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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xyzsieme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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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七十二編】 裁決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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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30 21:42:44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xyzsiemens 於 2017-11-19 11:30 編輯

第六卷

第一百一十章  征服


    隨著羅伊的腳步,無形而又磅礡的獸皇威壓,向四面八方擴散。四周躁動的群獸很快就出現了變化。

    噗!毫無徵兆的,一隻獨角魔羚前蹄一軟,跪了下來。牠那黑色帶火焰紋的漂亮毛皮如同痙攣一般不停抖動,脖子俯低,能釋放麻痺法術的危險獨角幾乎隨著頭顱貼到了地面。形狀畏懼惶恐到極點。

    緊接著,不遠處,一隻三眼熊趴在了地上。

    然後是第三隻,第四隻……

    如果說一開始出現反應的還是靠的比較近的魔獸的話,那麼很快,相同的景象就如同傳染一般,飛快地向四周蔓延。

    在羅伊前行的道路上,從內到外,大片大片的魔獸匍匐在地。

    無論是六階的鐵臂猿,還是七階的蒼狐。甚至連天空中盤旋的紅頭鋼爪鷹,也全都降落了下來。這一刻的山林,變得格外寂靜。羅伊只聽見自己的腳踩過地面上的枯葉,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他的嘴角不禁勾起一絲微笑。雖然早知道會是這樣,可當這一切真正發生的時候,他還是為之感到震撼和欣喜。

    小時候在魔獸山林裡風餐露宿,與魔獸鬥智鬥勇的日子,是如此深刻的銘刻在他的骨髓之中。

    那時候的小羅伊就不止一次的幻想,如果這些該死的魔獸能夠都聽從自己的指揮該有多好。就像森林中那些強大存在一樣,自己根本不用動手,只需要和爺爺待在山洞裡或小木屋裡,就有魔獸為自己叼來獵物。

    自己睡覺的時候,可以枕著魔熊的肚子,出行的時候,可以騎在魔象的背上,天上有魔鷹探路,地上有各種魔獸前呼後擁,森林裡那麼一走,所有的魔獸都戰戰兢兢恭恭敬敬,那才叫氣派。

    為此,羅伊還在野蠻人部落生活的時候,特別用心的學習了馴獸術。

    可是,馴獸術的作用,最多也只是用在奧利弗身上罷了。山林裡的魔獸野性難馴,根本不是一個連鬥氣都沒有的小男孩能夠征服的。

    而童年的夢想,卻在此刻達成了。

    雖然身邊的這些魔獸,大多都是五六階的中低級魔獸,以羅伊如今的實力殺個七進七出血流成河也不算什麼。可是,能戰勝它們和它們主動臣服,完全是兩回事。這種滿足感,實在讓人迷醉。

    不過,事情還沒有完。

    羅伊繼續前行,距離黃金火獅越來越近。終於,他站在了黃金火獅的面前。

    凝視著眼前的黃金火獅,羅伊的一隻手不自然地握緊了劍柄。畢竟如今自己擁有的獸皇威壓強度有限。並不確定就能征服這隻實力達到九階巔峰,而且是人類馴獸史上從未馴服過的狂暴魔獸。

    而眼見羅伊走到了面前,那黃金火獅依然保持著那副暴怒的攻擊姿態。牠的鬃毛在熊熊燃燒著,炙熱的火浪逼人。牠的身體微微前傾,巨大的四肢死死扣著地面,皺起的鼻翼和露出的獠牙,依然無比凶狠。

    氣氛幾乎凝固了。

    包括白二在內,所有的魔獸都緊緊地注視著對峙中的羅伊和黃金火獅,連一口大氣也不敢出。

    就在緊張情緒已經繃到了極點的時候,忽然,羅伊眼皮一跳。

    黃金火獅身上的火焰無聲無息的縮小了一圈,顏色也從白色變成了黃紅色。而牠緊繃的身體漸漸放鬆下來,皺起的鼻翼放平了,遮住了獠牙,那雙凶狠的淡藍色眼睛緩緩緩和下來,沒有了之前的瘋狂。

    羅伊的手,鬆開了劍柄。

    兩分鐘之後,當火焰完全從黃金火獅的身上消失的時候,羅伊上前一步,把手放在了黃金火獅的額頭上。

    黃金火獅閉上了眼睛,巨大的身軀緩緩趴在地上。雖然看起來一副無動於衷,甚至有些不屑搭理的模樣,但羅伊知道,對於這種桀驁的魔獸來說,這已經是極度的馴服了。而牠的皮膚堅硬而冰冷,摸起來,就真的如同金屬一般。

    “從今天起,你就叫金三了。”羅伊繼續著他那毫不負責的起名方式。

    隨著靈魂烙印的光芒印入黃金火獅的眉心,他再也掩飾不住喜悅,哈哈大笑。

    這時候,四周的魔獸都聚攏過來,簇擁在他的身旁。一隻小蒼狐,還叼著他的褲腳,搖頭晃腦地撕咬著,親暱無比。

    魔獸的天性是不會虛偽的。牠們只跟隨自己的本能。一旦得到了牠們的認同,那麼,牠們就會把你當作最親近的同伴,毫不設防。

    在一般人想來,諾伊奧坦斯的獸皇威壓,對魔獸來說一定是充滿了威嚴,恐怖乃至於血腥的。可實際上,身為主宰魔獸世界千年的帝王,諾伊奧坦斯融合於鎧甲上的威壓並不是那麼簡單。

    如果抗拒的話,這威壓就是壓在身上的大山,就是燃燒的火海,就是足以直接束縛魔獸靈魂的繩索。越是抵抗,所受到的鎮壓就越強。可一旦魔獸選擇臣服,這種威壓反倒能讓它們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舒服和迷戀。

    因此,當黃金火獅選擇臣服之後,三號山群獸最後一絲抵抗也消失了。沒有了抵抗,牠們自然的融入了獸皇威壓之中,就如同魚兒進了水,鳥兒飛上了天空。對羅伊有一種天然的親近感。

    笑聲中,羅伊一把抓起小蒼狐,展開浮空術,騰空而起,意氣風發地飛向遠處的四號山。寶庫的大門已經開啟,而從今天起,自己將擁有一支隱藏在暗處的特別軍隊!

    “走!”

    隨著他的聲音,白二和黃金火獅同時躍上了天空。

    一白一金兩道身影,伴隨著羅伊,如同流星一般劃破天際,向遠處飛射而去。

    而幾乎與此同時,在絕境的深處,幾個沉睡中的強大存在同時睜開了眼睛。巨大的力量波動使得大地裂開,天空變色,湖水翻騰。無數驚鳥沖天而起,無數魔獸如同無頭蒼蠅一般倉惶奔跳,不可終日。

    不過很快,隨著一個蒼老的聲音打了一個哈欠,一切又恢復了平靜。

    而沒人知道,在一座孤零零屹立於一片白骨死地的黑山上,一道青光從一個巨大身影的眉心鑽出,化作一條小蛇,向著遠方飛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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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 20:38:11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xyzsiemens 於 2017-11-19 17:53 編輯

第六卷

第一百一十一章  風雲變幻


    龐貝帝國坎諾蒂行省北方,還只是九月末,就已經是一派冰天雪地的景象。

    雪已經在森林原野上積得厚厚的了,山嶺上更是冰雪封結。刺目的白色加上低壓的雲層,讓天地連成濛濛地一片,顯得壓抑而又蕭瑟。

    在一條滿是大小坑窪的破爛道路上,幾名渾身都是泥雪的騎士由南向北策馬飛奔。他們正路過一座早已經空無一人的廢棄村莊。路基下,破舊的木屋,垮塌的圍牆,被遺棄的箱子衣服還有病死家畜的白骨,如同飛一般向後退去。

    忽然,一聲悲嘶。一匹戰馬在奔跑中力竭倒地,巨大的慣性使其在泥地裡翻了好幾個滾。幸而馬上騎士反應得快,幾乎是在戰馬失蹄的一瞬間就騰空而起,這才躲過一劫。

    “該死!”

    落馬騎士走到滿是泥水的戰馬身邊,檢查後發現它已經摔斷了腿,只能罵了一句,用劍結束了戰馬的痛苦,將馬鞍和包袱解下來,放在另外一匹隨行的馬上。

    “快點。”領頭的一名大鬍子騎士掀開斗篷兜帽,露出有些焦躁的臉,對那落馬騎士道,“我們必須在十二個禱時之內趕到紅土鎮探查情況。將軍還等著我們的回報呢。”

    “回報?”那落馬騎士一邊飛快地幹著手裡的活兒,一邊頭也不回地道,“紅土鎮什麼情況就是一頭豬都能猜到,還用得著我們去探查?咱們這次去,就是去送死的。反正是個死,著什麼急?”

    說話的時候,另外四名騎士也撥轉馬頭回來。大夥兒面面相覷,臉色都有些陰沉難看。

    這是一支來自於龐貝帝國第三邊軍軍團的斥候小隊,正奉命去北方一個名叫紅土鎮的地方探查情況。

    魔族入侵龐貝帝國已經三個多月了。

    當救贖大陸南方的人們對魔族的印像還只存在於歷史書一級級每天的戰報上時,這裡卻已經是戰火連天,滿目瘡痍。

    從突破聖城到現在,魔族可謂一路勢如破竹。在這一過程中,龐貝帝國倒也不是沒有抵抗過。只是前期投入的軍隊都只是邊軍和東北的地方守衛部隊。幾次接敵下來,死傷慘重,幾乎一觸即潰。

    到後來,帝國的方略就改變了。軍方主力和精銳騎士團全都調派到了西面,扼守通往首都羅曼城和聖教梵丁堡方向的道路,只單單放開了南面。

    上層在想什麼,大夥兒都明白。正因為如此,原本駐守南面的龐貝邊軍第三軍團,早在一個月之前就已經大步後撤。如今軍團主力,已經在西南方的摩西城。北面只留下了一個騎士大隊和兩個步兵營。

    留下這些部隊,自然不是為了抵抗魔族。

    事實上,因為軍團先一步南撤,因此,北面還有許多地區的居民,貴族以及大量的地方部隊沒有撤出來。

    這裡的道路資源本就緊張,就算加上一些繞經山路的小道,南北也不過兩三條路罷了。最大的這條商道,最多只能並排通行四輛馬車。加之今年的雪下得特別早,地面的泥濘濕滑,更加劇了壅堵。

    當沿途成千上萬的難民都湧上這條道路的時候,簡直就成了一場災難。

    就算是軍隊擁有通行特權,一天的時間也走不了多遠。至於那些扶老攜幼的難民就更可憐了,雪地裡走得慢不說,還得不時下路基為軍隊讓路。加之缺衣少食,許多老弱婦孺走著走著就一頭栽倒在地,再也起不來。

    從南往北一路過來,這支斥候小隊不知道看到了多少凍得僵硬的屍體,不知道看見了多少被廢棄的村莊和城堡。

    畢竟,這不是人類之間的戰爭,這是種族戰爭。

    交戰雙方的唯一目的,就是滅絕對方。

    況且,一旦落到魔族的手裡,沒人知道會受到怎樣的折磨。而這種未知的恐懼,甚至遠比死亡本身更讓人害怕。

    因此,當魔族的兵鋒指向自己所在的城鎮時,所有人的唯一念頭,就是逃。往更遠的地方逃。

    在這樣的情況下,軍團自然需要一些留守部隊,來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們”。

    當然,以龐貝帝國方的德行,這些需要幫助的人自然不會是普通的平民百姓。而就斥候們所知,需要幫助的人一共有大約六百多人,全都是紅土鎮以北的貝當城及其周邊的貴族和富人。

    雖然就整個帝國的範疇來說,一個中等城市的地方貴族實在算不上什麼。不過,帝國各大家族之間關係盤根錯節,難免沾親帶故,而這些貴族之中也有好些都是豪門旁支。因此,他們的安全是一定要保證的。

    而對於第三軍團來說,這也是一筆大生意。

    這些貴族背井離鄉的逃亡,不但帶著全部的身家,臨走時更將領地刮地三尺。搜羅了每一個銅幣。為了安全離開,他們支付了軍團一大筆錢。而如果能夠順利抵達首都羅曼城的話,他們還會額外再給一筆。

    然而現在看來,這筆生意似乎出了意外。原本早就應該抵達摩西城的貴族至今不見人影。連同留守部隊,總共三千多個大活人,就如同被一個神秘的黑洞一口吞下去了一般。別說人,就連一點消息也沒有。

    軍團也放了信隼試圖聯絡,可是,就連信隼都消失了。

    意識到事態的嚴重,軍團長親自下令,派出斥候部隊前往北方偵查。一共十二支斥候部隊,這一支是其中的第七支。

    說實話,在諸多斥候中被選中執行這個任務,絕對是倒霉到了極點。而更讓這隊斥候忐忑不安的是,之前派出的六個小隊,也沒傳回一點音訊。所有人都知道事情不妙,只不過,一路行來,他們都把這些悶在心裡,直到此刻落馬騎士說了出來。

    氣氛一時有些凝重。

    從摩西城出發,小隊已向北走了差不多三十公里,再往前二十公里,有一個名叫野豬坡的地方,就是如今軍團的外圍第一防線了。

    也就是說,如今軍團能夠保證安全的範圍,就在野豬坡以南。至於北面是什麼情形,有怎樣的危險,誰也不知道。更何況,這支斥候小隊要去的地方,還是遠在野豬坡以北至少七十公里外的紅土鎮。

    不過,再怎麼危險,畢竟軍令如山。既然被選中,那該執行的任務就必須執行。不然的話,別說他們自己,就連他們的家人都會受到牽連。

    龐貝帝國對這類犯罪士兵的懲罰非常之殘酷。

    不遵行命令會受鞭刑,偷盜者會被砍手,逃兵更是會被處死。而謊報軍情這種可能導致更嚴重後果的罪行,會直接牽連整個家族。

    除了主犯自己被處死之外,家人也會被送到勞工營服勞役。如果運氣更差一點的話,被送進妓院或角鬥場,甚至獸籠都不稀奇。

    “其實也沒那麼糟,”領頭騎士見手下情緒有些不對勁,當下寬解道,“當初軍團離開的時候,魔族還在兩百公里之外。就算那幫貴族晚了三天,但也不至於就落到了魔族的手裡。我猜測,他們可能……”

    他話音未落,忽然,只聽不遠處響起一聲淒厲的慘叫。旋即,一陣狂風平地而生,排山倒海一般襲來。

    斥候們無論人馬,都在這劇烈的風中站不住腳,一陣東倒西歪。

    而最令他們臉色大變的是,他們發現,隨著著狂風的出現,一道宛若墨汁一般的黑色霧氣,也在不知不覺之間出現在不遠處的山林。

    魔霧!

    斥候們驚恐交加,拉著韁繩原地打轉。

    魔霧是一種無毒,但是極其濃郁的黑色霧氣。通常伴隨著魔族軍隊的出現而出現。

    自入侵艾瓦隆大陸以來,魔族軍隊就常常使用這種黑霧輔助作戰。他們在魔霧中如魚得水,來去自如。而人類身處其中,雖不說伸手不見五指,但視線和行動力也要受到極大的限制,實力連三成都發揮不出來。

    除了戰場之外,魔族還慣常用魔霧來隱蔽行蹤,控制佔領區。可以說,這種黑霧,已經成為了魔族的標誌。

    可是,這裡怎麼會出現魔霧?

    斥候們正驚疑不定之時,忽然聽一陣急促地馬蹄聲傳來,片刻之後,從前方道路拐角的山林裡,飛快地闖出來近百騎士。

    這些騎士穿著不同的服飾,有的是貴族騎士打扮,有的像是傭兵,還有的穿著和斥候們相同的第三軍團的製服,甚至有十來個,還赫然是教廷騎士。

    誰也不知道這些人怎麼湊在一起的,可如今,他們個個都是衣衫襤褸,傷痕累累,臉上身上黑一道紅一道,滿是塵土血跡。

    一衝出小樹林,這些騎士就瘋狂地打馬狂奔。

    他們的神情看起來又驚惶,又猙獰可怖,還沒等斥候騎士們回過神來,當中一個領頭的教廷騎士就沖他們大聲喝道:“走!快走!”

    教廷騎士的話音剛落,只聽轟的一聲巨響,斥候們駭然看見,他們身後的那片小樹林驟然垮塌下去。一棵棵參天大樹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如同被什麼東西吞噬了一般,地下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坑穴。

    而連同這片樹林一同消失的,還有四五個跑在最後的騎士。連人帶馬,就如同丟進了水里的石頭,徹底消失。

    一股寒意,自後背直躥上頭皮。斥候們哪裡還敢再耽擱半分,紛紛撥轉馬頭,拼了命地催馬,試圖逃離這恐怖的地方。

    而就在這一瞬間,就聽見平地又是一聲炸雷般的巨響。無數的泥土樹木和各種各樣的戰馬,人體以及衣服鎧甲的碎片,從那大坑里衝天而起,旋即,一隻如同蚯蚓一般的紅色巨蟲從地底鑽了出來。

    一看見這隻巨蟲,斥候們的瞳孔就急劇收縮。

    這時候,他們終於明白發生了什麼。

    “沙蟲!”

    一個斥候發出淒厲都吼聲,整張臉都在巨大的驚恐中變了形。

    沙蟲和沙獸,是魔族手中的兩種可怕的戰爭凶獸。這兩種生物,並非是艾瓦隆大陸的原生生物。而是當年魔族入侵時從他們的本位面帶來的。其中,尤以沙蟲最為可怕。

    沙蟲生活在地底,外形和蚯蚓一樣,不過大了無數倍。成蟲的身體長度可達兩百米,直徑可達十米。牠們有著一張可以張到直徑超過三十米的圓形巨口。口中環形排列著五圈鋒利無比的利齒。

    無論是山石還是精鋼,只要被牠吞入口中,立刻就會被絞成粉碎。

    自魔族入侵以來,沙蟲一直都是人類聯軍的惡夢。在魔族的驅策之下,牠們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從地底潛行到任何地方。不知道有多少場戰役,人類聯軍就是因為這種蟲在關鍵時刻出現而導致了失利。

    在人類聯軍評出的十種最危險的魔族生物當中,沙蟲高居第五。而若是以論造成人類傷亡數量多少來排名的話,沙蟲能排到第一。

    由此可見沙蟲的可怕。

    哪怕最終之戰已經過去三百年,如今的人類大部分都沒有見過沙蟲,可這恐怖的記憶依然存留在浩若煙海的歷史書和軍事書上。別說這些要直接面對魔族的斥候,就算是普通人也能認出來。

    而讓斥候們恐懼的不僅僅是遭遇這種傳說中的恐怖生物,最可怕的是,魔族竟然已經在不知不覺之間出現在這裡。

    要知道,這裡可是野豬坡防線的後方啊,深入軍團防區腹地二十公里!

    更糟糕的是,因為軍團得到的方略,就是保持和魔族的距離然後放開南面。因此,從這裡往南一直到摩西城,除了少量的巡邏隊和幾個小村鎮駐紮的少量士兵之外,連一條像樣的防線也沒有。

    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讓魔族殺入摩西城……那樣的後果,讓斥候們不寒而栗。

    到這個時候,紅土鎮發生了什麼答案已經昭然若揭,不需要他們再去探查了。如今他們的任務,剩下的就只是逃命。

    只有活著,才能夠把消息帶回去。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而這些念頭,也只是在斥候們的腦海中一閃而過。撥轉馬頭的他們毫不猶豫地催動十二層鬥氣,並將其毫無保留地輸入到戰馬體內。

    聲聲狂嘶中,一匹匹原本正常的戰馬,雙目赤紅,體形頃刻間膨脹了一倍。毛皮之下,虯結的肌肉和蜿蜒的血管清晰可見。

    隨著斥候們的催動,戰馬如同箭一般射了出去。

    因為事發突然,而且需要轉身啟動的時間,因此,斥候們的速度其實比那些奔逃而來的騎士還要慢一些。

    幾乎是在他們轉身催馬的同時,上百名騎士就已經從他們身邊一掠而過。

    “究竟出了什麼事?”斥候配備的都是軍中最好的快馬,很快,他們就跟上大隊伍。領頭騎士在靠近一名穿著破破爛爛的第三軍團制服的騎士時,飛快地問道:“魔族怎麼打到這裡了?野豬坡呢?”

    “死了!都死了!”那騎士臉色煞白眼神發直。

    他一邊近乎機械地抓著韁繩,隨戰馬奔馳。一邊下意識地回答道,“我們被魔族騙了。他們根本不止表面上那麼點兵力。這些沙蟲是忽然出現在我們後面的。貝當城的守軍來不及撤退,就被包圍了,死了三萬人,就連教廷騎士也死了兩百多個。我們野豬坡防線一夜之間就毀了,好多人還在睡覺就被沙蟲給吃了。”

    短短幾句話,這騎士就給斥候們勾勒出一幅淒慘的畫面。

    領頭騎士焦急地問道:“魔族有多少部隊,沙蟲有多少?他們從哪邊過來的,西面呢,還有東北的雞籠鎮呢……”

    “不知道,這些人都是從北面一路逃過來的,幾萬人,就這麼點倖存……”那騎士只說了這麼一句,忽然坐下戰馬前蹄一軟,摔了下去。

    飛馳中的斥候們只看見他的身體一沉,下一秒,就已經遠遠落在了後面。而還沒等他做出任何的反應,巨大的沙蟲已經凌空而下,一口將他吞噬的同時,巨蟒一般的身軀又如同鑽豆腐一般輕鬆鑽入了地下。

    “快快!”

    領頭斥候大叫一聲,催馬疾行。很快,眾人就衝過之前來時經過的那個空無人蹟的村落。不過,就在他們沿著道路跑到村口一個小山丘上的時候,忽然,所有人都勒住了戰馬,個個瞳孔收縮,面如死灰。

    不是他們不想逃,而是已經沒法逃了。

    只見不遠處的樹林裡,幾個瘦小的身影,緩緩走了出來。他們比矮人也高不了多少,長臂拖地,看起來如同猴子一般。而在他們的臉上,長著一張宛若蠍子一般的嘴。背後,更有一根蠍尾。

    魔族,蠍族人!

    在魔族的八大種族當中,蠍族是最陰險最凶狠的一個種族。

    他們的人口不多,身材體形也瘦小,但憑藉極快的速度,劇毒的蠍尾和一身堅硬的皮膚,依然擁有極強的戰鬥力。

    從破卵到成年,普通蠍族人一共要經歷五次蛻殼。每一次蛻殼,他們的實力都會變得更強大。而一些天賦出眾的蠍族人,最多可經歷九次蛻殼。到這個時候,他們的實力,足以比肩人類最頂級的聖域。

    不過,這還不是蠍族人最可怕的地方。他們之所以能夠躋身魔族八大種族最大的原因,就是因為沙蟲。

    在魔族原本的位面,沙蟲只是一種溫和的生物。它們生活在地底,以泥土礦物為食,很少到地面來,更別提對其他生物發動攻擊了。

    可是,當它們被蠍族捕獲並馴養之後,一切就不一樣了。

    蠍族人的蠍毒,天生就對沙蟲有控制和刺激的作用。他們捕獲幼蟲,從小飼養,每日注入蠍毒並餵食特殊的藥物,使得長大之後的沙蟲不但體形比野生沙蟲更龐大,性格更兇猛,而且只聽他們的驅策。

    可以說,蠍人和沙蟲完全就是一種共生關係,有蠍人的地方,就有沙蟲。有沙蟲的地方,就一定會見到蠍人。

    不過,蠍人的陰險狡詐,使得他們並不輕易出現。而一旦他們主動現身,那通常都意味著對手已經無路可逃了。

    就如同此刻,眾人絕望地看見,那幾個蠍人正用他們那幾乎填滿了整個眼眶的褐色的眼珠緊緊的盯著自己。而隨著他們的出現,他們身後的樹林裡,荒廢的農田裡,一個個巨坑塌陷下去,一隻隻沙蟲正從地底鑽出來。

    而更遠處,泥土正不斷地隆起。

    這些隆起的泥土,拉出了一條條筆直的線,向著南方飛射而去。速度之快,宛若水面下游動的劍旗魚。

    那是沙蟲的軌跡。

    無數根線,就是無數只沙蟲。而牠們前行的方向,正是毫無防備的摩西城!

    這一刻,四周一片死寂。只有戰馬不安的嘶鳴聲和人們絕望的喘息聲。

    終於,極度絕望的騎士們,拔出了長劍,摘下了騎槍。其中,也包括幾名面如死灰的斥候。他們知道,自己已經沒有機會把消息送回去了。

    “殺!”

    領頭的斥候騎士當先沖了出去。

    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一百多名衣衫襤褸傷痕累累的騎士,就如同一小群螞蟻,向直立而起,足有數十米高的沙蟲,發動了最後的衝鋒。

    “殺!”

    這沙啞,絕望而又瘋狂的吼叫聲,在黑沉的天地間迴盪著。

    然後就越來越弱。

    幾分鐘之後,最後一隻沙蟲的身軀一彎,潛入了地底。只留下原野上的幾個大洞和旁邊那個早已經空空如也的村落。

    又過了一會兒,黑色的霧氣瀰漫而來來,就連這一切,都已經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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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一百一十二章  城破


    “準備戰鬥!”

    季風城要塞城牆上,軍官來回奔走,大聲下令。

    “快!快!”

    一隊隊士兵匆忙奔跑著進入戰鬥崗位。長矛如同雜草一般在城頭晃動,弓箭手在雉堞前緊張地向下探望,同時將箭矢放在最順手的地方。更有無數民夫將擂木,鐵閘刀和燒油的鐵鍋柴火搬運上來。

    要塞的防禦法陣,已經在數十位白袍法師的主持下開啟了。隨著魔力的注入和大量魔核的投入,一道宛若水幕般的藍色光芒,籠罩了整個要塞。在要塞四周的十二個箭塔上,更有火紅流光衝天而起。

    這紅色流光就如同匍匐在藍色光幕上的一條條巨蟒,含而不發。一旦空中有敵人逼近,就會發動雷霆一擊。

    而城牆內的空地上,數百名騎士也已經穿上了重甲,集結完畢。一旦戰事需要,他們就會策馬馳出城門,衝殺敵陣。

    氣氛越來越緊張,整座要塞就如同一台全力啟動的機器一般,飛速運轉。腳步聲叫喊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與此同時,距離季風要塞數百米之外,一個又一個身影從黑色的濃霧中走了出來。

    他們穿過樹林,越過山坡,趟過溪流,呈一個黑壓壓的圓形包圍圈,逐步向季風要f塞所在的黃石小山逼近。

    這是一個渾身漆黑,穿著緊身鎧甲,長著如同山羊後腿一般的反關節下肢,身形高大而矯健,面部宛若螳螂一般的種族。他們手裡,拿著如同死神一般的鐮刀,背後,如同蟬翼一般的翅膀在急劇地振動著。

    滋滋的聲音,從一個到千百個,交織在一起,讓人聽了就不禁頭皮發麻。

    城牆上的士兵們都知道,這是魔族的夜殺族。今天,將是他們第三次和這個種族交手。

    季風要塞位於坎諾蒂行省的西面,靠近班加行省,是如今龐貝帝國面對魔族的第一防線卡洛防線的北段。因為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因此,在龐貝帝國皇室得知魔族入侵的第一時間,就將季風要塞做為抵抗魔族入侵的一個關鍵節點。

    幾個月來,魔族兵鋒銳利,橫掃八方勢如破竹。當無數貴族,平民乃至軍隊都在魔族的進攻下倉惶奔逃的時候,運兵運糧的車隊卻如同長龍一般,絡繹不絕地駛入季風城,不斷加強這裡的防禦力量。

    如今的季風城堪稱人強馬壯,固若金湯。

    兩週之前,當魔族第一次抵達這裡的時候,就在要塞堅固的城牆下,撞了個結實。停下了他們前進的步伐。

    在前兩次交鋒中,季風要塞的守軍其實並沒有佔什麼便宜。

    雖然依托堅固的城牆和居高臨下的地勢,他們屢屢擊退夜殺族的進攻,可付出的代價也相當慘重。

    和人類進攻要塞的方式不同,夜殺魔進攻時根本不需要任何的攻城器械。他們會從很遠的地方開是奔跑,在接近到要塞兩百米的時候,展開他們的薄翼,如同蝗蟲一般撲上城牆。速度快如閃電。

    而哪怕是最低級的士兵,他們的戰鬥力也堪比一名武裝騎士。

    他們的鐮刀鋒利無匹,一次揮舞,往往能將兩三個全服武裝的人類士兵開膛破肚甚至一刀兩斷。而他們那緊身鎧甲不知道是什麼打造的,異常堅固。普通人類士兵用鋒利的長矛全力刺上去,也很難破開。

    低級魔族就如此可怕,那些高級魔族更讓人絕望。

    夜殺族的小隊長是四翼,中隊長是六翼,大隊長則是八翼。每高一個職位,他們的實力就提升數倍。若是一位夜殺族統領撲上城頭,人類必須投入好幾倍的兵力並且不惜一切代價的死戰,才能將其擊退。

    因此,兩次守城戰鬥都是慘烈異常。當魔族退下去的時候,城牆上守軍的屍體橫七豎八層層疊疊,簡直是一幅地獄般的景象。

    也幸虧,季風城有四位大光明騎士和數十位榮耀騎士坐鎮。而且,要塞的魔紋法陣威力強大並且有整整一個魔法師團超過一百位魔法師助陣,否則的話,恐怕季風城早在魔族第一次進攻時就淪陷了。

    此刻,在要塞中央主塔上,一位帶著寬邊尖頂魔法帽的驕陽大魔導師,正和兩位大光明騎士全神貫注地注視著波光瀲灩的遠視術景像裡的魔族。

    一張張宛若螳螂一般的面孔,在魔法水鏡中出現。

    “我小時候一直在想,魔族究竟是什麼樣子,他們有什麼可怕的,竟然能把我們從神賜大陸趕到這裡來,”一位矮壯的大光明騎士凝視著鏡像,說道,“可我沒想到,在我有生之年,竟然真的和這幫傢伙交手了。”

    “夜殺族在魔族當中可是大名鼎鼎,”長著花白鬍鬚的老法師道,“他們是天生的戰士,最擅長攻城和叢林獵殺。最可怕的是,這個種族繁殖力不弱,成長速度也很快。一個夜殺魔每隔三年就能進化一次。而一旦成功進化,實力會比之前提升一倍。如果不是他們的壽命短,進化成功率也不高,只怕就連魔族的皇族,也不是他們的對手。”

    他說著,控制遠視術鏡像掃過逼近的魔族隊伍,眉頭忽然微微一皺,說道:“不過我覺得奇怪的是,歷史書上記載,夜殺族通常都是配合其他種族,極少單獨作戰的。怎麼這一次,他們卻單獨攻城?”

    “這也不奇怪, ”矮壯大光明騎士道,“再怎麼說這裡畢竟也是我們的地盤。魔族雖然攻陷了聖城,可聖城是什麼地方?別說普通人,就算是實力差一點的騎士上去也受不了。他們從聖城翻越過來,兵力後勤是最大的問題。”

    另一位個子較高,年齡也大一些的大光明騎士點頭道:“是啊。兵種配合,對各方面條件的要求都很高。就拿咱們來說,如果單純是奔襲的話,那基本都是騎士的活兒。後勤也好,其他部隊也好,根本跟不上。只有準備充分的會戰,或者咱們這樣守城,騎士,魔法團,弓箭手和步兵各兵種才能夠配合。”

    說著,他扭頭注視著鏡像裡的魔族道:“我估計,魔族應該也是一樣。短時間內,他們的兵力還跟不上。現在不過是趁著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抓緊機會擴張罷了。能打到哪兒就打到哪兒,先把立足之地擴寬了。不然的話,等我們三大帝國聯軍組建,重兵集結,說不準一下就把他們趕回去了。”

    “三國聯軍??”老魔法師的注意力,從之前的疑惑中分散開,嗤笑了一聲道,“我倒是覺得,咱們跟魔族直接講和更容易一些。不說斐烈那位野心勃勃,就說咱們……那位大人不也盯著索蘭的皇位?”

    “嘿,”矮壯騎士一聲冷笑,“就怕他們沒那個命。兩百多年,他們的皇帝夢還做少了?可哪一次成功了?”

    “這次倒是不同,”高個騎士公正地說了一句,“奧古斯都可是百年一遇的天才,聽說他已經和聖殿騎士團到了卡洛城了。如果他真像傳聞中那樣,我倒覺得,未來人類領袖非他莫屬。稱帝也沒什麼大不了!”

    正說著,他的眼神忽然一凝:“魔族進攻開始了。”

    果然,他的話音剛落,一個巨大而刺耳的嘯聲,就響了起來。那是魔族吹響了魔螺。和人類的號角戰鼓一樣,那是戰鬥的指令。

    魔螺聲後,巨大的滋滋聲,宛若巨大的海潮。夜殺魔族開始高速奔跑,他們矯健的身軀宛若獵豹一般,在大地上跳躍,而他們後背的薄翼振動,也越來越疾。很快,他們的速度就已經提升到了極致。

    在距離要塞還有數百米遠的地方,沖在最前面的夜殺魔,同時騰空而起,向城頭飛撲而來。

    一時間,只見群魔如雲,鋪天蓋地。前面的夜殺魔騰到高空,後面的夜殺魔相繼而起,遠遠看去,就像大浪打來。

    這一幕,眾人已經不是第一次見了。可每一次看見,依然心動神搖。

    不過,已經熟悉了夜殺魔族的攻擊方式,要塞守軍遠比前兩次要從容許多,也更有經驗。幾乎是在對方騰空的第一時間,城牆上的軍官就一聲令下,早已經張弓搭箭的弓箭手,猛地鬆開了緊繃的弓弦。

    嗖嗖嗖……密集的箭矢破空聲,頓時就蓋住了夜殺魔那攪人心煩的薄翼振動聲。尤其是守衛塔上架設的破甲弩,聲音更是驚天動地,宛若炸雷一般。

    箭雨宛若一蓬驟然揚起的黑沙,眨眼間就和夜殺魔群就撞在了一起。

    面對撲城的夜殺魔族,要塞守軍的箭矢,並未像以前漫射一樣超過四十五度。而是保持在三十五度的角度。而低的這十度,使得箭矢最勁的時候,正好與魔族撞個正著。一時間,就只聽見噗噗噗的悶響,被射中的夜殺魔族如同下餃子一般往下掉。

    不過,夜殺魔族的緊身鎧甲極其堅固,而且動作敏捷靈活,在飛撲而來的過程中,手中鐮刀化作一團黑光,遮蔽身軀。因此,被命中要害墜落的只是少數,更多的,在守軍第二輪箭矢剛剛出手的時候就已經撲到了要塞面前。

    而這個時候,要塞的魔紋法陣開始發威了。

    藍色的守護法陣光幕,就如同一道透明的牆,將魔族擋在了要塞之外。飛撲而來的夜殺魔撞在上面,蕩起一圈圈漣漪,卻無法破陣而入。而與此同時,守護塔上的十二道紅色光帶陡然暴漲,化作十二條長鞭,橫掃八方。

    守軍們只聽見刺耳的呼嘯聲在要塞上空響起,只看見一道道紅光拉出的幻影在空中掠過,然後,殘肢斷臂和血雨就紛紛落下。

    守護法陣的光鞭,每一根的直徑都足有兩米粗,在魔力充足的情況下最多可長達一千米,威勢驚人。一旦被抽中,就算是精鋼鐵人也要被粉碎。十二根光鞭彼此配合,你進我退,你上我下,攻擊幾乎沒有死角。

    在沒有幫手的情況下,連聖域強者也不敢獨自闖陣。

    不過,魔族雖然傷亡慘重,卻沒有半分退意。相反,更多的夜殺魔如同蝗蟲一般撲向要塞,前撲後繼,一波接一波。

    他們揮舞著鐮刀,瘋狂攻擊守護法陣。而那些體形明顯更大的高階夜殺魔,則主動迎上了法陣的光鞭。尤其是其中一名膚色發紅的夜殺魔大隊長,一人就扛住了兩條光鞭的攻擊。他的鐮刀每一次和光鞭碰撞在一起,都發出爆炸一般的巨響。

    而其他的夜殺魔,則瘋狂地攻擊著守護光幕。

    從下方的要塞看上去,就只見無數的鐮刀砍在光幕上,此起彼伏。在這持續而密集的攻擊下,光幕宛若暴雨中的池塘一般,擴散出密密麻麻的漣漪,一圈連著一圈。更有一些地方,已經出現了裂縫,一些魔族正艱難地試圖撕開裂縫,擠身進來。

    而這個時候,就是守軍的殺戮時刻。只見無數火球,風刃和箭矢騰空而起,隕石從天而落,冰雪女妖和野蠻生長的藤蔓,在空中飛舞盤旋,靈氣化作的火虎冰猿,從法陣光幕上冒出來,大開殺戒。

    戰鬥,幾乎在一瞬間就進入了白熱化。整座要塞,都已經被此起彼伏的喊殺聲,慘叫聲,怒吼聲和爆炸聲所籠罩,一片混亂。

    “今天魔族的攻勢強了不少啊。”主塔上,高個騎士緊張地觀察著戰局,眉頭緊緊皺了起來,轉身對傳令官下令道,“讓第三預備隊做好準備,去東面。另外,讓高斯領他的第二騎士小隊增援南城牆。”

    “是!”傳令官飛奔而去。

    “守護法陣還能撐多久?”高個騎士轉過頭來,問老法師。

    老法師注視著主塔下的魔紋法陣和主持法陣的魔法師們,說道:“這已經是第二批人了,主持法陣對精神力和魔力的消耗很大,一批人最多撐五分鐘就得換。另外,魔晶的消耗速度也比往常快不少……”

    他在心裡估算了一下,對兩位大光明騎士道:“應該還能撐半個禱時。”

    “半個禱時,”兩位大光明騎士對視一眼,都鬆了一口氣,“夠了。有這半個禱時,魔族至少得用上千條命來填,後面城頭上的戰鬥,我們會輕鬆不少。”

    “幸虧這次補給隊來得及時,補充了大量的魔晶,”老法師的神情也稍稍鬆懈下來,笑道,“不然的話,我們法師團可堅持不了這麼長時間。 ”

    “幸苦了,”矮壯騎士道,“等防禦法陣崩潰,剩下的就交給我們好了。只要這次擊退了魔族,我們的援軍也就該抵達了。到時候,咱們說不定還能發動一次反擊,讓這些該死的魔族好好嚐嚐味道!”

    “那就全依仗諸位將軍了,”老法師道,“你們四位大光明騎士,才是季風要塞的壓艙石啊……”

    說著,他將目光投向了城牆。

    城牆上,另外兩名大光明騎士此刻正在與魔族激戰。他們的身影,在守護法陣的光幕上忽隱忽現,宛若神龍。無論他們出現在哪裡,地面上的弓箭手和魔法師的攻擊方向,都會配合到哪裡。給攻擊的魔族,造成了極大的傷害。

    兩位大光明騎士所過之處,只見魔族一個接一個往下掉。其中包括三個魔族小隊長和一個中隊長,都被他們擊殺。

    不過,就在老法師話音剛落的時候,忽然,他的眼神餘光看到遠視術鏡像,猛地一愣。

    在魔族發動攻擊之後,他們就一直沒有再看過遠視術鏡像。而持續了一段時間之後的遠視術,已經開始瀕臨崩潰,鏡像也變得模糊起來。

    可就在這時候,老法師卻看見,依然定位於魔族軍隊後方的遠視術鏡像中,一支魔族小隊正以極快的速度,向要塞逼近。

    快到什麼程度?快到老法師看見的,就只是一團一閃而過的幻影。

    不過,遠視術的定影能力,依然在石火電光之間捕捉了這些魔族的相貌那是八名相貌如同精靈一般英俊的魔族。他們身形矯健,四肢修長,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如同豹子一般精悍而危險的氣息。

    而最獨特的是,他們的武器,眼睛和頭髮。

    他們的武器看起來和人類的長矛很相似,不過,頂端部位卻多了一塊月牙般的利刃。他們的眼睛,細長,飛挑,銳利。瞳孔中跳動著銀白色的火焰,宛若有閃電劃過。而他們的頭髮都很長,髮型也一摸一樣,都是一條長長的辮子。

    不過,與人類的辮子不同的是,他們的辮子似乎是有生命一般。哪怕疾馳中狂風迎面,辮子也自由活動。忽而捲上脖子,忽而又以一種完全違背常理的方式左右搖擺,看起來,宛若一條靈蛇。

    看到這裡時,老法師的瞳孔已然收縮得如同針尖一般。難以言喻的震驚和恐懼在這一刻襲擊了他,讓他渾身僵硬,手腳發涼。

    他知道,這些魔族手中的武器,名叫魔戟。他也知道,他們的辮子並非梳起來的,而是天生的。從他們生下那一天起,他們的頭髮就會自然形成辮子,並且隨著實力的提升而越來越長。最長者,辮子甚至能拖到腳後跟的位置。

    而魔戟,眼中的銀白色火焰,還有辮子,正是魔族皇族的標誌!

    老法師沒想到魔族皇族,會出現在這裡。要知道,從魔族入侵以來,大小戰鬥已經超過百次。但無論哪一個方向,守軍都沒有跟魔皇族接觸的報告。而遠在三百年前,魔皇族出手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

    人數極少的他們,大部分時間都隱藏在他們的附庸種族身後。而一旦當他們出現在戰場上,帶來的,往往是勢若雷霆般的致命一擊。

    不過,這還不是最可怕的。

    可怕的是,老法師清清楚楚地看到,領頭的那個皇族騎士,辮子已經拖到了後腰,而其他七個魔族騎士,辮子也到了後背。

    老法師的嘴裡有些發苦。

    如果自己看過的歷史書沒有記載錯誤到話,那麼,這意味著自己看到的是一個魔帥和七個魔將。

    歷史書可能出錯嗎?

    老法師已經來不及思考這些問題了。巨大的恐懼中,他只是下意識地轉過頭,向魔族馳來方向的城頭大叫一聲。

    “小心!”

    老法師的聲音高亢而尖銳。因為極度的驚恐和焦急,已經有些變形了。可是,在充斥著各種聲音的激烈戰場上,這聲音還是顯得有些微弱。

    況且,他的提醒已經晚了。

    幾乎就在他出聲的同時,那八名魔皇族騎士,已經到了要塞前。他們同時自坐下清一色的黑色巨獅身上騰空而起,如同流星一般躍上了半空。

    “轟!”

    一聲巨響。七名魔將同時出手,狠狠撼在要塞守護法陣上。

    只見法陣光幕一陣劇烈地震動,旋即,一個黑色的洞口,自七個魔將攻擊的中心浮現。一開始,那隻是一個拳頭大的小洞,可就如同被強酸腐蝕的桌布一般,洞口迅速擴大,頃刻間已經擴張到了七八米直徑大小。

    眼見情勢危急,城頭的弓箭手和魔法師都將攻擊轉移向了這邊。同時,兩位正與魔族鏖戰的大光明騎士,也一左一右,夾擊而來。試圖將缺口堵住。

    可就在這個時候,那領頭的魔帥出手了。

    守軍們看見,一個個黑色的光團,從他身旁的空間浮現,宛若夜空中的星辰。旋即,這些小光團就運動起來,在魔帥四周盤旋飛舞。不時有兩顆撞在一起,便不再移動,而是化作一團熊熊燃燒的黑色火焰。

    越來越多的光團撞擊,越來越多的火焰浮現。這些火焰先是呈黑色,然後變成黃色,紅色,白色,最後又變成黑色。

    而在這顏色的變化間,四周的空間,就彷佛被這火焰給燒掉了一般。

    人們從不同角度看過去,原本位於魔帥身旁,頭頂或遠方的塵沙,流雲,太陽,遠山,叢林,乃至於呼嘯而至的劍雨,如同潮水一般的魔法全都不見了。就像是一幅圖畫,被一種無形的藥水洗去了背景。

    剩下的,就只是魔帥和那不斷融合在一起的黑色火焰。

    到最後,人們已經看不清了。那黑色火焰,化成了一個巨大的黑色空間。而魔帥的身影,在這黑色空間裡,隱隱約約,讓人分不清他究竟在,還是不在。

    魔域!

    在守軍驚恐至極的叫聲中,魔帥往前邁了一步。

    沒有人能夠用語言來形容這看似平平常常的一步。大家只覺得,這一刻,自己宛若看見一道彩虹橫跨天際,宛若看見某一天下午的陽光,無聲無息地穿過窗戶細小的縫隙,投落在斑駁的地板上。

    然後,所有的一切,就已經結束了。

    ……

    老法師死了。

    在要塞強者當中,他是最後死去的一個,圓睜的眼睛,還殘留著他死去之前,所看見的最後一幅影像。

    他看見,那魔帥先是一指點中了左邊一位飛撲而至的大光明騎士的眉心,然後,合身撞上了右邊另一個大光明騎士,旋即,他飛身而下,穿過藍色光幕的破洞,如同一顆飛落的隕石般重重踏在正運轉的魔紋法陣中心。

    再然後,他借力騰空而起,人在空中忽然分成了兩個。一個是他的本體,另一個,則是他那黑**域變化的和他一摸一樣的人。

    兩個人,兩把刀,同時洞穿了矮壯騎士和高個騎士的心臟。然後合二為一,輕描淡寫地一指點在老法師的眉心上。

    這一切,都發生在一剎那之間。

    當老法師的神智凝滯,感覺身體中的魔力如同潮水一般褪去的時候,第一個被殺死的大光明騎士的頭顱才爆開,第二個大光明騎士的身體才粉碎,魔紋法陣中數十名主持陣法的魔法師,才在那一踏的衝擊波中騰空而起,而身旁兩位大光明騎士的背心,才剛剛被利刃透出,鮮血飛濺。

    黑暗襲來。

    老法師知道,那不是死亡的陰影。那是無數手持鐮刀的夜殺魔。他們突破了崩潰的要塞防禦法陣,鋪天蓋地。

    淒厲的慘叫聲響起。

    而老法師死不瞑目的眼中,最後一點光亮,終於逝去。

    他什麼也聽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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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xyzsiemens 於 2017-11-19 19:45 編輯

第六卷

第一百一十三章  最壞的打算


    龐貝帝國,羅曼城。

    在人類避禍救贖大陸以來所興建的城市中,羅曼城是最古老,也最宏偉的一個。

    當年羅曼皇朝建都於此,兩百年間,將城市擴大了十倍。其後龐貝帝國襲承至今,又陸續擴建,如今羅曼城的規模不光稱雄救贖大陸,甚至比起歷史上神賜大陸的那些雄城,也不遑多讓。

    然而,就是這樣的雄城,如今也一派擁擠混亂的景象。

    大量從東北方向逃難來的難民,幾乎將羅曼城擠爆了。原本空置的房屋,全都租了出去,就連破舊的倉庫也有人搶著要。而原本寬敞的街道兩側,都搭起了窩棚。救濟所和教堂更是人滿為患。

    人多了,影響的就是方方面面。

    整潔的街道變得汙水四溢,泥濘難行。市場裏的糧食蔬菜和肉類的供應也立刻變得緊張起來。偷盜和謀殺一類的案件,短時間內翻了好幾倍。而擁擠的城北貧民區窩棚的一場大火,更燒死了好些人。

    這還是頭十幾天發生的事情。

    最近一個多月,城防軍方面直接就關城設卡。每天只批準三百個通過了申請的難民入城。這基本上就關閉了普通平民進入羅曼城的通道。就連一些低級貴族和有錢人,也要想方設法才能弄到幾張定居文書。

    於是,城外的帳篷就越來越多。到最後,就形成了幾個大型城寨。

    人們暫時居住在城寨裏,每日為了三餐奔波忙碌,為了得到一張入城文書更是絞盡腦汁,不惜一切代價。

    有花費巨額金錢鑽營的;有貼上貴族,諂媚討好的;更有不惜出賣身體的。

    從某種程度來說,一座羅曼城,城內城外,就是天堂和地獄的區別。

    不過,就算運氣好進了城,日子也過得提心吊膽。除了物價飛漲生活艱難之外,大夥兒最擔心的,就是不知道魔族什麼時候會打過來。

    現在已經不像以前了。

    倒回去幾個月,說起魔族,那還是非常遙遠的事情。不可逾越的斷天山脈,就是最堅固的城牆,除了書本裏的描述之外,大夥兒對魔族的印象就只是停留在法林頓要塞城下那些模糊的看不清面目的身影上。

    許多人甚至分不清魔族和深淵惡魔的區別,還有些人從小到大,都堅定地相信魔族其實就是另一種魔獸,和魔族的戰爭,就像是應付獸潮。

    可現在,魔族來了。

    不是在斷天山脈的東面,而是真正踏足於救贖大陸。

    再沒有什麼能夠阻擋他們了。短短兩個月的時間,龐貝帝國東北就已經糜爛。在魔族的兵鋒面前,人類軍隊幾乎是一觸即潰。

    這場遙不可及的災難,終究是發生了。就像人們總說天塌不下來,可這一天,天就是塌了!

    死亡的陰影,籠罩著每一個人。

    無論是貴族還是平民,也無論是有錢人還是窮人。

    魔族什麼時候會打倒羅曼城,未來又能逃到哪裏去,人類的末日,真的就這麼降臨了嗎?這些問題,不是忙碌的生活而疲倦的奔波能夠掩蓋的。只要一靜下來,人們就會想,就會為之焦慮,為之恐懼。

    這種恐懼,已經襲擊了很多人。每天羅曼城裏都有人因此自殺。

    對許多人來說,因為害怕魔族而自殺是一種很難理解的邏輯。畢竟,無論是魔族來了還是天塌了,人生最艱難至多也是一死而已。何必現在就自己尋死呢?

    可是,只有那些被恐懼折磨得寢食難安死去活來的人才知道,這是一種解脫。

    恐懼不是屠刀揮下之後,而是舉起來的那一刻。

    停留的時間越長,恐懼的折磨就越深。

    每一天,人們都聚集在不知堂,政閣軍方的公告欄下,傭兵的任務堂以及諸如市場,小酒館等能夠獲知外界信息的地方,打探,議論。希翼得到哪怕一丁點好消息。

    例如大夥兒聽說,在坎諾蒂行省,一位男爵領著麾下十來個武裝騎士和一個魔法學徒,就幹掉了好幾十個魔族。用事實證明魔族也沒什麼可怕。已經有好些逃亡貴族決定聯合起來回頭跟魔族幹。

    大夥兒還聽說,帝國最精銳的雷神騎士團,戰神騎士團和教廷的聖殿騎士團,已經在東面卡洛城防線幾次出擊,重挫魔族。使得魔族軍隊如今已經停下了向西的腳步,近一周來不得寸進。

    還有,斐烈帝國已經舉國動員。以騎兵聞名的他們將出動重騎,與魔族決一死戰。聖索蘭帝國同樣舉國動員,召集聯軍北上抗敵。不僅大陸強者們紛紛出山,就連那些已經和人類分道揚鑣的異族也都準備聯合起來。

    每一個讓人振奮的消息,都會讓人們反復談論,就像一塊乾香的牛肉,反復咀嚼。

    人類或許是這個世界上最喜歡自我安慰,也最容易適應災難的種族了。

    地震,火災,乾旱,洪水,疾病瘟疫,戰爭,親人離世……在人生的短短百年時間裏,人們經歷著各種各樣的磨難。可是,仔細觀察你就會發現,他們總是在你不知不覺的時候,就重新站了起來。

    失去了丈夫的女人,用柔弱的肩膀扛起了生活的重擔。失去了父母的孩子,在市井中歷練得圓滑而又堅韌。被天災摧毀了生活的農夫們,會在春天到來的時候再一次播下種子,而被摧毀的城市,要不了幾年,又是一派繁華景象。

    面對各種各樣的災難,人們總是能用最短的時間,將痛苦埋藏在記憶的最深處,該怎麼生活,還怎麼生活。

    面對魔族入侵也是一樣。

    在經歷了最初的恐懼之後,最近幾周以來,人們終於逐步適應了這種壓力。雖然每天還有大量的難民抵達羅曼城,雖然物價還在飛漲,生活越來越艱苦,但大夥兒欣喜地發現,魔族的進攻步伐,似乎並不如想像的那麼快。

    從魔族入侵救贖大陸到現在,已經近三個月來。

    的確,戰爭爆發前期,龐貝帝國丟了大量的土地,敗仗一個接一個。可按照許多人的分析,那不過是吃了猝不及防的虧罷了。

    東北行省一向是龐貝帝國的腹地。和斐烈帝國索蘭帝國哪一個都不交界。因此,帝國在這個方向的駐軍極少,偶有一些也不過是用於維持治安,震懾反叛者和盜匪團罷了。其戰鬥力在帝國軍隊序列中根本排不上號。

    因此,當魔族入侵的時候,和他們作戰的,大部分都是一些當地貴族的私軍。

    這些私軍的戰鬥力原本就不怎麼樣,彼此之間又沒有統一部署協調,自然不是魔族的對手。況且,三百年來,魔族這兩個字帶來的恐懼早已經刻進了骨髓裏。此刻陡然遭遇,任誰也難免慌亂。

    再加之魔族善於使用魔霧,戰鬥方式和使用的戰術也和人類內部戰爭截然不同,因此,前期敗幾仗在所難免。

    不過,如今帝國精銳軍團都開始集結調動,戰火也已經向斐烈帝國和索蘭帝國蔓延過去。就如同泄洪之後,帝國的壓力,已經比以前小了很多。

    在種種振奮人心的好消息支撐下,有人樂觀估計,魔族要打到位於中西部的羅曼城,至少也要一二十年的時間。

    當年人魔大戰,不就打了整整一百年嗎?

    雖然如今人類的實力,遠不如三百年前,可魔族畢竟是從斷天山脈東面翻山越嶺而來,山高路遠,無論後勤還是兵力都不如本土作戰的人類。優勢劣勢抵消,局面恐怕也和三百年前差不了多少。

    不過,這種論調,在九月的這一天,徹底崩塌了。

    當盧修斯坐著馬車,穿過城市的時候,哪怕是隔著車窗,他也能聞到彌漫在街道上的不安。

    車輪從石板路的汙水中碾過,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幾個赤著腳的平民小孩,飛快地穿過車尾,跑到了街對面,鑽進一條小巷不見了蹤影。一個差點被他們撞上的中年大嬸發出高亢而疾速的咒罵聲。

    她怒氣衝衝地向小巷方向揮了一下粗壯的手臂,這才離開。

    而在街口,幾個紳士打扮的男人正在低聲談論著什麼,他們的臉色陰沈,完全沒有平常散步遇見熟人時的輕鬆愉悅,不時爆發的爭吵,讓他們看起來失去了溫文爾雅,倒像是那些火藥味十足的傭兵。

    街邊一個鐵匠鋪裏,赤著胳膊的鐵匠,依然在用力敲打著鐵砧上的劍胚。

    聲音還是往常那叮叮噹噹的聲音,就連拉風箱的夥計和揮大錘的副手,姿勢也和往常一模一樣。只不過,每一個人的眉頭都皺得緊緊的,看起來心事重重。

    更多的人們,在街上匆匆而過。放眼看去,根本看不到一個面帶笑容的。整條街上,只有幾個孩子跑過時有那麼一絲生氣。而當孩子們鑽進巷口之後,立刻就被一種壓抑的沈沈死氣給籠罩了。

    “快點,”盧修斯跺了跺車廂地板,對車夫道,“五分鐘內趕到角鬥場。”

    “遵命,我的主人。”車夫恭敬地道。

    他擡頭看了看陰沈沈的天,嘟囔了一聲:“這鬼天氣,看來又是一場暴風雨。”手上馬鞭在空中抽了個響,讓馬車加快了速度。

    很快,馬車就穿過羅曼城東區的兩條街道,順著一條堆積著雜物的狹窄小巷,拐進了角鬥場的側門。

    這時候,雨已經下了起來。

    在滴著雨水的屋檐下,盧修斯下了馬車,腳步匆匆地穿過走廊,走進了位於角鬥場地下的角鬥士大廳。

    羅曼城的第一角鬥場,興建羅曼皇朝最鼎盛的時期,耗資巨萬,歷時十年。是羅曼城最著名的標志性建築之一。

    不過,一般人只能看到第一角鬥場表面的雄偉宏麗。卻很少有人知道,在角鬥場的地下,還有一個遠比上層建築更龐大的地下世界。

    地下角鬥士大廳,總共有三層。最下面一層是監牢,用於關押奴隸和罪犯。這些人不能稱為角鬥士。他們的作用,只不過是助興的道具罷了。就地位而言,甚至比不上同樣關押在這裏的猛獸。

    而角鬥場的第二層,就是角鬥士的休息區了。

    各大角鬥營的營主,會在角鬥開始之前一天就把營裏的角鬥士帶來這裏。每一個角鬥營都能獲得一個獨立的區域。飲食,美酒,乃至女人的供應都是應有盡有。當然,那都是在角鬥士獲勝之後。

    而在角鬥之前,角鬥士需要的是安靜,是訓練師協助的狀態調整和長時間的心理調整。每一次角鬥都是一次直面死亡的挑戰,誰也不能保證自己能活著回來。因此,賽前犯下的任何錯誤都是愚蠢而致命的。

    最上面一層,則是角鬥場最精華的地方了。

    這裏是貴族和富人的天堂。

    這裏有賭場,有酒吧,有舞會廳和宴會廳,還有一個小的鬥籠,用於非公開角鬥。他們在這裏一邊觀看血腥搏殺,讓血液在獸性的放縱下沸騰,一邊享受精致的美食,悠揚的音樂和貓一般嬌媚的女人。

    許多貴族都愛來這裏消遣。當然也不是每一個人都能來。能擁有自由進出這裏的權利的都是羅曼城最頂尖的大人物。而一般的中小貴族,若不是這個圈子裏的,就算運氣好混進來了也不過是徒惹冷眼罷了。

    別說攀附上誰,能不惹一身麻煩就算不錯了。

    盧修斯並不喜歡來這裏,不過,從門口的守衛到巡邏的護衛隊,包括往來的貴族們,顯然對他都非常熟悉,見了他,也都是畢恭畢敬。

    就像每一片山林,都會有一隻統治的魔獸一樣,在第一角鬥場地下這個堪稱龐貝帝國最頂尖的圈子裏,也有一個所有人都必須敬畏的核心存在。

    這個人就是龐貝帝國皇室皇儲,大皇子亞爾曼。

    而眾所周知,盧修斯就是亞爾曼的人。十幾年來,圍在亞爾曼身邊的貴族們不止一次見證了盧修斯對亞爾曼的影響力。

    盧修斯是亞爾曼的首席智囊。可以說,亞爾曼對盧修斯是言聽計從。

    平常,亞爾曼尋歡作樂的時候,盧修斯很少參與。這位帝國皇家宮廷大學士,更多的時候是待在皇宮或者皇家學院的圖書館裏看書,偶爾的消遣,也不過是在羅曼城西府邸附近的湖邊散散步。

    在沒有亞爾曼召見的時候,盧修斯幾乎是不存在的。

    他並不熱衷於權勢,也沒有什麼特殊的,需要用某種特殊方式才能滿足的嗜好。加之個性恬淡清高,因此,許多人在亞爾曼身邊多年也沒見過他出現幾次。

    有時候亞爾曼舉行宴會,都要派人三催四請,他才會勉為其難現身幾分鐘。往往不等宴會結束就先行離開了。

    不過,只要事關緊急,他就一定在亞爾曼的身邊。

    就如同此刻一樣。

    走進角鬥士大廳,盧修斯一眼就看見了亞爾曼。

    身材高大,體形彪悍的亞爾曼,有著龐貝皇室特有的綠色眼睛和濃密的捲髮,看起來,就像是一只精力充沛的豹子。

    此刻,他穿著一身寬鬆的白色絲綢長衣,正如同獸籠裏的困獸一般來回踱步。四周,無論是端著食盤和銀水瓶的侍女,持矛的護衛,還是衣著華麗身份尊貴的大人物們,個個都小心翼翼,連大氣也不敢出。

    氣氛,顯得異常壓抑。

    盧修斯嘆了口氣,他知道,這一切,都只因為日前從東北傳來的一個消息。

    局勢惡化了。

    魔族在短短三天之內,忽然發動了一系列的兇猛攻勢。

    先是東北線的季風城丟了。那是一座古老而堅固的要塞,駐軍一萬五千人。由四位大光明騎士領銜鎮守。原本大夥兒以為能守很長時間,可一夜之間就莫名其妙地陷落了。如此一來,東部防線頓時就打開了一個缺口。

    同時,在北面,兩個侯爵的領地城堡連同他們的軍隊被魔族一口吞了下去。被派去救援的部隊還中了魔族的埋伏。兩千多人只逃回來不到一半。這意味著,魔族的兵鋒可以在北面有更大的騰挪空間。

    萬一他們迂回向南的話,那麼,關鍵的卡洛城防線,或許就會面臨崩潰的危險。

    如果這還不算什麼的話,那麼南面,原本根本就用不著和魔族作戰的邊軍第三軍團在摩西城全軍覆沒,就足以震動整個帝國了。

    沒人知道摩西城究竟發生了什麼,大家只知道,兵力高達三萬的邊軍第三軍團,一夜之間就徹底潰散。軍團核心高層死戰之後,生死不明,數以千計的逃亡士兵散布於方圓數百平方公里的範圍內。

    簡直一片糜爛!

    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所有人都懵了。

    之前大夥兒以為還能夠和魔族僵持,可沒想到對方一發力,己方就接連慘敗。而按照魔族現在的攻勢和速度,打到羅曼城恐怕連半年也要不了。那些以空間換時間,堅持一二十年的想法簡直天真可笑!

    身為皇儲,亞爾曼顯然是壓力最大的那一個。

    七年前,陛下就將龐貝帝國的軍政事務交了大部分在亞爾曼的手裏,魔族入侵之後,亞爾曼更是所有目光的焦點。帝國未來如何,他有沒有能力成為領導龐貝帝國雄霸天下的偉大帝王,就看他這一次的表現了。

    因此,這是亞爾曼的一個巨大危機。如果他不能解決問題,而被陛下收回權力,那就意味著他的失敗。

    別以為皇儲就一定能繼承皇位。亞爾曼讓人羨慕的身份,同樣是一個危險的火山口。

    龐貝帝國的皇子超過三十個。其中和亞爾曼年齡相仿,有著相當勢力和競爭力的皇子,就有七八個。他們就像狼群裏的年輕公狼,野心勃勃。一旦亞爾曼犯錯,他們立刻就會群起而攻之,將他拉下皇儲寶座。

    權力,是一劑充滿致命誘惑的毒藥。更何況,這是一個龐大帝國至高無上的權力。沒有人能夠在機會面前無動於衷。

    因此,盧修斯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這裏。事實上,他動身的時間還在亞爾曼的送信侍從趕到之前。

    而盧修斯此來,並不僅僅為解決亞爾曼的問題。

    很少有人知道,身為皇家大學士的盧修斯除了精通歷史、天文、地理、文化藝術等方面並有著出眾的謀略之外,還是一位研究了魔族十幾年的魔族專家。

    用一位盧修斯的摯友的話來說,盧修斯甚至比魔族自身,更了解這個種族。為了研究魔族,十幾年來,他幾乎每年都要去一趟法林頓要塞。與無數和魔族打過交道的人交談,查閱無數的書籍資料。

    也因此,當得到西面的消息時,盧修斯知道的遠比其他人更多。而局勢,也那遠比亞爾曼的地位受到威脅嚴重得多。

    一見到盧修斯,亞爾曼的眼神頓時一亮,叫到:“學士。”

    “殿下。”盧修斯走到亞爾曼的面前。

    環顧四周,盧修斯發現,這個原本供人享樂的地方,已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軍事會議室。柔軟的沙發被撤去,中央一張巨大的條桌上鋪著一張巨幅軍事地圖。而桌邊,十幾位軍方將領和貴族大臣,正在緊張商議著對策。

    “情況你都知道了吧?”亞爾曼二話不說,拉著他走到鋪著巨幅軍事地圖的長桌前,焦急地問道,“快說說你的看法。”

    站在地圖前,盧修斯沈默了好一會兒,才凝重地看著亞爾曼,說道:“殿下,這一次,恐怕我們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了。”

    “最壞的打算?”盧修斯的話,讓亞爾曼楞了一下。

    亞爾曼並不是一個蠢貨。相反,他天資聰穎,性格堅韌而果斷。偶爾的暴躁並不影響他的判斷力。卻讓他擁有一位君主應有的壓迫力和征服力。很少有人能夠在他怒火中燒的注視下繼續抵抗。

    就成為一個英明帝王的潛質來說,盧修斯未見過比亞爾曼更好的。

    只不過,盧修斯的話,顯然出乎了亞爾曼的意料。哪怕如今的局勢下,他所承受的壓力遠比任何人都重,也比任何人多,

    得到消息之後,論焦慮論壓力,亞爾曼比誰都大。可即便如此,他也沒想到盧修斯一來,竟然說出了做最壞打算如此嚴重的話來。

    “什麼最壞的打算?”亞爾曼問道。他感覺自己的手腳有些發涼,就連聲音都有些變形。

    沒有人比他更了解盧修斯。

    盧修斯絕不是一個危言聳聽的人。相反,哪怕再堅定判斷,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會使用一些讓人緊張的詞彙。他總是從容平靜,舉重若輕。有時候直到事情結束之後,回顧一切,你才會驚出一身冷汗。

    也只有那時候,你才會發現在盧修斯的身上,壓著多麼沈重的膽子。

    這也就意味著,如果盧修斯說需要做最壞的打算的話,那麼,自己可能需要做的,就是最壞中最壞的那一個決定。

    不過,並不是所有人都如同亞爾曼一樣信任盧修斯。

    在聽到盧修斯的話時,長桌四周的貴族官員和軍方將領們,都停止了交談,把目光集中在了盧修斯的身上。

    有疑惑,有凝重,也有冷漠和輕蔑。

    “是啊,大學士,”一位素來最討厭這些所謂智囊誇誇其談危言聳聽的將軍上前一步,大聲道,“什麼最壞的打算,說來聽聽。就算局勢不利,但咱們和魔族的戰爭才剛剛開始呢。真正的打仗還一場沒打,帝國最精銳的軍隊也都還沒有投入作戰,怎麼現在就要做什麼最壞的打算了?您不是害怕得太過了吧?”

    “閉嘴!米勒!”亞爾曼一臉鐵青呵斥道。那將軍老老實實的閉上了嘴巴,可神情間,依然透著強烈的不服。

    見亞爾曼轉頭把目光投向自己,盧修斯嘆了一口氣,拿出了一本厚厚的筆記。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魔族已經掌握了某種直接通往救贖大陸的方法。”盧修斯一開口,就石破天驚。

    在眾人陡然收縮的瞳孔中,這位皇家大學士一字一頓地道:“所以,我們以為他們是翻越斷天山脈通過聖城增兵,完全是錯誤的。”

    房間一片死寂。

    下一秒,米勒的聲音,就如同炸雷一般響起:“這不可能!”

    隨著他的話,大廳裏,頓時一片騷動,眾人交頭接耳,嘩然一片。沒有一個人相信盧修斯所說。就連亞爾曼,看向盧修斯的眼神,有充滿了一絲懷疑。

    “學士,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激動的米勒,不顧亞爾曼之前的呵斥,上前大聲質問道:“不經過聖城,魔族直接通向這裏?他們怎麼過來,飛過來,還是用他們的沙蟲在地底打通一條隧道?”

    四周響起了一些細微的嗤笑聲。

    眾所周知,斷天山脈並不是一座山脈那麼簡單,那是兩個大陸之間的屏障,是一片動物植物絕跡的死地。除了天生的缺口法林頓以及做為第二地點的聖城之外,根本沒有其他通道。

    山頂的罡風,能讓最強壯的巨龍變成一片秋風中無助的落葉。而至於打通一條隧道,更是無稽之談。別說沙蟲,就算是天神,也打不出這樣一條穿越百萬群山,長達上千公里的隧道來。

    因此,翻越斷天山脈的難度和通過無盡的死亡之海也沒有區別。別說千萬年來,沒有人能夠做到,就算有一天,真有那麼一位超凡強者完成了這樣的壯舉,那也不意味著一支支軍隊也同樣可以。

    況且,如果魔族不需要翻越聖城的話,那麼他們為什麼又要攻陷聖城?若不是礙於亞爾曼殿下,許多人都想送盧修斯一句東方的俏皮話。

    “那不是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麼?”

    不過,對於眾人的質疑,盧修斯顯然是早有準備。他將手中的筆記放在亞爾曼面前,一頁頁的翻開。

    “我做出的這個判斷,要從十年前說起了……”盧修斯緩緩道,“不過,我可以先回答米勒將軍的問題。”

    米勒在盧修斯的註視下,傲慢地昂著頭,一副好鬥的模樣。他壓根兒不相信,盧修斯能夠給出什麼合理的解釋。

    然而,盧修斯只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三百年前我們是怎麼來的,現在的魔族,就是怎麼來的。”

    “這簡直是胡……”米勒一聽,頓時就炸了。

    他從沒聽過如此可笑的解釋。

    可是,就在他反駁的話才剛剛出口的時候,他卻忽然楞住了,張開的嘴巴,發不出一個字。而與此同時,四周的貴族大臣和將領們,臉色也和他一樣。

    一片蒼白。

    而盧修斯並沒有再理會他們。

    他將筆記本攤在亞爾曼面前,為他講解自己的發現。

    “殿下,這是我摘抄的,史書《百年戰爭》中關於魔族入侵的記載。”他指著其中的一頁記錄,緩緩道:“四百多年之前,艾瓦隆大陸是完全由我們人類所統治的。那時候,我們的魔法文明正處於巔峰時期。不斷湧現的魔法研究成果被運用到經濟、軍事、城市建設、文化教育等方方面面,與每一個普通人都息息相關……”

    在盧修斯的講解聲中,亞爾曼點點頭。

    受過嚴格教育的他,對於人類的這段歷史當然很清楚。有時候閱讀史書,他也不禁遙想當年人類魔法文明的強盛並為之感嘆。和那時候比起來,如今救贖大陸的人類簡直就如同沒開化的另一個種族一般。

    當年的榮耀和輝煌,如今就只是被塵沙掩蓋的歷史。這是身為一個人類,無論是平民還是皇子,心中都永遠的痛。

    “……但很少有人知道的是,那時候,我們的魔法研究,其實已經觸碰到了一個現在被視為禁忌的領域,並取得了一定的成果……”

    盧修斯的聲音持續著,說到這裏的時候,他微微頓了一下。終於還是說道:“那就是被譽為魔法皇冠上最璀璨珍珠的空間魔法!”

    說到這個,在場的所有人臉色都變得有些不自然。

    龐貝帝國是梵丁堡和教廷山的所在地。也是三大帝國當中受教廷影響最大最深的。無論是貴族還是普通平民,許多人都是忠實的信徒,對神權的敬畏甚至遠遠超過了皇權。

    而空間魔法,卻是早在數百年前就被教廷宣布為禁忌。

    尤其是當年聖帝以大十字術破開空間,帶領人類來到救贖大陸的那一天起,穿越空間就毫無疑問地成為了神的標志。任何凡人對之觸碰,都是狂妄的褻瀆。研究空間魔法的魔法師,更是比亡靈法師更罪孽深重的異端。

    因此,就算盧修斯只是說一下,大夥兒也感覺怪怪的。不過沒有人打斷盧修斯,所有人都只是靜靜的聽著。

    似乎是知道大家在想什麼,盧修斯說道:“正如我們所知的那樣,生命和空間的奧妙,只有神才能夠掌握。前者或許還有神所眷顧的使者和僕人可以運用,而後者,則是神的權杖。任何狂妄的覬覦,都會引來災難……”

    “……根據史書的記載,就在人類空間魔法取得成果的時候,魔族入侵了。沒有人知道這是不是神對人類的狂妄的懲罰,但我們可以知道的是……”

    說到這裏,盧修斯的手指,順著筆記本上的一段話移動著,念誦道:“八月九日中午,天色忽然大變。原本清朗的天空中黑雲驟生,閃電如織,狂風大作。東海岸天盛公國國都望海城南,一個巨大的黑色漩渦浮現……”

    念到這裏,盧修斯擡起頭,環顧四周:“我們都知道,這是空間之門。”

    眾人都沈默著。

    一位貴族忽然開口道:“我記得,關於魔族如何來到救贖大陸,一直都是一個謎。天盛公國的確是最早遭受魔族進攻並覆滅的,可是,大部分歷史記載裏面對這一段歷史都語焉不詳。只有極少的記錄過天盛國的空間漩渦,但也並沒有得到證實。也因此,我們雖然可以確定魔族從他們的位面而來,一定是通過空間通道。但究竟是一個空間裂縫,一個自然形成的空間漩渦還是人為的空間之術,誰也不知道。”

    這位貴族本身是一位魔法師,顯然對這段歷史也有所研究,最後質疑道:“……況且,如果他們掌握了空間之術,我們根本不可能抵抗他們上百年。就算是現在……他們如果有這樣的能力的話,為什麼不直接出現在慕尼城?”

    他的話,引來了眾人的贊同。

    空間之術,對如今的任何一個種族來說都是一種逆天的存在。想像一下,當對方的軍隊能夠自由的出現在他們想出現的任何一個地方,當自己的要塞,重鎮乃至國都,都被敵人如入無人之境,那是多麼的可怕。

    盧修斯點了點頭。對於這些疑問,他早有所料。

    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翻開了筆記本的另一頁,一邊遞給亞爾曼等人看,一邊說道:“是的,我們並不能確定魔族最初來艾瓦隆大陸的時候是否掌握了空間之術。但根據史書記載,魔族同樣有和我們類似的空間之術的研究。這是其中一段秘聞……”

    眾人圍看筆記,發現上面記載著從不同研究魔族的書籍中摘抄的資料。其中好幾本書,都詳細記載了人類在和魔族百年戰爭時期,從俘虜的魔族智者,以及被摧毀的魔族聖塔中得到的關於空間之術的研究資料。

    史書記載,當時人類的大魔法師們,還從中得到了不少的啟發。只不過這一切,並沒能轉化為成果。最終之戰過後,魔法文明隕落,這些也就被徹底淹沒了。

    “魔族已經掌握了空間之術,並不是我毫無根據的臆測,而是事實,”盧修斯道,“根據記載,當年魔族對空間之術的研究就已經不下於我們人類了。這三百年過去,作為戰爭勝利者的他們,只會比以前更強大。”

    “至於他們為什麼不直接出現在羅曼城,原因很簡單,”盧修斯翻到了筆記的最後,對眾人道:“這些,是當年我們得到的魔族空間之術的資料。雖然已經殘缺不全,但一些記載還是留下了,並且,我為此專門請教了幾位帝國法神……”

    見眾人都看了筆記,凝神細聽,他才繼續道:“空間之術並非萬能。開啟一條可供軍隊通行的空間通道,需要耗費極其龐大的資源。並不是想怎麼開,就怎麼開的。當年,即便是聖帝施展的大十字術,窮盡神力,不也只是一條維持了僅僅七天的通道嗎?”

    “另外,根據推斷,魔族的空間之術如果成功的話,距離其實非常有限。長距離通道需要設立多個中繼節點。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們忽然偷襲聖城,不是為了翻越,而是以其作為跳板!”

    這一下,所有人都沈默了。

    尤其是幾位魔法師,在看了筆記資料之後,都是緩緩點頭。

    雖然大家還是覺得匪夷所思,甚至完全沒辦法接受,可誰也不知道該怎麼反駁。尤其是魔族忽然出現的大量軍隊和加強的攻勢,更是一個以“自聖城翻越斷天山脈”的說法所無法解釋的。

    要知道,斷天山脈不但高,而且並不是一座山那麼簡單。那是百萬大山。東西走向,哪怕是最薄弱的法林頓方向,也需要繞經上千公里的山路和動輒上百公里的峽谷。聖城所在更是崎嶇難行。

    從這個角度來說,似乎盧修斯的說法,反倒更合理。

    “那我們……”亞爾曼最先回過神來。無論怎麼難以置信,他都知道,有些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哪怕盧修斯所說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對於龐貝帝國來說,也是滅頂之災。

    他必須比所有人都更加小心,更加謹慎。

    “做好放棄羅曼城的打算,”盧修斯毫不猶豫地道,“接下來的戰爭,會證明我說的究竟是對的還是錯的。我倒是寧願我判斷錯了。可是,一旦我猜對了,那麼我們面臨的就是一個擁有源源不斷兵力的魔族。”

    “放棄羅曼城?”亞爾曼來回踱了幾步,良久,才一咬牙道,“這個準備,我們可以提前做。一會兒我就去向父親稟報。可是……”

    他猶豫了一下,問道:“帝國百萬大軍,上百精銳騎士團,加上聖教騎士團,數不清的強者,難道都抵擋不住魔族?”

    “三大帝國,完全是一盤散沙,”盧修斯道,“除非出現一個能夠凝聚所有人的人,否則,任何一個帝國想要獨自抵抗魔族,都會遭到慘敗。所以我的建議是——我們必須盡早和斐烈及索蘭帝國聯合……”

    他最後,目光幽幽地盯著長桌上的地圖,眉心皺成了一個川字,說道:“要知道,魔族不會給我們太多機會。而我們的力量,也最多只能支撐我們進行一次決戰。這一戰若是失利,人類就完了……”

    大廳,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良久過後,一位貴族道:“如果要說有一個人能夠凝聚所有人的話,那除了殿下,還能有誰?”

    “別奉承我,”亞爾曼掃了他一眼,冷冷道,“就是龐貝帝國,不服我的人還多著呢,何況別人?”

    眾人的臉色變得有些古怪。顯然,那貴族是馬屁拍在了馬腿上。

    世人都知道聖索蘭帝國因為權臣唐納德的存在而皇權不振。但很少有人知道,看似強勢的龐貝帝國,其實也有同樣的隱憂。

    原因有兩個,一是神權,二是蘭里斯家族。

    神權自然就不用說了。百年前,索蘭大公鐵騎縱橫八方,所向披靡。一度打得龐貝帝國還不了手。最後是教廷出手,這才有了今日三分天下的局面。不然的話,龐貝皇室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裏呢。

    因此,龐貝皇室在教廷面前的腰板一向都不怎麼硬。況且如今的教皇尼古拉斯二世雄才大略睥睨天下,就算皇室有挑戰神權的心,也沒這個膽子。

    而相較於神權,蘭里斯家族似乎是一個更頭疼的問題。

    這個家族天才輩出,早在羅曼皇朝時期就已經權傾天下。

    他們強大,貪婪,野心勃勃。幾乎每一代蘭里斯家族的族長,都把成就帝國霸業當成自己的夢想。

    對此,他們毫不掩飾。

    當年羅曼皇朝崩潰的時候,他們其實就有著更多更好的機會。可是,錯誤的判斷使得他們在那場亂世逐鹿中落了後,反倒是當初並不怎麼被人看好的三個家族登上了皇位。因此,百年來他們一直耿耿於懷。

    而歷史的原因,也使得蘭裏斯家族在龐貝帝國成了一個特例。

    無論是他們自己,還是其他貴族,都沒有把他們當成是帝國的一員。他們背靠的是教廷這座大山,對龐貝皇室打骨子裏就看不起。之所以依然保留在龐貝帝國的貴族體系之內的位置,不過是因為利益的需要罷了。

    在帝國內部,他們插手軍事,政治和經濟的方方面面,只要有利益的地方,就會有他們伸出的觸手。從某種程度來說,他們其實是以一種與龐貝皇室共治的姿態存在。只不過一在明,一在暗而已。

    在許多方面,帝國貴族們都不得不看蘭里斯家族的臉色行事。沒有人願意得罪他們。無數人的悲慘下場,已經證明了那是一條死路。

    由此可以想見,身為帝國未來的統治者的亞爾曼對於蘭里斯家族的觀感有多麼惡劣。沒有人願意在自己的農場裏看見一頭橫衝直闖的野豬。如果自家養的獵犬也不得不和這頭野豬同流合汙,那就更憋氣了。

    而更糟糕的是,因為都是同一輩人,又都是帝國頂尖人物,亞爾曼時常會被人拿來與小他六歲的奧古斯都做比較。

    這讓亞爾曼很難受。

    因為無論從哪一個方面來看,他都是這種比較裏的失敗者。

    奧古斯都是艾瓦隆大陸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是教皇尼古拉斯二世的教子,是聖殿騎士團的未來團長,是受龍族承認的天生龍騎士,更是大陸所有女性的夢中情人。

    而亞爾曼,除了一個皇儲身份之外,別的方面都無法和奧古斯都相提並論。因此,如果要說什麼亞爾曼是未來人類領導者當仁不讓之選的話,就連他自己也不相信。畢竟上面還有奧古斯都壓著一頭呢。

    似乎是知道亞爾曼在想什麼,盧修斯道:“其實現在討論這個話題還太早了一些。所謂亂世出英雄,只有最殘酷的戰場才能告訴我們誰是我們的領導者。這個人可能是殿下,也可能是任何一個人。並不一定非得是某個被指定的人選……”

    說著,他話頭一轉:“……不說遠了,大家應該都知道索蘭帝國的盧利安行省爆發的深淵惡魔入侵事件吧?”

    眾人都紛紛點頭。

    因為隔得遠,加之兩國信息交流多少有些阻礙,因此,直到最近,關於那一戰的詳細信息才傳遞到羅曼城。

    “當初那些傭兵探索深淵的時候,不也是一盤散沙?”盧修斯道,“那裏面,成名的騎士和傭兵,成名的傭兵團老手,不知道有多少。可最後,他們卻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率領下逃出生天……”

    他笑了笑,不動聲色地瞟了亞爾曼一眼,最後道:“所以,什麼天選之子,我從來都是不信的。”

    亞爾曼冰冷的臉色,微微松了下來。

    “索蘭帝國的事情我也聽說了。對了,盧修斯,你見多識廣,跟我說說那個費迪南德家族。我記得,前朝時期,我們和這個家族似乎還有些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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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xyzsiemens 於 2017-11-19 20:42 編輯

第六卷

第一百一十四章 來客


    初秋又熱了幾天,然後隨著幾場寒雨涼了下來。

    當北方的人們已經穿上了厚衣服的時候,南方的樹木也已經開始變黃,落葉繽紛。往年,這是一年中最靜美的時刻。而如今,南方卻是一派忙碌而混亂的景象。

    盧利安惡魔入侵事件圓滿解決之後,人們的注意力焦點又集中到了北方的戰爭和南下的魔族進程上。

    而就在這個時候,龐貝帝國連遭慘敗,魔族兵鋒勢如破竹的消息,也陸續傳來了。

    輿論頓時一片嘩然。

    人們憂心忡忡。一些人指責龐貝帝國這是禍水東引,一些人猜測魔族忽然發力,背後一定隱藏著什麼秘密。而更多的人,則看著戰爭地圖上魔族飛速蔓延的箭頭,計算著抵達自己家園的時間。

    斐烈帝國和索蘭帝國皇室,都召開了緊急會議。各大家族各大公國,也都加快了征兵和集結武裝部隊的步伐。同時,三大帝國的信使以最快的速度往來穿梭,以交換情報,協商舉行聯合會議的日期。

    人們猛然發現,留給人類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作為三大帝國中唯一一個還沒有同魔族接戰的國家,索蘭帝國目前的處境最好,但也由不得任何拖延浪費了。幾乎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火凰軍團就已經奉命北上,為聯軍集結做前期的準備。

    在索菲婭的指揮下,一隊隊斥候被如同豆子一般灑了出去。他們將深入龐貝帝國境內,取得魔族的第一手情報。同時,各大行省,各大家族以及帝國邊軍和皇家騎士團,也陸續啟程,向北方邊境集中。

    在經歷了一場灰頭土臉的入城儀式之後,聚集在盧利安的各地貴族軍隊是動身最早的。幾乎是一夜之間,城外的營寨帳篷就已經拆了個乾乾淨淨。那些威風凜凜的騎士們走得無聲無息,就像從來都沒有來過似的。

    不過,人走了,可並不意味著人們的議論就此結束。即便是在魔族的陰影下,這依然是街頭巷尾最熱門的話題。無論是貴族聚會還是低矮破舊的小酒館裏,總會有人口沫橫飛談論當日的景象。

    一臉的幸災樂禍和嘲笑。

    幸而,外地貴族們的尷尬沒持續多久,大夥兒的注意力就被陸續開始的騎士訓練所吸引了。

    騎士訓練並不是什麼新鮮事兒。哪怕是小地方的鄉巴佬,也見過自家領主的私兵訓練。更別提整天看著慕尼城衛隊騎士飛馳來去的慕尼城居民了。不過這回不同的是,如今集中在軍營裏的,可是南方最精銳最出色的傭兵。

    他們不但實力超凡,而且戰鬥經驗極其豐富,個個都是上過刀山下過火海,地獄門前打過滾的老鳥。跟他們比起來,當初加入軍營接受訓練的三大訓練營的學員,簡直就像是幼兒園的小孩子。

    因此,每天南門軍營外都聚集了許多人。

    大家一方面是好奇,一方面是懷疑。

    所有人都知道,傭兵都是些喜歡自由桀驁不馴的漢子,個個閒散慣了。睡覺睡到中午,喝酒喝到爛醉,打架鬥毆賭錢更是家常便飯,誰敢在旁邊說一句,準是眼睛一瞪,缽大的拳頭就衝臉上去了。

    往年征戰,低階傭兵為了搏個出頭還會加入烏合軍。而這些高階傭兵,自己的身份地位就超過了大部分軍中騎士和軍官,就算他們想參戰,也往往讓軍中指揮官為之頭疼,不知道怎麼安排。

    這一次這麼多高階傭兵全都聚集到一起,他們能老老實實服從命令,遵守紀律,真正成為令行禁止的軍人?

    那可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不過,好奇也好,懷疑也罷。事實上,從入城儀式過後的次日起,慕尼城南門軍營的大門就處於緊閉狀態。誰也無法一探究竟。

    大家能做的就只是等待。誰也不知道,當訓練結束的時候,從軍營裏走出來的究竟是一支怎樣的軍隊。

    ###

    “怎麼樣?”

    當法諾走進阿道夫書房的時候,正坐在堆滿信函和文件的書桌前的阿道夫放下了手中的公務,擡頭問道。

    法諾的臉色有些憂鬱,他搖了搖頭道,“情況不怎麼好。”

    “哦?”阿道夫將手中的鵝毛筆插進墨水瓶,站起身繞過書桌,“怎麼回事?按理來說,這幫人的態度,應該不是問題啊。”

    “態度的確不是問題,”法諾苦笑道:“問題是他們的習慣。”

    軍中集訓,從開始到現在,已經過去兩周了。

    因為這一次招募的都是傭兵,因此,盧利安對訓練也格外重視。不但法諾親自坐鎮,更抽調了巴伐利亞騎士團,慕尼城衛隊的多名將領和一些在這方面能力突出的領主,其中包括尤金,艾佛森等人。

    這些人,可都是盧利安軍方赫赫有名的鎮山石,在士兵當中享有極高的聲望。讓他們來親自訓練,完全是大材小用。

    可是,就是這樣的豪華教官隊伍,現在看來,似乎也起不到什麼作用。

    正如人們猜測的那樣,要把一幫自由散漫桀驁不馴的傭兵變成令行禁止遵守紀律的軍人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外面的人們只是議論和猜測,而身為集訓主官每天直接面對這些傭兵的法諾,簡直深受折磨。

    論態度,這些傭兵都沒有問題。別說那些加入南十字星騎士團的傭兵,就是加入盧利安軍的普通低級傭兵,也完全收起了以前的桀驁。

    究其原因,形勢所迫固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魔族南下,每一個人都面臨生死存亡的現況,更讓大夥兒有一種使命感。

    沒人願意在這個時候拖後腿,那樣的話,哪怕是在往日傭兵團的兄弟面前,也擡不起頭來。個性也好,脾氣也罷,都統統收了起來。

    尤其是南十字星騎士團的傭兵,更是珍惜機會。

    要知道,許多成員都是羅伊一再放寬數量限制才得以加入的。不說那天變魔裝,就單單是薪資條件和身邊的一幫集中了南方傭兵中最優秀,並且共同經歷過深淵之戰的兄弟,就足以讓每一個人都咬牙堅持。

    可是,苦也好累也罷,都不是問題。問題是這些傭兵的生活和戰鬥習慣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改過來的。

    軍人是集群作戰,對個人的要求是完全服從整體。大部分時間裏,無論是進攻還是撤退,無論是大集群還是小戰陣,都如同機器上的零件一樣,只能按照最嚴苛也最死板的設定行事,由不得半點自作主張。

    可傭兵,卻是一個要求判斷力,要求經驗,更要求靈活的職業。

    傭兵們執行不同的任務,會採用不同的方法。在戰鬥中尤其注重靈活變通,不然的話他們根本活不到現在。況且,傭兵大多是小隊作戰,對集群作戰完全不適應。別的不說,單單是一個隊列,就讓法諾頭疼不已。

    排一個整齊的隊列很簡單,可要讓傭兵們在戰場上也讓隊列保持齊整,在任何狀況下都進退如一,嚴格按照戰術行事,那可太難了。

    聽了法諾的彙報,阿道夫一時也是愁眉不展。

    當初他主動接下南十字星騎士團訓練的事務,一來是想幫幫羅伊,因為和羅伊比起來,盧利安這方面的人手資源更充足。二來,盧利安招募的人也不少。反正都要訓練,多一個南十字星傭兵團也是順手之勞。

    可沒想到,這十幾天過去了,訓練還是原地踏步。

    阿道夫的老臉有些發紅。

    在軍事方面,他的確不怎麼樣。整個盧利安家族能拿得出手的也就索菲婭一個。如果索菲婭在的話,他還能把這個難題丟給女兒。可如今索菲婭不再,連法諾都沒辦法,他更是一籌莫展。

    “對了,那些矮人和精靈呢?”阿道夫問道。

    “更難……”法諾覺得自己嘴巴都在發苦,“矮人那暴脾氣,跟野牛似得。列隊的時候還好好的,個個認認真真地排整齊。可一旦下令前進,就嗷嗷叫著往前衝,別說隊列,就連拉都拉不住。”

    阿道夫在沙發上坐下來,捂住了臉。

    法諾還在繼續道:“問他們為什麼不能保持隊列慢慢走,你猜他們怎麼說?”

    阿道夫沒好氣地瞪了法諾一眼:“我還猜?!”

    法諾有些尷尬,趕緊道:“他們說,他們腿短,大腿小腿加一塊兒也沒咱們半條腿長,所以從來都是喜歡跑。要慢慢走的話,咱們走出十米他們也走不出兩米去。況且,打架的時候不衝快點,還磨蹭什麼?去晚了人都被別人給殺了。”

    “有道理。”阿道夫又捂住了臉,呻吟一聲,問道:“那精靈呢?”

    “精靈的問題,不是這方面,”法諾道,“他們的問題是——他們根本就不屑於我們人類的戰術。”

    “好吧。”阿道夫已經沒脾氣了。

    “殿下,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我們還好辦,把人盡量打散了分到各營去。慢慢也就融合了。可南十字星騎士團……唉,羅伊這小子,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眼看魔族就要來了,他日後難道真的拉這麼一支隊伍去北面?”法諾問道。

    阿道夫揉著眉心,說道:“再想想辦法吧……”

    話音未落,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擡頭看去,只見老卡恩一臉奇怪地走進了書房,稟報道:“殿下,有客來訪。”

    “哦?”阿道夫問道:“誰?”

    老卡恩有些不可思議地道:“是戰斧騎士團的雷諾大公爵,他親自來了。”

    “他在哪兒?”阿道夫霍然起身,問道。

    “南門大營,”卡恩道。

    “大營?”原本已經準備讓人更衣會客的阿道夫頓時一楞,他沒想到,雷諾到了盧利安求見自己,卻沒來府邸,反倒去了軍營。

    “是的,殿下,”卡恩道,“他說想看看南十字星的那些傭兵。”

    一聽到這個,阿道夫臉色一變。

    “走!”

    ##########

    軍營裏,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

    雖然如今的慕尼城兵營已經比斐烈帝國入侵之前擴大了三倍。近期工匠們更是加班加點修建營房,平整操場,許多營房甚至連油漆還沒刷。

    可是,當盧利安各地領主領著集結北上的軍隊來到慕尼城,當數以千計的傭兵加入軍中,軍營還是顯得擁擠不堪。

    走進營地,就只聽見四周到處都是此起彼伏的吼聲,腳步聲和口令聲。大大小小數十個操場,每一個都人滿為患。

    士兵們在軍官的指揮下進行著各式各樣的操練。一些人在練習戰陣隊列,一些人在習練刺殺。弓箭手們將成捆的箭矢釘進箭靶中心,騎士們策馬飛奔,一波又一波的在衝刺中將手中的騎槍刺向旋轉的練習器。

    在中央操場,更有手持巨盾的重甲戰士在練習劈殺。

    穿著數百公斤重甲的他們,每前進一步,都讓大地一陣震動。而手中戰斧的每一次劈殺,都是風雷聲聲。

    這樣的景象,足以讓任何一個盧利安人為之熱血沸騰。

    不過,當一輛沒有任何標識,也沒有護衛的馬車從營區道路駛過的時候,馬車中搖搖晃晃的艾弗森發現,對面坐著的這位一頭銀髮,臉膛方正不怒自威的老人,連往外多看一眼的興致也沒有。

    哪怕是從自己的慕尼城衛隊騎士團的訓練場經過,他的眼色也是一片淡漠。

    對此,艾佛森只能暗自苦笑。

    換成別的什麼人,艾佛森自然不會服氣。可車中坐的這位,卻是成名數十年,統領著帝國五大騎士團之一的戰斧騎士團團長雷諾公爵。不但身經百戰威名赫赫,更是親手帶出來一支百戰百勝的虎狼之師。

    別的不說,就單說這次惡魔入侵,艾佛森就親眼見識了戰斧騎士團的強大。

    哪怕是在統軍將領的亂命之下,戰斧騎士團發動的衝鋒,包括最後時刻的回轉,都展現除了他們極高的訓練水平和執行力。數千騎士令行禁止宛若一人,這樣的軍隊,在戰場上是最讓對手膽寒的。

    而這,還是雷諾大公多年沒有親自領軍的情況下。

    據說,這位戰斧騎士團的締造者,近些年似乎有些倦怠。騎士團都交給幾個兒子統領,他自己則在帝都養花種草,過一種普通老人的閒適生活。除了偶爾能在皇室或軍部會議看到他之外,人們很難看他走出家門。

    這樣的日子,已經持續了七八年了。以至於私底下有人傳言,說是他和唐納德鬧翻了,因此被唐納德剝奪了權柄,軟禁了起來。

    這種傳聞似乎很有些市場,可對此,雷諾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他完全保持著沈默,把自己的身影影藏在帝都東南薔薇山綠蔭掩映鳥語花香的古堡裏,遠離紛爭。

    可讓艾佛森沒想到的是,這位傳奇人物,竟然秘密來了盧利安。

    而且是在這樣一個讓人浮想聯翩的時間點。

    眼看帝國聯軍就要北上集結了,沃茨和老巴諾又剛剛死在這裏,忠於皇室的盧利安早已經是唐納德的眼中釘肉中刺。而這個時候雷諾到來,究竟是想做什麼?艾佛森可從來沒聽說過他和大公有什麼交情。

    “這裏,就是南十字星騎士團的訓練營?”在軍營的東南角,馬車駛入了一個臨時圍起來的營地,遠遠地離著熱火朝天地操場,停了下來,雷諾把臉隱藏在窗簾後,觀看操場中的騎士訓練,皺眉問道。

    “是的,雷諾大人。”艾佛森點頭道。

    自從南十字星騎士團入營以來,這裏可成了整個軍營的中心。幾乎每一天,都有各營的戰士來這裏看熱鬧。以至於到最後,法諾不得不下令禁止此類行為並且在營地四周豎了一圈高高的柵欄。

    此刻,操場上進行的是隊列訓練。

    訓練包括控馬,列隊,變陣,行進間變陣,低速行進,中速隊列展開等等。至於高速衝鋒和絞殺中的戰陣配合,還是沒影兒的事兒呢。

    可即便如此,傭兵們也是亂作一團。不是步點錯了,就是隊列亂了。變陣和中速隊列展開更是一塌糊塗。以往的戰鬥經驗和本能,使得這些傭兵總是會下意識的做出錯誤的反應。哪怕他們已經在努力克服,效果依然很糟糕。

    艾佛森注意到,在訓練場上又一次因為錯誤而叫停之後,雷諾的嘴角勾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

    “聽說你們已經訓練了兩周了?”雷諾回過頭來,問道。

    哪怕馬車裏的光線有些昏暗,可艾佛森的臉還是明顯脹紅了。不過,這時候他也只能老老實實地點頭道:“是的,大人。”

    “那位里奧先生,還真是放心啊……”雷諾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

    艾弗森簡直無地自容。

    不過幸虧,雷諾並沒有趕盡殺絕的意思,而是半閉著眼睛養神,嘴裏問道,“對了,大公殿下什麼時候來?”

    “應該快了吧。”艾佛森剛剛撩起窗簾往外看,就聽見一陣馬蹄聲響。

    旋即,印著火蜂紋章的馬車,就在卡恩和法諾的護衛下飛馳而來,停在了馬車的旁邊。

    艾佛森如遇大赦一般開門下車,還沒等他說什麼,阿道夫已經沈著臉,急匆匆地上了馬車,只聽砰的一聲,車門關上了。

    艾佛森和卡恩,法諾三人面面相覷,都不禁縮了縮脖子。

    “雷諾,”阿道夫一上馬車,就大馬金刀地在雷諾公爵面前一坐,一臉戒備地直問道:“你來這裏幹什麼?”

    “盧利安?”雷諾問道。

    “我是說這裏,”阿道夫指了指車窗外的操場,“南十字星騎士團的營地。”

    “哦,”雷諾一臉坦然地道:“我本來就是為他們來的。”

    “為他們?”阿道夫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冷笑一聲道,“你想幹什麼?難道,你還想打他們的主意?”

    “不行麼?”雷諾淡然反問道。

    “當然可以,”阿道夫冷冷道,“不過,如果你的情報系統沒癱瘓的話,我想你應該先了解一下究竟有多少人和你有同樣的打算。然後再跟他們好好聊聊,看看他們是怎麼灰頭土臉離開的。那或許對你會有些幫助。”

    說著,阿道夫指著操場上訓練的南十字星騎士,譏諷道:“不然你以為,憑借戰斧騎士團的名頭,就能把這些人拉走?”

    馬車裏的聲音,讓護衛在旁邊的法諾等三個心腹都屏住了呼吸。

    這麼多年,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看到阿道夫和雷諾這樣面對面的交鋒。兩人同為帝國重臣,在帝國政壇體系的地位,都是舉足輕重。只不過,一個忠於皇室,而另一個則追隨唐納德,陣營天然對立。

    因此,多年來,阿道夫和雷諾從無交際。哪怕是在帝都皇室會議上,也是目無對方擦身而過。

    沒想到,如今雷諾卻主動來了盧利安,而和阿道夫一見面,就是針尖對麥芒。

    馬車裏,雷諾看著一臉嘲諷的阿道夫,臉上卻依然是那副平靜無波的模樣,細長的眼睛微微耷拉著,嘴角似笑非笑。

    “我可沒說我要從他們的領主手裏搶這些人,”他揉了揉鼻子,“我只需要從你這裏搶就好了。”

    “從我這裏搶?”阿道夫一楞。

    不過很快,他就回過神來,一時老臉發燒。而馬車外的法諾三人,都神情尷尬地把目光投向了一邊。

    “怎麼,我們的訓練入不了你的法眼,”阿道夫咬牙道,“可那是人家願意交給我。沒那交情,你去試試。”

    “那是因為他太年輕,沒見過真正的騎士團。”雷諾瞟了阿道夫一眼,“不信的話,你把他叫來,我跟他說說。”

    “叫就……”阿道夫話說道一半,眼睛忽然瞇了起來,“我說你怎麼有空來這裏呢。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

    “也是,也不是。”雷諾搖搖頭。

    他沈默了好一會兒,直到車廂裏的氣壓變得有些壓抑,這才開口道:“我來這裡有兩個目的。第一,我需要親自處理斯蒂文森的事情……”

    阿道夫眼睛微微一瞇。他對此一點都不意外。

    深淵之戰過後,斯蒂文森勾結沃茨和老巴諾在關鍵時刻下令撤軍的事情,就一直持續發酵。不說帝國民眾如何嘩然,如何激憤,就單單說南方貴族們在聽說自己的領地家園差點變成地獄的時候,就恨得咬牙切齒。

    要求嚴懲斯蒂文森的呼聲,已經成了浩蕩洪流。許多憤怒的南方貴族領主,直接就趕往帝都,通過各種渠道向唐納德施壓。據說,唐納德為此已經焦頭爛額。而身為戰斧騎士團團長的雷諾,自然也少不了承受壓力。

    當然,阿道夫很清楚,這其中恐怕也有皇室推波助瀾的作用,尤其是墨雅手裏的監察部,簡直煽風點火,唯恐天下不亂。

    不過無論如何,這件事,唐納德也好,雷諾也罷,都必須給所有人一個交代。

    雷諾繼續道:“第二,我希望借這個機會,和你見一面……北方魔族的消息,你應該都知道了吧?”

    聽雷諾提起這個,阿道夫的神情變得肅然,點點頭道:“當然。”

    雷諾道:“那麼你覺得,以帝國目前的局面,勝算有多少?”

    “按照之前南下魔族的規模,七成,現在麼……”阿道夫沈吟了一下,說道:“估計最多剩下五成。”

    “你還真是樂觀,”雷諾搖搖頭,豎起一根手指道,“我的判斷是……一成。”

    馬車外,眾人的眼皮都不禁一跳。

    其實他們都知道,盧利安遠在大陸南方,雖然也有各種消息渠道,但距離的差距依然讓這場戰爭顯得有些遙遠。

    而越往北方走,戰爭的氛圍就越濃,能看到的能感受到的東西也就越多。

    這些東西,才是一個人做出判斷的依據。

    而雷諾,不但身處帝都消息靈通,而且自身更是一位經驗豐富謀略出眾的統兵將領。在帝國名將之中,也排名前列。

    他做出的判斷,不管最終證明是對是錯,都不容輕視。

    “一成……”阿道夫的臉色有些難看:“你還不如直接說我們輸定了。”

    “魔族何等強大?三百年前,我們坐擁整個神賜大陸,無論是經濟還是軍事都處於巔峰,可最終如何?打了一百年,越打越弱,終於在最後一戰裏慘敗收場,退到了這裏。”

    雷諾說著,眉頭皺了起來:“而現在,魔族究竟是變強了還是變弱了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們遠比最終之戰時更弱。這一戰本就是向死而生!”

    眾人都默然點頭。

    沈默中,雷諾註視著阿道夫道:“這就是我來這裡的目的。一句話,我們必須集中我們的力量。和所有可能合作的人合作。”

    “你是說……”阿道夫有些詫異:“我們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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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xyzsiemens 於 2017-11-19 21:11 編輯

第六卷

第一百一十五章 合作


    如果不是雷諾就站在面前,阿道夫簡直要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兩個敵對陣營,恨不得將對方除之而後快,怎麼忽然間就來了一個大轉彎,竟然要合作了?而更讓人難以置信的是,這樣的話,竟然是從雷諾的口中說出來的。以他的身份地位,居然主動請求合作,這簡直……

    “是的,合作。”雷諾點頭道:“如果不聯合起來,我們都是死路一條。”

    “是麼?”阿道夫道:“就怕魔族還沒來,我們彼此之間就已經你死我活了。公爵閣下,我可以請問一下,這是您個人的想法,還是……”

    雷諾搖了搖頭:“沒有別人,就只是我自己。”

    “哦?”

    這一刻,無論是馬車裡的阿道夫,還是馬車外的三人,眼中都同時閃過一道亮光。

    雷諾說的這些究竟是他個人的想法還是唐納德的授意,區別可是天差地遠。如果是唐納德的授意,那大伙兒想都不用想,直接當沒這回事就行了。可如果是雷諾自己,那這意味著他是背著唐納德。

    這樣一來,可就意味深長了。

    難道,忍了這麼久,雷諾真的準備跟唐納德翻臉了?

    眾人的心跳不禁一陣加速。

    要知道,雷諾可不是一個簡單人物。

    四十多年前的雷諾家族,雖然在帝國軍方屹立多年,但只能算是中等家族。還沒有太大的影響力。而那時候的戰斧騎士團也僅僅是一個中等騎士團而已。當年追隨索蘭大公的榮耀,似乎已經隨著時間而變得黯淡。

    可就在那時候,年輕的雷諾出現了。年僅十八歲的他,先是在三大訓練營的比武中嶄露頭角,緊接著一畢業,就加入邊軍第十軍團磨礪。在邊城龍門的一場與斐烈帝國的局部戰爭中大放異彩。以一支人數不到五十人的騎士小隊,貫穿斐烈帝國一個步兵團的主陣,直接導致了敵人的潰敗。

    後來,雷諾又被調入近衛騎士團和皇家騎士團,從一個一星豹士晉升到帝國三星龍校,只花了十年時間。

    而當他順理成章接過戰斧騎士團之後,騎士團在他的調教下脫胎換骨實力猛增。四十年來,他身經百戰,功勛卓著。打仗凶猛而狡猾,常常能夠出奇制勝。在帝國名將中,無論是資歷,經驗還是謀略,他都能排進前五的行列。

    因此,哪怕是敵對方,皇室一系的貴族們對他的評價也相當高。私下聊天,大家不知道多少次惋惜他明珠暗投。如果是在皇室一方的話,大家相信,雙方的力量就算不能逆轉,那差距也會大幅度縮小。

    而今天……

    “你是認真的?”阿道夫凝視著雷諾,覺得自己的手心有些出汗。

    其實問這個問題,阿道夫都覺得自己謹慎得有些多餘了。

    的確,就皇室陣營的立場來說,雷諾一直都是敵人。對於他的話,天然就應該先打一個問號。

    可是,阿道夫知道,雷諾不是沃茨這種人,戰斧騎士團也不是一般的騎士團。以雷諾的身份地位和名聲,每一句話,都關係到他和整個雷諾家族的榮譽。就算有什麼陰謀,那也不會是他親自出馬。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和唐納德傳聞中的隔閡已經很深了,而斯蒂文森的背叛更深深的刺痛了他,這才有了秘密的盧利安之行。

    既然他親自站在了自己面前,親口說出這番話,那就一定是經過了深思熟慮,不容置疑。

    迎著阿道夫的注視,雷諾坦然道:“認真的。”

    沒有任何考慮,連一句為什麼也沒問,阿道夫就乾脆地點頭道:“好!你說吧,怎麼合作?”

    阿道夫的乾脆,讓雷諾都有些意外。他深深地看了阿道夫一眼,良久,才拿出了一張羊皮卷,遞給阿道夫。

    “這是雷諾家族的商團和產業,我已經交給了查爾斯,他會在最近一段時間,將其中的大部分都轉移到盧利安來。這方面,我需要你的支持。”

    “沒問題。”阿道夫接過羊皮卷,回答道。

    一個騎士團的强大與否,除了精銳的騎士之外,還需要優秀的指揮官和雄厚的經濟產業基礎。

    戰斧騎士團能夠屹立于帝國五大騎士團的行列,最重要的兩個因素,就是身為團長的雷諾公爵和雷諾家族遍布帝國的雄厚產業。這才是他們的根基。而强大的武力,不過是露出海面的冰山一角罷了。

    雷諾在合作的第一步,就拿出這張羊皮卷,讓阿道夫徹底放下了心,同時也對雷諾的果決感佩不已。

    說白了,這張羊皮卷,就是戰斧騎士團的命根子。而雷諾卻毫不猶豫地就交到了自己的手裡。一來,這是合作誠意的表現,打消自己的顧慮。二來,他這也是為了戰斧騎士團的未來深謀遠慮。

    將這些產業轉移到盧利安,將使得戰斧騎士團擁有更大的戰略縱深和騰挪空間。就算北方一時失利,也傷不了根本。而且在北方局勢日益惡化的情況下,與盧利安的合作,能讓這些產業有更好的發展。

    未來北上,解除了後顧之憂的戰斧騎士團,手中的牌會比其他的四大騎士團多得多,萬一局勢惡化,他們的處境也會是最好的一個。

    “另外……”雷諾繼續道,“我會派我的黑鷹衛隊來盧利安。如果有需要的話,他們會配合你們作戰。平常無事,他們也可以協助你們訓練隊伍。”

    黑鷹衛隊!

    一聽到這個名字,阿道夫也好法諾三人也罷,心頭都是猛然一跳!

    這個支衛隊,他們可是早聞大名了。傳說中,雷諾大公麾下除了明面上的戰斧騎士團之外,暗中還隱藏著一支秘密衛隊。這個衛隊的每一個成員都是由雷諾親自挑選的,不但是精英中的精英,而且極其忠誠,悍不畏死。

    當年雷諾入主戰斧騎士團之前,其實遭遇過一次襲擊。

    那時候的戰斧騎士團,內部一片混亂。不但上下軍官不思進取,耽於享樂,而且派系叢生。許多將領對雷諾家族的指令要麼陽奉陰違,要麼根本就置之不理。家族能控制的部隊,連三分之一都沒有。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種情況本是歷史的多種原因造成的,而且已經持續了多年,就連雷諾家族的許多人看來,都沒有解決的希望。更悲觀一點,甚至可能某一天,家族連現有的控制權也保不住。

    可偏偏就在這時候,一個年輕的,已經在帝國軍方嶄露頭角的家族繼承人出現了。

    眼看雷諾就要回到家族,繼承騎士團,騎士團的將領都感受到了危機。

    經過商議,所有人都一致認為,與其等雷諾坐穩了團長的寶座,名正言順的收拾自己時再來跟他鬥,倒不如趁著他還沒有回來,一勞永逸。將這個雷諾家族最天才最英明的希望之星,扼殺在搖籃裡。

    襲擊發生在雷諾回歸家族的途中,為了確保一擊致命,這些人派出了一百六十名精銳騎士和二十個法師,其中有兩人是大光明騎士。

    可最後,雷諾卻毫髮無損地回到了家族。而這些人派出的襲擊者的屍體,遍布其埋伏的整個峽谷。

    再後來的一個月,就成了戰斧騎士團最驚心動魄的一個月。參與了襲擊計畫的軍官將領們,在不同的地方,以不同的方式被一支無形的手抹去。速度之快,下手之狠之準,讓人瞠目結舌毛骨悚然。

    軍官們在此雷霆一擊之下,完全反應不過來,更沒有反抗之力。當最後一位副團長意識不對,試圖集結心腹公開反叛的時候,他發現,他身邊已經沒有人了。

    黑鷹衛隊的存在,就是這個副團長臨死之前透露出來的。據說,那是雷諾早在軍中歷練的時候,就用雷諾家族最後的家底攢下的一支秘密衛隊。裡面全是家族死士和雷諾收羅的亡命之徒。

    而那一戰,是黑鷹衛隊的第一戰,也是唯一一戰。

    在繼承戰斧騎士團團長職位之後,騎士團在雷諾手裡煥然一新,到後來,別說出動黑鷹衛隊,就連值得戰斧騎士團長騎士出動的對手也找不到了。

    不過,再有鼻子有眼,這些也只是傳說而已。

    當年雷諾遇襲的事情是真的,可誰也沒有見過這支軍隊。甚至就連唐納德一系的人以及雷諾相交多年的老友都沒有見過。以至於有人說,當初雷諾之所以能贏,是因為那時候他就已經投靠了唐納德。

    而讓人沒想到的是,如今雷諾居然親口證實了這支秘密衛隊的存在。而且,他還準備將其派到了盧利安來。

    這讓眾人又驚又喜。

    黑鷹衛隊的到來,對於盧利安來說可謂意義重大。這不但意味著一個强有力的盟軍坐鎮盧利安,遮護後方安全,而且對盧利安軍力的提升,也有幾大的幫助。

    所謂一方水土養一方人,相對富足安寧,使得南方的盧利安人並不好勇鬥狠。這里出了很多的藝術家和大匠師,也出了不少智者和政治人物,偏偏在戰鬥職業方面卻沒什麼產出。

    騎士的荒漠這個名號,不是憑空得來的。

    而一支軍隊從組建到成為一支強軍,需要積累的東西很多。哪怕經過了兩年戰爭,如今的盧利安軍依然極需在戰術,訓練以及指揮官的指揮能力等方面有所提升。雷諾把黑鷹衛隊派來幫助訓練軍隊,正是雪中送炭。

    “這太好了。”阿道夫一擊掌,大笑道。

    不過一轉念,他看了看操場,有些疑惑地道,“你專門來軍營,就是因為這個吧?但我可要先說清楚,這南十字星騎士團可不是……”

    “我知道他們不是你的人,”雷諾凝視著窗外道,“這麼多顯赫家族爭搶這塊蛋糕,卻沒想到被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給贏了。雖然大家並沒有說出口,可如今帝國貴族圈都公認這是一場慘敗……”

    他回過頭來,看著阿道夫:“我很好奇,這個年輕人成立這個騎士團究竟想做什麼。”

    “這個……”阿道夫皺緊了眉頭。

    羅伊組建這個騎士團的目的,他自然清楚。不過,這牽涉到羅伊的身份秘密,他不可能告訴雷諾。

    “不管他想做什麼,”雷諾看出阿道夫的猶豫,說道,“恐怕都不會太容易。”

    “哦?”阿道夫眉頭一挑。

    雷諾道:“這可不是我危言聳聽。大公殿下你應該知道,近四百名榮耀騎士,一千多名公正騎士,還有數十位大光明騎士和一位聖域……這幾乎是將帝國南方的傭兵精華,收刮了一大半啊!”

    說著,他的目光落在了操場上的矮人和精靈戰士身上:“……如果再加上兩個異族聖域,一支矮人重甲戰士和一支精靈游獵者部隊的話,這南十字星騎士團的陣容,只能用豪華到近乎奢侈來形容。”

    他回頭看著阿道夫:“誰看了不眼紅?”

    阿道夫苦笑。

    別說別人,就連以自己和羅伊的關系,並且還收了羅伊三百套天變魔裝,也覺得被這小子拉了這麼多高階騎士走有些心疼。

    就像一棵千年長成,百年結果的果樹。無論是這些傭兵還是矮人和精靈等異族戰士,都救贖大陸南方數十年積累沉澱的精華啊。

    可到最後,全被羅伊給一網打盡了。

    正如雷諾所說,誰看了都得眼紅。別看各大家族表面上都偃旗息鼓,可暗中盯著南十字星騎士團的人,恐怕不在少數。

    “所以,我這次來,其實很想見見這個名叫里奧的年輕人,聽聽他的打算,”雷諾對阿道夫道,“畢竟,先不論他的安全,就單說這些傭兵,未來也都是抵抗魔族的中堅力量,容不得閒置浪費……”

    聽到這裡,阿道夫打斷了雷諾:“浪費不浪費,恐怕不是我們能管的吧?”

    “別這麼劍拔弩張的行不行?”一看阿道夫的模樣,雷諾擺擺手,苦笑道:“我可沒別的意思。”

    “那你是想……”阿道夫問道。

    “我仔細看了惡魔之戰的整個經過,不得不承認,里奧的確是難得一見的人才。個人的天賦不用說了,謀略和判斷力也是一等一的出色。更難得的是,在那樣的情況下,他都敢於挺身而出承擔責任……”

    雷諾一邊說著,一邊提起車廂茶几的茶壺,倒了兩杯茶:“……這樣的人,想來是不可能無所作為的。”

    將一杯茶遞給阿道夫,雷諾端起另一杯,一邊緩緩喝著,一邊道:“況且,陛下已經冊封他為南十字星伯爵,那也就意味著,他正式踏入了貴族行列。未來無論他願意不願意,抗擊魔族都是他應盡的職責……”

    阿道夫點了點頭。

    以他對羅伊的了解,未來魔族戰爭,這小子是肯定不會缺席的。

    當年斐烈帝國入侵,還只是一個小雜役的他就能在危急關頭站出來領著兩千多名波拉貝爾難民逃出生天。後來的美丁城之戰,慕尼城之變,峽灣戰役,加上剛剛過去的深淵之戰,他又哪一次讓人失望過?

    別看他身體單薄,相貌清秀。可要論擔當,論勇氣,論骨頭之硬,找遍帝國也找不出能比得上他的同齡人來。

    有時候阿道夫都在想,為什麼這樣一個優秀的年輕人,卻不是盧利安家族的人。

    這些日子裡,他屢屢提出把索菲婭嫁給羅伊,並不只是跟小輩逗趣開玩笑。那是著實對羅伊喜愛到了極點。私底下阿道夫甚至想過,只要羅伊點頭,他才不管索菲婭怎麼想。就算是綁著,也要把她送進洞房!

    對面,雷諾接著道:“……既然如此,那他就需要一個更大的舞台。當然,我知道你已經宣布南十字星騎士團為盧利安的核心盟軍,皇室未來對他的支持想必也不會少。可坦率的說,你們對他的幫助有限!”

    阿道夫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那你的意思是?”

    “讓里奧加入戰斧騎士團。”雷諾道。

    一聽到這個,阿道夫忍不住就要笑出聲來。都說雷諾是隻老狐狸,果然,狐狸尾巴這就露出來了。

    阿道夫正要說話,卻被雷諾打斷:“你聽我說完……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不過,我沒有借機吞並他們的意思。”

    “哦?”聽到這個,阿道夫挑了挑眉毛。

    “我可以說說我的條件,”雷諾苦笑一聲,說道,“首先,我任命他為騎士團副統領。地位僅次於我。這能夠保證誰也不能命令他。其次,南十字星騎士團依然保持獨立騎士團的地位,只受他的指揮。第三,後勤人事和作戰部署調動等各方面,我都不插手。”

    聽到這些,阿道夫倒是一愣:“那加不加入有什麼區別?”

    “區別有兩個,”雷諾豎起一根手指:“第一,可以讓那些盯著他的人少上三分之二。”

    阿道夫不禁點了點頭。

    這倒是一個切實的好處。要知道,打羅伊手下這些人主意最多的恐怕就是唐納德陣營的人了。如果他們的馬飾和槍旗上加上戰斧騎士團的紋章,那隱藏在暗處的獵食者散掉三分之二並不是雷諾吹噓。

    “第二,”雷諾豎起第二根手指,“我可以幫助他訓練他的人。不至於讓這些人浪費了。他想建功立業也好,想雄霸一方也罷,總不能拉這樣一支連隊列訓練都沒有完成的隊伍跟對手作戰吧?”

    聽到這個,阿道夫眼睛一瞪。不過,一想到這些日子以來訓練的確毫無起色,他就有火也沒法發,只能一臉悻悻。

    “那你圖什麼?”沉默了以下,阿道夫冷眼看著雷諾,“你可別告訴我你就是想當好人。”

    “當然不是,”雷諾微笑著道,“我的好處也有兩個。第一,我是近水樓台,萬一哪天這個年輕人想通了,願意投身我雷諾家族呢?”

    阿道夫撇了撇嘴。這一點,他絲毫也不擔心。

    “第二,我一直都信奉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真要是上了戰場,誰也說不清會遭遇什麼。說不定有一天,戰斧騎士團就需要他伸手拉一把。現在的我,不過是埋下一顆種子而已。”

    他最後端起茶杯:“況且,和這樣一個冉冉上升的帝國新星攀上交情,哪怕沒好處,至少也沒壞處,不是麼?”

    “你倒是算得挺精。”阿道夫道。

    “怎麼樣?”雷諾凝視著阿道夫。

    阿道夫沉吟一下,點了點頭:“我安排你們見見面,不過,能不能說服他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成交!”雷諾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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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xyzsiemens 於 2017-11-19 21:39 編輯

第六卷

第一百一十六章 絕境中的新生王國


    寂靜的房間里裡,光線昏暗。

    明媚的陽光只在厚重的窗簾邊緣,勾勒出一絲金色的線條,就再也不得寸進。這使得巨大的書房顯得有些陰森。

    一如此刻唐納德的臉色。

    “巴諾家族的四個鑄造大師,已經投入了費德勒家族的懷抱,他們是被重金挖走的,這樣一來,帝都的兩個武器店恐怕就經營不下去了……”

    書桌前,一位中年貴族正在一邊翻看手中的文件,一邊向唐納德彙報。

    這樣的彙報,已經持續了整整一個禱時。不過,在中年貴族翻過的厚厚的文件裡,沒有幾個好消息。

    唐納德把手肘支在書桌上,托著下巴,半閉著眼睛。那如同鬼火一般幽冷的目光一動不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旁邊,幾位心腹靜靜地站著,大氣也不敢出。

    所有人都知道,最近一段時間,風向似乎開始變了。唐納德大人的日子,也變得一天比一天不順心。

    先是那個皇位上的傀儡,變得越來越强勢。

    最近的帝國會議,無論是軍事還是民政,愛德華一世都能和大人分庭抗禮。甚至有時候,大家能夠明顯感覺到局勢不在大人的掌控之下。

    這在以往三十年,可是從未出現過的。

    那時候,大人的話才是真正的聖旨。愛德華不過只是一個人形圖章罷了。大人需要他點頭的時候,他就點頭,不需要的時候,他就在他的位子上老實坐著。

    可如今,愛德華卻在會議上發號施令。以往絕不可能被通過更不可能被執行的旨意,現在卻暢通無阻。

    看看那幫保皇派貴族的嘴臉,就知道他們現在有多麼揚眉吐氣。

    然後,現在帝國各地跟大人不同的聲音,也漸漸多了起來。

    尤其是在盧利安深淵之戰過後,那些南方貴族甚至乘空魔船來帝都表達他們的憤怒。他們的馬車每天穿行於王公貴族的府邸,在私下的交談中,在宴會上,在舞會裡,他們大肆指責。

    所有人都把矛頭,對準了大人。

    就像東方那句古老的諺語,怎麼說來著?對了,牆倒眾人推。

    而更糟糕的是,就連如今自己派系內部,各種雜音也多了起來。據大家所知,許多人都在私底下議論老巴諾和沃茨的死,議論斯蒂文森對雷諾的背叛。已經有不少家族開始和其他勢力眉來眼去了。

    而讓人奇怪的是,對這一切,大人卻顯得有些無動於衷。

    該處理的,這些日子大人倒是一直都在處理。可對於外界的那些聲音,他卻如同沒有聽到一般。

    他究竟在想什麼呢?

    寂靜中,中年貴族已經彙報完了上一件事,拿出最後一份文件。

    這是一份被漆封封好的信。信是紅色的羊皮卷。漆封上的印章,是一只狐狸的標記。而在羊皮卷的背面,還以鑲嵌的魔金細絲,構築成了一個微型自毀法陣。一旦被人擅自拆開,這封信就會自動銷毀。

    中年貴族小心翼翼地把文件放在了唐納德的面前,然後退后幾步。

    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旁邊的貴族們都有些微騷動。身為唐納德的心腹,只有他們才明白那狐狸的標記意味著什麼,也只有他們才知道,當這個機構出手,並且以這樣的方式送回來的密信,其中的消息會有多麼驚人。

    寂靜中,唐納德凝視了面前的信很長時間,然號後才拿起來。

    隨著他右手無名指上的綠寶石戒指從信上劃過。魔紋法陣的光絲黯淡了下去。他拿起一把黃金裁紙刀,開啟了漆封。

    展開羊皮卷,唐納德看了一眼,忽然笑了起來。

    眾人都面面相覷。正不明所以,卻見唐納德手一搓,羊皮卷化作千百碎片然後嘭地一聲燃燒起來。

    火光中,唐納德滿是笑容的臉忽明忽暗。

    ####

    在雷諾公爵秘密抵達慕尼城的第二天,一支由兩百人組成的騎士隊伍,用一種分散的方式在慕尼城衛隊的掩護下,進入了慕尼城軍營。

    這是雷諾家族的黑鷹衛隊的一部分。領頭者是雷諾公爵的第三個兒子斯科特。

    斯科特今年四十二歲,六年前踏入聖域。是雷諾公爵四個兒子當中鬥氣天賦最好,也最低調最神秘的一個。他個子不高,體格結實,相貌酷肖雷諾公爵,方正的臉膛上一對眉毛將眼睛壓得很低,性格有些沈默寡言。

    不過,在阿道夫和法諾等人第一眼看到斯科特的時候,所有人對這個男子的印象,就只有一個詞。

    危險!

    在他平靜的神色和那被大氅包裹的身軀裡,似乎隱藏著一桶能讓人聞到狂暴氣息的火藥。讓人不由自主就凝神屏息小心翼翼,生怕擦出一點火花來。

    可在雷諾公爵面前,斯科特卻顯得很溫和。抵達慕尼城的當天下午,他就在雷諾的指令下,領著十幾名黑鷹衛隊高階騎士接手了慕尼城衛隊一個新營的訓練工作。表現得認真專注且極有耐心。

    雖然有些尷尬,但阿道夫和法諾都不得不承認,在帶兵這方面,盧利安和帝國的頂尖騎士團的差距,確實不是一星半點。

    剛見到斯科特和十幾位黑鷹騎士的時候,這個新營的騎士們都有些莫名其妙。他們並不知道為什麼會忽然換教官,更不知道這些看起來渾身都散發著如同鋼鐵一般冰冷味道的騎士是從哪裡來的。

    這讓他們多少有些抵觸情緒。

   這個營都是這次招募的傭兵中挑選出來的,每一個人都有著公正以上的實力,其中好幾個還是榮耀騎士。因此,法諾對這個營非常重視,未來準備著將這個營分配到慕尼城衛隊或巴伐利亞騎士團的長騎士序列中 。

    而當臨時更換教官並且引發了群體性的抵觸情緒後,法諾一度想先停止訓練,等到他們接受了斯科特等人之後再說。

    可是,還沒等法諾改變主意,斯科特就在短短半個禱時之內掌控了局面。而他所做的,只不過讓黑鷹騎士們,示範了一次教科書般的衝鋒破陣。

    當穿著一身灰撲撲毫不起眼的鎧甲的黑鷹騎士,以緊密而整齊的陣形,如同切開奶酪一般從數量超過己方十倍的傭兵騎士隊伍中切過,並且在隨後的幾次回轉穿插中將其徹底粉碎的時候,就連最桀驁的傭兵都沈默了。

    而斯科特顯然並沒有將這一行為當作立威。在示範過後,他跳下了戰馬,走進人群,仔細地為這些傭兵們講解自己剛才所采取的戰術。
    為什麼要保持緊密的陣形,為什麼位於箭頭和兩翼的騎士面臨危險而中央的騎士卻可以什麼都不做,為什麼要刺穿敵人的陣形而不趁著敵人的混亂擴大戰果,為什麼寧可放過一些敵人也要保持隊列的完整……

   這些和傭兵的戰鬥準則截然不同的戰術紀律要求,讓傭兵們恍然大悟 。

    而隨後,斯科特觀察了傭兵們的隊列訓練之後,就直接將原本已經分配好的小隊徹底拆散打亂,重新組合。

    他的眼睛非常毒,幾乎只看一眼,就知道哪些人適合在一起配合。

    果然,在隨後的訓練中,傭兵們的感覺變得舒服和流暢了許多。而這個時候,斯科特讓十幾位黑鷹騎士教官加入了隊列。

    他們有的站在隊列前面,有些則插入隊列中間,位置並不固定。

    可就是這種看起來毫無規律可循的安插,卻使得一盤散沙般的新兵隊列,變得凝實起來。就如同肌肉有了骨頭。

    兩個禱時之後,當黑鷹騎士從隊列中陸續撤出的時候,這個新騎士營的隊列問題,已經得到了解決。

    如果從訓練科目分段指標來看,這個營已經完成了隊列的第一階段訓練。而這也就意味著,基礎打下了,剩下的只是花更多時間來熟悉而已。

    整整一個下午,法諾等盧利安將領們,都在旁邊觀看訓練。

    新兵訓練,尤其是基礎的隊列和戰術紀律訓練,對於這些軍中將領來說是最為枯燥的。可這一次,每一個人都看得如癡如醉。

    同樣的訓練,在斯科特和他手下的這些黑鷹騎士手裏,完全成了一種藝術。無論是對細節的把控,對問題的發現和處理,乃至訓練的節奏張弛,都讓人嘆服。整個訓練過程宛若行雲流水,賞心悅目。

    第一次訓練結束,所有人都毫不懷疑,只要有足夠的時間,斯科特能把任何一支雜牌軍,調教成戰斧騎士團那樣的精銳部隊。

    這就是功力。

    當晚,心悅誠服的阿道夫,為雷諾和斯科特舉行了一場秘密且豐盛的晚宴。宴會上,斯科特提出,希望能早日開始對南十字星騎士團的訓練。不過,在沒有找到羅伊並得到他首肯的情況下,阿道夫也無法隨便應允。

    “他不在這裏?”這顯然出乎了斯科特的意料。

    “是的,”阿道夫有些尷尬,“里奧先生雖然暫時住在這裏,不過,他的行蹤一向神秘莫測,我們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

    斯科特放下手中的刀叉,轉頭看向雷諾。

    對此,雷諾公爵早已經知道了。他端起酒杯淡淡地道:“那就等等好了。”

    ##############

    絕境。

    羅伊站在一座高高的雪峰之上,俯視四周,意氣風發。

    九天過去了。

    在這九天裏,繼征服了三號山的黃金火獅之後,借著獸皇之威的幫助,他一路橫掃,又接連征服了四號到九號山。加上這些山峰為中樞控制的周邊平原峽谷森林河流,領土版圖已然擴大了整整十倍!

    此刻,這個獨屬於自己的王國,就在自己的腳下。

    站在最高的七號山上,羅伊的視線從一號山到九號山,再從左邊的五號山,到右邊的八號山,怎麼看也看不夠。

    “白二!”

    羅伊一聲呼哨,騰空而起。

    白二如同一道閃電般,從天空飛掠而來,將他穩穩接住,旋即發出一聲虎嘯,向懸崖下俯衝而去。

    飛流的瀑布,翻滾的雲氣,撲面而來。

    懸崖上橫生的松枝,大地上連綿的森林還有倒映著日光的河流湖泊,都飛一般地向後退去。

    “呦呼!”

    當白二穿過一條峽谷,順著三號山劃過一道弧線,抵達五號山的時候,興奮中的羅伊大喊一聲,啟動火翼噬靈甲,飛了起來。

    而隨著他的聲音,大地震動起來。

    數不清的魔獸從不同的地方鑽了出來,會飛的騰空而起,不會飛的則彙聚成一道洪流,沿著羅伊的軌跡瘋狂奔馳。

    “巡遊開始了!”

    羅伊哈哈大笑,身體在空中翻了一個滾,俯衝而下。

    一隻衝天而起的黃金火獅迎上了他。

    “金三。”與黃金火獅交錯而過的時候,羅伊拍拍它的頭,身形繼續向下。黃金火獅一振翅,身形在空中一個急轉,咆哮著跟上了他。

    地面上,一群奔騰的雪魔象出現了。足足五十隻體形巨大的雪魔象,在一頭足有二十米高的老公象的率領下,沿著山脊奔跑時,每一步都驚天動地。四周的山林,都在狂風和劇烈的震動中顫抖。

    “象七!”羅伊從老公象的上方掠過,大叫到。

    一聲長鳴,奔馳中的老公象仰起長鼻回應。足有三米長的象牙,在陽光下反射著金屬的光芒。

    很快,更多的魔獸出現了。

    無聲無息在森林中奔馳,速度快得宛若一道黑色閃電的,是六號山的統治者隱匿魔豹。

    速度不快,卻橫衝直撞,每一步都撞翻樹木,撞碎巖石,灰頭土臉的,是四號山的統治者銀甲霸王龍。

    剛剛升上天空,就被羅伊甩了老遠,只能用力揮動翅膀,笨拙可笑遠遠追趕的,是五號山的統治者火翼飛熊。

    而驕傲地翺翔於高高的雲端之上,只能看到一個小點的,是九號山的統治者金眼雷鵬。

    這些魔獸在羅伊的帶領下,飛掠奔走,巡遊著這個由九座山峰組成的,形狀如同一個不規則紡錘的新生國度。

    這是羅伊每天興起就會出現的節目。每每看到成千上萬的魔獸跟隨自己奔馳,他就有一種孩子般的滿足感。

    不過,也有例外的。

    例如八號山的牧蟻毒蜥,就是個異類。

    直到羅伊和魔獸們互相追逐嬉戲玩夠了,落到了三號山綠草如茵的山坡上之後,這慢悠悠的家夥,才搖晃著大肚子和小短腿從草叢裏爬出來,趴在羅伊身旁直喘氣。長長的舌頭左搖右擺。

    可是,看到這相貌醜陋而又姍姍來遲的家夥,羅伊非但沒有生氣,反倒抓著牠的頭笑瞇瞇地一陣揉捏。

    要知道,在新近臣服的這些九階魔獸中,這傢伙可是個寶貝。

    牧蟻毒蜥是一種巨型蜥蜴。牠體長超過六米,高度也超過了兩米,看起來比一頭地行龍也小不了多少。

    這種魔獸極其罕見。其數量之少,甚至早在神賜大陸時期,人類學者們就一度以為已經滅絕了。而最終之戰過後,幾乎所有關於魔獸的著作對其都鮮有記載。偶爾有那麼一兩本提一句,也必定是滅絕的標註。

    而且,牧蟻毒蜥的戰鬥力也並不高。牠們全身上下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牠那近乎刀槍不入的鱗片和噴射的劇毒酸液。如果是單獨作戰的話,連七階魔獸都打不過。一隻普通金翅虎就能要了牠的命。

    可牧蟻毒蜥卻有一項特殊的能力,而這個能力,使得牠從普通的七階魔獸,一躍成為九階巔峰的存在。

    那就是操控噬金蟻。

    噬金蟻是一種讓人聞之色變的可怕螞蟻。

    牠們的個頭足有拇指那麼大,通體黑色,背上長著薄翼,可以短距離飛行且速度極快。而牠們的天賦是吞噬金屬。那鋒利的口器,能夠分泌酸液腐蝕包括寒鐵在內的任何金屬並將其咬碎吞噬。

    吞噬金屬越多,噬金蟻的身體就會變得越來越堅固,同時身體的顏色也會出現一條條的金色紋路。一條金色紋路代表噬金蟻提升一級。一隻渾身都是金色的九級噬金蟻,身體簡直堅不可摧。

    憑借速度,防禦力和鋒利的口器,九級噬金蟻就算對陣六階魔獸也不落下風。戰鬥中,高速飛射的牠們,常常能直接洞穿對方的頭顱。

    一隻噬金蟻就如此可怕,一窩噬金蟻呢?

    那簡直就是噩夢。

    沒有任何人願意品嘗被成千上萬的噬金蟻圍攻的滋味。在人類的記載中,曾經有一支人數超過三百人,馬車駱駝連綿近一公里的商隊,就因為不小心招惹上了噬金蟻而在短短半個禱時之內全軍覆滅。

    不但人,馬,駱駝盡成枯骨,就連運貨的馬車和貨箱,也在高速飛射的噬金蟻撞擊下變成一堆堆碎片。

    在已知的食人蟻當中,噬金蟻的兇險可怕程度,高居第一。

    不過,牧蟻毒蜥卻是噬金蟻的克星。

    這種巨型毒蜥蜴的毒液是噬金蟻最迷戀的食物。通過吸食毒液,噬金蟻能夠淬煉掉金屬中的雜質,使得身體更堅硬,壽命也更長。

    而同時,牧蟻毒蜥體內的毒囊,也是本體脆弱的蟻后的安樂窩。在牧蟻毒蜥的身體裏,蟻后不但可以跟隨它四處遊走,尋找成長提升所需的珍貴靈液,而且牧蟻毒蜥堅固的鱗甲也是天然的保護。

    因此,小時候的牧蟻毒蜥很容易夭折。可一旦遇見噬金蟻後,牠就能搖身一變,成為九階魔獸中的頂尖存在。

    別的不說,就單說在羅伊收服的這些魔獸當中,除了金眼雷鵬之外,其他的魔獸對這只牧蟻毒蜥都保持著敬畏。

    尤其是那隻銀甲霸王龍,簡直是俯首貼耳。要知道,在噬金蟻的食物單上,一身威風凜凜銀甲的牠,可是排名前列的美食。

    因此,當羅伊收服這只牧蟻毒蜥的時候,哪怕他已經擁有了星王這樣的比蒙巨獸,心情也不禁有些激動。要知道,在特定的情況下,這只牧蟻毒蜥的作用和價值可一點也不必比蒙巨獸小。

    放開搖頭晃腦的牧蟻毒蜥,羅伊舉頭眺望。

    山坡下,數以千計的骷髏士兵,正在不知疲倦地奔走工作。

    農田,水渠,簡陋的道路和蓄水池,正緩慢而堅決地鋪展開來,目前已經完全囊括了三號山,正在向四號山進發。

    而在一號山和二號山的範圍內,更高的城牆,更堅固的防禦工事,也在向著一座要塞的模樣進化。它們的存在,讓這片荒山野嶺變成了一個有生氣的王國。

    有時候羅伊會想,如果有一天人類真的戰敗了,整個艾瓦隆大陸都再沒有了人類的立錐之地。那麼,在種族消失於這個世界之前,自己或許可以帶著身邊的人來到這裏,過一段最後的時光。

    所以,羅伊決定一直修下去。簡陋一點就簡陋一點,慢一點也沒關系,反正身為亡靈法師,最不缺的就是骷髏兵。尤其是永久性的骷髏兵,雖然召喚的時候需要更多的魔力,可除非魂星能量耗盡,否則祂們就會一直工作。

    這九天來,羅伊只要一有時間就施展召喚術,又陸續招出了兩千多個永久性的骷髏兵來。加上一些用於作戰的骷髏精兵,骷髏弓箭手,死亡騎士和骷髏統領,總數已經超過了五千個,儼然是一支軍隊。

    原本羅伊還可以再占下更多的山峰,不過,在探查了十號及其後面的幾個山頭之後,他選擇了暫時放棄。

    因為他發現,如果說這九座處於絕境邊緣的山峰,是一座座混亂而分散的城邦的話,那麼十號山之後的那一片區域,就是一個類似於公國的存在了。

    統治著那片區域的,是一隻十級的魔獸。

    羅伊並沒有於這隻魔獸打照面,而是直接退了回來。他知道,這個層次的魔獸,並不是靠著如今這種程度的獸皇威壓就能夠征服的。

    羅伊估計,隔著幾個山頭和對方還能保持安全距離,而一旦奪下十號山,就等於站到了對方的家門口。一場大戰是免不了的。對於現在的自己來說,在消化完目前的領地之前,貿然開戰並不是最優的選擇。

    拔了一根苦丁草含在嘴裏,羅伊在山坡上坐了下來,調息片刻之後,開始日常的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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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一對四的訓練


  無論是魔法還是鬥氣,源力的儲備永遠是排在第一位的。這一點,羅伊從來都沒有懈怠過。

  從十六歲才開始正式修煉,他落後別人已經太多了。

  隨著羅伊的感知無邊無際地蔓延開來,很快,絕境中的天地靈力就開始波動起來。就如同被地震引發的海浪,一開始還只是細碎的小波浪,到後來,就越來越猛烈,最終形成海嘯一般,鋪天蓋地而來。

  而識海中,裁決主靈化作的漩渦,也自然浮現。

  和往常一樣,滔天巨浪都被漩渦阻擋吸收,而剩下的一小部分,則在衝擊磨礪著羅伊的精神力之後,化作滴滴魔力,匯入識海。

  在羅伊冥想的同時,一道七彩的巨龍身影,也在他的頭頂若隱若現。

  那是傳奇惡龍巴斯塔德。當羅伊引發靈力潮的時候,也是經歷了漫長沉睡的牠補充靈力,大快朵頤的時候。

  數千年來,巴斯塔德通常只在引領候選人的時候出現。而每一次出現,都會消耗大量的能量,過後就陷入沉寂。

  如今,經過一段時間的滋養,牠已經完全復甦了。

  而巴斯塔德的甦醒,也帶給羅伊一個意想不到的好處。那就是如今羅伊的身上竟隱隱有一絲龍的氣息。哪怕不釋放獸皇的威壓,普通七階以下的魔獸看到羅伊的時候,都會本能地流露出敬畏和恐懼。

  隨著冥想的深入,羅伊的神識進入了裁決的世界。

  幾乎是在羅伊出現的同時,劍靈,斧靈,盾靈和弓靈的身影,也浮現在他的旁邊。

  最近一段時間,羅伊的訓練強度又提升了。

  當時深淵一戰,他在班克薩爾的追殺下,用盡了所有的手段,依然被逼得山窮水盡,最後靠著劍靈和弓靈的附身出手才勉強逃出生天。

  而這樣的遭遇,也使得事後四位器靈都為之後怕。並且一致認為,需要對羅伊進行更嚴格的特訓。

  特訓的內容,就是面對面的搏殺。

  不是一對一,而是一對四!

  對羅伊來說這簡直是要了命了。

  雖然他到現在還不知道劍靈,斧靈,弓靈和盾靈在三百年前的真實身份。但毫無疑問,在四種不同武器的領域中,他們都是最頂尖的宗師級的存在。

  一對一,羅伊尚且死得難看,更何況一對四?

  不過,在下定了決心的四位器靈面前,羅伊的抗議和申訴直接就被無視了。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主動積極一點,四位器靈下手還輕一點,若是消極對抗,那就別怪大夥兒心狠手辣了。

  要知道,這裡可是可以反反覆復無數次讓你品嘗死亡滋味的裁決世界。哪怕羅伊早已經在這裡死了一次又一次,他依然不想品嘗那種該死的滋味。而想要少死幾次,唯一的辦法,就是竭力抵抗。

  因此,此刻一看幾位器靈,羅伊就知道又一次的磨難開始了。

  「準備好了嗎?」劍靈微笑著問道。

  羅伊環顧四周,看著笑盈盈的弓靈,一臉兇惡瞪著自己的斧靈,還有嘴角勾著一絲壞笑的盾靈,不禁嘆了一口氣。

  「準備好了。」羅伊手一翻,裁決之劍就已經亮了出來。

  啪!

  就如同鞭子抽在空氣中,一聲清脆的爆響,劍靈和羅伊的身體同時原地消失,再出現的時候,已經碰撞到了一起。

  刷刷刷,頃刻之間,兩人就已經互相攻出三劍。劍光在空中宛若閃電一般,碰撞中爆濺出點點火花。從地面看上去,兩人的動作簡直一模一樣,出劍的速度,角度,包括身體的扭轉移動,宛若鏡子映照一般。

  不過,劍靈的速度終究還是要快那麼一線。三劍過後,劍靈身形一轉,貼近羅伊的同時,長劍如同靈蛇一般自腋下反透而出,直奔羅伊的咽喉。

  間不容髮之際,羅伊一仰頭,身體一個倒翻,忽然間消失了。

  「漂亮。」

  還沒有出手的弓靈等人,都不禁一聲喝彩。

  他們看得很清楚,羅伊雖然在空中翻滾,處於頭上腳下的狀態,可偏在這時候,他卻別出心裁地使出了浮空步。

  這一踩,使得他的身體,陡然向下沉了兩米,躲開劍靈一劍的同時,也占據了反攻的極佳位置。

  果然,下一秒,羅伊身形在空中一閃,已經施展出輕風步,如同燕子一般迴旋到了劍靈的身後,反手就是一劍。

  白駒過隙!

  這一劍,快如閃電,將劍法的精髓發揮得淋漓盡致。

  不過,就在羅伊的劍鋒眼看就要洞穿劍靈後背的時候,盾靈動了。只見他身形一閃,已然出現在劍靈和羅伊之間,手中一面黑漆漆地盾牌,擋住了羅伊的劍鋒。

  該死!

  羅伊手中長劍一收,身形一個倒翻,如同一隻鷂子般倒射了出去。

  而幾乎就在他飛射而出的同時,三支呈品字形的羽箭,已經從左側飛射而至。同時,右側一把巨斧掃出一道月牙形的光芒,橫斬過來。

  這三箭一斧,都陰險到了極點。如果羅伊的反應稍微慢上那麼半秒,恐怕都已經「喪命」了。

  「咦?」

  合擊落空,器靈們都有些詫異。弓靈笑道:「學聰明了呀!」

  「被你們一天虐幾十遍還學不聰明,當我是傻子嗎?」羅伊心裡暗罵,嘴上也不答話,身形連續閃動。

  果然,這邊弓靈在說話,另一邊,在盾靈掩護下悠悠然轉身過來的劍靈,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貼了上來。如果羅伊分心和弓靈搭話,恐怕就被一劍穿心了。

  可即便如此,劍靈也是如影隨形,手中長劍如同毒蛇一般,招招不離羅伊的要害。而與此同時,盾靈,弓靈和斧靈也從四面圍了上來。

  一旦被形成合圍,十個自己也是死。

  羅伊眼見連續閃動依然無法擺脫劍靈的糾纏,手中長劍刷刷拼了兩招之後,陡然化作一面盾牌,硬扛下了劍靈一招直劈。在當的一聲巨響中,他身形借力倒飛而出,同時左手一張,釋放出一個五級魔法。

  冰藤術。

  只見地面上,一縷縷冰晶憑空浮現,迅速糾結成三條藤蔓,纏向斧靈的雙腿。

  羅伊並不指望這個低級魔法能夠阻擋斧靈多久,他只需要斧靈的腳步能停止那麼一瞬,就能在合圍之勢中,破開一個缺口。

  不過,就在冰藤術剛剛升起的一刻,一支羽箭已經早有準備般飛射而來,將冰晶撞了個粉碎。

  「我也學聰明了喲。」弓靈咯咯笑著,手中不停,箭如連珠。

  砰砰砰!

  三支箭,一離開弓弦,就化作三隻火鳳凰,帶著無比熾烈的火焰向羅伊撞來。

  羅伊一聲苦笑,釋放領域。

  砰的一聲,當器靈們的攻擊接踵而至的一瞬間,他的身形驟然消散,再出現的時候,已經到了包圍圈之外。

  這是憑藉小白的化形分身,來了一次移形換影。

  「又是這招。」斧靈一斧落空,冷笑道,「我看你的領域還能堅持多久。」

  羅伊的領域能夠化形,並且能和化形的分身進行位置互換,這一點是器靈們都清楚的秘密。在之前的對練中,這小子就多次憑藉這種方式,逃脫他們的圍殺。

  不過,領域終究需要源力的支撐。

  分身的每一次崩潰,都意味著領域的崩潰,對羅伊的消耗極大。同樣的招術,他最多用上三次,就已經到極限了。

  因此,器靈們不但不著急,相反,還有些失望。

  要知道,利用分身逃脫已經是羅伊壓箱子的底牌之一了。不到迫不得已是不會用出來的。而沒想到,這一場才開始,羅伊就已經用了這一招,堅持的時間還沒有之前的幾次長。

  器靈們並不在乎羅伊用什麼手段。

  真正的生死搏殺,都是無所不用其極的。只要有效,哪怕是一些上不得臺面的下三濫手段他們也不在乎。

  況且羅伊原本也和其他人不同。

  他天生機智百變,魔武雙修,所學又極盡繁雜,再加上手中的裁決,注定了他的戰鬥方式千變萬化,匪夷所思。

  有時候,器靈們都在懷疑,自己究竟培養出了一個怎樣可怕的妖孽來。哪怕身為羅伊的教導者,許多武技都是他們親自傳授的,但和羅伊交手的時候他們還是感覺如同面對一個巨大的謎團。

  你永遠不知道下一秒出現在你面前的究竟是什麼。

  而這種毫無規律,不可捉摸的變化,正是羅伊最可怕的地方,也是他獨樹一幟的戰鬥風格。

  之所以採用圍攻的方式對他進行特訓,器靈們就是想用壓力,磨礪羅伊,讓他將自己的長處發揮到極致。

  在之前的訓練中,羅伊表現得還不錯,堅持的時間也越來越長。可這一次,戰鬥才開始他就被逼得用出了移形換影,這讓幾位器靈都有些不滿意。

  冷哼一聲之後,四位器靈身形一閃,已然如同煙花般爆散開來,如同一張大網般向著羅伊罩去。

  劍靈速度最快,人和劍合而為一,宛若一道筆直的閃電。

  在他的左側,是以弧線迂迴的盾靈。手中黑盾化作的千百幻影,組成了一堵巨大的牆,不但封住了羅伊的攻擊路線,同時也堵住了他的去路。

  斧靈在劍靈的右側。

  他的速度稍微慢一些,但仔細觀察就能發現,那一雙短腿不緊不慢踩著的節奏,正和劍靈相呼應。劍靈一擊之後,他的巨斧也會接踵而至,那一道巨大的半月形斧光,不會給羅伊留下一絲反應的機會。

  不過,最快的卻是弓靈。

  衣袂飄飄的她,宛若仙子一般自劍靈等人的身後升起。隨著拂過的清風,她的身形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同時,手中綠色長弓將連珠般的箭矢,從不同的角度方向射出,封死了羅伊前後的每一寸空間。

  按照正常的戰術,這時候的羅伊應該選擇後退。

  他好不容易才從器靈們的圍攻之中脫身而出,自然不可能再重蹈覆轍。而拉開距離的話,也能讓器靈們的陣形不那麼緊密,從而尋找到各個擊破的機會。就算沒有機會,至少也能多拖延一點時間。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就在四位器靈飛撲而上的時候,羅伊卻不退反進。

  只見他身形一閃,竟然迎著劍靈衝了上去。

  「莽撞!」劍靈的眼中閃過一絲責備。生死搏殺,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刀尖上跳舞。越是激烈,就越需要冷靜。

  搏命劍法不僅僅是一套劍法,還是和死神跳舞的經驗和技巧。

  如果換做別人被逼出了壓箱底的手段,或許會有些惱羞成怒,進而頭腦發熱。可放在羅伊的身上卻絕不應該。他不趁著跳出包圍圈的機會迅速拉開距離,反倒熱血上頭直接衝過來,這不是昏了頭嗎?

  惱怒中,劍靈眼中閃過一道寒光,手上長劍猛然一振,使出了拼命三式之一的魚死網破。

  只見劍靈完全放棄了自身的防禦,長劍化作數十道弧光,組成了一張劍網,向羅伊籠罩而去。那交錯的鋒芒凌厲無匹,發出細微而尖銳地風嘯聲。別說身處其間,就算只是遠遠看著,也讓人不寒而慄。

  這種拼命的招式,通常來說都是被逼上絕路的人才會使用,為的就是寄望於能夠在絕境中求得一線生機。而這一次,處於優勢的劍靈卻反其道而行之,原因很簡單——他需要給羅伊一個深刻的教訓。

  當你魯莽衝動的時候,你的對手可能會比你更瘋狂。

  當你以為對手占盡優勢,不願意和你拼命的時候,你的對手同樣可能出乎你的意料。

  毫無疑問,這一招魚死網破並不是最適合當前態勢的,更不是對劍靈最有利的。可是,這卻是對羅伊最致命的!

  就像一個人獨鬥三五個壯漢,原本就雙拳難敵四手,而對方還偏偏豁出一個來捨命抱住你,任憑你拳打腳踢也不鬆手,那你的下場可想而知。

  果然,一見到劍靈這一劍,迎面而上的羅伊明顯楞了一下,腳下也有一絲遲疑。

  不過,殺勢已成,他的遲疑非但無法改變局勢,反倒讓他的處境更加危險。這讓劍靈愈加不悅,手上攻勢更凌厲三分。而身旁,早已經明白劍靈意思的盾靈和斧靈,不失時機地夾擊而至,痛下殺手。

  石火電光間,劍光已經到了羅伊的面前。

  眼看羅伊就要在四人的圍殺之下粉碎,忽然,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羅伊竟然又消失了。

  和第一次一樣,羅伊再一次用出了移形換影。只不過這一回,他出現的位置,卻是弓靈的身後。

  「不好!」

  劍靈,斧靈和盾靈同時回頭,瞳孔陡然收縮。

  「上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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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一百一十八章 鬥氣爆震


  顯然,羅伊第一次移形換影並不是失誤,而是故意的。他用這種方式,讓所有人都放棄了對他的警惕,同時拉開了四個人原本緊密的陣形。

  在這第二次的圍攻中,劍靈衝在了最前面,因為惱怒,他的速度比往常更快了那麼一絲。而為了跟上他,位於兩翼的盾靈和斧靈,也不得不加快自己的步伐。這就使得,他們和弓靈的距離被迅速拉開。

  原本這並不是什麼問題。

  在四人戰陣中,遠程攻擊者留在後面,遠遠的牽制對手,是非常常見的戰術。更何況,這位遠程攻擊者是弓靈。

  懸浮在空中的她,是這片土地的控制者。

  憑藉手中的長弓,別說一個大光明騎士,就算是幾十幾百個大光明騎士,她也能控制得死死的。她的羽箭會出現在戰鬥區域的任何一個角落。如果她不想讓人移動的話,那這個人連一步也動不了。

  可是,她的對手是羅伊。

  這小子憑藉領域的移形換影,能夠突破任何封鎖。當弓靈和劍靈等人的距離被拉開之後,她就成為了獵物。

  劍靈等人的視野中,只見羅伊自弓靈身後憑空浮現,手中長劍宛若一條毒蛇,直奔弓靈的背心。

  在不適合近身搏殺的遠程戰鬥職業者當中,精靈或許是唯一的例外了。

  她們天生優秀的敏捷和速度,使得她們不但擅長弓箭,也擅長彎刀和匕首。在最優秀的雙刀遊獵者大師中有超過一半都是精靈族。甚至一些精靈弓箭遊獵者隱藏的雙刀實力,遠比弓箭更高。

  而身為精靈中的頂級存在,弓靈的近身格鬥能力或許比不上劍靈,但對付大部分的人已經足夠了。

  感受到劍風,弓靈一聲冷哼,毫不猶豫地放棄了手中的長弓,身形一轉的同時,已經抽出了腰間的匕首。

  一團銀色的光芒,自弓靈身前亮了起來。兩把匕首就如同兩個飛舞交錯的小妖靈一般,將她渾身上下保護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面對羅伊,弓靈明智地選擇了防禦。

  她並不需要用匕首和羅伊一較高下,她只需要防住這次偷襲,自然有飛速趕來的劍靈他們來收拾他。

  石火電光間,羅伊的長劍已然和弓靈的匕首碰撞在了一起,爆發出一陣急促的金鐵交鳴聲。雙方在一瞬間當中交換了足有數十招。羅伊的劍快,弓靈的匕首更快,無論長劍如何變化,都始終將其格擋在外圈。

  看起來,羅伊的這次偷襲要無功而返了。

  不過,就在這時候,劍靈的瞳孔卻陡然收縮。

  在羅伊刺向弓靈的劍鋒上,他察覺到了一絲忽然出現的急促而細微地顫動。這種震顫,在常人眼裡或許微不足道,可在劍靈的感知中,卻如同一道驚雷。

  「鬥氣爆震!」

  驚呼聲中,只見羅伊的戰環陡然化作一團流光流向劍鋒,劍芒暴漲。

  原本還能夠與其勢均力敵的匕首光芒,在劍芒勢如破竹地突破下潰不成軍。銀色的光團頃刻間,就已經洞開一個缺口。

  而下一秒,羅伊的長劍已然刺入了弓靈的咽喉。

  弓靈驚訝地睜大了雙眼,身體化作無數星光消散。當她再出現的時候,已經退出了戰團,站在了遠處的小山坡上。可直到這個時候,看她的神情,似乎都還沒想明白羅伊是怎麼做到的。

  「好小子!」劍靈欣喜地道。

  鬥氣爆震,是當初劍靈在深淵中附身羅伊時使用過的一種鬥氣運行技巧。

  當時,羅伊的鬥氣已經枯竭到了近乎山窮水盡的地步,可在那樣的情況下,劍靈一附身,卻無中生有地催生出鬥氣,一劍逼得班克薩爾手忙腳亂。

  這其中的訣竅,就是鬥氣爆震。

  通過源力運轉時的爆震,能夠使得功法運轉周天速度更快,相同源力下轉化的鬥氣也更多更活躍。更重要的是,源力爆震產生的爆發力遠比平常運轉高出好幾倍。

  如果再輔以戰環的九種運用技巧,威力就是成倍增加。而在激烈的戰鬥中,這就意味著瞬間產生的壓倒性優勢。

  不過,鬥氣爆震極難掌握,即便是劍靈自己,當初也花了好些年才學會。

  而讓他們沒想到的是,離開深淵這才沒多久,羅伊這小子居然不聲不響地就已經將這種技巧掌握了!

  讚許聲中,劍靈的腳步卻沒有絲毫停頓。眨眼間,他就已經逼近到了羅伊的面前。

  而就在這時候,忽然,劍靈身後一聲巨大的爆響。在他和斧靈,盾靈之間的區域,一團魔法的光芒陡然閃亮。

  兩隻火龍和三頭焰虎自虛空中飛撲而出,分別撞上了斧靈和盾靈。

  七級魔法,火龍焰虎!

  在這個魔法中,羅伊運用混合魔法的手法,加入了水元素。而兩種元素的劇烈衝突,使得魔法的威力提升了整整一個臺階。如果按照普通魔法師對魔法威力的計算來看的話,已經接近九級魔法了。

  誰也不知道羅伊這小子是什麼時候把這個魔法埋伏下的。這大家都知道,這意味著從一開始,自己就落入了他的算計。

  而且是連環算計!

  怒吼聲中,斧靈和盾靈都揮動武器,抗衡火龍焰虎的攻擊。

  「是輪到我了嗎?」劍靈長劍如同閃電一般刺向羅伊。

  既然羅伊選擇用魔法阻擋斧靈和盾靈,那自然,他的下一個目標就是自己了。劍靈很想看看,他將自己隔離出來,又會使出怎樣的招式。

  噹噹噹噹……兩把長劍從空中宛若兩條黑龍,瘋狂碰撞。

  在劍靈凌厲的攻勢下,羅伊一邊飛退,一邊拆招。長劍在疾速翻滾間反射著破碎的陽光,迷離而驚艷。

  而隨著兩人的交手,一道又一道血口,從他們的身上迸裂開來。只是,這些傷口都往往是剛剛出現,就在他們身體的扭動和肌肉的收縮中停止了擴大。相同的搏命身法,使得他們彼此都很難對對方一擊致命。

  「這小子的成長速度簡直太可怕了!」退出戰團的弓靈目光緊緊地鎖定在羅伊的身上,又是緊張,又是欣慰。

  劍靈的劍術造詣有多高,沒人比她更清楚了。

  哪怕為了配合對羅伊的訓練,大家都把實力控制在大光明二星騎士的水平,可以劍靈的劍法造詣,越級殺一個初級聖域還是輕鬆有餘。

  可如今,羅伊卻已經能夠和劍靈在如此激烈的較量中勢均力敵,互有攻守了。

  戰團中,兩人的交鋒越來越激烈。

  從弓靈的角度看過去,就只看見兩道幻影在空中閃爍。密集的劍光交織成一道叮噹作響的光網,讓人眼花繚亂。

  不過,劍靈畢竟是老師,很快,勝負就已經初現端倪了。

  在劍靈的壓制下,羅伊的劍招開始變得有些跟不上節奏,劍光也被壓縮成了一小團。就如同狂風中的燭火,搖搖欲墜。

  「可惜。」弓靈搖了搖頭。

  在這種激烈的近身搏殺當中,一旦被壓制住了,是很難翻身的。

  果然,在接連幾個變招逼迫羅伊再度後退之後,劍靈一聲長嘯,手中長劍劍芒暴漲,宛若九天飛落的瀑布一般罩向羅伊。

  勝勢已成,這是劍靈最後的攻擊。

  不過,就在羅伊的劍光眼看已經被壓縮成了一點的時候,忽然,弓靈驚訝地發現,他的嘴角卻勾起了一絲笑容。

  只見他身上的十六個戰環忽然變成了金色。同時,如同爆竹一般的爆響聲也再度自他的身上響起。

  「金色源力!」

  不光是弓靈,就連剛剛突破魔法封鎖的斧靈和盾靈,都同時失聲驚呼。

  誰也沒想到,羅伊竟然是示弱誘敵。更沒有想到,這傢伙竟然將諾伊奧坦斯魔法塔得到的金色源力,和鬥氣爆震結合在了一起。

  這種金色源力的強大,器靈們可是親眼見過的。其不但對鬥氣運行速度有極大提升,更擁有極高的天地能量契合度,以其釋放魔法,能吸附大量的天地能量,威力倍增。

  當初在深淵中,就連班克薩爾這種足以和高階聖域對抗的十二級惡魔,在猝不及防之下都吃了大虧。

  可以說,在瞬間爆發力方面,這種金色源力的功效還遠遠在鬥氣爆震之上。

  而如今,羅伊竟然將鬥氣爆震和金色源力結合起來用在了戰環中。當那戰環變成金色的時候,哪怕只是遠遠看著,都能感受到其中蘊藏的恐怖力量。

  轟!

  石火電光間,羅伊被壓制成一點的劍光陡然爆發。

  這一爆,就如同被點燃的火藥桶一般。哪怕劍靈竭力壓制,依然被衝得七零八落。而不等劍靈反應過來,形成反擊之勢的羅伊長劍已經如同一道閃電般刺向他的胸膛。

  劍靈豎起長劍,試圖用劍身擋住羅伊的劍鋒,同時身體古怪地一扭,向左橫移,以避開要害。

  可是,眼看兩劍就要相交的時候,忽然,羅伊的手腕一翻,長劍陡然變成了戰斧,而一劍直刺,也變成了下劈。

  原本就已經失去了先手,到這個時候,劍靈再想變招已經無能為力了。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戰斧順著自己長劍的邊緣劈下來,劈斷了自己的手臂,然後從脖子和肩膀的結合部,劈進自己的胸膛。

  一團星光爆開。

  劍靈「陣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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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一百一十九章 破


  當劍靈帶著一臉震驚,浮現在弓靈身旁的時候,戰團中,羅伊已經和斧靈盾靈交手了。

  嗖嗖嗖……面對疾撲而至的兩位器靈,羅伊騰空而起,身形向後飄飛的同時,手中戰斧已經化作長弓,箭如連珠。

  一支支離弦的羽箭,在空中形成了一道瀑布。

  轟!

  一聲巨響。

  飛射的箭流,在逼近斧靈和盾靈的時候,陡然化作了一顆顆燃燒的流星。摩擦空氣所產生的爆響,就宛若一聲驚雷。

  「哼!」盾靈冷哼一聲,黑盾化作一道巨大的閘門,擋在了自己和斧靈的身前。

  盾戰士從來都是弓箭手的天敵。更何況盾靈這樣的盾術大師。在正面對決的情況下,別說羅伊,就算是弓靈也很難單純憑藉箭術就突破他的防禦。

  因此,在盾靈看來,羅伊用弓箭對付自己簡直就是對自己的羞辱。

  果然,隨著巨閘盾的出現,兇猛的箭流直接被阻斷了。

  一時間,只見巨盾上火星飛濺,轟鳴聲不絕於耳。可巨大的黑閘卻宛若山岳一般,巍然不動。

  不過,就在這時候,一旁的劍靈和弓靈,卻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只有他們才看見,就在盾靈以盾牌阻擋箭雨的那一瞬間,羅伊已經踩著光陰步,從原地消失了。

  精靈族的絕學,箭術從來都只占一半。

  另一半,是步伐!

  甚至在精靈一族的傳承中,步伐比箭術更為重要。失去了敏捷的精靈,也就失去了自身最大的優勢。

  而羅伊,顯然深得精髓。

  利用光陰步,他在斧靈和盾靈的面前,偷掉了一秒鐘。這也就意味著,盾靈抵擋的箭雨是他一秒鐘之前射出來的。

  而這一刻的,羅伊的身影,已然出現在了盾靈的身後。

  第三次移形換影!

  噗!長弓化作長劍,洞穿了盾靈的背心。

  三殺!

  化作星光消散的盾靈,浮現在劍靈和弓靈的身邊。三人面面相覷,一時間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從這種訓練開始,他們就知道,每一次羅伊都在成長。

  這小子的天賦太可怕了。可怕以器靈們見過無數天才的眼界,也很難把握他的成長速度。

  可是,大夥兒還是沒想到,這小子居然在不知不覺之間已經成長到了這個地步。此刻站在場邊回憶之前的戰鬥,他們才發現,羅伊對不同武技和魔法的融會貫通,已經有了一種行雲流水的感覺。

  無論是節奏的掌握,誘敵,變化還是關鍵時刻的致命一擊,都在他牢牢地掌控之下。從戰鬥開始到現在,大夥兒竟然在不知不覺之間一直被他牽著鼻子走。

  現在,面對最後一個對手,他又能給大家一個怎樣的驚喜呢?

  戰場中央,羅伊和斧靈遙遙相對。

  斧靈豹子般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神情也變得有些凝重。羅伊的變化,讓他明白自己需要認真對付了。

  而羅伊,則微微喘息著。

  沒有人知道,為了今天這一戰,他準備了多久。

  雖然把實力都壓制在大光明二星的等級,可是四位器靈的戰鬥力,遠比四個初級聖域更可怕。在之前的戰鬥中,他感受到的,不僅僅是死亡的滋味,更是一種如同面對無法逾越的大山一般的絕望。

  這不僅讓人沮喪,更讓人憤怒。

  不過,對於這些,羅伊從來都沒有提起過。他只是把這些都壓在心底,腦海中縈繞的只有一個念頭。

  那就是贏一次!

  哪怕一次也好!

  而如今,距離這個目標,似乎只有一步之遙了!

  不過,雖然連續擊殺了弓靈,劍靈和盾靈,但羅伊自己清楚,這並不輕鬆。三次看似簡單的攻擊,實則每一步都經過了精心計算,而且已經將自己的能力運用到了極致。

  三次移形換影,已經是如今自己領域所能承受的最大限度,而金色源力的使用,也使得自己的源力降低到了一個危險的程度。

  可以說,現在的自己,比當初面對班克薩爾的時候好不了多少。

  不過,這也是自己所需要的。

  面對斧靈,羅伊的嘴角勾起了一絲微笑。喘息中,一點光芒,頑強地自他疲倦的身體中浮現出來。

  「領域?」

  這一幕,讓劍靈等人都有些驚訝。

  他們可以肯定,在三次移形換影,加上金色源力的使用之後,羅伊如今的源力已經很低了。按理來說,別說開啟領域,就算是高階的戰技或魔法運用都很勉強。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還開啟領域做什麼?

  難道?

  震驚中,眾人只見羅伊的領域忽明忽暗,忽大忽小。就如同風中燭火一般,搖搖欲墜。

  而這個時候,羅伊閉上了眼睛。

  「這是……」弓靈腦中靈光一閃,叫道,「戰鬥冥想術!」

  眾人也都反應了過來。

  戰鬥冥想術是奧斯汀傳授給羅伊的一種特殊的冥想術。一般的冥想術,必須在保持安靜和專注的情況下進行冥想,容不得絲毫的干擾分心。而戰鬥冥想術,卻能夠在戰鬥中進入冥想狀態。

  進入冥想狀態之後的戰鬥者,不但能夠一邊戰鬥一邊吸收靈力,而且還會進入一種空明的狀態,整個人宛若融入了天地靈力中一般,天人合一,不但冥想效率極高,戰鬥力也會得到很大的提升。

  當初在最終戰場長達半年的修煉中,羅伊每天揮舞鐵錘鍛打黑寒鐵髓,除了打熬筋骨之外,最主要的就是修煉這種冥想術。在進入戰鬥冥想術狀態後,他的鍛打效率直線提升,堅持時間也更長。

  而此刻,他進入戰鬥冥想狀態,顯然是藉此恢復源力。更重要的是,他的戰鬥力不但不會下降,還會有所提升!

  果然,當羅伊的眼睛再睜開的時候,器靈們立刻感受到無盡的靈力從四面八方湧來。

  這些濃郁的靈力,以羅伊為中心,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羅伊的氣息,以讓人能夠明顯感受的速度在提升著。尤其是他胸口聚魔星法陣所在的位置,甚至形成了一團靈霧。而他的領域,也漸漸變得穩定下來。

  「不能等下去了!」

  眾人下意識地把目光投向了斧靈。

  斧靈一聲低吼,屈膝在地面猛地一蹬,身體如同彈丸般彈射而出,凌空一斧劈向羅伊。

  月落星沉!

  一時間,只見無數的星光,自空中飛落,同時,半月形的斧光,如同一把巨大的閘刀,飛落而下。

  斧靈不動則已,一動就是全力一擊。

  面對斧靈的攻擊,羅伊就如同面對一座壓下來的大山。那落下的星光,有著極其強大的束縛力和壓制力,幾乎籠罩了方圓二十米內的每一寸空間。而那半月形的斧光,更是兼有沉重和靈動。

  斧靈是羅伊追隨的第一位器靈老師。學習驚雷斧法的時間,也遠在其他幾位器靈之上。

  最初在裁決世界裡看見斧靈獨戰千百魔族的時候,這一招月落星沉就不知道斬殺了多少魔將魔帥。那些魔族有些選擇了硬扛,然後變成了一灘肉泥,有些則選擇了躲避,試圖以自己的敏捷來應對戰斧的厚重遲鈍。

  而這些魔族,死得更慘。

  只有羅伊才知道,這招月落星沉中,戰斧有多少變化。

  尤其是當斧靈施展出來的時候,這些變化更是無窮無盡。就如同一張你永遠也躲不開的大網,讓你絕望。

  轟!

  戰斧還在空中,羅伊的雙腳就已經在那狂暴的氣勢和沉重的壓力下,陷入了地面。而剛剛穩定下來的領域,也再度變得搖擺不定。

  雖然已經使用了戰鬥冥想術,同時身上的聚魔星也無時無刻不在補充著靈力。可是,羅伊知道,現在的自己還根本無法和斧靈抗衡。

  「拼了!」

  羅伊一咬牙,開始吟唱。

  怒戰士之歌。

  隨著這個矮人族最神秘也最強大秘術的開啟,羅伊的氣息,就如同火上澆油一般,瘋狂攀升。

  「這小子瘋了嗎?」

  器靈們一時間都炸了鍋。

  要知道,怒戰士之歌雖然強大,能夠將使用者的實力在短時間內提升一個等階,而且結束時候除了疲倦之外,也沒有副作用。可是,這種秘術使用之前卻需要一個毫無折扣的前提,那就是充沛的體力和源力。

  如果羅伊在開戰之初就運用怒戰士之歌,大家還不覺得奇怪。而此刻,在他海枯河乾的時候再這樣幹,就讓人難以理解了。

  況且,斧靈的速度何等之快,他現在提升,只怕也來不及了。

  視野中,這一刻的羅伊神情變得份外猙獰。

  隨著氣息的飛漲,他的身體似乎也膨脹了一圈。龐大力量的外溢,使得腳下的泥土都寸寸龜裂。

  而他的鬥氣波動,卻變得有些陰晴不定了。

  從戰環來看,怒戰士之歌的作用使得他從大光明二星,一路飛漲到大光明五星,如今已經快要突破到聖域了。可是,真正代表聖域的領域,卻在這一刻飛速地縮小。就如同卸了氣的皮球一般。

  「水火交濟!」劍靈最先看出了一絲端倪,震驚地道:「難道,這小子是想破而後立?」

  劍靈的話音未落,斧靈的戰斧就已經到了羅伊的頭頂。

  如果說,在斧靈發動的一瞬間,羅伊還有躲避的機會的話,那麼現在的他,已經完全被籠罩在戰斧的攻擊範圍之下。

  那一道道星光,就如同繩索一般將他束縛住。巨大的壓力,不光讓他雙腳齊膝沒入地面,就連四周的土地,也被壓得沉下了幾公分。

  更重要的是,到了這種程度,斧靈的戰斧已經完全鎖定了他。不管他往哪裡躲,都不可能躲開斧靈的攻擊。

  眼看羅伊就要被斧靈斬殺。

  忽然。

  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

  在斧靈的怒吼聲和戰斧的風雷聲中,這微弱的聲音原本很難引起注意,可是對於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羅伊身上的三位器靈來說,這如同小雞破殼一般清脆的聲響,卻宛若寧靜夜色裡的一道驚雷。

  啪!

  輕響聲中,羅伊那原本已經縮小的不到一個拳頭大的領域,在他強行踏入聖域的同時,破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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