罷了。

  一旁,正當太師椅上的白嶽峰微微皺起眉來之際,一條矯健身影自人群中電射而出,躍飛上了高臺。

  看熱鬧的群眾只覺眼睛一花,隨即就見一名青年立在高臺上,其高大俊朗、儀表不凡的樣貌,馬上讓台下百姓的心全偏了,私心認為江南第一美人就該配這樣的青年俠士,而不是個大老粗,當下歡呼吆喝更加大聲了。

  「在下溫世浩,特來領教兄台的銅錘。」溫世浩有禮地抱拳朗笑,風采翩翩,煞是迷人。

  一見此人跳上臺來,太師椅上的白嶽峰這才舒眉展笑……呵!關外溫家堡的少主,近幾年在江湖上也闖下不錯的名聲,如此的青年才俊才匹配得上他的女兒啊!

  一見來了個俊朗年輕人,王虎不禁大笑。「好!就讓你嘗嘗俺銅錘的滋味!」話落,雙手揮舞著銅錘急沖上前,打算先發制人。

  溫世浩也不驚慌,嘴角含笑地拔劍迎向對手攻擊,一時間,兩人身影交纏不休,鏗鏗鏘鏘的金屬交擊聲不絕於耳,看得台下群眾的眼睛都花了,分不清兩人的身影。

  然而大樹上某個原本興致缺缺、不甘不願被拖來的乞丐,如今卻雙手緊握,情緒激昂地大吼大叫,比任何人都還要融入,仿佛自己就在臺上比武似的。

  「喂!那個拿銅錘的,左邊、左邊啊……哎呀!人家攻你前胸,你不躲已經很笨了,怎還自動迎上去讓人打?對方右邊有破綻,打啊……哎呀呀!糟透!糟透!怎麼這麼笨……」哀聲歎氣直搖頭,真恨不得下去幫忙。

  耳邊充斥他激動的大吼大叫,花宧飛忍不住掏了掏耳朵,目光從比武場上移回身旁小乞丐身上,啼笑皆非地瞅著他興高采烈、千變萬化的表情,不由得竊笑連連。

  呿!剛剛還說不要來呢!結果咧?現在看得最融入的,不就是他自己!

  「看啥?」感受到身旁目光的凝視,容小小扭頭回瞪,一臉凶巴巴質問。

  「沒啥!只是剛剛有人還老大不願意來瞧這熱鬧,如今卻……」賊笑揶揄,以下的點點點不言可喻。

  聞言,想到自己忘情投入的激情,髒汙的小臉不禁微微漲紅,老羞成怒斥駡,「要你管!大爺我方才不想看,如今想看了,不成嗎?」

  「行!怎麼不行?大爺你高興怎樣就怎樣,我哪敢管呀!」故意佯裝害怕地抖著身子,眉眼嘴角卻淨是逗弄笑意。

  這路癡真的好惹人厭啊!容小小心中氣結,卻也發作不得,只能瞠大眼惡狠狠地瞪人。

  哈哈……這小叫化子真好逗,隨便一撩撥就氣鼓鼓的,真絕!花宧飛心中狂笑不已,臉上則滿是無辜表情,眼兒還眨巴眨巴回拋媚眼。

  就在兩人大眼瞪小眼,比賽誰的眼睛比較大之際,忽地,一道慘叫驟然響起,緊跟著台下人群也起了陣陣騷動。

  放棄對瞪,容小小急忙回頭一看,就見那個手持銅錘的王虎已被摔到台下,正狼狽不已地忙著爬起身。

  「可惡!都是你,害我沒看到最精采的!」懊惱恨叫,容小小不再理會某路癡可惡的取笑表情,全副注意力都放在比武場上。

  搖頭失笑,花宧飛懶洋洋地將視線轉回,就見落敗的王虎一臉懊喪離去,而溫世浩則有禮地朝台下歡呼的群眾抱拳致意。

  未多久,另一位拜倒在美人石榴裙下的名門子弟跳上了台,再次展開一番纏鬥……

  一個時辰過後,高架臺上已有許多人躍上又落敗,只有從頭至尾一直高站在上頭的溫世浩未曾變過,還有……某人的忘情吼叫也未曾變過。

  「打打打啊……下盤……哎呀!都說是下盤了,怎還躲不過?真笨!真笨……跌下來姿勢也好看點,好不好?什麼武當弟子嘛!差勁至極……」揮舞雙拳,容小小氣急敗壞,破口大駡剛剛才以難看姿勢被摔下臺的挑戰者。

  這小叫化子吼了這麼久,嗓子都不啞的嗎?花宧飛斜覷一眼,實在佩服不已。

  「差差差!差勁極了!大爺我看不下去了!」又見某個下三流角色被踹下臺,容小小悲憤大叫,「這是怎麼回事?現在江湖上都是這種三兩下就被踹下去的貨色嗎?差!真差!」

  「也不見得啦!可能真正的高手沒一個拜倒在江南第一美人的石榴裙下,所以懶來得參加這場比武招親大會。」閑閑涼涼回應,花宧飛呵呵直笑。

  對喔!這路癡武藝高強,卻窩在這兒看戲,不就是最佳範例?

  驀然想通,瞧熱鬧瞧得很不過癮的人忍不住以手肘頂了頂身旁一臉悠閒的路癡,極力慫恿鼓吹,「花大公子,怎樣?要不要下去湊一腳?」

  「沒興趣!」斷然拒絕。

  「江南第一美人耶!打敗眾人就有香噴噴、軟綿綿的美嬌娘可抱,真不要?」賊笑鼓舞,除了想看好戲外,還有一絲絲陰謀。

  嘿嘿!只要這路癡肯下去參加比武招親,就一定得解掉纏在他身上的冰蠶絲,這樣一來,他就可以乘機輕輕鬆松的溜之大吉了。

  「江南第一美人又如何?本公子絕色美人看多了,區區江南第一美人還入不了我的眼!還有,你抱過人家了?不然怎知抱起來香噴噴、軟綿綿?」斜睨反問,俊目微眯瞅著他閃爍不已的大眼,哼哼冷笑揭破詭計。「我看你根本是想乘機偷溜吧?」

  哎呀!被識破了。搔頭乾笑不已,容小小笑得甚為逗人。「花大公子,你這是哪兒的話?說偷溜就難聽了啦!」

  「哦?不然在下該說什麼?」虛心求教。

  「應該說是『逃離魔爪』才對!」下意識脫口而出。

  「去你的!當我武林大魔頭啊!」又好氣又好笑,揚起大掌朝某顆不知死活的腦袋重重刮去。

  「哇──」驚聲慘叫,容小小沒坐穩,被打得直接往地面栽去。

  見狀,花宧飛正得意的想仰天長笑之際,身上猛然一緊,這才驚想起小乞丐身上還纏有冰蠶絲,他這一栽,不但把自己也給拖下,若摔到地上,還會壓死好些個無辜之人,當下連忙大袖一揮,冰蠶絲驟然暴增,將某個眼看就要來個大地之吻的小乞丐給蕩秋千似的送上唯一沒啥人的空處──高架臺上。

  臺上,因溫世浩連敗多位好手,再也沒人上去挑戰,白嶽峰人已經來到溫世浩身邊,正打算宣佈比武招親的最後勝利者、同時也是白家未來女婿的人選,哪知卻從空中突然竄來一道人影,驚得臺上兩人飛快朝兩旁躍開,懷疑究竟是何人在最後關頭才冒出來攪局。

  這一變故,也讓台下人群起了一陣騷動,待眾人定睛細瞧,卻見一名髒兮兮的小乞丐落在臺上,踉蹌的腳步才稍稍站穩,人已經指著斜前方一棵光禿禿的大樹破口大駡──

  「他奶奶的花大公子,你存心謀財害命啊!」

  此言一出,眾人譁然,驚愕的目光全往他所指的方向──大樹望去。

  「你有啥財能讓人家謀?」被眾人「萬目所瞪」,花宧飛卻依然安穩坐在枝幹上,一臉氣定神閑的朗笑抬杠。

  被駁得無話可回,容小小氣昏了頭,一時忘了自己功夫不如人,當下怒衝衝地雙手扠腰大罵,「姓花的,有本事就下來和我打一場!」

  「幹嘛?你也想比武招親啊!」花宧飛嗤笑調侃,氣死人不償命。「若我贏了,你也要嫁給我嗎?我又不興龍陽之癖那套。」

  「誰、誰要嫁給你這路癡?」怒髮衝冠,氣得猛跳腳,容小小根本不管自己還站在人家比武招親的場子上,直接對樹上的花宧飛開罵起來。「姓花的,你那張嘴再胡說八道,小心我撕了你──」

  「小兄弟……」驀地,一道低沉嗓音乍起,打斷了容小小的破口咒駡。

  「幹啥?」因為正在氣頭上,容小小不由得扭頭怒瞪聲音來源。

  「這兒是白家莊比武招親的臺上,你跳上來是?」白嶽峰有禮詢問,臉上卻嚴肅異常。

  啊──糟糕!姓花的竟然將他蕩到比武臺上來了!

  總算想起這是人家的比武招親大會,自己竟然大剌剌站在上頭,容小小糗了,忙不迭直搖手,尷尬叫道:「別誤會!別誤會!我是不小心被拋上來的,絕不是想要上來比武,好娶你家閨女的。」

  「小叫化,你嫌棄人家江南第一美人啊?」大樹上,帶笑的清朗嗓音響遍全場,存心要搗蛋。

  「我哪有!」嫌棄的人是這個路癡才對吧!容小小氣急敗壞否認,跺腳怒聲大罵,「姓花的,你存心找我碴啊?」

  「我哪有!」學他語調否認,清朗嗓音又嘿嘿地笑開了。「我只是懷疑而已。你若不是嫌棄人家,哪會這般強烈表示自己無意比武娶親?你明明就是嫌棄江南第一美女入不了你的眼!唉……可憐!美冠江南的白家小姐竟被個臭乞丐嫌棄,這面子該往哪兒放?」萬分同情地直搖頭,一副憐憫樣。

  此話一出,台下群眾不禁譁然,而白嶽峰的臉色則沉了下來,至於容小小則氣得臉上一陣紅、一陣青的,正想飛掠回大樹,好撕爛某路癡那張賤嘴時,低沉威嚴的嗓音又起──

  「小乞丐,一上這比武台,就視同參加了比武招親大會,沒有反悔的道理!」不容白家莊與女兒的面子被一個小乞丐給踐踏,白嶽峰沉聲喝道。

  「哇──我真的是無辜被拋上來的……」哇哇慘叫,不敢置信白嶽峰真要逼自己參賽。

  不理會他的急切辯解,白嶽峰朝一旁溫世浩掃了一眼,揚聲大喝,「比試開始!」話落,眨眼之間,人已坐回太師椅上,心中篤定堂堂溫家堡的少主,武藝不可能輸給一個不起眼的小乞丐。

  「得罪了!」為了贏得美人,也為了討白嶽峰歡心,溫世浩禮貌地告了聲罪,看對手是個手無寸鐵的小乞丐,他為表公平地收起長劍,改以雙掌飛快攻上。

  「哇──竟然玩真的!」頭一縮,驚險閃過他的攻擊,容小小才沒傻得繼續糾纏,馬上哇啦哇啦大叫,「我認輸!我自動認輸,行不行啊?」

  聞言,對打中的溫世浩幾乎要笑出來了,不過出招可沒稍停。

  容小小才不管他答不答應,機巧與他對掌,藉力使力地藉由強勁掌力的運送,急速翻身飛掠回大樹上,一手抓著竊笑中的「始作俑者」,一手朝臺上的溫世浩、白岳峰揮手致意,笑得燦爛如花。

  「哎呀呀,我被打出台外,認輸了!認輸了!這下沒我的事了,告辭!」話落,拉著某個捧腰狂笑的路癡,足下運勁,在眾目睽睽下竄逃離去,眨眼間就消失無蹤。

  霎時,現場一片沉寂無聲。

  未久,面面相覷的群眾終於回過神,竊竊私語地議論紛紛起來。

  在一片竊聲私語中,高臺上,溫世浩一臉的啼笑皆非,真不知該如何論這場比武的輸贏;至於白岳峰則氣黑了臉,臉色難看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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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5 00:13:10
第三章

幾日後,前往京城必經之路的郊外小野店內,客人三三兩兩分坐四、五桌,其中,某桌兩位佩著大刀的粗漢在大快朵頤填飽肚皮後,邊剔牙邊閑嗑牙地聊了開來──

  「喂!你聽說了沒?」

  「啥事?」

  「前些日子,白家莊召開比武招親的事啊!」

  「哈!你是說被一個奇怪的小乞丐給搗蛋,讓整個比武招親大會最後尷尬地匆匆結束的事?」

  「可不是!聽傳言說那小乞丐身手不錯,可偏偏好像嫌棄身為江南第一美人的白家小姐入不了他的眼,寧願自動跳出臺下認輸,也不願贏得比武。呿!真不知那臭乞丐在想些什麼?要是老子我有這種機會,拚死都要打贏,好成為白家的乘龍快婿,哪有自動認輸的道理!」暗歎自己沒趕上這個大好機會。

  「可不是!」馬上附和,隨即又好笑地直搖頭。「被個小乞丐嫌棄,江南第一美人和白家莊的面子豈不給人丟在地上踩?這下臉丟大了!」

  「就是!就是!聽說白家小姐得知此事,氣得臉都白了,而溫家堡的少主為討美人歡心,決心要找到小乞丐再比一場,確確實實將人擊敗,好讓自己能名正言順地以勝利者的姿態迎娶美嬌娘。」

  「呵呵……名門公子對上四處流浪的小乞丐,這下可有趣了!」

  「就是啊!江湖眾人等著看好戲呢……」

  帶著戲謔的閒聊聲在野店內你來我往地笑談著,兩名粗漢說得可樂了,可聽在角落某個渾身髒兮兮的小乞丐耳裏,真是欲哭無淚,找不到官府可擊鼓申冤。

  「小叫化,你肚子疼啊?不然臉幹啥皺成這樣?」同桌的俊朗公子佯裝沒聽見粗漢們的笑談,一臉樂呵呵笑問。

  「我才不是肚子疼!」咬牙切齒低聲怒叫,容小小真想揍人。「你、你這個罪魁禍首還敢裝無辜!」

  「我哪有裝無辜?我是關心你的身子呢!」笑的悠哉愜意,花宧飛反倒責難怪人。「既不是肚子疼,幹啥臉皺成這樣,存心壞我食欲嗎?」話雖這麼說,手中筷子進攻盤中好菜的動作卻未曾稍停。

  直想買塊豆腐一頭撞死,容小小悲憤萬分,只恨為何會認識這路癡。「你還敢說!我如今的慘狀都是你害的!」

  「你有啥慘狀?」揚眉笑問。

  「啥慘狀?」氣得聲調高揚,在發現引來旁人好奇注目後,又連忙壓低聲音,隱忍恨叫道:「拜你所賜,我現在變成白家莊和溫家堡的頭號目標了!」

  「你臉皺成這樣,就是在擔心這個?」眉梢一挑,花宧飛氣定神閑笑道:「白家莊和溫家堡很了不起嗎?」

  「是沒多了不起,只不過江南之地是白家勢力範圍,關外則是溫家堡的天下,這兩家一加起來,等於全天下都有他們的眼線,這下除非我遁隱到『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深山絕穀去,不然肯定走到哪都會被那個急著想娶美嬌娘的溫世浩給聞風追來!

  「哇──可惡、可惡!我都跳出臺外,自動認輸了,他們是還想怎樣啦?」抱頭哀嚎,悲泣自己黴星高照。

  「追來就追來,你怕啥?」搓著下巴賊笑,根本是想看好戲。

  「不是怕,是討厭麻煩!」白眼糾正,怨聲載道埋怨。「又不是你要被追著打一架,話當然說得輕鬆。還有,若不是你當時故意找碴陷害,我今天也不會陷入這種要被人追著跑的境地!說來說去,一切都是你造成的!」髒汙食指氣憤直指某人鼻尖。

  「哎呀!咱們是朋友,說陷害太難聽了!」笑嘻嘻拍掉直指眼前的細指,花宧飛意思意思地稍現羞愧之色,摸著鼻子陪笑。「只是當時覺得挺無聊的,所以找點樂子來玩玩。」

  「樂子?你拿人家的比武招親當樂子玩?還有,大爺我活該要被你玩?你有沒有良心啊?朋友是這麼當的?」這個路癡還真敢說咧!容小小一臉氣呼呼的,不過倒不否認兩人是朋友了。

  事實上,往京城的這一路上,表面上,他雖是被這路癡強迫帶路;實質上,兩人卻處得相當不錯……不,說不錯太客氣了,正確的說法是──兩人簡直臭氣相投、一見如故。

  老實說,他們兩人的個性還挺像的,所以才能在短短幾日之間,就把彼此的脾性抓了個八、九分,感情混得比親兄弟還要好,恍如打小一起長大的哥兒們,就連那條原本怕他脫逃而纏在腰上的冰蠶絲,也早就被收了回去。

  若說實在一點,這幾日,兩人根本是結伴遊山玩水,一路往京城玩去,早已經沒了初時被逼迫的不甘願了。

  被劈頭一陣臭駡,花宧飛卻笑得很樂,振振有詞反駁,「朋友當然是這麼當的!你沒聽過一句話嗎?朋友就是要拿來設計陷害的!」

  「哼哼!你終於承認你陷害我了吧!」抓到語病,馬上不客氣地橫去一記兇殘眼神。

  咧嘴嘿笑,抱胸反問:「陷害就陷害,不然你想怎樣?」表情很皮,湛亮黑眸閃著頑黠光芒,心下則已暗暗起了警戒。

  嘿嘿!這些天,這小乞丐只要心情一個老大不爽就會找他開打,他已經被訓練到很習慣了。

  「不怎樣,只是想──揍人!」果然,容小小當真沒讓人失望,冷笑大喝一聲,拳頭毫無預警轟出。

  因早有提防,就見某路癡飛快閃身躲過,迅如雷電的身影朝野店外急射而出,只留下一串倡狂大笑與氣死人的調侃聲──

  「哈哈哈……小叫化,我就知道你要來這招!本公子才剛吃飽,懶得陪你玩,先走一步啦……」

  眼見他竄逃出去,眨眼間就不見人影,容小小急得趕緊追了出去,嘴裏不斷吼出氣結咒駡聲──

  「花宧飛,你這個大路癡,往京城不是那個方向啦……」

  嗚……老天爺怎會讓他和個路癡交朋友啊?這一路上的大半時間,都是浪費在將他從錯誤方向追回來上,嗚……好累人……

  ☆ ☆ ☆

  兩個月後──是的!別懷疑,有人從杭州到京城,足足走了兩個月,而這樣的「豐功偉業」,完完全全得感謝某大路癡的貢獻。

  「我們……我們終於到京城了。」站在熙熙攘攘的京城大街上,容小小感動的幾乎熱淚盈眶。

  嗚……歷經「千辛萬苦」,總算是將某路癡給帶到京城來了。

  「是啊!終於到了呢!這趟路走得可真久,我幾乎都要懷疑你是不是耍著我玩,故意帶著我繞圈圈。」感慨附和聲緊跟著響起,聽得出來也是頗為感動的。

  「去你的!」聞言,容小小發飆罵人,「你這個路癡還有臉說?我們會走這麼久,還不是你造的孽!明明方向感差勁至極,卻每回都要跑在前頭,累得我在後頭將你苦苦追趕回來,好重新『導回正途』!」越說越氣,狠狠地賞了一肘子過去。

  「呵呵呵……」揉著被頂得有些痛的肚子,花宧飛笑的有些糗。「小叫化,關於我這個小毛病,我們心知肚明就好,你就別大聲嚷嚷出來了。」自己東西南北不分的毛病,他是完全無話可反駁的。

  小毛病?他路癡的毛病可大了!容小小冷笑,懷疑他若沒旁人帶路,一輩子不知能不能到得了京城?

  撇了撇嘴,懶得和他廢話下去,直接轉移話題。「花大公子,京城給你帶到了,大爺我自由了吧?」

  聞言,花宧飛健臂親親熱熱地攬上他肩頭,擠眉弄眼、一副哥倆好的熱絡樣。

  「小叫化,幹啥這麼快想和我分道揚鑣?急著上哪兒去嗎?」嘖,真是無情的傢伙,竟然一到京城就想甩掉他,還是不是朋友啊?

  「倒沒特別想去的地方,就是到處晃晃玩玩囉!」回答他的問題後,斜眼一瞪,用力拍掉攬上肩頭的健臂,容小小斥駡道:「少毛手毛腳的,沒規矩!」

  又不是姑娘家,說什麼毛手毛腳?花宧飛翻了個白眼,心下暗自咕噥。不過兩個月相處下來,倒也很清楚他這方面的毛病,當下也沒啥在意,逕自笑道:「既然沒有目標,不如跟我留在京城玩玩?」

  呵呵!難得遇到脾性這麼合的人,實在不想這麼快各分東西。再說……等辦完事,還得拐他帶路送自己回去呢!豈能這麼快放人!

  「跟著你有啥好處?」有些心動,臉上卻裝得意興闌珊。

  「保證你餐餐溫飽,吃香喝辣少不了!」

  「這個嘛……」考慮當中。

  「還有好玩的事喔!」追加福利。

  「好玩的事?」愛湊熱鬧的心不禁動搖了。

  「對!」極力鼓吹。「保證刺激又好玩!」

  「唔……看在你熱誠邀約的份上,給你個面子,勉強答應吧!」受不了引誘,終於點頭答應了。

  「真是多謝你的賞臉啊!」順勢接腔佯裝出一臉的感動,然而心中的詭計得逞,嘴角早已偷偷咧到耳後去了。

  「少扯淡!」嗤笑哼聲,容小小睨眼問道:「既然已抵達京城,接下來呢?你要上哪戶人家討東西去?」他先前說要幫人取回定情信物,可知擁有信物之人住在京城何處?

  聞言,花宧飛眸底閃過詭譎光芒,雙手往腰上一扠,豪氣萬千地拋出新目的地──

  「小叫化,我們上『定北王府』興風作浪去!」

  「耶?」

  ☆ ☆ ☆

  「我有種自投羅網的感覺……」

  氣派威嚴的定北王府,朱紅大門斜前方不遠處,一棵枝葉濃密的大樹上看不出有人隱身其中,然而一道好悶的嗓音卻從枝葉中飄散開來。

  「怎麼?你得罪過『定北王府』的主子?」另一道好笑的反問聲亦隨之響起。

  「拜你所賜,我得罪過定北王妃的侄女!」惱恨怒瞪,一肘子又拐了去。「如今又拜你所賜,要到人家的眼皮子底下亂竄,你說這不是自投羅網,不然是啥?」可惡,早知道就不要答應陪他留在京城!不知現在後悔來不來得及?

  「呵呵呵!你想太多了!就算在杭州發生的事真傳到王妃耳裏,她也不見得會聯想到那個搗蛋的小乞丐就是你!還有,即使知道了,那又如何?難不成還能把你關進大牢不成?」標準無憂無慮的樂天派。

  「知道了是不如何,只不過某位姓溫的求親者可能會馬上聞風趕來要和我打上一場。」氣呼呼低吼,覺得自己真是無故惹來一身腥。

  此言一出,一串低低朗笑馬上響起。

  「花大公子,你還好意思笑?」都是這個路癡造的孽,為何是他來承擔啊?憤怒的小臉充滿指控和怨恨。

  「哎呀!兄弟嘛!彼此陷害一下有啥關係?」擠眉弄眼,一點也不愧疚。

  「滾啦!少來勾肩搭臂稱兄弟,以後姓溫的若來找麻煩,我肯定踹你出去擋……」

  「呵呵……這事以後若真碰到再說啦……」

  「不是兄弟嗎?這會兒怎不一口承擔下來啊?」

  「我也沒拒絕啊……」

  「去你的!不管怎樣,你都有話說,大爺我是黑煞當頭才會去踢到你……」當下,一串飽含自怨自艾的咒駡聲飆了許久,最後是罵到口幹了才不甘不願地止了聲。

  「好啦!罵也罵過了,現在該辦正事了。」很有風度地聽對方罵完後,清朗笑嗓才又故裝無辜地輕輕響起。

  枝葉濃密的大樹上,透過縫隙瞧了瞧朱紅大門前的肅穆侍衛,再低頭看看手中拳頭大的石頭,容小小眯眼嘿笑起來。

  「當真要砸?」再一次確認,聲音中卻隱隱有著興奮。嘿嘿!生平從沒找過王孫貴族的碴,沒想到第一次就挑上個身分尊貴的王爺,還真讓人有種挑釁權威的快感。

  雖然和高官貴人作對是自找麻煩,不過誰教這路癡是他的朋友呢!他重情重義相挺也是應該的啦!

  「砸!」重重點頭,笑得很樂。

  「花大公子,我強烈懷疑你和『定北王府』有仇!」不然幹啥特地上門找人家麻煩?

  「少囉唆!快砸!」笑駡一聲,要他別拖拖拉拉的。

  「好啦!急什麼?」不滿咕噥,拋了拋手中石塊,眯眼相准目標,髒汙小手奮力一擲,就見拳頭大的石塊迅疾朝朱紅大門射去,其速之快宛若流星。

  緊接著,「砰」地一聲巨響,嚇得大門前的侍衛跳了起來,以為是刺客來襲,連忙守住大門,怒聲喝道:「好大的膽子!是哪方惡徒敢來找王府麻煩……」

  侍衛話尚未吼完,一塊速度更快、力道更強的石頭又從大樹裏飛出,準確異常地砸上大門上頭寫著「定北王府」四個大字的匾額,當場將匾額砸破成兩半,「砰、砰」兩聲地掉落到地上。

  在大樹上!侍衛們馬上察覺到敵人躲藏的位置,訓練有素地團團圍住大樹,喝聲要敵人下來。

  「哎呀!花大公子,你這人真是沒禮貌,怎麼可以砸壞人家的匾額呢?你若不賠錢給人,這下仇可真結大了!」大樹上,清脆笑嗓吐出責備之語,可聲音卻輕快的過頭了,聽不出有絲毫懺悔的成分。

  「呵呵……抱歉!純屬意外!原本目標不是那兒的,只是突然瞧那匾額不太順眼,一時失手就忍不住砸了過去。」好聽的朗笑聲顯得太過愉悅,讓人懷疑他的失手全是藉口。

  「大膽狂徒,這兒可是『定北王府』,豈容你們放肆!還不乖乖下來束手就擒!」侍衛們怒聲喝道,心中驚怒異常。

  王府匾額竟在一干侍衛眼皮子下被人給砸下,這丟臉可丟大了!若王爺知曉了,還怕不治他們的罪?

  「小叫化,人家叫我們乖乖下去束手就擒,你說呢?」含笑輕問。

  「叫我們下去就下去,那不是顯得我們很沒骨氣嗎?」不太願意。

  「別這樣啦!侍衛大哥們也得領那一丁點薪餉來養家活口,我們就算不為他們,也要替他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幼兒的家人著想,還是乖乖下去束手就擒好了!」好體恤人。

  此番對話一出,樹下一干侍衛們差點沒氣黑了臉,正要再怒聲喝罵之際,清脆的嗓音又起──

  「唔……這麼說也有道理啦!我們是不能為難人家。」

  話聲方落,就見兩抹身影默契甚好的雙雙自濃密枝葉中飛掠下地,笑嘻嘻站在眾多侍衛跟前。

  然而當侍衛們瞧清某路癡的面貌時,登時眼珠子差點沒瞪得掉下,不約而同驚愕地齊聲喊了出來──

  「王爺?」

  ☆ ☆ ☆

  午後,一匹赤紅寶馬從皇宮內苑飛馳疾奔而出,直往定北王府而去。不久,在駿馬主人熟練的駕馭下,赤紅寶馬迅如流星的速度在奔至王府時,驀地揚蹄勒馬,硬生生、沉穩穩地止步在朱紅大門前。

  身受皇上寵信、才剛與皇上商討完國事回府的定北王爺──朱定嶢才下馬,人都尚未走進王府大門,苦候許久的侍衛們已經急急迎上,臉上神情古怪至極,各個欲言又止,似乎不知該怎麼開口?

  「發生何事?說!」朱定嶢何等人物,見眾人神色奇特,便知有異,當下利眼橫掃,沉聲喝問。

  一被那淩厲視線掃到,侍衛們登時心驚膽戰,寒毛全豎了起來,各個你看我、我瞧你的,最後遊移的眼神全往年紀最大一個夥伴瞪去,無聲推派──就是你了!你是老大,你說!

  啊!是我?無辜地指著自己,得到一致性的點頭,某「年長」侍衛好冤,卻也只能硬著頭皮代表所有同僚答話──

  「王爺,是這樣的。先前有人來王府找麻煩……」摸摸鼻子,有些頭疼不知該怎麼說才是最恰當?

  「找麻煩?」眉頭微擰,朱定嶢沉穩的嗓音未曾有絲毫波動。「可抓到人了?」

  「呃……只能說對方現下就在府內的地牢裏。」不過卻不是他們抓到的,而是對方興高采烈的提議要到地牢去做客。

  聽出屬下語意中的保留,朱定嶢依然波瀾不興,又問:「可探查出對方身分?有何目的?」

  「呃……屬下無能,問不出對方來歷。」若是可以,他們也很想探問出來啊!可偏偏人家硬不肯說,他們也不敢動刑逼問,因為……因為那張臉……那張臉實在是讓他們強烈懷疑某件事,不敢隨意放肆亂來,否則若是心中的懷疑成真,屆時就換他們倒大楣了。

  「問不出來?」王府淨養一些廢物嗎?朱定嶢眉梢輕挑,泛起一抹令人寒毛直豎的冷笑,無聲告訴眾侍衛們──他非常、非常不喜歡這個答案。

  聞言,侍衛們登時冷汗直冒,求救的眼神又往最「年長」的那個瞟去,讓他不由得再次屈服於眾人無聲壓力下。

  「王爺,對方要求您回來後,一定要到地牢去見他,也許……也許您去見了就會明白。」唉……若是可以,還滿想跟去偷聽,看事情是否如兄弟們私下所猜測那般?

  「要見本王?」眸光一斂,沉穩的嗓音有絲質疑。對方究竟是何人,又有何目的?為何一干屬下的反應會如此異常?

  「是!」

  「本王豈是說見就見?先關他個十天半個月再說!」冷笑,決定不理會一個拿喬的階下囚,朱定嶢將赤紅寶馬交給下人牽去馬房,大步跨進王府。

  「呃……那個……王爺,屬下覺得您還是去地牢見對方一面的好。」見狀,可憐的「年長」侍衛只好急忙追上去,盡最大的努力暗示著。

  此言一出,朱定嶢驀然頓足,目光深沉瞅著屬下越發古怪的表情與充滿暗示意味的言語,不禁疑心大增……

  有問題!否則他一手訓練出來的精良侍衛不會極力暗示他得去地牢見人。

  「王爺?」輕聲試探。

  「我明白了。」若有似無淡聲道,朱定嶢揮手讓屬下退去,邁步繼續往偌大的王府內行去……

  哼!他倒要瞧瞧,地牢的階下囚究竟是何方神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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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5 00:13:38
第四章

「這就是你說的刺激又好玩的事──來王府地牢做客?」環顧著以堅硬、森冷大石築成的堅固牢房,容小小悲憤指控,怨恨的目光若能殺人,早將某路癡給千刀萬剮了。

  「是啊!不錯吧?」以臂枕頭,悠閒躺在幹稻草堆上,花宧飛愜意的不像個階下囚,笑嘻嘻接腔,「沒多少人蹲過王府的地牢,我們卻難得有這機會,這不是很榮幸嗎?」

  「榮幸個屁!」忍不住罵出粗話,容小小氣得跳坐在他身上,兩手使勁掐著他脖子猛搖,尖聲大叫,「你自己想不開要進來蹲苦牢,幹啥連我也拖下水?竟然還卑鄙地偷襲點我穴道,讓我連逃的機會也沒,你根本就是故意的,對不對?對不對?」

  嗚……好恨啊!原本以為這路癡戲耍一下王府侍衛後就會逃之夭夭,沒想到卻惡劣地偷襲點穴,直接拎著動彈不得的他進地牢!可惡、可惡、可惡!這路癡究竟在想啥啊?

  沒料到他會氣到跳到自己身上又掐又搖的,花宧飛怕癢大笑不止,全身扭動得像只毛毛蟲。「小、小叫化……你快鬆手……哈哈……別呵我癢……」

  「誰在呵你癢啊?大爺我在掐你!掐你,你懂不懂?」想掐死人的狠勁竟被誤以為呵癢,容小小氣得掄拳朝他腦袋打去,兇殘惡問:「吃香的、喝辣的呢?在哪里?你耍我啊!不要跟我說牢飯就是!」他娘的!若他敢說是,先給一頓滿頭包再說!這路癡簡直欠人教訓。

  看出他眼底殘意,花宧飛笑得眼淚直流。「哈哈……當、當然不是……小叫化,你先別惱……我會給你吃香喝辣的……」

  「花大公子,請問在地牢裏,你要怎麼給我吃香喝辣的?」摩拳擦掌,朝空中揮舞著拳頭,笑得狠勁十足。

  「我們會出去的。」抹著笑淚,回得好輕鬆。

  「出去個鬼!你有同夥在外頭準備劫獄嗎?」氣得兜頭就給一記爆栗。

  「有啊!」被敲的有些疼,卻還是忍不住直發笑。

  「誰?」真有?不會吧?

  「定北王爺!」

  「……」無語瞪著他,深呼吸兩口,最後還是忍不住爆發出來。「你當我白癡在耍啊?給你死──」怒吼尖叫,一記鐵拳毫不留情轟去。

  「哇──小叫化,你嫉妒我長得俊俏,打算毀了我一張俊臉嗎?」險險擋下雷霆萬鈞的鐵拳,花宧飛駭笑叫道。

  「我嫉妒你比我白癡!」一拳沒打到,再補一拳。

  急忙隔開、挺腰、翻身,就聽一聲尖叫,天地翻轉,情勢異變,原本高坐在人家身上展威風的人,如今卻哇哇慘叫的被壓在偉岸身形和幹稻草堆之間。

  「姓花的,你還不快給我起來!」怒聲大罵,髒汙小臉莫名飛來一抹可疑暈紅。

  「小叫化,你剛剛壓了我那麼久,現在只不過調換一下位置而已,你叫啥啊?」差點沒被他的吼罵聲給震聾,花宧飛懶洋洋地掏耳嗤笑,為了以示公平,決定多賴一些時刻,不想那麼快放他一馬。

  「我、我、我……我壓你可以,你壓我就是不行!」強詞奪理大叫,容小小漲紅了臉,心中後悔至極,眼底有絲窘然與慌張。

  慘了!慘了!剛剛竟然氣昏頭,跳到這個路癡身上去亂來,便宜不都讓他給占盡了?嗚……虧大了啦!

  「哪有這種道理?小叫化,你惡霸轉世啊!」花宧飛瞠眼叫笑,一臉的啼笑皆非。

  「對啦!大爺我就是惡霸轉世,怎樣?你再不起來,朋友就甭當了,咱們一刀兩斷啦!」瞪眼氣呼呼喝罵,想到自從認識這路癡後,淨被他給欺負耍著玩,如今還被陷害進來蹲苦牢,容小小這下是真的慎重考慮著要不要和他絕交,老死不相往來,以免日後被害得更淒慘。

  「喂,你不是認真的吧?」嘿笑怪叫。呿!這小叫化是怎回事?他壓別人沒關係,別人壓他就氣呼呼,未免太過分了吧!

  「你再不起來,就會知道我是不是認真的了!」白牙燦燦,露出「你儘管試試看」的笑容。

  「哪有這樣的?真不公平……」瞧出他眼底的認真,花宧飛咕噥抗議,卻也不敢真惹他翻臉,只能任人威脅,乖乖起身放人了。

  「算你識相!」身上壓力一解除,容小小飛快跳了起來,一巴掌往某路癡腦袋瓜刮去,得到一道痛呼慘叫後,才稍稍解恨地叫駡,「你娘沒教你不能隨便亂壓人嗎?沒規矩!」

  到底是誰沒規矩啊?做賊先喊抓賊,這小叫化夠了喔!

  哭笑不得,花宧飛捂著發疼的腦袋回嘴,故意露出邪笑。「我娘只教我不能隨便亂壓女人!怎麼?你要跟我說你是女人嗎?」

  聞言,藏在髒汙黑煙下的小臉隱隱發紅,容小小眼神莫名地飄移不定,岔開話題,故意凶巴巴問話,「花大公子,閒話少說,大爺我有事問你,你最好老實回答!」

  「請!」沒發現到隱藏在髒汙下的窘紅,花宧飛兩手一攤,一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誠懇樣。

  將整件事從頭到尾細想一遍,容小小眯眼逼問:「你根本是有意要來蹲王府的苦牢吧?」

  「是!」嘴角上揚,大方承認。

  果然!點頭沉吟了下,思及先前侍衛們見到他時所喊的話,不由得朝他上上下下多瞄了好幾眼,質疑又問:「為什麼?」

  「因為我要見個人,懶得潛進王府慢慢找,乾脆讓那個人自己主動來找我。」狡詐賊笑,花宧飛承認自己很懶。

  「找誰?」好奇!

  「當然是定北王爺!」投去一記「你好笨」的責難眼神。

  直接當作沒看見那道很污辱人的眼光,聽他提起定北王爺,容小小想到先前侍衛們在見到他時,驚愕地喊出「王爺」兩個字,不禁疑心大起。

  「為什麼那些侍衛一看見你就大叫王爺啊?」眸光忍不住上上下下多瞄他好幾眼。

  「唔……這個嘛……」目光穿越他肩後的鐵柱空隙,和某雙剛進地牢的深沉黑眸對上,花宧飛笑了。「這個問題,你只要一轉身,就會知道答案了!」

  見他突然直勾勾瞅著自己身後瞧,仿佛在和什麼人對瞪,容小小飛快轉身,卻在看見牢門外的威嚴男子時,眼珠子差點嚇得掉了出來,只能左右擺動著腦袋瓜,來來回回瞪著牢房內外的兩個男人瞧……

  「好了!我想我知道原因了。花大公子,你自己的家務事,自己處理,大爺我閃人。」嘴裏含含糊糊咕噥著,自動的窩到角落去看好戲。

  恍若沒聽見容小小的恍然嘀咕聲,花宧飛瞧著那張排除年齡因素外,幾乎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龐,想到自己四十歲後就是那模樣,不禁扯開有趣笑容,率先舉手打招呼──

  「呵呵……初次見面,你好啊!我娘名叫花靜波,王爺大人應該還記得吧?」

  ☆ ☆ ☆

  「你娘……可好?」書房內,向來沉穩威嚴的朱定嶢,此刻的嗓音竟有些粗嗄不穩。

  眼前這承襲他相貌的年輕男子是他的兒子啊!一個二十二年來,他完全不知其存在的兒子。

  「挺好的。」斜睨笑覷一記,花宧飛收回目光,漫不經心地瞄了眼滿書櫃的兵法書,隨意抽了一本出來亂翻,嘴角隱隱含著興味之意。

  呵……娘會與定北王爺結識,進而相戀,便是因當年定北王爺帶兵遠征北境的緣故呢!

  「我不知道你娘她……她當年已懷了你。」力持平穩的聲調隱含激動與愧疚,深沉目光久久無法自年輕臉龐上移開。

  「嘿!」駭叫一聲,花宧飛怪模怪樣笑道:「王爺大人,求求你別一臉心懷愧疚的表情,我可消受不了!不知道不是你的錯,是我娘根本就不打算告訴你!」若不是為了來取回某樣東西,恐怕他一輩子都不會知曉的。

  「她該告訴我的!」大掌悄悄緊握,心中的激動無人知曉。

  「就算你知道了又如何?」懶散地將兵書拋回書桌上,飛揚劍眉斜挑,笑得很是逗人。「既然我娘已決定離開你,就算你知道她有孕了又如何?以她的性子,你想她生下我後,會願意把我交給你嗎?真要搶孩子,你搶得過她?我看光想找她,你都不見得找得到呢!」

  呵呵!不是他瞧不起王爺大人的本事喔!而是太瞭解自家娘親的厲害了。

  聞言,朱定嶢不禁怔然無語……他說得沒錯!這些年來,自己總會在午夜夢回時深深的憶起那獨特而美麗的女子,也不只一次私下讓人去雪山找尋「她」口中那遺世獨立的世外秘境,可卻從未如願。

  見他被自己給說中心事般的怔忡黯然,花宧飛眨了眨眼,頑黠呼喚,「回神啊!王爺大人!別自己一個人神遊太虛,把我給撇下啊!」

  從來沒人敢這麼輕佻、揶揄的和他說話,朱定嶢回神深深瞅凝,回復慣有的威嚴之氣。「你該叫我一聲爹的!」這兒子怎麼回事?左一句「王爺大人」,右一句「王爺大人」,是不準備認他這個爹嗎?

  「王爺大人,我姓花,又不姓朱!」嘻皮笑臉,給了個軟釘子碰,擺明不是要來認親的。

  「要姓朱很簡單,跟我到祠堂去認祖歸宗就是了。」聽出他的推託,朱定嶢也不是省油的燈,不容朱家子孫流落在外!更何況……他府中一妻四妾,卻淨出女兒,這小子可是他盼了多年,卻一直不可得的兒子,如今終於得償所願,豈可能如之前的二十二年那般任他「流落在外」。

  「可我比較喜歡姓花呢!」故作無辜地眨著眼睛,依然拒絕。

  深沉看著輕快笑臉,朱定嶢嗓音平穩提醒,「我只有你一個兒子。」只要他回來,未來,定北王府的一切都是由他繼承的。

  「可惜本公子沒興致當你兒子。」聽出他的隱含語意,花宧飛才沒興趣呢!連連訕笑搖頭拒絕。

  「你怨我?」所以才不想認他嗎?朱定嶢不由得懷疑。

  「你想太多了!本公子才沒那麼大的心力。」忍不住大翻白眼。是怎樣?難道他長得一副「從小沒爹爹,所以心理異常」的臉嗎?

  「那你……」

  「老實告訴你吧!」一口截斷他的話,花宧飛直接告知此行目的。「我今天可不是來和你認親的,而是要來討回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心,揪緊了,已猜測出那樣東西是什麼了。

  「凝露珠!」咧嘴一笑,掌心向上,毫不客氣伸到他面前。「我娘給你的定情物,你不會忘吧?」

  果然!向來冷厲的眸光一黯,心口隱隱犯疼,朱定嶢力持鎮定,幹啞的嗓音卻透露出心中的澀意──

  「你先在府中住下,這事以後再談。」話落,逕自轉身出了書房,迅疾的速度,像在逃避什麼似的。

  「喂!」花宧飛傻眼,瞧著步伐有些不穩的背影,忍俊不禁嘀咕起來。「什麼嘛!連還個東西也不幹不脆,像個王爺嗎?還有,叫我住就住啊!那不是顯得我很沒骨氣嗎……」

  叨叨絮絮的嘀咕聲不絕,某路癡還沒發現,自己說話的口吻被某個小叫化給潛移默化了……

  ☆ ☆ ☆

  那兩人還要在裏頭「閉關」多久啊?

  書房外,托腮坐在回廊下等候許久,卻遲遲不見人出來,容小小萬般無聊,黑燦燦的眼睛眨啊眨的,忽然覺得……

  肚子餓了!

  呿!那路癡說什麼要讓他吃香喝辣,結果還不是把他晾在這兒餓肚皮,和那個不怒自威的定北王爺一進書房,就不知道要出來,也不知道要先關照他的五臟廟,真是……好餓啊!

  不管了!不管了!自己去找吃的算了!

  主意一打定,容小小猛地跳了起來,黑溜溜的眼珠子不安分地朝四周掃去,卻在瞧見不遠處的池塘時綻出光芒,三步並作兩步跑的沖了過去。

  「啊──真肥啊!」站在池塘邊,看著水中數十尾悠游自在的大肥魚,他忍不住讚歎,口水流了下來,嘴裏還喃喃自語,「來個鹽烤好了,這麼肥的魚,肯定油脂豐富,滋味美妙得很……」

  卷袖挽褲,露出極為兇殘的粲笑來,獵捕行動──展開!

  半刻鐘後,一縷嫋嫋白煙自書房外的池塘邊升起,一名小乞丐一屁股坐在火堆旁,手裏忙著翻烤十幾隻以樹枝串著、正烤得金黃香嫩的鮮魚,其陣陣飄散的香氣,還真是會讓人升起饑腸轆轆之感。

  一「逃」出書房就瞧見池塘邊的景象,朱定嶢來到忙著烤魚的人身後,淡淡問道:「好吃嗎?」

  仰首一看,就見王府的威嚴主人站在自己身後,容小小也不慌張,張口咬下一塊金黃鮮嫩的魚肉吞下肚,這才笑嘻嘻回答,「挺不錯的!」

  「好吃就好。」那些養來觀賞的鯉魚總算不枉一隻上百兩的身價了!微微頷首,朱定嶢莫名有種欣慰。

  「要不要來一條?」看在他是魚兒主人的面子上,意思意思問一下。

  搖搖頭,朱定嶢婉拒,一雙利眸若有所思地瞅著他……在地牢時,以他和自己兒子打鬧成一片的熱絡樣,不難猜出兩人有著不錯的交情,不過……究竟是屬於何種情誼呢?兒子知道「他」的真正身分嗎?

  「你和宧飛是何種關係?」神色波瀾不興淡問,可眸光卻閃著異常銳利的光芒。

  「哥兒們啊!」張口又咬下一塊魚肉,吃得滿嘴油光,容小小笑呵呵回答,才不管他眼底閃的銳利光芒究竟是何意思?

  深深瞅他一眼,朱定嶢泛起一抹頗有深意的淡笑。「你永遠也不可能會是宧飛的哥兒們。」

  啪啦!

  咬在嘴裏的烤魚瞬間掉落在地,容小小張口結舌,被嚇得說不出話來……他、他這話是啥意思?難道……

  「你這麼驚嚇,想必宧飛還不知你是個女娃兒吧?」瞧她瞪凸了眼,一臉的驚嚇樣,朱定嶢笑得更加深沉。

  啊!他真的知道了!

  猜測成真,容小小窘得臉蛋發紅,結結巴巴叫了起來,「你、你、你怎麼看出來的?」

  「這種小孩子的把戲難道還瞞得過本王的眼?」他身分尊貴,位高權重,無論是家中妻妾,抑或是一夜風流的風塵女子,恩澤過的女人不知凡幾,憑這小乞丐的粗糙喬裝,難道還蒙得過他一雙火眼金睛?騙騙他那可能還未曾「開葷」的兒子也就得了。

  聞言,容小小赧紅著臉吶吶無語,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麼?

  「為何要瞞著宧飛?」淩厲眼眸緊盯不放,懷疑她對兒子有何企圖。

  容小小何等機靈的人,聞言馬上知其意,不由得撇了撇嘴,外加奉送一記白眼。「王爺大人,你想太多了!大爺我只不過覺得以這身裝扮在外行走較為方便,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認識姓花的時,當然也是如此!

  「至於你說我瞞著他嘛……為何不說是他自己有眼無珠,連男女都分不清?笨死了!為了防範他哥兒們式的『毛手毛腳』,我也很苦惱哪!」話落,忍不住又瞪一眼,滿臉「是本大爺吃虧耶」的惱怒神色。

  嚴厲的黑眸被她的話給逗得漾起淡淡笑意,朱定嶢由她懊惱卻也真誠的眼睛看出她沒說謊,心中不再有所懷疑。

  「好好享用這些魚吧!」朝那些曾經身價不凡、如今卻落得被人烤得金黃香嫩的鯉魚看了最後一眼,他微微點頭示意,隨即邁步離去。

  雖覺他最後那一眼有些古裏古怪的,容小小也懶得去深究,逕自抓著一條烤魚又吃了起來。未久,一道嗓音又驟然自身後響起──

  「好吃嗎?」

  嘿!姓花的和王爺大人不愧是父子,出現的方式和問的話都一模一樣耶!

  「想吃就坐下來,少來裝那種陰陽怪氣的聲音!」這回連頭都懶得抬,奮戰不懈地攻擊手中的烤魚。

  「小叫化,你太不夠意思了,竟然自己一個人躲在這兒大快朵頤!若不是我眼尖,你是不是打算自己一個人獨享啊?」花宧飛不平抗議,可動作卻飛快地在他身邊坐下,不客氣地抓來一隻,大嘴一張,馬上啃了起來。

  「給你吃就不錯了,還囉唆什麼?」橫眼,有些心驚對手的速度,馬上加快自己嘴上的動作。

  「當然要抱怨一下……咦?你幹啥加快動作?」不滿指控,急忙兩口並作一口吃。

  「你自己還不是!」反駁,伸手又抓新的一條來啃。

  「餓死鬼投胎啊你?」不甘示弱,馬上跟進,而且是兩手齊發,一手一條,左右開攻。

  「喂!姓花的,你給我有分寸點!」竟敢喧賓奪主?這些魚是她烤的耶!容小小哇哇大叫,氣得直罵人,不過嘴上速度可未曾稍慢。

  「咿咿……嗚嗚……」滿嘴魚肉的某路癡騰不出嘴來,只能以含糊不清的「咿嗚」聲來回應,顧不得吃相,將香味四溢的烤魚直往嘴巴裏塞去。

  容小小見狀,連話也不囉唆了,飛快搶食,就怕話多說一句,烤魚就會少吃一條。

  一時間,就見兩個狼吞虎嚥的人以恐怖的速度在進食,不一會兒,十幾條烤魚全數讓人給吞下肚去,而吃得滿嘴油光的人則還有些意猶未盡,雙雙躺在草地上咂舌舔唇,懶洋洋看著藍天白雲。

  「小叫化,你的手藝不錯哪!」摸摸肚子,還沒完全得到滿足。

  「那當然!」大方接下讚美,一點也不謙虛。

  「沒啥想問的嗎?」驀地,花宧飛側身以手支額,笑眸眨呀眨的瞅著身旁的哥兒們瞧,明白他肯定有滿堆的問題憋了很久了。

  一古腦翻身而起,容小小盤腿坐在他面前,沒有先丟出問題,反倒重重點了下頭,一副「我完全瞭解」的表情。

  「花大公子,我終於明白你為啥要藉由我,在白家莊的比武招親大會上搞破壞了。」這個路癡實在惡劣,竟然利用他來洩恨,真是好歹毒!

  「哦?」眉梢一揚,願聞其詳。

  「你娘肯定是定北王爺以前寵愛的小妾,卻在王妃白湘雲的妒恨下,被設計趕出王府,後來你娘發現懷了你,在忍辱負重將你生下後,又把屎把尿的將你撫養長大,期盼你能回王府認祖歸宗。

  「而就在你千里迢迢返京認親的路上,恰巧遇上白家莊比武招親,你因怨恨白湘雲當年將你娘親趕出王府,是以故意搗蛋,找白湘雲的娘家洩恨,對不?」話完,一臉得意,讚歎自己真是聰明蓋世,隨隨便便就能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推演出來。

  「想像力不錯,挺適合去寫深宮秘史的!」跟著翻身盤腿和他面對面坐著,嘴角因強忍笑意而微微抽搐著,花宧飛先給讚美,隨即又不客氣地兜頭潑冷水。「可惜的是──完全錯誤!」

  不過有一點倒是沒猜錯,他確實是對昔日的江南第一美人──白湘雲沒啥好印象。

  「耶?我怎麼可能推測錯誤?」誇張捧臉,狂搖著頭吶喊,「不可能!不可能!這是最完美的情節,怎可能有錯……」

  見狀,知他故意惡搞逗笑,花宧飛又好氣又好笑,大掌往亂髮蓬蓬的小腦袋不輕不重拍了下去,橫眼笑駡,「小叫化,你可以再誇張一點!」

  眼見自己的演出不受觀眾欣賞,容小小嘟嘴埋怨,「好啦!不玩了,大爺我洗耳恭聽就是,請你娓娓道來吧!」

  見他嘟嘴嗔惱樣,驀地,花宧飛心口竟莫名隱隱悸動著,覺得他這模樣好可愛,讓人好想沖上去抱一抱!

  慢著!可愛?抱一抱?他竟然會覺得一個十八歲、發育不良的少年可愛,甚至想沖上去抱人,心口還會怦怦亂跳,像小鹿亂撞似的?

  這真是太恐怖了!莫非他真有龍陽之癖?

  「哇──不會吧!天啊!天啊!這是怎回事啊?一定是一時失常、失常啦!」被自己奇怪的心思給嚇到,花宧飛臉色慘綠,哇哇大叫地驚駭抱頭猛搖,似要將腦中的想法全給搖掉。

  「喂!你在鬼吼鬼叫些什麼啊?」被他莫名其妙的大叫給嚇一跳,容小小先是楞了下,隨即一巴掌就不客氣地呼上某路癡的腦門,瞠眼氣呼呼叫駡,「本大爺搖完都說不玩了,你還搖個啥勁?回神了啦!你到底要不要說啊?」

  被打回神,楞楞盯著髒兮兮小臉瞧,卻發現心口的悸動不但沒平息,甚至還越跳越快,就連想抱人的衝動也越發強烈,花宧飛俊臉頓時垮下,兩隻大掌驀地往茫然不知情的人肩膀一搭──

  「小叫化!」神色嚴肅到像得了啥不治之症。

  「幹啥?」這路癡有病不成?

  「以後,我若失心瘋地朝你撲抱過去,請你直接一掌將我打昏吧!」以免慘事發生,幹下萬夫所指的大錯!花宧飛沉重萬分,一臉悲絕要求。

  「這有啥問題?全看我的!」拍胸口答應,容小小惡笑不已。呵呵……有人欠揍,難道還找不到人開扁嗎?

  瞄一眼眉開眼笑,似乎很樂可以揍人的某乞丐,花宧飛不禁為他感到悲涼不已……唉!小叫化是不知身旁之人的下流意念吧?不然早就連滾帶爬,逃之夭夭了。

  嗚……自己真的好齷齪啊!

  「喂!」一掌刮向齷齪之人的後腦勺,將他從自我唾棄中打回神,容小小白眼罵人,「你到底還打不打算說啊?大爺我還等著聽你爹娘驚天地、泣鬼神,直比梁祝的愛情故事呢!」

  這小叫化是打哪來的信心認為他爹娘之間會是驚天地、泣鬼神的纏綿愛情故事啊?

  乾笑地摸著鼻子,花宧飛一臉的抱歉。「呃……關於他們之間的故事,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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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刻鐘後,在某路癡簡單扼要的敍述下,容小小已大致瞭解了,並簡略地歸納出故事內容──

  「簡而言之,就是當年你爹帶兵北征之際,在某一場戰事中受了敵人的埋伏,在敵人追趕下帶傷逃亡,卻在雪地中昏迷,剛好讓路過的你娘救起,然後兩人天雷勾動地火,情投意合的展開一場纏綿戀情,可最後還是不敵兩人之間的個性歧異,落得勞燕分飛,黯然分手?」

  「沒錯!」點點頭,花宧飛不忘糾正,「我爹有沒有黯然,我是不清楚啦!不過我娘可沒有喔!」這點一定要說清楚,不然有辱娘親的個性。

  「瞭解。」跟著慎重其事點頭,容小小又道:「現在我重新更正一次──你爹娘天雷勾動地火,情投意合的展開一纏綿戀情,可最後還是不敵兩人之間的個性歧異,落得你爹黯然、你娘樂呵呵分手?」

  「孺子可教也,改得真好!」忍不住給予拍手鼓掌。

  「好說!好說!」拱手為禮,故作謙虛,隨即咧嘴笑問:「你先前說要幫人取回一件定情信物,應該就是幫你娘吧?」

  「答對了!聰明的小孩,再給你鼓鼓掌。」笑呵呵接腔,兩隻大掌果真又拍了好幾下。

  湊興地做出志得意滿的表情,和他玩鬧了好一會兒後,容小小這才白眼笑斥,「當我笨蛋啊!若連這樣都聯想不起來,豈不是連三歲孩童還不如?」

  聞言,花宧飛只是一徑的笑,而容小小想了一下後,好奇又問──

  「你娘也真怪了!既然都和你爹分開了,那啥定情物的幹嘛還要回來?就當丟了算了!」以為定情物不是啥金釵就是玉佩,又不是啥多了不起的東西,幹啥執著於送出去的那個?

  「原本我娘也是這麼想的,可是……」驀地,他話聲一頓,漾起很具深意的微笑來。

  「可是啥?」急急追問,暗惱某路癡說話不幹不脆,存心吊人胃口。

  「可是為了替人解毒,我娘只好勉為其難的要我來取回當初送出去的信物。」不然以他娘的個性,又怎會執著一樣死東西!

  「替人解毒?誰啊?」一點也沒發現自己太過探人隱私,容小小好奇心正無可遏止的蔓延。

  興味瞅他一眼,花宧飛發現自己竟不排斥讓他知曉自己的一切,當下微微一笑,向來頑黠的黑眸浮現著幾許孺慕之情。「一個我希望未來能喊他一聲爹的人。」

  「耶?你想叫爹的人……」驚訝的脆嗓驀地一頓,容小小有些明白了,霎時搔著一頭亂髮乾笑不已。「嘿嘿……我明白了!」人家王爺可以娶妻納妾,花大公子的娘當然也可以有新物件啊!

  好!好樣的!花大公子的娘真不賴,沒有烈女不事二夫的要命思想,懂得追求自己的幸福,太好了!

  暗暗點頭讚賞,好奇心還未被滿足。「那定情物究竟是啥,還能幫人解毒啊?」

  「凝露珠。」

  「凝露珠?!」驚聲大叫,容小小震愕地跳了起來。「你、你有沒有說錯啊!凝露珠可是當今最神秘的門派──『鏡花宮』的鎮宮之寶,相傳只要佩帶在身上就可以百毒不侵;若是中毒之人,不論身中何種厲害的毒物,只要將之含在嘴裏,再施以『鏡花宮』的獨門內功心法相助,不出三日,凝露珠便能將中毒之人的體內毒性全數吸收化解掉!」

  「好詳盡的解說,厲害、厲害!」花宧飛忍不住鼓掌,還真不得不佩服他。

  「重點不在這兒,而是……而是……」兩手無意識地朝空中亂揮,容小小因太過震驚,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

  「而是啥?」虛心求教,不恥下問。

  「而是凝露珠是『鏡花宮』的鎮宮之寶,那你娘不就是……不就是『鏡花宮』宮主?」終於受不了他遲鈍不解的笨樣,容小小瞪眼吼叫了出來。

  「她確實是啊!」這有啥好奇怪的?花宧飛啼笑皆非,不懂他在震撼些什麼?

  竟然真的是!得到證實,容小小有些傻眼,呆呆瞪著眼前這個和自己混了好一段日子的路癡瞧,好一會兒後,終於接受了事實,忍不住嘀咕起來──

  「『鏡花宮』的少主竟是個路癡,這真是……真是……」唉……說不下去了!這事若傳出去,豈不笑掉江湖人士的大牙?鏡花宮耶!最神秘、最厲害、最來無影、去無蹤,讓人敬畏的鏡花宮耶!結果少主竟是他這種德行……真是無話可說了!

  「真是怎樣,嗯?」嘿!為啥他覺得小叫化的眼神很污辱人?搓著下巴,花宧飛惡笑問道,打算若聽到啥污辱性的話兒,就要出面來「維護」尊嚴了!

  容小小可不是傻瓜,發現有人臉色不善,哪會笨得說出心底話,當下不禁嘿嘿直笑,趕緊將話題轉開──

  「那你向王爺討回凝露珠了嗎?」剛剛兩人關在書房談了那麼久,應該已經將東西拿到手了吧?

  聞言,原本還咄咄逼問的惡笑瞬間垮下,花宧飛苦著一張俊臉。「沒呢!咱們的王爺大人很威嚴的丟下一句『這事以後再談』後,就走人啦!」

  「那……現在怎麼辦?不是急著拿凝露珠回去救人嗎?」搔搔頭,一時也沒主意,乾脆將問題丟回給事主,看他打算怎麼做?

  「倒也沒多急!我娘暫時還抑得住我那位叔叔身上的劇毒,短時間內應該還不會有事,若真有啥變化,我娘也會想辦法通知我的。現在麻煩的是,不清楚王爺大人的『以後再說』是多久的以後?」無奈聳肩,隨即又堅定道:「無論如何,反正我一定會儘快將凝露珠取回!」如果有人堅不還回,就算用偷、用盜的,也一定要拿到手。

  「那?」揚眉,要他說明接下來要如何?

  「人家王爺大人說了,要我們先住下來,所以我們就別辜負人家的美意,準備好好享受在王府吃香喝辣的日子吧!」他笑,黑眸燦燦,亮如星芒。

  「我可以預期,定北王府接下來的日子將會非常的熱鬧!」看著他閃閃發亮的詭譎眸光,容小小不禁暗暗嘀咕起來……

  這路癡,擺明要興風作浪來著嘛!不過……管他的!看熱鬧比較重要啦!等會兒就上街買瓜子去,畢竟看戲豈能沒零嘴,是不?

  ☆ ☆ ☆

  朱門侯府內奴僕眾多,小道消息最是靈通,是以,關於有個與王爺同一個模子打造出來的年輕人找上門的事,早在天黑之前就在下人間傳了開來,奴僕們只要得閒,莫不竊竊私語,彼此交換心得,最後,所有人都有共同的一個結論──

  那年輕人肯定是王爺在外頭風流所留下的種,否則沒人會長得那麼相像的!

  此刻,夜幕低垂,華燈初上,擺設高貴、雅致的寢房內,兩個專門伺候王妃的大丫鬟正在替沐浴過後的主子梳妝打扮,同時嘴裏忙著讓主子知道這件大事,最後免不了憂心忡忡起來──

  「夫人,這可怎麼好?如今王爺突然冒出個兒子,這對您實在大大不利!」春花丫鬟忍不住為主子心急。

  「可不是!王爺苦盼有個兒子多年了,如今終於不再遺憾,一高興下,肯定會將替他生下兒子的女人接回府,屆時,母憑子貴,您的地位岌岌可危啊!」秋月丫鬟跟著憂慮接腔。以往,夫人雖只出一女,可其他的妾室亦淨出女兒,所以沒啥好擔心的,可如今,卻有女子為王爺生下兒子,這可就大大不同了!

  到時,倘若王爺將外頭的女人接進王府,對方若是仗子為勢,又有心操弄,性情柔弱溫和的夫人肯定鬥不過人家,要被欺負啦!

  「不會的!王爺不管納進多少妾室,心中最在意的一定是我。」搖搖頭,昔日的江南第一美人──白湘雲清靈絕美的臉龐綻出一抹美麗柔笑,心中知曉丫鬟們是怕她失寵了。

  呵……說實話,她嫁進王府後,王爺雖然也曾陸陸續續納妾進府,更在外與許許多多的青樓女子有過牽扯,但她可以很自豪的說,王爺最疼寵的人始終是她一人,未曾改變過!

  否則,他當初又怎麼會將她迎娶進門,任由她頂著正室的王妃頭銜呢?呵……這正妃頭銜,可是王爺身邊的女人作夢都想爭取到手的呢!可他卻默許了她,這便足以說明一切了。

  聞言,思及這些年來,王爺雖然未專寵夫人一人,但所有的妻妾中,確實是對夫人最為疼寵。再說,無論是納進府中的幾位妾室,或是青樓中的鶯鶯燕燕,沒一個人及得上夫人的溫柔與美麗,就算某個女人母憑子貴的進了府,也不見得就贏得過夫人在王爺心目中的地位,當下兩個丫鬟不禁相視一笑。

  「是奴婢多慮了!夫人確實是王爺最重視的人。」春花附和笑道。

  此言一出,馬上得到秋月的極力贊同,兩人又是讚美好話連篇,惹得白湘雲開心不已,唇畔笑意不絕。

  兩名丫鬟手腳俐落,邊說邊笑,才幫主子梳妝打扮好之際,門外,一名小丫鬟恭恭敬敬站在外頭轉達命令──

  「夫人,王爺今晚要在飯廳宴請貴客,請您即刻前去。」

  「知道了!我馬上去。」滿意地瞧了瞧鏡中脫俗絕美的臉龐,白湘雲柔聲回應,在兩名貼身丫鬟的攙扶下,起身娉娉婷婷的朝外行去。

  ☆ ☆ ☆

  王府飯廳內,在當家作主的朱定嶢一句交代下,白湘雲與唯一的親生女兒朱巧蓉皆一身華服的雙雙端坐在桌前。一旁,忙著上菜服侍主子的丫鬟們則來來往往、川流不息地忙絡著。

  只是,不論是主子或丫鬟;坐著抑或站著,所有人的一雙眼珠子全難掩好奇地偷偷往桌前的兩名貴客……不不不!正確點來說,應該是往那個長相幾乎與王爺如出一轍的年輕男子瞟去。

  不過,被眾目「偷窺」的俊朗男子似乎完全沒感受到旁人的目光,逕自和坐在身邊的小乞丐搶食起來──

  「喂!小叫化,那只熏鵝腿我相很久了,你給我放下!」淩空飛來一雙銀筷想攔截。

  「誰管你相久不久,先下手先贏!」另一雙夾著肥滋滋熏鵝腿的銀筷使出「青龍擺尾」,閃過惡徒攔截,將鵝腿輕輕鬆松落入自己碗裏。

  「先下手先贏?別傻了!」話聲方落,修長五指一抓,直接將人家碗中的鵝腿給搶了過來,還囂張地在「失主」面前晃啊晃,得意惡笑,「這叫作『橫刀奪愛』!怎麼樣?」

  見狀,容小小氣結,見不得某路癡太狂妄,當下小嘴一張,朝在眼前亂晃的肥鵝腿惡狠狠咬下好大一口,嘴中咀嚼著肥美鵝肉,活靈靈的眼眸朝頓時傻眼的某路癡瞥去一記得意萬分的斜睨,哼哼賊笑──

  「不怎麼樣!就算是『橫刀奪愛』也得敗在『乞丐動口不動手』的絕招下!」呵呵呵!想和乞丐搶食物?別傻了啦!不過花大公子那副傻樣,還真是好玩極了!

  「哪有……這樣的!」瞪著手中被咬去一大口的鵝腿,花宧飛霎時愕然傻眼,沒料到他會使出這種賤招,不由得喃喃抱怨。「小叫化,你這招未免也太卑劣了吧!」

  「誰管你卑不卑劣,大爺我有得吃就成了!」將他的抗議駁回,容小小掌心向上搖了搖,嘿嘿奸笑,「拿來吧!那只熏鵝腿註定是要被我享用的。」

  不甘心就這樣輕易宣佈「落敗」,可瞪著鵝腿缺口處上頭的一絲可疑的閃亮銀光,花宧飛又不免遲疑……

  「你們這麼想吃鵝腿,我這兒還有一隻,給你吧!這樣兩個人都不用搶了!」驀地,一道輕柔嗓音響起,從頭至尾啞口無言看著他們爭食的白湘雲,這會兒漾起柔柔雅雅的慈愛微笑,想將自己碗中另一隻尚未動口的鵝腿夾送至花宧飛的碗中,展現自己的善意與對這新冒出來的庶出之子的接納。

  呵……對內,她寬懷接受每一位妾室與庶子;對外,不過問夫婿的任何一段風流。如此溫柔、順從、不善妒的性情,向來是夫婿最為喜愛、欣賞的地方,也因為這樣,這些年來,她才能一直保有夫婿對她的疼惜啊!

  聞聲,花宧飛朝那示好的美麗臉龐瞧去,瓷碗輕輕一閃,剛好避過白湘雲夾來的鵝腿,似笑非笑搖著頭。「不成!不成!在下區區一個平民老百姓,怎麼膽敢搶夫人您的東西吃?

  「若等會兒王爺大人不高興,安我一個冒犯無禮的罪名,那我可冤了!這只鵝腿雖然讓小叫化咬過了,但哥兒們嘛!我不介意吃他的口水啦!」話落,果然就朝手中鵝腿缺口處又大大的咬了一口,津津有味吃著。

  此言一出,朱定嶢若有所意地深凝著他,不過卻始終沒作聲。

  倒是白湘雲不禁有些尷尬,沒想到自己的一番心意會碰了個軟釘子,當下只能維持一貫的溫柔淺笑,裝作不在意地收手,將鵝腿給重新放回自己碗裏,而坐在她身旁的女兒──朱巧蓉則覺得娘親被污辱了,滿心的不悅淨寫在臉上,正待出言表示不滿之際,卻有人比她率先發難了──

  「姓花的,你怎麼可以吃我的口水啊!」容小小跳腳罵人。啊──這個笨路癡,竟然吃她咬過的東西,這真是……真是……

  想到「濡沫相喂,同碗共食」的親密性,她就禁不住地羞紅了臉,腦中一片慌亂,心跳莫名加劇,急如擂鼓。

  「小叫化,你鬼叫啥啊?」既然吃了第一口,花宧飛就不怕啃第二口,當下又大剌剌地撕咬下一塊鵝肉,越吃越順口。「哥兒們嘛!互吃一下口水有啥關係?我不介意啊!」

  「我、很、介、意!」一字一句、漲紅著臉吼叫,容小小氣急敗壞,嗔怒駡道:「不許你再吃了……可惡!你又咬!」

  見某個路癡越說越故意,咧開作對奸笑,張嘴又要咬下,她急得撲上去搶奪,卻被花宧飛往後一跳閃了開,同時送出囂張大笑聲──

  「哈哈……小叫化,你以為『乞丐動口不動手』的絕招一出,我就沒轍嗎?看清楚了!本公子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不乾不淨,吃了沒病』的狠招!」話聲方落,就見某人張開血盆大口,沒幾下就將鵝腿啃得只剩下一根骨頭,同時還洋洋得意地對氣呼呼的人挑眉奉送一記媚眼。

  聞言,容小小更加氣結,橫眉豎目大叫,「什麼叫不乾不淨,吃了沒病?你給我搞清楚,大爺我身體健康,乾淨得很!你的口水才有病啦!」

  「既然沒病,幹啥這麼怕人家吃你口水?」故意逗弄,見他氣得腮幫子都鼓了起來,花宧飛就莫名地越樂。

  聽他倡狂大笑不止,容小小惱得正想撲過去開揍時,一道充滿怒氣的嬌斥聲卻猛然炸開──

  「你們別太過分了!這兒是王爺府,可不是外頭的鬧市,容不得你們這種賤民放肆胡來!」朱巧蓉嬌聲怒喝,眉眼嘴角淨是滿滿的鄙夷之色。

  哼!生養在府外的低下庶子,就算相貌俊朗,可沒規沒矩,連個乞丐也能交來做朋友,果真是沒啥教養!

  冷哼一聲,朱巧蓉自認身分高府中其他妾室所出的姊妹們一等,向來不把她們放在眼裏,如今,無端冒出個異母兄長,她也只當又是爹親在外頭風流所留下的野種,雖然是爹親盼望已久的兒子,她還是自恃身分高貴,加上惱火他方才給娘親軟釘子碰,是以開口就是一陣鄙夷的斥駡。

  此話一出,朱定嶢皺起了眉,白湘雲急得在桌下暗暗扯著女兒的衣袖,要她別再說了。

  而原本鬧「內訌」鬥嘴的花宧飛、容小小二人,被這麼一斥駡後,兩人互覷一眼,隨即雙雙挑高了眉梢,馬上化解分歧,有默契地炮口一致向外──

  「花大公子,人家說王爺府是貴氣之地,容不得你這種賤民放肆啦!」雙臂抱胸,容小小哼哼冷笑。

  「別忘了人家是說『你們』,所以賤民也包含你在內喔!」微笑提醒,不想只有自己一人落得「賤民」的下場。

  「對喔!」故裝一臉恍然大悟,隨即悲涼萬分道:「小乞丐我人輕命賤,受不住貴氣的衝擊,還是早早走人得好,免得水土不服,大病一場。」

  「說得是!想本公子也是賤命一條,這般富有貴氣的地方,大概會沖得我渾身發癢,咱們哥兒們一場,我就陪你同進退吧!」話聲方落,隱含嘲諷的俊容轉向朱定嶢,大掌一伸,輕聲哼道:「王爺大人,東西拿來吧!賤民沒那種好命待在王爺府吃香喝辣。」

  「叫爹!」淡定糾正,朱定嶢神態沉穩道:「你若是賤命,那我這個爹不就是淨出賤種?你可以侮辱自己,可不許侮辱我。巧蓉向來驕縱任性,我會讓她娘好生管教她,你別同她一般見識。想取回東西,就給我安安分分住下!」

  話聲一頓,銳利眸光沒射向出言不遜的女兒,反倒掃向身旁的妻子,淡淡的語氣不重,卻自有一股讓人畏懼的威嚴。「湘雲,我不知道原來你是這樣教女兒的,真是令我大為『驚喜』啊!」

  他政務繁忙,自然無暇管教孩子,府中妻妾所出各自管教,他向來是不過問的,沒想到卻讓妻子養出一個驕傲自大、視旁人皆賤民的女兒來!好!真是太好了!看來他還會有很多的「驚喜」哪!

  「王爺,不……不是這樣的!」白湘雲一驚,急忙要女兒道歉。「巧蓉,你胡亂說話,還不快向你爹認錯!」糟!平日太寵女兒,將她寵得驕縱任性過了頭,若讓王爺知曉了,恐怕他對自己溫良賢淑的印象會大為減退,從此被冷落啊!

  「娘,我哪有胡說?」朱巧蓉雖然向來忌憚爹親為人威嚴,不過倒也從沒被責罰過。

  再說驕縱個性不是一兩日養成的,當然不可能當著花宧飛、容小小兩人面前認錯示弱,登時不禁抬頭一揚,怒聲喊道:「爹,就算這個人是你一直冀盼的兒子,他依然是外頭低三下四的女人所生的庶子,身分地位豈及得上我這個正室所出的女兒?你怎麼可以為了一個相認不到一天的兒子,而責駡當了你十幾年的女兒?」

  「巧蓉!」白湘雲驚喊。

  「放肆!」朱定嶢怒喝,神色劇變。低三下四?不!若那位獨特的美麗女子是低三下四的女人,那天下所有女子皆比低三下四還不如!

  低三下四?敢說他娘低三下四?原本此番前來只想拿回凝露珠,若閑著發慌再加上心血來潮,再撩撥一下王府這汪死水,讓這汪死水泛些漣漪好熱鬧一下,不過……如今他被惹毛了,打算讓這汪死水興起驚天波濤,這對母女準備難堪地接受震撼吧!

  薄唇彎成一輪很具嘲諷的弧度,花宧飛冷笑了起來。「我說夫人啊!不知花靜波這個名字,你是否還記得?」

  花、花靜波?驀地,白湘雲霎時渾身一顫,臉色蒼白如紙。他……他怎麼會知道這名字?莫非……

  「你、你娘是……是……」美麗唇瓣輕顫,那個名字卻不敢說出口。

  俊目閃著詭譎光彩,不懷好意地幫忙接腔。「是!我娘名叫花靜波,看夫人這般激動,想必是還記得我娘吧?」

  他……他竟然真是「她」的兒子!原本……原本還以為他的娘親只不過是外頭隨便一個女子,沒啥好在意的,沒想到卻是「她」!

  這一生,她唯一愧對、不敢面對、也自認比不上的人就是「她」,想當初,若非「她」的離開,自己……自己也不可能坐上「王妃」的位子!

  如今,「她」的兒子出現,是否表示「她」要回來了?回到王爺身邊來?!

  想到這裏,白湘雲心中驚慌,不敢再深思下去,只能強裝鎮定。「我怎麼會忘記花姊姊呢!」這是她極力想忘,卻忘不了的人啊!

  「是嗎?」笑得頗有深意,花宧飛揚眉道:「我娘一定很欣慰你還沒忘記她!」

  聞言,白湘雲勉強扯開一抹難看笑容,神色顯得有些慘澹,倒是一旁什麼都不知道的朱巧蓉不禁叫了起來──

  「娘,沒想到您竟認識那個低三下四的女人,那爹這個庶出的兒子,您當年就知道了嗎?」

  此話一出,朱定嶢揚起了眉,銳利的眸光朝白湘雲掃去,似乎也起了懷疑。

  「不!」急忙搖頭,白湘雲無助的眼眸迎向夫婿的目光,連聲否認。「王爺,相信我!我真不知花姊姊當年已懷有身孕,你真的要相信我!」她真誠的嗓音幾乎要發誓,神態柔弱,楚楚可憐,讓人見了忍不住升起強烈的保護欲。

  見狀,朱定嶢尚未回話,花宧飛卻先笑了。

  「王爺大人,這你倒可以相信她!當初,我娘離開時,都還不知道自己有孕呢!她又怎可能知道?」嗓音一頓,隨即又揚起,俊目射向朱巧蓉,眸光閃著詭譎光芒,似笑非笑問道:「朱大小姐,你確定你是正室所出?」

  「當然!」他這話是啥意思?朱巧蓉驕傲昂頭,斥聲罵道:「我娘是定北王妃,是我爹的正室,我自然是元配之女!」

  「原來如此啊!」佯裝一臉的恍然,可帶諷的笑臉卻轉向白湘雲。「我說夫人啊!請問一下,若你是元配正妃,你女兒是正室所出,那在下是啥呢?請你替在下解惑一下吧!」

  喲!聽來似乎有弦外之音耶!好玩!好玩!從剛剛就靜觀好戲的容小小,這下可興奮了,有強烈的預感可以聽到啥朱門侯府大秘辛。

  「娘,他那話是啥意思?」朱巧蓉驕縱歸驕縱,可也不是笨蛋,自然也察覺事有蹊蹺。

  「我……我……」白湘雲神色慘白無比,被逼問得心中一片慌亂,吶吶無法成語。

  老天!她該怎麼對女兒說,其實她這個正妃的頭銜,也並不是那麼名正言順的。她只是嫁進王府多年,是跟在王爺身邊最久的女人,久到府內奴僕、外人都以為她就是真正的定北王妃,甚至……甚至這麼多年來,在王爺知曉外人的誤會後,皆沒出面澄清下,連她自己也都已經如此相信了。

  「娘?」見狀,朱巧蓉疑心更是大增。

  不耐有人老半天答不出來,花宧飛乾脆將問題拋給從剛剛就一直未曾吭聲,神色沉篤的朱定嶢。「王爺大人,你說呢?我是啥啊?」

  淡覷一眼,知他是剛剛被異母妹子的出言不遜給激起性子來,才會故意拆這搭了二十來年的虛假高臺,朱定嶢波瀾不興,嗓音沉穩而堅定的回答──

  「你是我的兒子,我定北王爺的正妃所生下的唯一嫡子!」

  哇──真是個大秘辛!原來正妃竟是妾室,而路癡「低三下四」的娘親才是正妃;嫡生女身價暴跌變成庶出,外頭的風流野種成了嫡子,真是太精采了!

  暗吹了聲口哨,容小小看看古井不波的朱定嶢,又瞧瞧面無血色的白湘雲,再覷一眼滿臉震驚說不出話的朱巧蓉,最後視線落到身旁一副氣定神閑的某路癡身上……

  「我說花大公子,你的身世還真是峰迴路轉,高潮迭起呢!」在場唯一的局外人忍不住閑涼調侃。「深宮秘史另一章──正妃、嫡子之謎,揭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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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5 00:14:26
第六章



一頓飯終結在此詭譎氣氛下。

  就見白湘雲在長久的自抬身價被戳破後,似乎受不住打擊,淚眼蒙矓的奔出飯廳。而朱巧蓉雖震驚不解,在眼見娘親湧淚離去後,也急忙地追了出去。

  飯廳中,就只剩下朱定嶢、花宧飛、容小小和一群面面相覷、不知所措的丫鬟們。

  「花大公子,下回要上演這麼精采的戲碼,早通知嘛!害我都沒準備瓜子來嗑呢!」容小小嗔叫,抱怨某路癡沒讓她準備充足。

  「你當在戲園子裏看戲啊?」斜眼笑駡,花宧飛方才臉上的嘲諷逝去,又恢復平日笑呵呵的爽朗樣。

  聞言,容小小嘿嘿賊笑,嘴上不說,心下可覺得王府這一出演得比戲班子的還精采呢!不過……偷覷一眼神色威嚴的朱定嶢,不好意思說出口。

  「唉……算了!算了!假王妃退場,沒戲好瞧,我也要散場啦!」搔搔頭,邁步走人。

  「王爺大人,我們哥兒們同進退,先走啦!」朝親爹拋去一記媚眼,花宧飛跟著追了上去,也閃人去了。

  這麼活躍飛揚的性子,究竟像誰呢?他和靜波皆不是這種性情的人啊……

  朱定嶢見狀,不由得搖頭失笑,隨即又斂笑怔忡起來……

  「定嶢,這珠子是鎮宮之寶,可保你百毒不侵,你戴著它吧……」女子淡笑,將鑲著一顆瑩白如雪、散發著淡淡花香的拇指大珠子的項鏈給男子戴上。

  「這算是給我的定情信物嗎?鎮宮之寶呢!你真捨得給我?」男子低聲笑道,禁不住情動地摟抱女子纖軀。

  「你高興當它是就是!」女子偎入身後的溫暖胸懷裏,似笑非笑威脅。「等哪天我不再愛你了,就將這珠子收回來!」

  「這麼說來,這珠子我是絕不能還你了……」

  輕憐蜜愛、軟語纏綿恍若還在耳邊回蕩,朱定嶢修長大掌不自覺地撫上心口,隔著絲滑衣料握住二十二年來始終未曾離身的瑩白珠子……

  靜波啊……她當真要將凝露珠收回去了嗎?

  ☆ ☆ ☆

  「娘,這究竟是怎回事?您不是爹明媒正娶、八人大轎迎娶進門的正室嗎?為何……為何會變成這樣?」夜色下,朱巧蓉追上娘親,氣急敗壞質問。

  怎麼會?較之其他異母姊妹,她一向認為自己身分高她們一等,沒想到……沒想到她竟也是庶出!怎麼會是如此?

  還有,若娘是妾室,爹為何任由奴僕、外人誤會她是正妃,卻從不澄清?這又是為什麼?

  聞言,踉蹌奔逃的步伐終於止步,白湘雲淚盈於眶,蒼白絕俗的臉龐淨是悽楚之色,久久無法言語……

  她該怎麼說?說自己自欺欺人?說自己自抬身價?說自己以為朱定嶢終會將自己扶正?

  「娘?」久候不到答案,朱巧蓉又大喊。

  怔然落淚,白湘雲目光幽怨地淒笑。「雖是明媒正娶、八人大轎扛進府,卻也只是妾室罷了!這些年來,我以為你爹他總有一天會扶我為正,可如今我明白了,你爹他……他心中的正妃位子,永遠只保留給一個人……」

  「原來……娘真是妾室,我亦是庶出……」始終不願相信,如今得到娘親親口承認,朱巧蓉大受打擊,只覺自己從高貴鳳凰被打落成平凡野雞,不由得怨聲哭喊出來。「娘,您為什麼要騙人?我一直自傲自己身分比其他異母姊妹還尊貴,如今謊言揭穿,您教我怎麼有臉見人……」

  嗔聲怨憤指責,她無法諒解,轉身掩臉哭喊地跑走,只留下怨怒的指控嗓音飄蕩在夜空下,緊緊纏繞著面無血色的白湘雲……

  ☆ ☆ ☆

  「花大公子,你家爹娘的故事,你似乎漏了很多細節沒說給我聽喔!」彎彎曲曲的回廊下,容小小眯眼指控。

  哼!這路癡是怎麼回事?講個故事還漏東漏西的,故意「藏私」,真是沒誠意!

  「沒有很多啦!也只有這些而已!」被指控的一點也不羞愧,還很理直氣壯糾正。

  「呿!」翻了個大白眼嗤笑一聲,忍不住推他一下。「說!快點招出你家的深宮秘史,人家很好奇耶!」

  「你這麼好奇幹啥?探我家隱私啊?」斜睨一記,花宧飛覺得好笑不已。這小叫化是怎麼回事?這麼愛挖別人家的私事,簡直像個娘們!

  「沒辦法!一個是『鏡花宮』宮主,一個是定北王爺,一個是昔日江南第一美人,這三個人的情感糾葛,說出去,相信不管是誰都忍不住好奇的啦!」聳聳肩,容小小不否認自己確實很好奇。

  聞言,花宧飛也不得不承認,不由得微微一笑。

  「說不說啦?」以指戳戳他腰側,以為他不講,容小小撅起嘴來,不自覺流露出女孩兒才會有的嬌態。

  呃……這小叫化真的越來越像娘們了!

  見狀,花宧飛心口猛地一跳,莫名有種想一口咬上那撅高的嘴兒,試試是否真如看起來的那般柔軟……

  哇──慢著!他在想啥齷齪事啊?

  完了!完了!下午才覺得小叫化可愛,晚上竟然就想咬他的嘴,難道自己又朝斷袖之癖更邁進一步了?不要啊……

  「月黑風高!肯定是月黑風高的關係,錯不了的……」膽戰心驚暗自嘀咕,直接將自己的齷齪心思怪罪到天候。

  「啥月黑風高?」一旁,容小小滿臉莫名其妙,不解他突然在嘀咕些什麼?

  「沒、沒事!」乾笑地急忙搖頭,深怕被看出自己的心思,花宧飛忙不迭轉移話題。「你不是想聽我家的『深宮秘史』嗎?」

  「是啊!是啊!」果然注意力馬上被轉移,眨巴的大眼閃著星星光芒,好不希冀等著。

  「咳!」清了下喉嚨,在大眼期盼下,花宧飛故作姿態地仰首沉思了許久,然後在某乞丐沒耐性地奉送一肘子後,這才齜牙咧嘴地乖乖開口。

  「其實也沒啥啦!不就是我娘救了我爹後,兩人展開一場纏綿熱戀,最後更是悄悄成了婚。可我娘並非一般的女子,她流覽群書、見識廣博、思想獨特,雖不敢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也相去不遠了,其一身才情,這世上可真沒幾個人及得上。」

  「這麼優秀的女子,你爹怎會捨得和您娘分開?」越聽越覺滿肚子疑惑,容小小馬上舉手發問。

  「小叫化,你不懂!」睨笑搖頭,很好心的給予解答。「告訴你,像我娘這般獨特、一身才情不輸任何男人的女子,她的世界不會只有愛情,眼中不會只有夫婿。

  「尤其我娘又性喜鑽研武藝,常一閉關就大半年的,對於我爹這種自小就被人捧在手心長大,要人事事順從、以他為主的王孫貴族,他又怎麼受得了?我爹想要得到我娘的全心注意,可我娘的心只能分給他一部分,所以,歧異自然產生了。」

  「就在此時,我爹娘遇上了一個溫柔似水的江南美人,她柔情萬千、萬事順從,滿心滿眼淨是我爹的身影,樣樣符合我爹對女人的要求,所以我爹就很自然的給他風流了下去,然後……」嘿嘿賊笑,以下不言可喻。

  「然後你娘知曉後,就離開了你爹!」自動接腔,容小小可以理解他娘為何要離開。

  「可不是!」

  「那你娘當時應該是很生氣啊!怎你先前卻說她是樂呵呵的和你爹分開呢?」想了想,又覺不對。

  「樂呵呵是有點誇大啦!」摸著鼻子尷尬承認,惹來某乞丐的白眼伺候後,馬上又解釋,「不過我娘說了,她當時也許有些怨,但也因早看出她和我爹之間的巨大歧異,所以她沒絲毫的怒氣,反倒很平靜地祝福我爹和江南美人,在我爹黯然神色下,逕自離開了。」

  「原來如此!」聽到這兒,容小小好奇心已完全的被滿足了。

  「我家的『深宮秘史』講完了,請問你還滿意了嗎?」俊眸帶笑,睨覷身邊的哥兒們。

  「還可以。」裝出一臉勉強接受的表情,不忘批評指教一番。「說實在的,一段愛恨糾葛的故事,卻讓你說得一點高潮起伏也沒,實在沒味兒,我強烈建議你去向說書的拜師學藝一下。」

  「那真是抱歉啊!」挑起眉,大掌卻倏地往他後腦勺打去。「小叫化,你可以再挑剔一點!」這小子欠揍啊!

  「哇──好痛!」哀哀慘叫,不甘挨這一掌,馬上撲上去想報仇。

  這段日子相處下來,花宧飛瞭解他甚深,早知他會反撲,當下哈哈大笑地旋身閃開,跑在前頭逃命去。

  「姓花的,你不要跑……」追殺咆哮。

  「小叫化,你打不到……」揶揄捉弄,不遠不近保持一臂長的距離,讓追在後頭的人第一次深刻體驗到「咫尺天涯」的感覺,恨得牙癢癢的,卻又不甘心放棄。

  就這樣,兩人一前一後在彎曲回廊下追趕跑跳蹦的,不一會兒,回廊一分為二,左右各自延伸出去,而竄逃的人連停下來想一下也沒,很篤定地拐往右邊回廊,隨即,一道哀嚎吼叫響起──

  「花大公子,你給我站住!我們住的院落不是往那裏啦……」

  唉……某人的路癡毛病實在是……沒救了!

  ☆ ☆ ☆

  翌日,一大清早,昨晚飯廳之事,早在奴僕間傳開,下人們議論紛紛,談著正妃變妾室,庶子成嫡傳獨子的大消息。

  不過,那個正被熱烈討論著的人,如今卻悠悠哉哉地和個小乞丐在京城最熱鬧的一條大街閑晃。

  「小叫化,一大清早來買啥瓜子啊?」擠在人潮中,看著容小小手中提著一袋剛剛才在攤子上買的鹹瓜子,花宧飛不免納悶。

  「看戲時嗑啊!」回答得好理所當然。

  「看戲?」微微一楞,一時沒聯想到他昨夜的調侃戲語。

  「是啊!看你家的精采好戲。」斜覷一記,笑得好揶揄人。

  「去你的!」好氣又好笑,大掌又往他腦勺襲去。

  所幸這回容小小早有防備,小腦袋一縮,驚險閃過偷襲,嘴裏哇哇大叫指控,「喂!你又來這招?打上癮了啊!」這個路癡越來越過分了喔!

  「是啊!」黠笑不已,承認不諱。最近越來越喜歡看他被自己惹得哇哇叫的模樣,總覺得他的表情實在有趣。

  「喂!」聞言,容小小不禁瞠眼怒瞪。「姓花的,你可以再過分一點!」什麼嘛!不否認也就算了,竟然還敢說是,真的是吃定她了,是嗎?

  「你這是在邀請我再賞你一掌嗎?」裝模作樣扭動手腕,不介意再奉送他一掌。

  「我是在警告你!」氣到失去理智,張牙舞爪撲過去,準備給某路癡一頓好打。

  「哈哈哈……」見他被自己給惹得火冒三丈,花宧飛霎時笑不可遏,旋身飛快閃過飛撲而來的攻擊身影。

  一撲不成,轉身再撲、三撲、四撲……連續撲了好幾回,卻都在最後一瞬間被他以詭譎身手閃過,氣得容小小更加惱火,正覺面子掛不住之際,耳邊又源源不絕傳來他捉弄人的狂笑聲,當下一股不知打哪兒來的委屈莫名上湧,竟讓她忍不住當街哇哇大哭起來──

  「哇──你欺負我!我不玩了……」嗔怒跺腳,像個玩遊戲玩輸人後,以哭來耍賴的小孩。

  耶?不會吧!小叫化竟然哭給他看,這……這是啥情況啊?

  完全沒料到他會以哭耍賴,花宧飛當場傻眼,一時間竟楞住,不知該如何是好?

  「哇──你欺負我……你欺負我……我不管……」邊哭邊跺腳,容小小已經管不了丟不丟臉了,此刻只覺委屈萬分,一心想發洩出來。

  一個小乞丐在大街上對著一個俊朗男子大哭指控的景象,畫面說有多怪異就有多怪異,霎時引來旁人奇怪注目,紛紛竊竊私語地指指點點著。

  有點被他給搞得手足無措,花宧飛尷尬不已,低聲下氣直求饒。

  「好好好,是我不好,小叫化,你……你別哭了啊!大庭廣眾這樣哇哇大哭,你不怕人家笑話啊……」天啊!地啊!今天是啥黃道吉日?怎平日大剌剌的小叫化,今天卻完全變了樣,像個耍賴的愛哭鬼?

  「我就要哇哇大哭,不行嗎?你管我!你管我……」連連跺腳,容小小淚眼怒吼。

  「行行行!」現在不管他說啥都行!花宧飛暗忖苦笑,在偷瞄一眼越聚越多的好奇人潮,不由得乾笑勸哄。「不過你再這樣下去,不怕被人家笑你像個愛哭的娘們嗎?」

  聞言,下意識反駁大吼,「幹嘛怕人家笑?我本來就是──」猛然想起啥似的,怒吼瞬間驟然遏止,張大的嘴巴再也吐不出半個字。

  「就是啥?」幹啥話說一半就停了?花宧飛納悶反問。

  「就是……就是愛哭鬼啦!不行嗎?」烏漆抹黑的小臉還掛著淚痕,容小小口氣可兇惡得很。

  「行!怎麼不行!」只要大爺他不哭了,就算要說自己是玉皇大帝都行!忙不迭陪笑應和,花宧飛完全敗在他的淚水攻勢下。

  眼眶裏還滾著淚,他嗔聲叫道:「我要打你腦袋一下,你給我乖乖站好,不許躲!」還在記恨剛剛自己追打不到的仇。

  「哪有這樣的?」花宧飛啼笑皆非,這下是真確定他在耍賴皮了。

  「哪沒有?你給不給打,說!」打定主意不講理到底,瞪人的大眼裏還蓄滿淚水,隨時都有可能再給他第二次「轟炸」。

  無言許久,看著那瞪人大眼又逐漸發紅,很有可能第二次潰堤,花宧飛無奈翻著白眼,只能安慰自己當作遇見小孩子耍無賴,當下大馬金刀站得穩當當,頭一昂,咬牙認栽叫道:「你打吧!」

  「真的?」淚眼一亮,不敢相信他真的肯低頭,霎時笑得燦爛如花。

  「真的!」牙根緊咬,花宧飛悲憤歎氣。唉……雖然有種上了小叫化的惡當的感覺,但……該死的!看見他破涕為笑的燦爛笑容,竟然覺得值得!

  唉……完了!自己真的病得不輕啊!

  「那我打了喔!」揚起掌在空中揮了揮,興奮警告。呵呵呵!終於可以報仇了,好棒!

  「打吧!」雖然生平第一次不戰而降,乖乖束手就擒是窩囊了點,但……認命吧!

  花宧飛暗自歎氣,閉起眼,豁出去了。

  瞧了瞧他一臉壯士斷腕悲絕神情,容小小故意在他面前轉動手腕,卻發現他竟然乾脆閉起眼,果然毫不閃躲,當下不由得覺得沒趣,懊惱地又撅起嘴來。

  「不打了!不打了!一點都不好玩!」跺腳嗔叫,覺得自己好像在對一個木頭人攻擊,頓時沒了興致。

  「不打了?」睜眼揚眉,花宧飛睨眼問道,有點不敢置信。

  「不打了!」腳一跺,手往腰上一扠,容小小嗔聲叫道:「你不閃不躲的,就算打到也沒成就感,不打了!」

  這小叫化會不會太難伺候啊?

  花宧飛聞言絕倒,好氣又好笑地直翻白眼,再次確認,「真不打了?等會兒可別又哭著鬧說我欺負你!」

  聽他出言取笑,容小小臉兒不由得漲紅,想起自己方才的耍賴大哭,這會兒總算知道丟臉尷尬了。「你少囉唆啦!再說,我就真打你喔!」橫眉豎眼,故裝兇惡威脅。

  忙不迭舉起雙手表示投降,花宧飛似笑非笑深瞅著他,真覺他耍賴耍得好光明正大、理所當然。

  「你、你看啥啦?」莫名地,容小小被他瞧得臉紅耳熱,心跳加快,一時手足無措了起來,深怕被看出自己的慌亂,不由得故裝兇惡地瞪眼嗔斥。

  「沒啥。」笑了笑,神色有些古怪,不敢老實道出自己覺得他現在這種故裝兇惡的尷尬表情,實在是可愛得讓人好想……沖上去蹂躪一番。

  嗚……他真的步入龍陽之癖的世界了嗎?可物件若是小叫化,那……那也可以接受啦!

  不知為何,想到自己未來的物件若是這個小叫化,花宧飛竟然眉開眼笑起來,一點都不排斥,反倒覺得龍陽之癖也不錯!

  呃……花大公子在想啥啊?怎麼表情如此的「變化萬千」?莫名有股惡寒上竄,容小小懷疑地瞅著他直瞧。

  「小叫化!」驀地,花宧飛喊人了。

  「啥?」突然膽戰心驚起來。

  「我們一起墮落吧!」豪氣宣示。

  「墮落?」楞楞重複,不解要墮落什麼?

  「放心!跟著本公子的步伐走就是了!」拍拍他纖細肩膀,花宧飛一副「萬事有我,罪孽我擔」的偉大情操。

  這路癡,不知在發啥癲?

  懶得搞懂他在胡說些什麼,容小小順勢斜睨問道:「那麼,請問花大公子,接下來,你要往哪兒走?」

  「為了慶祝我決心帶你一起墮落,去大吃一頓吧!」呵呵樂笑,眼尾餘光已經掃到不遠處的一家菜粥小攤。

  唔……那香味真棒,好令人垂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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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5 00:14:51
第七章



街角,一家不起眼的菜粥小攤子,卻是名響京城的道地好口味,人們時常在攤子前大排長龍,就為了一嘗那清香好味道。

  今日,菜粥小攤依舊高朋滿座,早起的人們窩在矮桌、矮椅子上,一口、一口品嘗著美味。

  其中,兩位年輕客人最是捧場,矮桌上的大碗公已經迭了好幾個,目前還在持續增加中……

  「棒!」唏哩呼嚕的喝光碗中最後一口菜粥,容小小忍不住讚歎。「花大公子,你找的這家攤子真不賴!你以前來吃過啊?」

  「本公子以前從未踏進過京城,哪可能來吃過?」丟去一記好笑眼神,花宧飛搖頭否認。

  「那你怎麼知道這家的口味好,還帶我來吃?」一臉納悶。

  「這還不簡單!要知道哪家的口味好,只要看攤子前的人潮就知道了。」伸手抓住他臉蛋,猛力往攤子前的人潮方向扳去。「看見了沒?大排長龍哪!」

  「姓花的,很痛耶!」齜牙咧嘴拍掉殘暴大掌,容小小吃痛駡人。可惡!這路癡的手勁幹啥這麼大?故意的喔!

  嘿嘿直笑地收回手,花宧飛正想再抬杠個幾句時,眼尾餘光突然掃到一抹有點眼熟的身影迅速朝他們而來,當下不禁竊笑起來,準備等著看好戲。

  這路癡幹啥突然笑得這般噁心巴拉的啊?

  見狀,容小小白眼一翻,正想罵人之際,一道溫文儒雅的嗓音驀地自他背後響起──

  「兩位兄台,多日不見,別來無恙?」

  呃……這聲音有點耳熟,好像兩個多月前在杭州有聽過……

  背脊滾過兩顆冷汗,容小小垮下了臉,打死不肯回頭,哀怨瞪著坐在對面的花宧飛。「花大公子,不要跟我說溫家堡的少主就站在我後面。」

  「呵呵……」寄予無限同情,花宧飛很樂意幫他面對現實。「很遺憾,你的希望落空了。」

  「嗚……為什麼啊?我都認輸了還不行嗎?」掩面哀嚎,悲憤的話像是在問花宧飛,實則在說給站在後頭想娶美嬌娘的人聽。

  「恐怕不行!」後頭的溫雅嗓音接腔,溫世浩不禁想笑。呵……這小乞丐挺有趣的,若是可以的話,他也不想為難人,可為了贏得美人芳心,他還是得和小乞丐比一場,替白家莊討回面子才行。

  容小小聞言,霍地轉身站了起來,瞠大兩顆眼睛瞪人。「溫公子,你從杭州一路追著我們到京城,會不會太有恒心毅力了些?」

  「有恒心向來是在下的優點之一!」爾雅一笑。「老實說,這一路上,你們一下子往東、一下子朝西、一下子南走、一下子北奔的,讓我好幾次都給追丟了,直到今日才趕上!論起擺脫追蹤的手法,你們確實厲害!」以為他們是故意甩開他才東南西北到處亂竄,混亂去向,溫世浩不由得佩服。

  呃……那哪是要擺脫他的追蹤,根本是某人的嚴重路癡所導致的。

  兩眼翻白,容小小不好意思將實話說出口,嘲笑目光朝花宧飛掃去,卻見他皮皮一笑,不過倒也沒臉出言澄清就是了。

  輕哼一聲,目光轉回溫世浩身上,容小小臉又苦了下來。

  「一定要打嗎?」能不能不要啊?打這一場實在沒意義,她若輸了,姓溫的高高興興娶美嬌娘去;若贏了,她也不能怎樣,到頭來,還是姓溫的去娶美嬌娘啊!

  「一定!」認真點頭。

  「就當我輸了,你高高興興去娶白家美人也不成?」

  「這樣就算我娶了白姑娘,也會心裏難安。」微笑以對。

  「難安啥啊?」莫名其妙。

  「難安自己欺騙白姑娘。」依然是一臉的斯文微笑。

  這、這是啥石頭腦袋啊?容小小聞言無語,只能猛翻白眼,倒是一旁的某位路癡卻捧腹大笑了起來。

  「小叫化,打吧!打吧!這是註定的,你逃不了啦!」笑得直抹淚,花宧飛真沒見識過像溫世浩這麼「有原則」的人。

  「笑?你笑個屁啊!」惱得撲過去往他腦袋敲出一記爆栗,容小小怒聲嗔罵。「你這個罪魁禍首還敢笑?我問你,我們是不是哥兒們?」兩手扠腰,氣勢恁地磅礡。

  「當然!」花宧飛大笑直點頭。

  「是兄弟就有難同當,這個讓你去擋!」想將麻煩丟出去。

  「可人家又不是找我。」搖頭晃腦,笑嘻嘻提醒。

  聞言一窒,容小小惱火怒橫一眼,心下已想定主意,這才又怒氣衝衝的來到溫世浩面前,重複再問一次,「真要打?」最好說不要!

  可惜,溫世浩不順他心意,又慎重地點了下頭。

  可惡!看來真要受些皮肉痛了!容小小暗自哀怨不已,嘴上卻哇哇叫道:「要打就打,誰怕你!」

  話聲方落,完全不打聲招呼,馬上運勁朝溫世浩揮出一掌,其行為簡直就是卑劣的偷襲了。

  沒料到他說打就打,溫世浩毫無心理準備,不過總算反應不慢,連忙旋身一轉,閃過他的偷襲攻擊。

  「躲什麼?不是要和我打一場嗎?」容小小嘿嘿賊笑,手勢翻轉連出數十招朝他攻去,其速之快宛若流星。

  見狀,溫世浩心下一驚,下意識地揮掌反擊,就在此時,卻見容小小驀地撤掉所有攻勢,飛蛾撲火似的自動迎過去挨那一掌,剎那間,就聽「哇」地一聲慘叫,一條纖細身影已經被打得往後飛了出去。

  「小叫化!」原本悠閒看戲的花宧飛,這下不禁大駭,快若閃電地飛身接住他,才一落地,就急忙低頭探查。「你沒事吧?」

  「沒、沒事!」髒兮兮的小臉泛起一抹蒼白,容小小邊笑邊咳,嘴角溢出血絲,胸口雖如烈火灼燒般炙痛,臉上因詭計得逞而顯得得意萬分。「溫公子,我、我被你給一掌擊敗……這樣行了吧?你可以心安……心安理得去白家莊娶美嬌娘了……」

  「你……」溫世浩驚愕無語,沒料到他會故意挨這一掌,心中登時歉疚萬分。

  「你都受傷了,還在廢話些什麼?」花宧飛氣急敗壞叱喝,心下惱火他拿自己開玩笑,故意去挨這一掌,可眼見他都受傷了,滿腔怒火也只能隱下。

  「呵呵……咳……花大公子,你……你還抱著我幹啥……兩個男人大街上這樣,難、難看……快放我下來……」她邊笑邊說,氣息不穩。

  「這時候你就知道難看?那剛剛你白挨一掌,被打飛出去就不難看嗎?」惱怒斥駡,扭頭又對溫世浩撂話,「溫公子,你看到了,關於比武招親的餘韻,在下希望到此為止!小叫化已經敗在你的掌下,你以後別再來煩他了,否則可別怪我不客氣!」

  話落,也不管對方是何回應,手中抱著容小小,足下運勁,迅如流星地往定北王府掠去。

  怔然看著他們飛快遠去,溫世浩內疚地垂眸看著自己的手,心中卻隱隱有私異感……

  剛剛一掌打在小乞丐的胸口,觸感似乎……怪怪的?

  ☆ ☆ ☆

  「姓……姓花的,放我……放我下來啦……」

  「放個屁!你氣虛成這樣,說句話都沒法連貫了,還有辦法自己走嗎?」

  「這樣……多丟臉……」

  「你還知道丟臉?」強壓下怒火,低頭看著抱在懷中的蒼白臉蛋,花宧飛又驚又氣,冷笑反諷,「你活得不耐煩,想當人家練功的靶子,幹啥不來找我?我很樂意一掌送你上西天和佛祖共樂!」嘴上雖惡毒斥駡,腳下步伐卻未稍停,飛快朝兩人在王府內暫居的院落而去,一路上還引來不少下人的奇怪注目。

  聞言,容小小不禁笑嗆起來。「花大公子,你……你幹嘛這麼惡毒……還是……是不是哥兒們啊……咳咳……咳……」

  「該死!你還是別說話的好。」聽他又嗆又咳的,花宧飛只覺心口一揪,隱隱犯疼,腳下速度更加快了。

  「花大公子……」張口欲言。

  「別說話!」低斥。

  「可是……」

  「不是要你別說話嗎?」擰眉喝罵。

  「可是……可是有句話,我……我不得不說……」

  「什麼?」有什麼事這麼重要,一定要急著現在說?花宧飛皺眉。

  「你路癡毛病又犯了……我們住的院落不是……不是往這兒……」忍不住歎氣,若不是現在受傷沒力,容小小一定會捧腹狂笑出來。

  「……」驀然頓足,花宧飛啞口無言,萬分無奈地認栽。「是我的錯,你指路吧!」

  忍俊不禁呵呵喘笑起來,容小小指示了正確的方向後,未久,他們終於回到了兩人在王府暫居的院落。

  然而,一被抱回房間的床榻上,某人就驚慌尖叫了起來──

  「花、花大公子,你……你想幹啥?」瞪著眼前逐漸伸來的「魔爪」,容小小緊抓著自己胸口衣襟,有股不好的預感。

  「察看你胸口的傷勢啊!」回以一記「怎會問這種白癡問題」的眼神,花宧飛理所當然道,修長大掌往他胸口探去,一邊努力要扳開他緊揪住衣襟的小手,一邊忍不住嘀咕罵人。「小叫化,你快鬆手,好讓我幫你脫衣療傷。」

  「不要……我不要……」原本力氣就差人一截,受傷後更是無力,然而容小小卻使出吃奶的力氣,打死也不肯鬆手。「花大公子,大爺我不用……不用你來關心,你出去,我等會兒自己會看……」

  「小叫化,你快鬆手,我要親眼看過才放心……」不給拒絕,強要扒下他的衣衫。

  「我……我才不給你看!出去……你出去啦……」容小小羞惱大叫,拳打腳踢,抵死不從。

  沒料到他受了傷,明明體弱氣虛了,還拚命使勁頑抗,花宧飛身上衣衫被踢出好幾個腳印,不由得好氣又好笑,嘴上斥駡道:「你在抵抗些什麼?也不想想都受了傷,連打人也沒啥勁道,還不乖乖束手就範?小叫化,你最好不要讓我用蠻力把你剝光光!」

  「你敢!」容小小驚叫,嗔怒叫駡。「我……我的身子不給人看,你出去啦!」

  「什麼身子不給人看?你身上是多長了啥見不得人的東西嗎?」花宧飛聞言忍不住笑駡。

  「你、你管我!不要臉!不要臉!怎麼可以硬要扒人家衣服,破壞人家名節……」惱怒抗辯。

  「名節?你又不是娘們,還顧啥名節?」嗤笑一聲,眼看他臉色漸漸灰白,頑強抵抗的力道也逐漸不支,可見傷勢確實不輕。

  花宧飛失去耐性,仗著身強體壯,硬是用蠻力將他緊抓住胸口衣襟的兩手給壓在頭上方,使勁扒開失去主人頑強捍衛的衣衫,以為會看到平坦胸口上的掌印,然而映入眼簾的卻是……

  一截白晰的肌膚和一件……肚兜?一件湛藍的肚兜?

  霎時,花宧飛一楞,下意識脫口道:「小叫化,你有偷穿姑娘家肚兜的怪癖不成?」

  「哇──」驀地,一道足可震垮萬里長城的尖叫自容小小口中驚慌響起,他萬萬沒料到這路癡竟真的扒開他的衣服,又驚又怒下,也不知哪兒生來的力氣,大腳猛然一踹,將某個還沒反應過來的路癡給踢下床,同時兩手飛快抽來錦被,將自己給緊緊包住,漲紅的臉龐淨是羞惱之色。

  就聽「砰」地一聲巨響,花宧飛跌坐在地上,呆愕的眼神看向床上紅雲滿布,眸底充斥驚惶、氣惱與羞赧情緒的人兒,終於恍然大悟了。

  難怪!難怪小叫化不肯在他面前脫衣;難怪以往只要稍稍熱絡地和他勾肩搭臂,他就一臉不自然地要自己放開;難怪他十八歲了,卻長得比一般少年瘦弱;難怪他有時會不自覺做出跺腳撅嘴的女孩兒動作;難怪越來越覺得他像娘們,原來……他根本就是娘們!

  驀然想通,花宧飛倏地跳了起來,瞪著床上用錦被將自己給裹成肉粽、氣到渾身發抖的某人,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剛剛幹了啥事,當下不禁尷尬地嘿嘿笑了起來,努力在因受到太大震撼而空白成一片的渾沌腦袋瓜裏找話打破僵凝。

  「那個……」有些手足無措地搔著頭,他試圖彌補犯下的「滔天大錯」。「其實你的肚兜挺美的……」

  咻──

  一隻破爛鞋子自錦被底下快、狠、准朝某個路癡臉上砸去!

  ☆ ☆ ☆

  千均一發,才狼狽甩門竄逃而出,就聽「啪答」的一聲巨響,隨即門板一陣晃動,想必是某只破爛鞋子在砸不到某個閃得快的路癡後,房門便無辜地成了替罪羔羊。

  房門外,花宧飛無力地靠在緊閉的門板上,心跳在此時才開始加劇狂跳,俊臉被熱浪襲擊……

  老天!小叫化竟然是個娘們!他……不,應該是她!她竟然真是個娘們,這是怎麼回事啊?

  不過,呵呵……她是個娘們……是個娘們啊……

  大掌微掩爆紅的俊臉,花宧飛莫名傻笑起來,從來沒這麼好心情過……呵呵呵!娘們呢!這下可好,他沒有龍陽之癖,也不用「墮落」了,還可以理直氣壯地和她成雙成對,嘿嘿嘿……

  「我就說嘛!本公子怎可能會對個男的亂發情,原來是我的本能早偵測出小叫化是個娘們,所以才會對她有反應啦……」傻笑地喃喃自語,他亂佩服自己一把的。

  先前以為小叫化是男的,不好太光明正大出招,如今既然知道她是娘們……當然要給她「痛下殺手」!

  嘿嘿嘿!誰教她能和他又打又鬧又鬥嘴的,實在很對他的胃!這種能對胃的娘們實在少見,套一句未來想喊聲爹的男人講的──有幸遇見,先拐回家當老婆再說!

  呵呵呵……藍天白雲,鳥語花香,人生在世實在美妙無比啊……

  ☆ ☆ ☆

  嗚……從出生至今,她短短的十八年人生中,還有啥時候比現在更尷尬、淒慘的?

  那個路癡,竟然……竟然扒了她的衣服!

  想到這裏,容小小又氣又惱、又羞又赧,小臉漲得通紅,粉頰熱辣一片,委屈得直想掉淚……

  「可惡的路癡,登徒子、色胚、不要臉……」才罵幾句,胸口驀地窒悶發疼,宛如烈火灼燒,她鬆開裹身的錦被,解下肚兜,果然瞧見胸口印了一記赤紅掌印,可不就是溫家聞名於江湖的「烈焰掌」。

  清楚知道這種令人難以忍受的灼燒感,在傷好前是不可能消失的,在身心皆受「重創」的情形下,容小小的情緒越發低落,承受痛楚的忍耐力降至最低……

  「可惡!好痛……咳咳……若不是那個路癡當初……當初在杭州陷害,我今天也不用白受這一掌……好痛、好痛……可惡……咳咳……」

  每講幾句話,便氣虛的要咳個幾聲,容小小越說眼眶越紅,最後眼淚驀地就掉了下來。「……可惡……竟然還扒我衣服……不要臉……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可惡!可惡……」

  用力以手背抹去臉上淚水,她邊罵邊掏出隨身攜帶的內服傷藥,隨便灌了一口後,這才顫巍巍地替自己穿戴整齊,虛弱下床撿起被砸落在門邊的鞋子穿好,然後深吸一口氣,開門──一張傻兮兮的笑臉霎時映入眼簾。

  「小叫化……」門外,守在外頭的花宧飛一見她出來,不禁尷尬地直搔頭,向來機靈善言的性子,此刻已不知飛到哪兒去,一時間竟吶吶不能成語。

  「走開!」她紅著眼,氣惱地推開「阻礙物」,瘖啞的聲調隱含著哽咽泣音。

  呃……小叫化剛剛不會在裏頭哭了吧?

  聞聲,花宧飛心中強烈懷疑,偷覷一眼她紅腫的眼眸後,心中更加確定,當下不禁慌了起來。

  「小叫化,你……你剛剛哭了嗎?」

  「要你管!要你管!」一聽他問起,容小小心中的委屈又起,眼淚再次潰堤,又哭又罵地朝他拳打腳踢。「你不要臉、混帳、可惡……嗚……咳咳……」

  打沒幾下,她就又哭又喘又咳的,連出手也軟綿綿的沒啥力道,整個人眼看就要倒下,駭得花宧飛急忙將她抱住,嘴裏不住安撫,「好好好!我混帳、可惡、不要臉,只求你別哭、別激動,免得傷勢加重了。」

  聽他低聲下氣的認錯安慰,不知為何,她越想放聲大哭,直想把心中的委屈發洩給他知曉。

  「都是你!都是你!若不是你,咳咳……我今天胸口不會痛……咳咳……都是你……嗚……」眼淚越流越凶,哭得越發傷心。

  呃……她胸口會痛,是自己跑去白挨溫世浩那掌挨來的吧!

  心下暗忖,花宧飛可沒那麼不識相說出實話,當下只能任人指控,還得苦笑認下所有的罪。「是是是,是我害的,是我不對!」

  「嗚……本來就是你不對!」氣得又掄起虛軟無力的拳頭打他,容小小繼續指控。「你、你還不要臉,硬脫我的衣服……」嗚……最不能原諒的就是這件事!

  「那、那是因為我不知道你是個娘們……」尷尬解釋,花宧飛難得的也紅了臉,最後忍不住咕噥埋怨,「你幹啥不早說你是娘們啊?不然我也不會誤當你是哥兒們,硬脫妳的衣服……」

  「對啦!對啦!我就是娘們,不行嗎?哥兒們就可以不顧別人意願,強脫人家的衣服嗎?」惱火哭聲叫駡,臉頰又因怒氣開始漲紅起來。

  摸摸鼻子,被罵得無話可說,花宧飛只能尷尬直笑,完全不敢接腔,只能暗暗祈求她的火氣能快快消除。

  見他無話可回,容小小怒瞪一眼後,這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還被他給抱在懷中,忙不迭想推開他,卻又懊惱地發現自己實在沒啥力氣,登時又氣哭了。

  「你、你還不快開我?還要抱多久啊?」嗚……這路癡欺她現在沒力,故意占她便宜嗎?

  淡淡睨覷她一眼,花宧飛立即堅決搖頭。「小叫化,你在開啥玩笑?你現在站都站不穩了,還要我放開你?若我想看你表演一攤爛泥,也許會考慮看看。」放開她?不馬上倒在地上才怪!

  聞言,她惱得直打他,邊哭邊叫道:「放開我!放開我!自遇見你後,我就好倒楣,我不要再和你混在一起了!」嗚……討厭!喊得太激動,胸口又疼了起來!好疼、好疼啊……

  「你要離開?」愕然驚問。

  「對啦!對啦!我不是你的『哥兒們』了,我是娘們,我要離你離得遠遠的……」才不會又被他設計陷害啦!

  「妳想得美!」眯起眼,花宧飛一口截斷她的話,堅決宣示,「不是哥兒們最好!本公子現在就缺娘們,小叫化,你逃不了的!」哼哼!好不容易對個娘們心動了,豈容她「逃出生天」?別傻了!

  這、這路癡在講啥啊?什麼叫作他現在就缺娘們?他這話是啥意思啊?

  容小小嚇得淚水頓止,瞠大了眼睛瞪著他,莫名有股惡寒上竄。「你、你、你在說什麼?」

  「說什麼?」眉梢一挑,他霎時笑得好逗人。「意思就是說──小叫化,本公子看上你了,認命吧!」話落,猛然低頭往粉嫩唇瓣狠狠一啄,不打聲招呼就奪走人家的香吻。

  轟!

  腦袋瞬間被炸成一片空白,容小小驚嚇過度,只能傻楞楞地瞪著他,老半天說不出話兒來。

  等了許久,不見她有反應,花宧飛不禁輕拍她臉蛋,揚聲笑問:「小叫化,你覺得怎樣?」兩個人性情相似,臭味相投,湊在一塊不是挺好?再也找不到如彼此這般契合的伴兒了!

  「我覺得……胸口好痛!」虛弱一笑,她兩眼翻白,不給面子地直接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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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15 00:15:24
第八章

  深夜時分。

  夜闌人靜,玉兔高懸,清冷月光順著窗櫺爬進房內,燭臺上火燭燒燃,流下滴滴紅淚。

  床邊,一條偉岸身影斜倚床榻打起盹來,岑寂的深夜中彌漫著靜謐、祥和的氣氛。

  忽地,床榻上傳來微弱嚶嚀聲,打盹男人立即驚醒,往榻上瞧去,正見容小小緩緩張開眼……

  「小叫化,你總算醒了!」雙臂抱胸,花宧飛眉梢高揚,哼聲冷笑中隱含兇狠。

  哇──是花大公子的聲音!眼皮還尚未完全睜開,一聽見他的嗓音,容小小嚇得趕緊閉上,企圖裝睡打混過去。

  醒了就醒了,還敢給他裝睡?

  危險地眯起眼,花宧飛冷笑不已,故意自言自語道:「還沒醒也好!趁小叫化還在睡,乾脆剝光她的衣服,確定一下是不是真是個娘們……」

  「哇──你敢!」驚聲尖叫,容小小嚇得馬上彈跳起來,慌亂地擁被自衛,氣急敗壞威脅著。「花、花大公子,你敢再扒我衣服,我就真的和你絕交!」

  「喲──醒啦?」睨眼邪笑,毫無預警地猛然出手狠敲她腦袋一記爆栗,花宧飛滿心怨憤。

  吃痛哇哇慘叫,她疼得差點迸出淚來,當下怒聲叫駡:「姓花的,你還有沒有良心啊!這樣欺負一個傷患?」有沒有搞錯啊?她受傷了耶!竟還這樣欺負她?太過分了!枉費這陣子以來稱兄道弟的交情。

  「傷患?哪兒有傷患了?」斜睨一眼,他嗤笑反問。

  「我、我、我!」指著自己連說三聲「我」,容小小怒氣衝衝道:「我被打傷了,胸口痛得像火在灼燒……咦?」不知為何,她驀地低頭瞪著自己疑叫了聲。

  胸口的窒悶呢?那股灼燒的疼痛感呢?全跑到哪兒去了?

  暗暗運氣,驚奇地發現真氣運行無礙,體力充沛、精神百倍,哪有啥受傷的不適,當下不禁一陣愕然……她的傷呢?跑哪兒去了?

  「咦什麼咦?」又是一記兇殘狠敲,下手完全不留情。

  「哇──你還打?」眼眶滾著淚花,她捂著發紅的額頭哀嚎慘叫,隨即滿心疑惑與納悶。「怪了!我的傷呢?怎麼睡一覺就全好了?」

  「全好了?」扯開一抹殘笑,提起她的傷,花宧飛氣不打一處來。「沒本公子費心運功幫你療治,你能這麼快好?小叫化你好大本事,自動撲去白挨那一掌,你當自己天下無敵打不死的啊?」越說越火,指關節扳得辟哩啪啦作響,大有再打得讓她當一次傷患的打算。

  那辟哩啪啦聲聽得容小小直冒冷汗,登時連連搖手乾笑。「花大公子,你好不容易幫我療好傷,千萬別在此時功虧一簣,讓我又成了傷患,那你先前的心血不就白費了,是不?」

  「沒關係!本公子不介意多費一次功!」殘暴惡笑,對她拿自己安危開玩笑的事,依舊氣怒難消。

  這可惡的小叫化,都不知道他當時快被她給嚇掉一條老命,若不給點威嚇教訓,豈不太便宜她了?

  容小小驚見他臉色越發鐵青難看,向來閃著慧黠笑意的俊眸,此刻卻盈滿勃發怒火,清楚知道他是當真動了氣,心中不由得感到委屈,眼眶登時微紅。「白白被打那一掌,又不是人家願意的!」

  「不願意,你幹啥讓人白打?你發傻、發癲啊?」惱火喝罵。

  「哇──都是你害的,你還罵人!」自認識他以來,從未曾被他這般憤怒叱喝過,容小小萬分委屈,「哇」地一聲,眼淚如斷了線一般地落下,哇哇大哭指控,「若不是你當初在杭州的比武招親大會上故意搗蛋,說什麼我嫌棄白家小姐,逼得人家沒面子,只好讓溫世浩來找我打一架,我幹啥要白挨這一掌?你以為我願意啊?

  「人家是想說,忍痛挨這一掌,承認落敗,以後就不會再被人追著跑,省得麻煩……」越說越覺自己無辜被拖累,還要受他怒氣,心中不禁忿忿難平,含怨帶嗔的目光不由得朝身為罪魁禍首、卻還好意思罵人的某路癡瞪去。

  聞言,想到始作俑者確實是自己,花宧飛一窒,像被一盆冰水給兜頭淋下,沖天怒火霎時被澆熄,再也不敢亂竄火花,只是仍不免氣悶。

  「就算如此,你也不該拿自己開玩笑!」口吻依然有些惡氣,可聲調、神色已軟了下來。

  「人、人家才沒有拿自己開玩笑!」哽咽反駁。

  「沒有?那你受傷是假的?」花宧飛怒瞪一眼,不敢相信她到現在還死鴨子嘴硬,不承認自己胡來。

  「受傷當然是真的!」惱他故意氣人,水氣氤氳的眼眸含怨掃去,容小小撅起嘴,小小聲承認,「可我知道有你啊!」哼!她沒那麼笨啦!早就想好一切了。

  「有我?」心下猛地一震,他凝氣想聽她的回答。

  「對啦!」不知為何,容小小莫名尷尬起來,尤其在他灼灼目光的凝睇下,竟臉紅耳熱地感到害羞。「我……我知道有你在啊!所以就算受了傷,也肯定不會有事的!」

  瞧,她多信任他!只是……要由嘴巴裏說出這種話,感覺好彆扭喔!怪羞人的!

  聞言,花宧飛心情驀地好轉,嘴角忍不住泛起喜悅笑痕……這小叫化信任他、已經把他當作可以交托性命的人了,是吧?

  不過,可以交托性命的人可是分很多種的,在她心中,他是哪一種呢?

  「小叫化……」低柔輕喚。

  「幹、幹啥?」聽聞他輕柔的叫喚,容小小心跳驟然失序,如小鹿般胡亂撞,搞不懂自己究竟是怎麼了,怎會如此異常?

  「你當我是你的什麼人?」

  「哥、哥兒們啊!」囁嚅回答,腦中忽地憶起昏迷前,他那番奇怪的言語和突然偷香的嚇人行為,不由得渾身一顫,嫩頰熱辣難當,幾乎快燒了起來。

  好奇怪!花大公子幹啥突然吻她啊?

  還有,他說他缺娘們,看上她了,不會是認真的吧?怎麼辦?頭皮在發麻耶……

  「你真當我是哥兒們?」沉沉瞅著她顯得不知所措又隱含嬌羞的火熱臉蛋,花宧飛才不相信。

  哼!若真當哥兒們,她幹啥害羞臉紅啊?不過,這小叫化凡事機靈,但在感情上似乎渾渾噩噩的還沒開竅,很有可能心中對他有特別的感覺,但卻遲鈍到連自己也沒發覺呢!

  想到這種可能性實在很高,他禁不住想歎氣。

  「不、不然當啥?」容小小結巴反問,被他熾熱湛亮的目光給瞅得發暈。

  「升格當你的心上人,如何?」微笑反問。

  「耶?」驚愕地瞠大了眼,容小小臉蛋爆紅,腦中混亂攪成一團,一時竟說不出話兒來,楞了許久後,才勉強地乾澀開口,「花、花大公子,你在說什麼啊?我們當哥兒們不是當得挺好的嗎?」

  哇──怎麼辦?怎麼辦?花大公子發癲了!還有,她自己好像也發癲了,聽他這麼提議,竟然會心跳加快,還有股想偷笑的竊喜?這是怎回事啊?

  「當哥兒們不能這樣對你,有啥好?」飛快在她唇上啄下一吻,花宧飛俊眸閃亮亮笑道。

  沒料到他會突然卑鄙地偷吻,容小小先是楞住,待反應過來他幹了什麼後,血氣「唰」地上湧,嫩臉滿布紅潮,結結巴巴慘叫控訴,「你、你、你……你又占我便宜!」

  「我是占你便宜!」他點頭承認不諱,笑得像只偷腥的貓兒。

  「你怎麼可以……」

  「怎麼不行?」一口截斷她的驚叫,花宧飛揚聲宣示,「本公子已經決定不和你當哥兒們了!」

  「就算不當哥兒們,你也不行……」

  「誰說不行?」他再次不客氣截斷。「只要是心上人,就行!」

  這人不只是路癡,還是惡霸啊!漲紅臉蛋,她大聲叫道:「我又沒要把你當心上人!」話雖這麼說,心中卻對這種奇怪的對話感到好氣又好笑,一股莫名羞意暗暗浮現,嘴角不自覺微微揚起。

  「小叫化,你懂不懂禮尚往來啊?」聞言,花宧飛故意瞠眼大聲抗議。

  「這關禮尚往來啥事?」這路癡又要扯到哪兒去了?兩手往腰上一扠,黑亮大眼和他的對上。

  「我把你當心上人,你自然也要把我當心上人,這樣才有禮尚往來嘛!小叫化,做人不可以沒禮貌,懂不懂?」冠冕堂皇教訓著。

  「這是哪門子歪理啊!」忍俊不禁笑了出來,容小小沒想到他能掰出這麼怪異的理由。

  「歪理也有個理字!」好理直氣壯,健臂很自然地環上她的肩,他佯裝委委屈屈問:「小叫化,你真不考慮?本公子沒那麼差吧?」

  「我、我不知道啦!」被他環抱住,鼻間嗅聞到屬於他的男性氣息,容小小窘赧著臉,不自在地扭動身子叫道:「你放開我啦!」

  見狀,花宧飛得意直笑,「小叫化,你害羞了?」

  「哪有?」大聲反駁,絕不承認。

  「就是有!」他樂呵呵大笑,故意逗弄。「你喜歡我,所以才會害羞臉紅,是不是?是不是?」

  「才沒有!才沒有!」尖叫否認,嫩頰卻更加火紅。

  「妳有!你有……」花宧飛唱歌兒似的直叫笑著。

  「我沒有、我沒有……」氣急敗壞。

  「有、有、有……」

  「沒有!沒有、沒有……」

  你來我往的有趣鬥嘴聲熱鬧展開,夜色下,原本靜謐的氣氛被破壞殆盡,再也找不回來。至於兩人到底要不要踢掉「哥兒們」的關係,跨入「心上人」的新階段,這個問題嘛……

  呃……還在吵!

  ☆ ☆ ☆

  鏡花宮

  柔白紗帳被一隻白玉雕成也似的柔荑給輕輕掀開,女子一身潔白側坐床畔,低首瞅凝著床榻上幾乎快感覺不到氣息的男人,絕豔美眸隱隱閃過一抹旁人難以察覺的擔憂。

  他氣息越來越弱,不能再等下去了……

  春蔥玉指輕滑過呈現灰紫的俊朗臉龐,在微微勾笑的薄唇上流連不去……

  連性命垂危、昏迷不醒的時候,仍不忘灑脫揚笑哪!這男人……

  怔然瞧著那抹令人舒服的微笑,瞅著、瞅著,女子不禁輕歎口氣。「宇文,你候了我二十年,如今我不讓你等了,只要你醒來,我就嫁你,可好?」

  低喃的淡雅嗓音像是在說給男人聽,也像是在自語。女子瞧著他又靜默了許久,最後終於起身來到桌案前,提筆在白絹上寫了幾字後,在窗邊吹起一道清亮哨音,未久,一隻銀白大鵰落降在窗臺上。

  將白絹綁在銀雕腳上,她拍拍顧盼生姿的銀亮腦袋。「大白,去找宧飛吧!」

  話落,就見銀鵰似通人性地發出一道清亮鳥鳴,隨即大翅一展,沖向蔚藍天際,眨眼間已不見蹤影。

  ☆ ☆ ☆

  幾日後──

  定北王府後花園,涼亭內,石桌上擺著幾碟精緻茶點,瓷杯內的溫熱香茶還飄著嫋嫋白煙,然而,本該享用它們的兩個人,此刻卻在涼亭外上演一出追趕跑跳蹦的戲碼,一道羞憤惱叫聲在明媚陽光下猛然爆開──

  「姓花的,你又偷吃我豆腐!你這個混帳、色胚、不要臉的登徒子……」漲紅一張小臉,容小小憤聲追殺某個從路癡自願沉淪為色胚的人。

  可惡!可惡!可惡!這個色胚,自從知道她是個「娘們」後,動不動就吃她嫩豆腐,而且越吃越順口,這些天算下來,不下十來次,平均一天至少也有三、四回,當真是吃上癮了嗎?可惡!當她開豆腐店的啊!

  因偷香成功而導致被追殺的花宧飛,在聽聞嗔罵聲後,登時忍俊不禁地倡狂大笑起來,唇舌間還殘留她的餘香而甜孜孜,心中得意至極。

  「哈哈哈……小叫化,你這鍋麻婆豆腐可是又香、又麻、又辣,勁味十足,本公子還打算吃你個四、五十年呢!不過,若每吃一次,你就要來上這麼一回,會不會太累啊?」占盡人家便宜,口頭還要調侃一下,一點也不知羞愧怎麼寫。

  「你還說!」容小小氣結叫駡,腳下追得更凶,然而本事不如人,就算使盡吃奶力氣,還是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在前頭一下左、一下右的奔逃竄跑,卻怎麼也抓不到人,不禁惱火的連連跺腳,嗔聲叫囂:「姓花的,有種你就不要跑!」

  此話一出,就見四下奔逃的花宧飛像被下了符咒似的驀地定住,回過身挑起了眉梢,薄唇漾笑,黑亮眼眸閃著可疑的邪惡光彩,就這樣詭異地直勾勾瞅著她瞧。

  他這種異狀反倒讓容小小升起警戒,追殺的步伐猛然踩住,心中突然起了一股惡寒,膽戰心驚叫道:「姓花的,你……你看什麼?」被瞅得心慌,背脊驟然滾下兩滴冷汗。

  哇──好恐怖!好恐怖!她剛剛有說錯什麼嗎?為什麼這個路癡突然用這麼恐怖的眼神瞅她啊?被毒蛇給盯上的感覺也不過就是如此吧!怎麼辦?怎麼辦?起雞皮疙瘩了!

  容小小忍不住搓搓手臂,渾身顫抖一下,感覺到頸後的寒毛已經豎了起來……危險!危險!通常她頸後寒毛若自動豎起,就表示危險將至,此一警訊屢試不爽,得小心應付才行!

  「沒看什麼,只不過想向你證明一件事。」嗓音恁地輕柔,花宧飛笑得好謙卑。

  「呃……證明啥?」一臉防備,小心翼翼探問。

  「證明本公子──很、有、種!」最後三個字,他一字一句地重聲強調,臉上笑容詭譎至極。

  「嘿嘿嘿……」發出一連串乾笑,容小小終於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麼。「花大公子,剛剛是我說錯話,我認錯!你不用向我證明啊!」忙不迭猛搖手,她頭皮發麻地一步步後退。

  嗚……完蛋了!竟然一腳踩中男人最不容人污蔑、懷疑的死穴!完了!完了!花大公子的眼神好嚇人啊!

  「哦?」劍眉斜挑,他一步步逼進,笑得好邪氣。「可是本公子很想證明給你看看呢!」

  「哇──我不要啊!」驚聲慘叫,轉身竄逃。

  「不要跑!本公子一定要讓你親身體驗一下,讓你明明白白的知道我有沒有種!」裝出淫魔似的邪惡笑聲,花宧飛飛身追上前去。

  霎時,風水輪流轉,方才追人的,如今花容失色到處竄逃;而原本被追殺的,現下卻反過來抓人。

  一時間,就見兩條人影在花園裏追逐不休,尖叫、大笑聲此起彼落。

  可憐的容小小終究是武功不如人,沒兩三下就被某只宣稱要證明自己有沒有種的淫魔給抓住壓在草地上,全身動彈不得。

  「妳說!我有沒有種?有沒有種?」將人給壓在身下沒法竄逃,花宧飛以一指神功搔得容小小笑得花枝亂顫,得意洋洋惡笑逼問。

  「你有種!你有種!花大公子,饒命啊……」笑得喘不過氣來,容小小全身扭動得像只毛毛蟲,不管怎麼閃就是躲不過他的搔癢,只能又笑又叫的直討饒。

  「說!我是雄風大展的真男人!」搔癢逼迫。

  「哈哈……你是……哈哈……是雄風大展的真男人……哈哈……」容小小沒有骨氣地屈服在一指神功的淫威下,笑得幾乎無法成語。

  「說!我是天下第一勇猛男人!」繼續使展淫威。

  「你是天下……哈哈……第一勇猛……哈哈……好癢……饒命啊……」又大笑又慘叫,眼角笑淚直流。

  「說!容小小要替天下第一勇猛男人暖一輩子的床!」奸笑設下陷阱。

  「哈哈……容小小要替天下第一……哈哈……第一勇猛男人暖一輩……呃?」話未說完,笑得全身亂顫的人猛然意識到自己在說些什麼,急忙將在舌尖尚未吐出的最後幾字全給吞回肚子,臉紅耳赤地瞠眼斥駡,「你胡說八道些什麼?不正經!」

  「我說得才正經呢!本公子是真要你來暖一輩子的床……」咕咕噥噥,花宧飛失望歎氣。唉……差點設計成功呢!這小叫化幹啥在最後一刻時,突然恢復神志啊?

  聽聞他的咕噥聲,容小小臉兒更加赧紅,突然發現他壓在自己身上的姿勢實在曖昧,急忙推著他胸膛,結結巴巴低叫:「你、你快起來啦!給……給人瞧見就糟了!」

  唔……這路癡的胸膛摸起來還挺結實的,不知扒光來看是否真是如此……哇──慢著!慢著!她腦袋在想啥啊?

  突然意識到自己在遐想著他的赤身裸體,容小小慌亂猛搖頭,像似要搖掉腦中的羞人想像,全身紅得像只煮熟的蝦子。

  花宧飛可不知她在想些什麼,否則肯定不會輕易放過!不過,見她一顆腦袋莫名其妙搖得像博浪鼓,神情羞窘、可愛得讓人心癢癢,當下二話不說,低頭封住紅唇,送出一記唇舌交纏的火辣熱吻。

  「唔……」雙眼大瞠,容小小腦中一片空白,全身僵直地瞪著近在咫尺的放大俊臉。

  這路癡竟然……竟然將他的舌頭給……以前他都只是蜻蜓點水的啄吻而已,怎麼這次卻……卻不一樣了?

  過大的驚嚇與震愕,讓某個呈現石化狀態的小乞丐完全忘了要阻止那個在柔軟唇瓣上囓咬吸吮、在檀口裏蹂躪造次的男人。

  好一會兒,沒感受到她任何的反抗舉動,某色胚悄悄睜開眼,卻見她水眸圓睜,神色一臉茫然,想來是被嚇得根本已經無意識了。然而又看她粉頰漲得通紅,當下心中不免一股笑意上湧……老天!這小叫化忘了要呼吸了。

  「小叫化,該換氣了!」稍稍退離她半寸,嗓音帶笑提醒。

  換氣?換氣……對了!難怪胸口這麼難過,喘不過氣來……原來就是忘了要換氣!

  懵懵懂懂中,容小小遵行聲音指示,忙不迭吐了口大氣,又飛快的吸了好大一口新鮮空氣,胸口才覺得舒暢之際,眼前一黑,唇瓣又遭到外來壓力肆虐……

  趁人還沒反應過來,卑鄙地又將紅唇封住,花宧飛再次直搗黃龍,在絲滑如絹的檀口內汲取香甜蜜津……

  良久過後,他才氣息微喘地放開人,向來閃著頑意的眼眸此刻氤氳著一層輕薄的情欲霧氣,唇角漾著魅人笑痕,而被輕薄的女人若非早已被壓躺在地上,恐怕早已出糗的軟了腳。

  茫然地抬眸瞪視笑得魅惑又滿足的某色胚,她只覺渾身發燙,心跳如擂鼓,老半天說不出話來,腦海裏閃過無數的念頭,最後竟然只抓住了一句──

  「你好髒,竟然喂我吃你的口水!」

  喂她吃口水?竟然把他的纏綿熱吻說成喂她吃口水?!這小叫化可以再殺風景一點!

  俊臉黑了一半,兩隻大掌氣得往纖細頸項上一掐,花宧飛恨恨叫駡,「小叫化,你是存心要打擊我的男性自尊,是不是?是不是啊?」嗚……可惡!他怎麼會喜歡上這麼混帳的娘們?上天要亡他啊!

  被吼得總算真正回過神,容小小這才有了正常反應。「你、你怎麼可以那樣……那樣……」想指控卻說不下去,光想就覺得好羞人。

  「怎樣?喂你口水?」花宧飛眯眼輕問,口氣好陰森。哼哼!如果敢說是,絕對給她血濺當場!

  想到剛剛自己慌亂之下的傻話,她臉上不由得赤紅熱辣,心中很清楚那可不是哈「喂口水」,當下尷尬搖頭。

  「還好你沒說是,不然喋血慘案就真要上演了!」花宧飛斜睨哼笑,滿意地將輕掐住纖細頸項的大掌收回,從她身上翻下,大剌剌往旁邊一躺,同時還不忘將她瘦小的身軀給圈進懷裏,讓亂髮蓬蓬的小頭顱枕在自己手臂上。

  嗅聞著他身上好聞的男性氣息,容小小心慌意亂,想退開,卻被他給緊緊摟住,怎麼也無法稍離,知道拗不過他未言明的堅持,當下只能無奈歎氣順從,心中不得不承認,其實……窩在他懷裏的滋味也還不賴呢!

  「小叫化……」仰望湛藍天空,他驀地呢喃輕喚。

  「幹、幹啥?」心兒猛跳。

  「你真對我沒感覺嗎?」淡淡輕問。她若真對他沒男女方面的情感,那他也不會勉強的……該死!雖然覺得不可能,但光想到這種可能性,心情就消沉到極點。

  呃……他問得好認真啊!側首凝著他難得正經嚴肅的神色,容小小明白這回自己得認真想清楚,給予最真摯的回應了。

  「其實……其實也不是沒有,只是……只是一時還覺得很怪……」赧紅臉吶吶道。對他,她其實並不是無動於衷的,只是兩人哥兒們似的打打鬧鬧習慣了,真要認真去想兩人間的男女情事,還真覺得彆扭。

  「那就好!」微微一笑,他安心了。這些天來,她總是對他的親熱舉止有些抗拒和惱火,讓他不免擔心她是否真無意,如今終於知道她只是姑娘家的尷尬害臊罷了,並非是對他無心,心中的大石總算放下了。

  「好什麼好?」容小小尷尬惱叫。「你這些天簡直像個登徒子,動不動就……就……」恨恨住了口,不好意思說出口。

  「就如何?」眯眼粲笑,逗人的心情回來了。

  「我才不說!」氣呼呼掄拳重捶他胸膛,小嘴撅了起來。「你這個人老不正經,臉皮厚得似城牆,老占人家便宜。」

  瞅見她撅起粉嫩紅唇,當真是偷香的最佳時機,花宧飛哪肯放過,大頭馬上湊過去狠狠啄了一下。

  「你……」沒料到他又來偷吻,容小小氣結怒瞪,臉兒漲得紅通通的。這路癡外加色胚的男人,真是讓人對他一刻也不能放鬆!

  涎著臉賴皮一笑,花宧飛樂呵呵地將她摟得更緊了。

  不甘心又捶他一拳,容小小這才笑開臉地躺在他懷裏。

  兩人無聲地躺在草地上仰望天空,享受這情感、心靈交流的時刻。良久後,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忍不住出聲了──

  「花大公子,有件事兒,我挺納悶的。」以食指戳戳身邊男人,嗓音隱含著好奇。

  「啥事?」懶洋洋回應,當她的指戳在抓癢。

  「前些天我不是被溫世浩給打傷了嗎?照道理說,就算你運功幫我療傷,也沒那麼快好啊!」本以為得養好些天的傷呢!沒想到才睡掉一個白天,深夜醒時就痊癒了!這路癡是用啥手法,竟然這麼高明?

  故意瞥去一記孤陋寡聞的目光,花宧飛嘿嘿笑道:「我家的獨門內功心法,不只可以配合凝露珠來幫人解掉體內劇毒,單獨施展在受內傷的人身上,還可以讓內傷加速痊癒,其厲害妙不可言呢!溫世浩的功力又不是多高深,有本公子幫你運功療傷,你當然很快就好了起來。」

  「原來如此!」恍然大悟點頭,聽他提起凝露珠,容小小又想到另外一件事兒了。「說到凝露珠……花大公子,你爹近幾日都沒啥表示喔!」也不知到底有沒有意思還?

  「可不是!」哀哀歎氣,正要說些什麼之際,忽聞天際傳來一道嘹亮鳥嘯。

  「咦?啥聲音?」從沒聽過這種鳥叫聲,容小小奇怪問道。

  「大白!」一聽這熟悉的清亮鳥鳴,花宧飛驚叫地翻身跳起,嚇得容小小也跟著跳了起來,忙問發生啥事了?

  沒時間告訴她怎麼回事,他抬頭眯眼望去,果見湛藍天空中有道閃著銀光的黑影盤旋,忙不迭以指抵唇吹出一道哨聲,其音高亢嘹亮,直竄雲霄。

  像是聽見那尖銳高亢的哨音,閃著銀光的黑影倏地俯衝而下,其速快若閃電,嚇得也好奇抬頭望去的容小小不禁抱頭哇哇大叫,以為自己要慘遭鳥啄。

  哪知花宧飛不驚反笑,健臂一抬,眨眼間,一隻銀白大鵰已安穩地停在他手臂上,正用它的銀亮腦袋和小主人親熱磨蹭,傾訴久別重逢的相思情。

  「大白,你怎來了……」驚喜的問話聲在瞧見銀雕腳上的白絹後,恍然笑了。「是娘要你來找我的,是吧?」

  就見銀鵰通人性似的點了下腦袋,又發出一聲鳥鳴。

  一旁,以為要慘遭攻擊的容小小,在聽見某路癡可疑的自言自語笑問聲後,這才驚魂未定的抬起腦袋瓜瞧去……

  「哇!好漂亮的銀鵰!」赫見他手臂上雄赳赳、氣昂昂的銀白大鵰,她讚歎一聲,馬上興奮地撲了過去。

  「花大公子,這是你家養的,是不是?」邊說邊開心地想逗鵰兒玩,然而銀鵰卻神奇地瞥以一記不屑的眼神,毫不理會地扭過頭去,讓她登時有種被只畜生欺負的窩囊感,於是不甘心地又跟著繞了過去,非要得到這只鳥畜生的正眼理睬才甘心。

  霎時,就見銀亮腦袋厭煩地扭來轉去,而容小小則不放棄的隨著鳥頭轉動方向直繞著銀鵰小主人轉圈圈,決心和這只畜生杠上了。

  「嗯。」輕應了聲,算是回答她的問話,花宧飛忙著從銀鵰腳上解下白絹,沒閒工夫理會一鳥一人的無聊「決鬥」。

  只見他飛快展開白絹,凝眼一瞧後,神色驀地凝重了起來。

  「怎麼了?」雖然忙著和只畜生「決鬥」,她依然注意到了他瞬間沉重的臉色,連忙關心問道。

  搖了搖頭,他沒多說什麼,直接將白絹拿給她瞧。

  滿心疑惑伸手接過,她定睛細瞧,就見上頭只短短寫了十個字──

  情況轉危

  速取凝露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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