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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淫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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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匪兵兵)道魔傳[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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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0 23:34:22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卷 回旋 第一百三十七章 襁褓

    忽然有一個人大喊大叫,奔了過來,手中舞動著一塊小小的襁褓。他身上衣裳破爛,喊的卻是漢話,韓一鳴見他面貌有些相熟,細心一看,乃是白天見過的隨著中年男子的壯漢。只是白天這名壯漢挺胸疊肚,神氣十足,這時卻是滿臉驚怕。他奔了過來,正要說話,忽然黃靜玄抬起手來向他一指,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那人滿面驚恐,望著黃靜玄,黃靜玄道︰“咱們那邊問去,不要讓他們听見。”說罷伸手扯了他,便向另一邊走去。韓一鳴忙緊跟其後,幾個人走遠了些。黃靜玄這才抬起手來,在那人喉嚨上輕輕一拂,那人已叫道︰“他們要咱們拿錢物去贖!”

    黃靜玄眉頭一皺道︰“拿錢去贖?你的意思是山賊將那小嬰兒擄了去,叫拿錢物去贖麼?”那人點了點頭,黃靜玄道︰“好,那你是如何知道的?”那人道︰“那是我家小少爺,山賊來搶,我當然要拼命保護。跟他們跑了一陣,他們人多,到底我不是對手。不過他們放我回來,說是要錢贖。還說若是不贖,便要將小少爺賣到別處去。沒有男嬰的人家多了,小少爺很可以賣個好價錢!”黃靜玄向遠遠坐在那邊的中年男子與女子看了一眼,道︰“你拿的這是什麼?給我看看。”將他手中的襁褓接了過來,拿在手中翻來覆去看了一陣。點了點頭道︰“好。咱們這就去找。”

    黃靜玄轉過身來,忽然又問那人︰“你能听懂這里人說話?跟你一起的人呢?”那人道︰“我隨老爺走這路不是一回兩回了,說是不會說,听倒是會听一些。”黃靜玄向他看了一陣,他神色間並無詭詐,只有驚怕焦急。那人身形看上去十分強健,背厚體闊,白日間見他,彪悍之極,不止他,跟著請他們前來歇息那男子的幾條壯漢,都十分強壯,想來走的地方也不少了,怎會如此不堪。

    那人道︰“他們,他們人多,我們幾兄弟,都,都……”敵眾我寡,這結果不說也罷。黃靜玄止住他的話頭,道︰“咱們都去找找罷!”將那塊襁褓拿在左手中看了看,右手在襁褓上畫了幾筆,韓一鳴挨得近些,看似兩個字,只是不知是哪兩個字。之後,黃靜玄隨手一撕,將襁褓撕成兩片,再將兩片襁褓疊在一起,再撕開來。撕了幾回,已將襁褓撕成十來片碎片,遞了一半給身邊平波道人,剩下的每個弟子人手一塊。韓一鳴接在手中看了看,只見是一塊破碎的錦緞,上面除卻原來織就的花色,再無其他。

    黃靜玄道︰“山賊在何方咱們誰也不知道,便是現下去問村寨中人,只怕也難有結果。黑暗之中,大家都散開來,各自御劍前去尋找。好在只是山賊,雖是凶悍,卻難敵咱們的法術。這塊錦緞之上,我畫了引路符。這是那個嬰孩的物件,接近他了,引路符便會顯現出來,因而大家都拿在手上。好了,這便去找罷。各自小心!”

    他說完,向那個壯漢看了一眼,道︰“當說的說,不當說的,三緘其口!”說著右手在左手手心寫了個四個字,向那個男子面上一照。韓一鳴看得清清楚楚,乃是“金口難開”四個字。心道︰“是了,這便是從前听過的金口難開咒了。”那對夫婦此時只須好生照料,不須他在一邊說長道短,徒惹他們擔心。

    平波道人與他門下弟子早已四散開來,各自駕御木劍,飛入夜空。靈山諸人也散了開來。

    韓一鳴將那塊錦緞拿在左手中,駕御鳴淵寶劍,飛上漆黑夜空。他向四周一望,只見一個個小小白點,四散開去,那都是他靈山的師伯師叔與師兄們。韓一鳴看了片刻,見自己這個方向無人前去,便御使鳴淵寶劍,向前飛去。

    腳下全是黑黝黝的茂密林木,南方樹木大多枝條繁密,葉片寬大,藤蔓纏繞,不能一眼便看到樹下的景象。韓一鳴壓低身形,飛入樹木之中,在樹木之中穿插。細細查看下方,可有什麼動靜。

    飛了一陣,下方始終沒有動靜,便是有聲響,也只是林鳥驚飛,小獸出入,並沒有人煙,。韓一鳴不禁焦急起來,鐵莽山山深林密,這樣尋找,何時能找到?那個小小嬰兒在山賊手中,若是有個傷損,都會讓那對夫婦痛心疾首。韓一鳴想到這里,禁不住淚盈滿眶。他不識得那對夫婦,也不需識得他們,只知他們也是父母,便已足夠。雖說那對夫婦與他父母的模樣相距甚遠,但他見了他們那傷心難過的模樣,心中想到的卻是自己的父母。他在靈山之上,似已將此事忘懷。但到了這時,這事卻又清清楚楚從心底泛起,呈現眼前,甚而連母親以淚洗面,愁眉不展,長吁短嘆的樣子都看得一清二楚。他飛在空中,卻是不斷用衣袖擦拭面上的淚水,擦了又擦,卻總也擦不完。

    忽然下方微有聲息,韓一鳴定住身形,向下看去。夜色之下,下方的樹叢中漆黑一片。片刻之後,才見似有人走動。那人身上穿著一身黑衣,自樹下走了出來。韓一鳴凝目細看,他身上穿的只是黑布衣裳,皮色深濃,只有一雙眼楮,黑白分明。韓一鳴正欲下去攔住他,問個明白,忽然左手中一熱。

    他左手中那塊錦緞熱了起來,韓一鳴向手中一看,只見上面顯出一個白色的小小箭頭來。正在思索間,那個小小箭頭在錦緞上居然移動起來,讓韓一鳴大為意外。低頭一看,只見下方那人正向前走去,他一走動,韓一鳴手中錦緞上的小小箭頭便動了起來。韓一鳴恍然大悟,原來二師伯給的引路符是接近對方了,由對方來引路,並不是漫無目的地找尋。此人出現,引路符便顯現出來,可見他與那小小嬰兒必有牽連。

    他悄悄壓低身子,細看那個人,只見他衣裳上打著幾個補丁,腰間系著一根草繩,空著雙手,背上也不曾背負東西,那小嬰兒明顯不在他手中。也不驚動他,悄悄御劍跟在後方,尾隨而去。


第七卷 回旋 第一百三十八章 伺機

    那人走路極快,步履寬闊,並不平坦的山路之上,居然能走得飛快。一看便是走慣了山路。他邊走邊回頭四處張望,十分機警。韓一鳴認定了他,便飛得高了。他御劍飛行,無聲無息,那人四周看過,卻做夢也想不到會有人飛在頭頂尾隨,因而不曾抬頭向上看。

    韓一鳴卻是十分奇異,若說這人是山賊,怎麼不與他的同伙同行同止呢?他們夜襲村寨,便應是成群結伙而來,他听到的聲響,可不是一個山賊能發出的。而且這許多山賊去得這般快,要熟知地形,還要有好馬。都如這人一般憑雙腳走路,走得了多遠?可若說這人不是山賊,卻又不似村民。此時適逢強人出沒過,村寨中人都忙于尋找自己的家人,收拾破碎的家什,哪里會有人獨自出來行走?還走到這樣遠的地方來?韓一鳴回頭看了一眼,此時看去,他離村寨已有好幾里地了。那人腳力好生了得,不多時,便走得這樣遠了。

    他邊飛邊看手中那塊錦緞,只見腳下那人走向何方,手中錦緞之上的小小箭頭便指向何方。那個小小箭頭明暗不定,卻一直在錦緞之上閃動。韓一鳴索性不再低頭看向下方,只隨著錦緞上的小小劍頭,向前飛去。

    又飛了一陣,小小箭頭閃動兩下,沒了蹤影。韓一鳴大驚,低頭一看,微微星光之下,那人正已鑽入一處密林。韓一鳴正要越過這處密林,去等待他從林中鑽出,卻听到一陣話聲,自腳下傳來。

    那話聲“嘰里咕嚕”,韓一鳴听了一陣,除去听出這林中有好些人之外,竟是一個字也听不懂。想來是這里當地的土話,因而听不懂。又過得一陣,下面響起雜沓的腳步聲來,韓一鳴跟著聲響向前飛了一陣,只見一伙人自林中走了出來。

    這伙人都與先前他見到的那條漢子一般,都是粗布衣裳,但也俱是破破爛爛,有的打著補丁,有的連補丁都沒有打上。有的用一根布條將衣裳束著,有的只用一根草繩便將衣裳束扎在腰間。有四五個人牽著馬匹,其余的人皆是兩手空空。韓一鳴對山賊一類的強人,仇恨深濃,但此時看見他們比先前見過的村民更加窮困,那刻骨的仇恨好似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反而覺得郁悶難當。

    若是做強盜都做到了這個狼狽不堪的地步,這個強盜還有什麼可當的?還不如老老實實回去種地,反倒有幾天安穩日子可過。強盜也是要做得風生水起,才配叫做強盜。韓一鳴看著這伙窮困潦倒的強盜,反而不勝悲涼。

    忽然他左手中又是一熱,對著手中一看,只見那塊錦緞中似有一團火,燃燒起來。片刻之後便暗了下去,錦緞還是普通的錦緞,那團火滅了之後,並沒有破口,依舊完好如初。低頭向下一看,只見一條粗壯漢子手中提著一個小小包裹,那小小包裹外面包裹著錦緞,花色雖與他手中的錦緞相去甚遠,卻一望而知乃是搶來的東西。

    那粗壯漢子將手提起來,對著包裹看了一看,韓一鳴也對著包裹細看,只見那包裹中似乎動了一動,他懸著的心,立時放了下來。他數了一數,對方約有二十來個人。若是從前,見了這許多凶神惡煞的漢子,他早便嚇得兩腿發軟了,但如今,卻想著怎樣將那小嬰兒搶過來。

    忽然那粗壯漢子說了句什麼,他的聲音不大,卻十分雄厚。那一伙山賊便向前走去,看來這人是個頭領,是要帶著這個小小嬰兒回去了。這時再看,韓一鳴才看見他們馬上都駝著些零碎家伙,因而眾人都下馬來走。那些零碎東西不過是些衣服、米糧之類,想來也沒有什麼別的可搶,只能看見什麼搶什麼。

    韓一鳴想起前事,格外小心,悄無聲息地跟在他們頭頂,要尋機將那個小嬰兒搶過來。他看見那粗壯漢子總是走在人群之中,怕自己一飛過去,便撞入人群中,被撞下劍來,到時候自己有危險不說,小嬰兒也搶不過來。因而小心翼翼,不敢妄動。

    他四周環視,期望看見一位師兄。他從未有過救人的經歷,生怕自己出錯,有師兄相幫,勝算更加大些。若有一位師尊在場,那就更加好了,施個法術,所向披靡。韓一鳴雖沒有見過這種法術,但見二師伯和五師叔的法術,想來讓人無法還手的法術,應當是有的。可是偏偏他的四周靜謚非常,別說人影,連一點鬼影都沒有。他的法術稀松平常,說來說去,連上御劍術,就只會那麼兩、三個,對付這許多人,心中還是沒有把握。可他並十分不害怕,歸根到底,還是源于他的鳴淵寶劍,有了鳴淵寶劍,似乎膽量也有所增加。

    忽而見那粗壯漢子走到前方去了,韓一鳴心頭一喜。他若走到前方,自己只須飛到他旁邊去,便可將小嬰兒奪了過來。他前方沒人,自己奪過那個小嬰兒來,便可以飛起來,讓他們無可奈何。打是打不過,總不至于連跑也跑不過他們。畢竟他們還沒有寶劍,也不能飛上天空,御劍訣于他來說到底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打定了主意,韓一鳴壓低身形,飛入樹林之中,飛在他們旁邊,只不過離那隊人馬有三、四丈遠近,他兩眼盯著那個小小包裹,要伺機將它奪過來。他雙足並不落地,沒有聲息,又隱身在樹叢中,那隊人馬並未發現他,依舊向前走去。

    走了一陣,前方樹木稀少、地形開闊起來,韓一鳴尋思時機已到,深深吸了口氣,又吐了出來,寧定心神。默念御劍訣,御使鳴淵寶劍,閃電般便向那條漢子飛撲過去。他已打算好了,只要撲到那漢子身邊,便雙手抱住那小小包裹,向前飛去,將那包裹從那人手中硬奪下來。

    他身形一動,只听地一聲,頭頂巨痛,不知是什麼東西狠銀擊中了他的頭頂,一陣巨痛讓他眼前一黑,御劍訣也不知念到哪里去了。這一擊十分猛烈,他眼前陣陣發黑,哪里還站得穩,雙手捂著額頭,晃了兩下,從鳴淵寶劍上倒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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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回旋 第一百三十九章 暗算

    他摔下地來,背先著地,疼痛不已,還哩啪啦響了一陣。原來他摔下來,壓斷了無數掉在地上的干枯枝條,因而發出聲響。只听那邊亂嚷了幾聲,一陣腳步便向這邊跑來。韓一鳴眼前發黑,暈頭轉向,哪里還顧得上其他。兩手按在頭頂用力揉了幾下,眼前的漆黑才慢慢消散。

    這一清楚起來,便是與山賊面面相覷。適才那群山賊都圍了過來,將他圍在中間。他們神色驚詫,他的從天而降顯然讓他們萬分意外,一雙雙形狀各異的眼楮對著他打量個不住,韓一鳴先前只能看見他們圍過來,連人影都是模模糊糊的。及至回過神來,他們已都圍在了身邊。這伙衣裳襤褸的精壯漢子對著自己打量,口中嘰嘰呱呱說著自己听不懂的話,他們的神色各異,卻不一而同地透露出獰狠神色,不由得讓韓一鳴有些驚恐。

    忽然又看見那個錦緞包裹,韓一鳴懼怕皆去,勇氣滋生出來。他已有過一次經歷,深知這個時刻,懦弱害怕都只有死路一條,而求生之路,也只在于他自己。在于他,還有他的鳴淵寶劍!他此時終于領悟為何二師伯對他說“你發自內心喜歡這柄劍,這柄劍也就發自內心跟隨你了!”只望這個發自內心並不晚,鳴淵寶劍不知飛到哪里去了,只望御劍訣還能將它帶回到身邊來,快些帶回來!

    他站起身來,一人獨對這許多凶神惡煞的山賊,有些不由自主地發抖,甚而有些腳軟。鳴淵寶劍在身邊的時候,他從未如此懼怕過。怕歸怕,韓一鳴頭腦雖受重擊,卻並不昏饋,此時當務之急,便是要將鳴淵寶劍找回來。有了鳴淵寶劍,不止有了勇氣,也有了救這個小嬰兒的本事。韓一鳴雖不聰明,但也知若是遲個片刻,不止這個小嬰兒救不出來,連自己也要陷入其中。

    他此時所想,已不是自己能不能保住。自己能否保全已不在念頭之中,在他眼中,這個小小嬰兒,與自己絕望無助時一般無異。那時他只想早日離開那間囚禁他的屋子,從來沒想過有人來救他,而這時,這個小小嬰兒不知有這許多人前來救他。更不知自己就站在他的身邊,兩人的遭遇何其相似,怎能容許從前的過往再次出現?

    那伙山賊圍了上來,卻也不動手,似是對他頗為忌憚。他們相互說話,韓一鳴一個字也听不明白。見他們沒有立刻就撲上來的勢頭,心中驚惶稍去,向四周望了一遍。四周除去深濃夜色,便是黑夜之中千奇百怪、層層疊疊,與白日大相徑庭的樹木了。此時周遭是一點聲息都沒有,連鳥兒受驚拍動翅膀的聲音都听不到。

    他舉目四顧,遍尋鳴淵寶劍,卻蹤影全無,但二師伯的囑咐言猶在耳,此刻也只有這一條生路。深深吸了口氣,默念御劍訣,左手食、中二指指尖,輕輕一轉,卻是轉向自己。

    突然一條漢子逼了近來,韓一鳴哪里還會細想,轉身拔腿就跑。片刻之後只听身後腳步紛亂,有人呼叫。奔跑中回頭一看,山賊見他奔跑,都都緊追其後。他們面目猙獰,氣勢洶洶。韓一鳴不管不顧,腳下跑得越發快了。後面山賊都追了上來,這些人腿腳粗壯,奔跑起來,虎虎有生氣,雖不如韓一鳴御劍那樣輕快,卻也不慢。好在韓一鳴跟著眾人,走了也有時日了,不似從前那般腿腳孱弱。總是在山林之前穿越,倒也讓他身體輕快,又在這些人前方,雖說不能將他們甩脫,卻也沒被他們即刻抓住。

    這伙人追在後面,離他有兩丈左右,抓他不著。韓一鳴跑了一陣,邊跑邊回頭去看,見他們追在後面,卻是抓不著自己,微微松了口氣,邊跑邊在心中默念御劍訣。此時心下有些後悔,早知今日,當初他便不會視鳴劍寶劍如無物一般。雖說他跑得不慢,但哪里比得上身後這些山賊,整日間在山林中奔跑,體健力強。跑了一陣,已是氣喘吁吁,那御劍訣念起來,更是結結巴巴,難以連成完整清楚的一句。

    忽然听到一陣馬蹄聲傳來,回頭一看,幾個山賊已翻身上馬,自身後趕上來。他體力不支,對方便不用馬追,再過一陣,也會追及他身邊。但這里山路平坦,馬匹奔跑極快,上馬來追,片刻便可趕上他來。

    韓一鳴听著身後馬蹄聲追近了,回頭一看,兩匹馬已追到身後。他回過身來,兩匹馬都自他身邊越過,又在前方勒住馬韁,韓一鳴轉身要再跑,前方已被他們攔住,他哪里還突得出去,而身後一直緊追不放的山賊,也都圍了過來。

    他親歷過強盜的凶殘,此時見他們圍了過來,一面喘息,一面四處張望。他此時方知鳴淵寶劍對自己的重要,雖說喘息之余,心中的御劍訣念得拉拉雜雜,卻始終不曾停下。不知何時這些山賊會凶性大發,還是先將鳴淵寶劍喚回來好些。

    只是那些山賊圍了過來,卻始終有些顧慮似的。小心翼翼挨近了來。他略略一動,都又潮水般退了開去。韓一鳴實是不明白怎麼會讓他們如此害怕,愣了一愣。他是自空中落下來的,自空而落,自然會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因而山賊都不敢冒然接近。

    他雖不聰明,但看見這些人雖是口中叫嚷,卻不敢貿然圍上來,先是一陣迷茫,但片刻就醒悟過來。就如自己初次見到那個神通廣大的少年一般,多少是有些懼怕的。法術在不明其理的人眼中,就更加具有威攝力。近乎有著神明一般的威力,初見那少年的時候,自己不是也把他當做了無所不能的神明一般麼?也不知是誰用了隱身術,藏身于他周遭,在他飛出去的片刻,向他頭上重重一擊,將他打下鳴淵寶劍來。

    他定了定神,見他們懼怕自己,不敢冒然就撲上來,先大口喘息。此時鳴淵寶劍全無蹤影,想來是他御劍訣念得斷斷續續的緣故。心知不能再那樣御劍,倒寧可先寧定呼吸,再將鳴淵寶劍引來。他用力喘息,兩眼四周環顧,小心防備,也悄悄向那個錦緞包袱看去。



第七卷 回旋 第一百四十章 身後

    他用力喘息一陣,劇烈跳動的心已平復下來。韓一鳴心知自己沒有鳴淵寶劍,再與他們僵持片刻,一動不動,便會讓他們起疑心。因而呼吸平復下來,他便開始默念御劍訣,左手食指、中指,也輕輕引動。忽然那伙人慢慢圍了近來,都向他擠攏,韓一鳴心知不妙,此時沖是沖不出去了,唯有將鳴淵寶劍引了進來,才能有一線生路,心中將御劍訣念得越發快了。

    向來鳴淵寶劍都是一引就發,今日御劍訣念了數回,卻沒有絲毫動靜,也是首次遇見。韓一鳴不禁些忐忑,有些後悔不曾將二師伯說的話放在心中。但此時卻不容後悔,這些念頭都是一閃而過,便翻來覆去心中將那御劍訣念了又念。那些窮凶極惡的人慢慢挨近來,臉上的表情十分獰惡,韓一鳴再是鎮定,也免不了有些心驚。

    忽然眼角瞥到一點金光一閃,心中一喜。定楮向那個方向看去,只見鳴淵寶劍憑空出現,無聲無息,便已懸在了空中。不知這不長的瞬間,它去了何處,不知念了多少遍御劍訣,才將它召喚出來。鳴淵寶劍有了蹤影,韓一鳴心神安定,左手一引,御使鳴淵寶劍,先飛到自己身邊,接了自己,再去搶那個錦緞包裹。

    他手指一動,鳴淵寶劍已向這邊飛來。韓一鳴只見面前一條漢子,手中持著一根粗長的木棍,向自己頭上打來,卻也不在意下,鳴淵寶劍來得極快,片刻便會飛到自己身邊,那木棍便要打一個空。

    哪知鳴淵寶劍雖向這邊飛來,卻直接向那拿著錦緞包裹的漢子飛去。那漢子大約從未見過刀劍會自行飛舞,眼睜睜呆看,鳴淵寶劍離得還遠,但劍尖一道金光一閃,奔到他面前。金光過處,他提著錦緞包裹的一條臂膀已被劍光砍了下來。那漢子呆呆地,似是不知疼痛,連一聲都不吭。

    鳴淵寶劍劍光閃過,寶劍已飛到那人身邊。那人的斷臂還未落在地上,鳴淵寶劍已自他的斷臂邊飛過,劍身托著那個錦緞包袱,向韓一鳴飛來。韓一鳴大喜過望,再沒有那個時刻,是這樣喜愛這柄寶劍了。忽然左肩一陣劇痛,禁不住“啊”了一聲。

    原來他一見鳴淵寶劍出現,心頭狂喜,便不如先前那般機警,兩眼只盯著鳴淵寶劍。那手持粗木棒的漢子一棒打來,他見了鳴淵寶劍,歡喜無限,早忘記了要閃避,被對方一棒打在肩頭。這一棒打得十分沉重,韓一鳴只覺肩頭劇痛,晃了幾下,總算是站住了,只是左肩幾乎沒了知覺。連右手摸上去,都木木的,似是沒有了感覺一般。

    那人一棒擊中他,先後退了一步,防他使出什麼手段來。見他無力還手,也嚇了一跳,卻不知韓一鳴沒有反擊之力,見他痛得臉上變色,連站都有些站不住,便叫嚷了幾句,這才揮棒又向他撲上來。忽然眼前金光一閃,不知是什麼,也不知這道金光自何處而來,但見金光已涌到胸前,眼前極亮,那一棒便定在空中,敲不下去。只听身邊的人都大叫起來,回頭一看,身後幾個同伴已倒在地上,正想轉身,卻是轉不過去。低頭一看,望不見自己的腳下,只看見胸前那耀眼的金光,似乎是透體而過。這樣一看,胸前熱了起來,身不由己倒在地上。

    韓一鳴卻是無暇顧及別人,咬緊牙關,只見鳴淵寶劍已飛至前面。再不做他想,右手一伸飛快將那個錦緞包袱抱在懷中,再念御劍訣。鳴淵寶劍“刷”地一聲,托著他飛了起來。韓一鳴只見眼前一暗,轉眼便見樹木已在腳下,周遭無比開闊,點點星光,已飛上了半空。

    他飛在空中,壯起膽來,向下望去,不望還好,一望,就見一柄黑黝黝的鐵刀,向自己扔來。緊接著只見下面木棒、長刀、短刀扔個不住。他飛得再高些,下面人扔的上來的刀、棒都只不過片刻之後,就掉了下去。

    韓一鳴站在空中,心中思潮起伏。見了這群窮凶極惡的山賊,不由得動了將他們殺個干淨的念頭。這個念頭並非此刻才有,鳴淵寶劍一出現,便已油然滋生出來。可心中又覺不忍,看他們那窮漆潦倒的樣子,又覺可憐。站在空中,一時之間,下手是下不了,不下手,卻又覺得心有不甘。

    看了看懷中抱著的那個包裹,欲要伸手將蒙在上面的錦緞揭開,看一看是否那個小嬰兒,左手卻有些不听使喚,半晌才提起來,輕輕將蒙在上面的錦緞揭了開來。只見那個粉雕玉琢一般的小嬰兒,睡得正香。韓一鳴猶怕出錯,勉強用不听使的左手,將小小襁褓外的一只小手拉了起來。那嬰兒還甚小,手指極小極短,將他的小手指翻過來一看,果然看見一個小小紅點。這樣看來,便是這個嬰兒,不會錯了。

    韓一鳴將錦緞拉下來,將他的臉遮住,向下方望了一望。似乎從前的種種又在眼前,此時有了鳴淵寶劍,只想撲下去,用如影追風劍,在場中殺個痛快。咬緊了牙關,凝立風中,一動不動。忍了好一陣,想著他們那面黃肌瘦、衣裳襤褸的樣子,忍不住長長嘆了口氣,抬起頭來,對著深邃的夜空看了一眼,按下這個念頭,先帶著那小嬰兒回去。

    他轉過身來,忽然見身後多了一個人,一身青袍,身背木劍,浮在空中,正是平波道人。他伸出手來,在韓一鳴面前一晃,一道寒光自他背後閃過。韓一鳴全身冰冷,手指已不能動彈,那陣寒冷自心頭而起,一波波的寒意不停地從後心擴了開來,想在心中念御劍訣,已念不下去,連身上早就麻木了,動彈不得。

    平波道人的七環寶鏡本來就十分厲害,他又突施暗襲,韓一鳴如何能幸免?他被七環寶鏡照中後心,連神思都遲鈍起來,昏昏沉沉看著平波道人。平波道人兩眼光芒閃動,面帶笑容,如同貓看到了一只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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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回旋 第一百四十一章 封音斷視

    他對著韓一鳴上下打量了兩眼,道︰小朋友,修道之人,是要兼濟世人世的。你放過了他們,不是放虎歸山嗎?你還真是有婦人之仁呀。也好也好,我來替你收拾了他們吧。早些了結了他們造孽的一生,豈不是皆大歡喜?

    他的笑容中帶著一絲獰狠,韓一鳴只覺連頭頂都開始麻木,頭頂如同頂著一塊冰塊一般,痛得無法忍耐,周遭所有的事物都變得十分緩慢,似乎連自己的心跳都慢了下來。平波道人向下看了一眼,右手抬起來,在胸前一引,一道黑光閃過,他背上黑桃木劍已飛了出來。平波道人道︰“小朋友,你也看一看,我的劍是如何用的!說著左手持劍,右手抬起來,在烏黑的劍身上輕輕畫了幾下。那柄色澤烏黑的木劍上閃過一道亮光,劍稜之上亮了起來。平波道人手持長劍,向下一躍,消失在莽密樹林之中。

    下面沒有了動靜,韓一鳴動彈不得,也無從得知下面發生了什麼事。但此時他卻是無比的寒冷,若是下面傳來奔走呼號,至少告知他還有人活著逃了出去。可是下面無聲無息,不止沒有奔走呼號,連風聲都沒有了。難道、難道,那麼些人,竟沒有一個逃出去麼?連馬蹄聲都沒有,不會連馬匹都……那些人連他都不能奈何,哪會是平波道人的對手?

    下面沒有聲息,比有聲息更加可怕。若有聲息,只要寧神細听,便可得知下面怎麼樣了?可是沒有聲息,讓人無端猜想,令人十分不安。那些漢子,就算是十惡不赦,韓一鳴也不願他們便這樣死在平波道人手中。他們都窮苦不堪,雖是作惡多端,想來也是情勢所逼。那麼多條人命,都喪在平波道人手中,那不是他的無量功德,倒是他的滔天罪孽了。

    過了片刻,平波道人自莽林之中躍了出來,又躍到韓一鳴身邊。韓一鳴只見他手中持著的黑桃木劍上有一條細細的黑線,直拖向下方。一股沖鼻的血腥味撲面而來,那是一條血線,正在向下流血,韓一鳴心中寒意更濃,呆呆看著他。

    平波道人也不收劍,對著他笑道︰“小朋友,我將你沒做完的事都做完了,你要如何謝我?也不知秦無方那個愚不可及的老東西教了你些什麼?你竟然網開一面,莫不是還指望他們幡然悔悟罷?還真是愚蠢到家了。這樣的人見一個殺一個,方才是道理!”他邊說邊一揚劍,那道黑線竟然沒有甩斷,而是在空中彎了兩下,又垂在劍尖上。他一揚,韓一鳴才看清楚,那不是黑木劍上滴下血線來,而是黑木劍正將地上的血都吸上來。或許是飛在空中的緣故,血線變成長長的一條,自下而上,倒向劍上而來。

    看明白了這一點,韓一鳴越發說不出話來。平波道人笑道︰“好了,現下沒人能打擾咱們,咱們好好談一談如何?你對我似乎有些成見,是以咱們每一次見面,都有些誤會。我那些不成材的弟子,也請你不動。現下我們兩人在這里,誰也不知道,總算是可以好好說話了。呵呵。”

    他滿臉都是得意的笑容,湊近一步,又道︰“要不,你幫我引幾個木芝來,以謝我救你之恩賜,如何?”韓一鳴半晌才從喉嚨中擠出兩個字來︰“休想!”平波道人面孔一沉道︰“小朋友,你以為我不知道麼,你早已沒有了引來木芝的本事。也因此,我才容你逍遙到今日。不然,你早就是我囊中之物了。我要取你,如探囊取物般容易。哼哼,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你壞了道爺的好事,我豈能與你善罷甘休?”

    韓一鳴心知不妙,此刻他心中連御劍訣都念不了,左手又全無知覺,哪里逃得出去?只有眼珠還能四下里轉動,不由得望向四周。只听平波道人笑道︰“小朋友,不用看了,咱們都站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我已封了外面的五音,斷了看視。無人看得見你我,咱們也看不見別人。總算是可以好好談談了。對了,我還忘了告訴你了,這叫回旋。你的聲音與樣貌都透不出去,會回旋回來。置身其中,你的法術便不能再施展了,因而你也不用想逃了,哪里逃得出去?我這個小法術如何?”他得意地一笑。

    隨著他的話語,韓一鳴只覺眼前一片昏暗,本來朗朗星空,風動樹稍都沒了蹤影,不止沒有了蹤影,連一點聲息都沒有了。他與平波道人,如同到了一片虛無之中,周遭空蕩蕩地,什麼都沒有,除卻那一條向黑桃木劍劍尖上涌來的血線。而他身上的寒冷經過了這些時候,也慢慢緩解,連頭頂都不是那麼痛了。兩眼看著平波道人,只見平波道人面露得色,笑道︰“小朋友,這個回旋,可是從我離開你師伯起,便精心布置了,怎麼,你來品評一下?”

    韓一鳴靜靜站了一陣,漸漸覺得頭腦清醒起來,欲要默念御劍訣,才念了一個字,就覺面前一陣波動,四個字念完,面前平波道人的面容早就涌動起來,像是水波涌動一般,似是浪潮涌動,而腳下的鳴淵寶劍卻沒有絲毫動靜,連光亮都消失了。平波道人的面容扭曲、涌動了一陣,又恢復平時的樣子,只听笑道︰“怎麼,你不信麼?你只管念,看看可會如你的意。”韓一鳴毫不氣餒,又念了幾回,每一次都是如此,心知他處心積慮,等的便是這一刻,這回旋做的果然是天衣無縫。

    他頭腦不再是先前那般滯重,額頭上、肩上的疼痛便又清晰起來,脫口而出︰是了,是你藏在我的身後,暗算于我!平波道人哈哈大笑︰暗算于你?哈哈,暗算于你?虧你說得出來。我還真看不出你有什麼異于他人之處?有什麼不得了的天資?我做了這個回旋,還用暗算于你麼?這是我師門的不傳之秘,便是你的師伯來了,也解不了我這個回旋!


第七卷 回旋 第一百四十二章 寶物

    他笑了片刻,道︰“你自己學藝不精,又蠢笨如豬,不知應四周詳查,再圖動手,倒來賴我。道爺我要對你下手,何須躲藏在你背後,偷偷暗算?那是你自己粗心大意,一頭撞在一根粗樹枝上撞的。你也好意思賴在道爺我的身上?”

    韓一鳴不禁面上一紅,原來如此,卻真是自己不小心了。平波道人收了笑容,道︰“好了,我來問你,那道自倒塌的屋梁之下救你出來的金光從何而來?你果然好運道,這道金光救你兩回了,是什麼法寶,拿出來讓我也看上一看罷!”

    他兩眼放光,盯著韓一鳴。韓一鳴深知他的貪婪,不禁擔憂起來。他身邊除卻鳴淵寶劍,便只有無相寶鏡是寶物了。鳴淵寶劍平波道人已試圖拿過,他根本不能動它分毫,連拿都拿不動,因而不必擔心。倒是無相寶鏡,連韓一鳴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用法,也不知有何神奇之處,倒有些擔心被他拿了去。

    他沒有心機,誠腑也淺近得近乎于無,因而心中擔憂,面上就有了緊張警惕之色。平波道人一看,已是心知肚明。歡喜無限,哈哈一笑︰“你果然帶有寶物,小朋友,拿出來吧。讓我替你拿出來,可不大好看!”韓一鳴大驚,要在心中念御劍訣,可是無論怎麼念,那四個字始終連不在一起,面前的景象波動不已,而鳴淵劍就是全無反應。

    平波道人笑道︰“不用白費力氣了,小朋友,回旋是我門派之中最為精深的法術。但凡進來的,若不是靈力高出建造這個回旋的人許多,都掙扎不出去的。連你的師伯,進了這里,也是這般。若不是如此,我怎會在這里以這樣的閑情逸致與你說話呢?我早該奪了你的寶物,落荒而逃了!”韓一鳴見他臉上露出貓捉耗子一般的猙獰模樣來,心中一寒。低下頭去,看了看下方,雖說腳下灰朦朦地,看不見什麼,但也大約知道是有多高。看了看手中抱著的小嬰兒,將心一橫,就向下跳去。要脫離這個回旋。

    他心中早知這一跳下去,即便不摔死,也會摔個半死,但哪里還顧得那許多。無相寶鏡是何等寶物,落入這等人手中,不知會怎樣。哪知他不過只向下落了一尺左右,便不再下落,還是浮在那個回旋當中,只是這一下之後,連動彈都動彈不了了,連抱著那個嬰兒的手臂都僵硬無比。平波道人笑道︰“小朋友,敢于赴死,勇氣可嘉呀。連我都忍不住要為你喝彩一聲了,就憑你這點勇氣,的確有些與眾不同。不過我的回旋,你是出不去的,不然怎麼會有人叫它為生不如死呢?就因為落入其中,便再也不能自主啦。除非你的靈力高我數百年,或許可以突破出去。但顯而易見,你是沒有這樣的靈力的。你的師姐當初要是落入了我的生不如死當中,只怕還活著呢?可惜了,我這必中的殺招,還真不是為她準備的。”

    韓一鳴一下想起劉欣竹來,氣得咬牙切齒,罵道︰“惡道士,你害了我師姐,你……”平波道人哈哈一笑,“你師姐,你那師姐早該死了,幾百歲的老女人,老妖精了,還有什麼意思?不過你說錯了,我原意並不是向她而去的。她有什麼?也值得我費這麼大心思?”韓一鳴罵道︰“你恨她救了我,你……”“哈哈哈哈。”平波道人仰天長笑︰“她是壞了我的好事,可我殺她干什麼,十個她,也不是我的對手!我要囚禁的,是你那意氣風發的好師叔!”

    此言一出,韓一鳴呆在半空,一陣寒意只透心頭。平波道人冷冷地道︰“你當你那師叔又是什麼好人麼?哼哼,若不是……我也不必細說我與你們之間的恩怨了,若是那一下撞中你師叔,他怎能逃得出我的回旋去?”韓一鳴心知他說的是事實,平波道人的修為的確與趙浩洋相當,只是他陰險鬼祟,總讓人覺得他修為不夠。而他的修為實則也是幾百年,不容小視。平波道人道︰“我本來撞向他,哪知正好你師姐靈力枯竭,他轉身去助她,卻讓我收不住,將你那師姐撞了下來。我及時收回了費心準備的回旋,你那師姐,還不配我這能偷天換日的法術!不過,他終有一日,難逃我的手段。哼哼!”

    韓一鳴憤怒不已,平波道人冷笑了幾聲,道︰“好啦,讓我來看看,你到底帶了些什麼寶物?”說著伸手一抓,將韓一鳴圍在腰間的隨身包裹抓了下來,看也不看他,徑自便打了開來。包裹內除去韓一鳴的一小包干糧,便是他換洗的另一套衣裳,平波道人將他的衣裳抖了開來,只見包裹下面包著兩截焦黑的殘木,都不過半尺長短,細如手指。看了一看,笑道︰“這就是你的紫桃木劍吧,你還舍不得扔麼?什麼破爛玩意?比起我的黑桃木劍來,那是差得太遠了!”

    他翻來翻去,終始不見其他。便將包裹扔開,向韓一鳴看來。包裹攤開,其中之物四散在空中,也不落下。平波道人向韓一鳴看了片刻,道︰“你懷里揣著什麼?”韓一鳴心頭一跳,他將無相寶鏡揣在懷中,此時被平波道人這樣問,自然緊張起來。

    平波道人逼了近來,伸出瘦長的手來,抓住他一塊衣襟,拉了開來,無相寶鏡就在他胸前。平波道人伸出手來,向無相寶鏡伸來。韓一鳴大驚,道︰你,你……卻見平波道人瘦長的手指直接透過無相寶鏡,點到了自己胸前。

    無相寶鏡明明就平放在他胸前,而平波道人的手指卻透過寶鏡點了過來,寶鏡中間似是有了幾個小洞,他的手指正好穿在其中,韓一鳴比先前更驚,驚訝得不能出聲,兩眼只是盯著他的手指。平波道人滿臉不解,咦了一聲,道︰你什麼都沒帶麼?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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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回旋 第一百四十三章 苦樂

    韓一鳴立時醒悟過來,平波道人看不到無相寶鏡,連摸都摸不到,因而奇異。一時之間松了口氣,猛然想起大師伯曾對自己說,靈山之上大半弟子都不能見到此鏡,平波道人乃是外派修道之人,不能見到此鏡也說不定。心頭一松,便抬起頭來。

    平波道人幾百歲年紀,頗為老辣,早見韓一鳴滿面驚惶,又是擔憂又是驚惶,斷定了他身上必然藏有寶物。可是一番搜索,除卻鳴淵寶劍,卻再沒有別的東西。連韓一鳴的長衣前襟都拉開來了,再無可藏物之處,卻是一無所獲,也是大為不解。韓一鳴年輕,做不到深藏不露,卻也不似詭詐,便是這後生小子詭詐,只怕也詐不過他。可是平波道人搜了一回,竟什麼都不曾找到,不禁十分費解。

    若說寶物,鳴淵寶劍的確也是寶物,韓一鳴心知肚明,平波道人不是不眼紅,也不是不想將其據為己有。可是他上回拿這柄寶劍時,那如蚍蜉撼大樹一般的經歷,連自己都還記憶猶新。可也深知他費了偌大心力,卻一無所獲,平波道人哪里肯就此罷休。

    平波道人對著韓一鳴又上下打量了兩眼,眼光對著鳴淵寶劍看去。韓一鳴早知他拿不起來,自己此時無能為力,動彈不得,又念不出御劍訣來,只是冷冷看著他。只見平波道人挨近鳴淵寶劍,對著它細看了片刻,伸手握住劍柄,卻是不動。韓一鳴冷眼相對,心知他拿不起來,倒也不怕他拿。平波道人手握著鳴淵寶劍劍柄,一動不動,片刻之後閉目寧神。他臉上本來黃瘦,閉目片刻之後,臉上漸漸現出紫氣來,一波波的紫氣自下而上,由他的脖頸向他的面上涌來,直涌到他的頭頂。

    平波道人平日頭上都挽著一個小小的束發道冠,他一頭稀薄的頭發都挽在冠內,用三根竹簪插在上面,頗有些得道模樣。此時一道道紫氣向他頭頂沖去,直沖得他頭頂的竹簪都斷為兩段,那小小的束發道冠沖得自他頭頂飛了起來,發絲向上,四散張開。他停了一陣,忽然睜開眼來,握著鳴淵寶劍的手向上一提。

    鳴淵寶劍被他提了起來,這一下大出韓一鳴意料之外,韓一鳴驚愕之極,連聲都發不出來。平波道人將鳴淵寶劍橫在眼前,看了一看,笑道︰“好寶劍,果然是好寶劍。”伸出竹節般枯瘦的手指,向鳴淵寶劍劍身之上撫去。

    他的手指還未觸到鳴淵寶劍,一道金光便自劍身綻了出來,耀眼奪目,韓一鳴都不得不微微合目偏開頭去,以避開這讓人雙眼欲盲的金光。平波道人卻是張大了眼楮,對著鳴淵寶劍看個不住。他的手指還未觸到劍身,已被那道金光攔住,撫不到劍身,平波道人笑道︰“在我的回旋之中,唯我獨尊。我便能將這寶貝拿起來了。道爺我幾百年的靈力,難道也容小覷麼?哈哈。”他回過眼來看了韓一鳴一眼,冷笑道︰“讓你也見識見識什麼叫做御劍術!”

    說著手中的鳴淵寶劍對著韓一鳴一指,韓一鳴手上一空,那個包著小嬰兒的錦緞包裹已向平波道人飛去。韓一鳴大驚,不知這個惡道人到底要做什麼,這小小嬰兒落在他的手中,著實令人擔憂。他隨手便能將下面二十幾條性命都毀于一旦,這小小嬰兒落入他手中,哪里還會有什麼好結果。一時之間,也想不出別的法子來,只能將御劍術在自己心中念了又念。不管念的是否順暢,也不管面前的景象如何波動,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將御劍訣念個不住。

    平波道人伸手抓住那個包裹,兩根枯瘦的手指揭開蒙住小嬰兒面的那一個角看了一看,笑道︰“哈哈,倒是個有些福相的小子。跟我去罷,得道爺我指點幾年,強如你在人世百載呢!”韓一鳴大怒,道︰“你,你……”平波道人冷笑道︰“我怎樣?我帶了他去,乃是他前世修來的造化!”說著左手提了那個包裹,右手提了鳴淵寶劍,便要走。

    韓一鳴不由得十分意外,他一走了之,便將自己扔在此地麼?忍不住道︰“你,你……”平波道人轉過身來,嘴角帶著一絲獰狠的笑容︰“小朋友,當初我可是問過你,可願跟隨我而去的。是你自己要棄明投暗,怪不得我。只怪你投錯了方向,認錯了師門。靈空一生,作惡多端,你入在了他的門下,代他受過,也是理所當然!”韓一鳴見過平波道人各樣神態,貪婪、奸詐、狡猾、無恥、嫉妒、驕傲、委瑣等等樣貌都已見過,甚而連他的廣博見識都已見過,唯獨不曾見過他此刻的神情,痛苦,卻又有幾分忍耐不住的快樂,猙獰狠毒,還攙雜著些許不平。連眼中閃動的光芒都與平日大不相同,非常的在意,又非常的不屑一顧。

    平波道人自牙縫中一字一句地道︰“你,就永遠也不要出去了。你,也永遠出不去了!這個回旋,就是永遠禁錮你的牢籠。在這其中,你的一生將無比漫長,漫長到你永遠望不到盡頭,漫長到地老天荒。你永遠也不會老去,甚而不會饑渴。可窮你的一生,都將困在其中,不得自由!”他每一個字都說得很輕,但每一個字都飽含著怨毒,每一個字都叫韓一鳴自心內寒冷出來。

    他說完,兩眼對著韓一鳴看了一眼,轉身要走。韓一鳴心內一片冰涼,不知該如何是好。忽然秦無方說過的一句話在腦海中一閃,便道︰如若這也是一種修行,那麼我便在這其中好好修行,總有一日要破了你的回旋!我便不信,我窮其一生,破不了你的法術!平波道人再次轉回頭來,對他看了一眼,道︰你以為你破得了嗎?我在你幾百年前就已開始修行,你若有這個想法,不妨慢慢趕罷。我可是要走了。說完,又轉回身去。


第七卷 回旋 第一百四十四章 差遣

    韓一鳴此時頭腦是前所未有的靈光,道︰你走出這個回旋,我的寶劍便不會再听你的使喚了,到時候,你依舊是一無所獲!”平波道人哈哈一笑,道︰是麼?又定住身形,轉回頭來,向他上下打量了幾眼,道︰“你倒也有點小聰明,不是愚笨到底,無藥可救!你這幾句話要讓我對你刮目相看了,不過沒用的,也是強駑之末,虛張聲勢罷了!”對著手中的鳴淵寶劍看了一眼,道︰“我能造這個回旋,便也能造別的回旋,你只管放心好了,靈山百劍之首的鳴淵寶劍,我自會好好收藏!”他隨口就說出鳴淵寶劍的名稱,听在韓一鳴耳中,便如響了一聲炸雷一般,將他的三魂七魄都炸得四分五裂。

    平波道人鄙夷一笑︰“你們靈山門下,有什麼與眾不同麼?你沒見過靈空罷,我可是見過不止一回。我與他的交道,也是非同一般。別人不識得靈山百劍之首,我可是識得的。難為你們還自認高人一等,真是天大的笑話!”對韓一鳴看了一眼,道︰“不過,你倒是說中了我的心事。小朋友,滿心仇恨,可不會愉快。這樣漫長的日子,你想些什麼好呢?”眼楮對韓一鳴看了一眼,道︰“想什麼都好,還是忘記了適才咱們在這回旋之中說過的話罷。記在心里,徒增煩惱。高高興興在這里呆著,比氣急敗壞呆著要好。你不記得了,于我也有好處,不是麼?沒有仇恨,你哪里還想出去?這里是個極好的地方呀!”說罷,忽然伸手對著韓一鳴心口點了三下,每一下韓一鳴都覺似被重重捶了一下。他又伸手在韓一鳴太陽穴點了三點,韓一鳴心中一動,似有什麼被他生生抽離自己的軀體。見他手從自己太陽穴邊收回去,想要反抗卻又覺十分疲倦,神思迷糊起來,連眼皮也沉重無比,自眼縫中看著他轉身便向外走去。

    忽然一陣嬰兒的哭聲傳來,二人都是一愣,平波道人眉頭一皺,五指扣住錦緞包裹的一個角,將包裹一抖,便抖散了開來。只見那個小小嬰兒浮在空中,他已醒了過來,不知是餓了,還是怎麼,雖是閉著眼楮,卻是小手小腳一起扭動、放聲大哭。平波道人臉上露出厭惡的神色來,對著那小小嬰兒看了片刻,冷冷地道︰“我本欲帶你去那長生之地,經歷那不凡的際遇,但你卻不願,那可怪不得我!”

    嬰兒的哭聲尖利刺耳,韓一鳴一下清醒過來,他中了平波道人法術,雖不記得平波道人說過些什麼,但那小嬰兒卻還是記得清清楚楚,大驚,道︰“你,你要干什麼?”平波道人卻充耳不聞,提起劍來。韓一鳴急出一頭冷汗來,卻是動彈不得,此時也顧不上其他。只是在心里將御劍訣和如影追風劍訣在心中念了又念,面前的景象都波動起來,他念得快,那景象波動得也就越快。韓一鳴甚而覺察那波動傳到了自己身上,連自己都身不由己顫抖起來。一波波涌動直撲到心頭,他無處著力,也無處出力。只能任由這些波動,將自己推來推去。

    只是他到了這個時刻,哪里還去管這些,哪怕是抖得全身散開來,也要念下去。全身抖個不住,眼前的景象起伏波動之中,只見平波道人提起了鳴淵寶劍,便向那小小嬰兒斬去。

    忽然一道明亮的光澤自鳴淵寶劍劍身上透了出來,平波道人的手僵在空中,斬不下去也收不回來。韓一鳴本來已是心落到了谷底,他心中還牢牢記著要救那小嬰兒回去,不肯就此罷手,因而將御劍訣念了又念。見平波道人停住了手,愣了一愣,心中將所會的兩段口訣念得越發快了。鳴淵寶劍有了光澤,大多都是發作的前兆,韓一鳴此也不管是平波道人引動的鳴淵寶劍還是自己哪一段口訣引動的,總之目前是搶先救得性命,才能再圖其他!

    鳴淵寶劍的光澤與往次不同,這次如同一盞明燈,光芒四射,明亮流泄。射入人眼,刺得他眼前一片昏暗,近乎于盲瞎。韓一鳴不管不顧,眯起雙眼,對著那耀眼得讓人看不清的地方,只在心中將兩段口訣念個不住,此時他志在必得,他雖不再能想起平波道人適才說過些什麼,卻知若是不能將鳴淵寶劍召喚回來,那小小嬰兒只怕是不能保住了。那小小嬰兒的父母,會是怎樣的傷心失望。韓一鳴總覺得那小小嬰兒,便如自己從前一般。如今自己有一分力,都要出盡,以保他平安。

    平波道人一劍揮出,要將那小小嬰兒斬成兩段。哪知鳴淵寶劍之上,忽然流射出那讓日月都為之失色的光芒來,不由一怔,大喜過望。他只當是鳴淵寶劍認了他為主,心中十分歡喜,想要收回手來,卻是收不回來。劍柄上似有莫大的引力,將他的手緊緊吸附在劍柄之上,而劍身上似有一股巨大的力量,要沖出他的掌握去。僵持了一陣,平波道人驚疑起來,寶劍認主,都是任由主人收放自如,而目下這個狀態,說是寶劍認主,似乎太牽強了些。他雖不知怎會如此,但知此劍一脫手,便不會再听自己差遣,那時不知會是何等狀況。他更怕此劍脫手而去,飛回韓一鳴身邊,讓那已無還手之力的小子賃空添出無窮力量來,到時候會生出什麼意外來,可是不能設想!

    他如何肯放棄鳴淵寶劍,靈山百劍之首,他心中很是明白這柄劍有多厲害。他對此劍的知曉,遠遠超過韓一鳴的想象。手指緊緊抓住劍柄,用盡全身力氣,將寶劍向自己拖來。卻是拖不動,劍柄越來越燙,燙得平波道人臉上肌肉都“簌簌”跳動起來。他心中也將御劍訣念了無數遍,期望將這柄寶劍收為己有。

    僵持了一陣,平波道人額頭已滲出汗水,百忙之中抬眼向韓一鳴看去。韓一鳴在回旋之中,身子隨著陣陣波動,身不由己抖個不住,抖得連牙齒都撞出的的聲來,好在他念御劍訣都是在心中默念,若是需他自口中念出來,早已念得斷斷續續、不知所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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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回旋 第一百四十五章 落

    又過了片刻,鳴淵寶劍已亮得通體透明,韓一鳴離得略遠些,只見鳴淵寶劍已如一塊寶石一般透澈,隔著劍身都能看到劍身後的明亮色澤、茵蘊光暈。此時平波道人已將左手遮在眼前,抵擋那無所不至的光澤。而鳴淵寶劍還在如熊熊燃燒的火焰一般,越來越亮,連周圍的光暈,都慢慢擴大,充塞了平波道人的回旋。

    忽然一道光芒穿破光暈,直刺天宇。平波道人的回旋,在悄無聲息中,已化為烏有。漆黑天幕上又有星辰顯現出來,連那黑夜之中層層疊疊、刀砍斧削般稜角的樹叢,也呈現在腳下。回旋驟然間消失,韓一鳴愣了一愣,大喜過望。

    平波道人早已不知去向,韓一鳴覺得身子向下落去,不及低頭,腳下已傳來“ 哩啪啦”的斷裂聲,有樹枝用力括拉他的雙腿,他已跌入樹叢之中。向下跌得太快,將無數枝條壓斷。有些樹枝不那麼粗壯,都被他下墜之勢壓斷,韓一鳴顧不得身上疼痛,已在心中默念御劍訣。忽然眼角瞥見那個小小的包裹在離他有兩丈開外的地方,也正向地上落去。這小小嬰兒自高空之中落下,不摔死才怪!不及細想左手食、中二指一繞,對著那個包裹一指,一道金光自眼前閃過,向那包裹飛去。

    “啪”的一聲,韓一鳴背心落地,頭和四肢也狠狠砸在地上,摔得他眼前一片昏黑,全身劇痛,連五髒六腑都痛了起來,喉頭腥甜,吐出一口血來,想來是跌傷了。接著又一樣東西掉在他身上,韓一鳴眼前黑了一陣,才慢慢清楚起來,先听見“呱呱”啼哭,勉強掙扎將上身直起來,只見掉在自己身上的,正是那個小小包裹,那小嬰兒正閉了眼楮,張開嘴哭個不住。一時之間,全身都松懈下來,呼出一口氣來,哪里還支持得住,向後一倒,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過了不久,韓一鳴睜開眼來,只听那小小嬰兒還躺在自己身上,聲音宏亮地大叫大嚷,似乎並沒有受傷。只是眼前還是一片幽暗,動了一動。不動還好,一動,身上便疼痛不已。韓一鳴四周環顧,早沒了平波道人的身影,心中的擔憂略略放了下來。在地上躺了片刻,掙扎著爬起來,剛坐起來,便覺得喉嚨中一陣腥味,忍不住彎腰又吐出來一口血。他自高處摔下來,又讓鳴淵寶劍去接那個小小嬰兒,自己卻摔得吐血。若無那些斷裂的樹枝阻擋,他就算不摔死,也要摔斷脊骨了。

    好在他年輕,雖說摔得不輕,倒也沒有性命之憂。只是一時之間,站不起身來,在地上坐了一陣,將那小嬰兒抱在懷中,只見他將自己的手指送在嘴邊吃著,依舊精力旺盛地叫個不住,十分可愛,又上上下下看了一看,包著的襁褓也沒有破損,顯然沒有受傷。緊咬牙關、抱著小嬰兒勉強站起來,卻見鳴淵寶劍落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此時再見鳴淵寶劍,心中說不出的踏實安穩。

    忽然樹林上的天空亮了一亮,兩點亮光自不同的方位向自己飛來。韓一鳴先被平波道人暗算過,大吃一驚,正要念御劍訣。兩個人影已自天而降,落在他面前。兩人都是一身素衣,身背長劍,正是司馬凌逸與杜青峰。

    司馬凌逸一落地,便飛快走過來,扶著他道︰“小師弟,你怎麼了?受傷了麼?傷得怎樣?”向他手中的襁褓看了看,吁了口氣︰“好在你找到了!”杜青峰道︰“我們找了許久,先還見引路符引路,後來引路符四處亂躥,引著我們四處亂跑。連師叔們都著急了,我們都以為難說找不回來了呢。還有你,引路符一亂,大家跟著它跑,跑到了一處,就只有你不在,師叔說你最小,沒有歷練過,要是遇上什麼意外,都不知道該如何應付。你為何要單獨一個人,不跟著我們呢?跟在哪一個身後都行,只要不獨自跑開就是了!”他雖是微有些責備,但關心卻是發自內心的。

    一句話提醒了韓一鳴,他此時最怕便是平波道人折轉回來,平波道人的手段,他已見識過了。心知他說的不錯。若不是鳴淵寶劍,自己便要永遠關在那個無人知道的回旋之中了。也忙不及對師兄們說別的,先道︰“師兄,咱們走吧,先回去再說!”

    司馬凌逸道︰“好。你怎麼受傷了?不能御劍了嗎?你跟著我罷。”說著四下里看了一看,將鳴淵寶劍拾起來,遞在他手中。將那小嬰兒抱過來交給杜青峰,將金青寶劍召了出來,一把抓住韓一鳴的手臂,帶著他拔地而起。

    站在司馬凌逸身後,韓一鳴依舊覺得背、腹、腰、肩,沒有一處不痛,連彎腰站在師兄身後都需要用出全身的力氣,才能站住。司馬凌逸御著金青寶劍,飛得比他更快。況且司馬凌逸幾百年的修為,飛起來越發靈活,並不飛得很高,撲面而來的夜風,並不寒涼,卻還是吹得韓一鳴張不開眼楮。他回過頭去,身後杜青峰卻是飛得極平穩,抱著那個小嬰兒,始終跟在他們身後不過兩丈的地方。杜青峰一手抱著嬰兒,另一手的衣袖遮在嬰兒面上。

    不過片刻,已見前面有點點火光,司馬凌逸直飛下去,只見那破爛的村寨,已在眼前。韓一鳴遙遙已見兩點白光也自遠方向村寨之中飛來,安全再無憂虞,那小小嬰兒也回到了這里。心中再無牽掛,眼前一黑、腳下一軟,身子便倒了下去。

    他再睜開眼來,已是次日的下午。他睜開眼來,全身疼痛,痛得象要骨骼要散開一般。連動一動手指,都需要用上全身的力氣。睜開眼來,只見眼前是一間木屋的屋頂,粗糙的樹皮,還有砍削枝葉的痕跡,都清清楚楚。只听見屋外有人走動,細細一听,腳步紛亂雜沓,也有人說話,只是听不明白他們說什麼。想來說的是這個地方的土話,是以听不懂。



第七卷 回旋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事出有因

    躺了一陣,木門呀一聲開了,杜青峰走了進來。他向韓一鳴看了一眼,道︰師弟,你醒啦。你餓了罷?他不說還好,一說韓一鳴果然覺得餓了。杜青峰摸了摸倒扣在木桌上的一只粗碗,道︰涼了,等一等。韓一鳴餓得腹中鳴叫,哪里還能等,道︰師兄,不用麻煩了。杜青峰嘆了口氣,道︰好罷!端到他面前來。

    碗內不過是一碗白飯,兩樣素菜。韓一鳴卻是一頓狼吞虎咽,不知為何,他從未覺得如此饑餓過。那兩樣素菜平平無奇,而那碗白飯卻是出奇香甜。吃完一碗,身上有了力氣,杜青峰笑道︰“好在小師弟還年輕,二師叔說沒有傷筋動骨,歇兩天就會好的。師弟,你昨晚可是把我嚇了一跳。好好的,怎麼就栽下來了?好在大師兄極厲害,反手就把你抓住了,不然,摔下來,可不知會摔成什麼樣子。”

    他一說,韓一鳴立時想起那小嬰兒來,問道︰“那小嬰兒還好吧?”杜青峰道︰“那個小家伙嗎?一路上在我懷里大叫大嚷,精神得很呢。早已回到他父母的身邊了,你就放心罷!”韓一鳴點了點頭,杜青峰道︰“好了,我不跟你說了,我就是來看一看你。你好好歇幾天,過幾天你就該好得差不多了,到時候,咱們再走。說來也怪了,平波道長最是性急,從前听別的師兄說,與他同路,他總是催著往前趕。今日居然也說在此地修整些時日,真是難得。好了,我去相幫外面砍樹建屋,你好好歇著罷!”

    韓一鳴心中略略奇怪,平波道人為何會轉了性,難道他昨晚也受了傷麼?他那時只顧著全心全意念御劍訣,沒有留意平波道人。但昨晚平波道人後來異樣,卻也還是有些覺察,心道︰“難道他真受了傷麼?我的鳴淵寶劍真的傷了他麼?”忍不住四下里看了一看,卻見鳴淵寶劍連著那藍中透黑的劍鞘一起,躺在自己枕邊。輕輕伸出手去,摸了摸鳴淵寶劍。

    他到底年輕,雖是從極高的地方摔下來,好在山林之中樹木茂密,無數枝條被他壓斷,卻也讓他下墜之勢緩了又緩。若不是這些樹枝,他是要摔斷脊梁骨了。那地上的草也是十分厚密,因而並沒有傷得很重。黃靜玄又與他藥吃,施了法術,歇了兩天,已能下床行走。

    他一能下床行走,那對夫婦便抱了那個小小嬰兒前來,對韓一鳴謝了又謝。韓一鳴見二人都有些掩不住的憔悴,那女子抱著嬰兒,沒有片刻放手,顯然是總有後怕,心中很是傷感。那夫婦二人經此一回,都有了難以磨滅的恐懼。

    二人要以金帛相贈,韓一鳴堅決不受。再三央及,還是不受。二人感謝之辭多而又多,韓一鳴看看天色已暗了下來,便催二人抱著孩子回去休息。送他們到門外,目送他們進了另一間木屋,這才回屋來。

    他一進屋,就見黃靜玄與趙浩洋不知何時,已坐在了自己屋內。黃靜玄道︰“一鳴,你身上可好些了?”韓一鳴道︰“二師伯,我好了。都是因為我,耽誤了行程,咱們明天就上路嗎?”趙浩洋笑道︰“一鳴,你胡思亂想些什麼?咱們在此是耽誤了行程,卻不是因為你。”韓一鳴一愣,黃靜玄道︰“一鳴,那天晚上,有什麼意外麼?”

    韓一鳴在床上躺了兩日,黃靜玄與趙浩洋帶著靈山諸人,跟著村寨中眾人,一起奔忙。韓一鳴若不是萬分起不來,也絕不肯躺在床上。黃靜玄道︰你身上怎麼樣?好些了麼?韓一鳴道︰多謝師伯關心,弟子已好了!黃靜玄點了點頭,道︰一鳴,你與平波道長有些什麼意外麼?

    片刻之間,似有什麼涌到了韓一鳴口邊,可他細細一想,卻是想不起來,也不知要說什麼。愣了一陣,還是想不起來,只得道︰師伯,我沒什麼。黃靜玄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不過,平波道長反倒有些不妙!韓一鳴大為意外,道︰道長他,他怎麼不妙了?

    黃靜玄道︰至于是如何不妙,我也說不上來。只听他弟子說是無意之中折損了二百年靈力,這幾日也是病臥不起。你也不必急著起身,好好修養幾日。外面的事情,不必你操心!韓一鳴不知是該歡笑還是該冷笑,面上雖是啼笑皆非,心里卻是一陣快意,饒是他素來心平氣和,听到這個消息,也忍不住暗暗想道︰活該!

    他暗自胡思亂想了一陣,忽然回過神來,只見黃靜玄兩眼望著自己,神色間卻是有些責備。黃靜玄搖了搖頭道︰一鳴,幸災樂禍,是修道人的大忌。法之善者,悲天憫人。你該寬大為懷才對!兩百年的修為,並非旦夕可得,任是誰失去了,都該十分傷痛才是!韓一鳴低頭道︰是,師伯教導,弟子謹記!

    趙浩洋搖了搖頭道︰師兄,你這又善得太過了罷。對那種惡人,也要關心憐憫嗎?黃靜玄搖了搖頭,道︰師弟,咱們活了這麼久了,還有什麼看不開的呢?我是那種迂腐不堪的人嗎?別人的修行也好,自己的修行也好,兩百年都是何等漫長何等艱辛?其中要經歷多少喜怒哀樂、悲歡離合?兩百年,是世人一輩子也不敢想象的漫長,世人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來經歷這樣長久的時刻,甚而是世人的幾次輪回,才能達到的漫長。難道我們不應該珍視這些年月嗎?不論這兩百年是誰的,失去了,都十分可惜。若是你的兩百年,我的兩百年,你又做何想法?

    趙浩洋嘆了口氣,道︰師兄說得是,是我不對。黃靜玄道︰兩百年不因人而分好壞,不因事而分善惡。平波道長的為人如何,做為怎樣,都與這兩百年沒有太大的關聯。畢竟修行了這麼些年,他也是有過許多善果的。至于後來變這樣,也是事出有因,也不能全都怨他。咱們怎麼能只看他的惡,拋開他的善呢?我們一樣有善有惡,自身不能百事為善,怎能去鄙薄他人偶動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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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回旋 第一百四十七章 鳴淵寶劍

    韓一鳴點了點頭︰師伯,弟子明白了!黃靜玄微微一笑,道︰凡事都有它的定數,不是嗎?我要對你說的,卻不止是先前這一點。一鳴,心清似水,則念如白蓮。心清似水,看似簡單,實則極難。你初生之時,不經悲喜心如清水,卻無白蓮。而後凡塵百事就如水中浮渣,沉沉浮浮,時刻到了,都沉入水底,還你一池清水。到了那時,是非恩怨都已消融,不復存在。而水底沉渣,有的還會反復翻騰,有的則永不再興波浪,這樣的恩怨消融,只是表相。正真的恩怨消逝則是之後的念如白蓮,付之一笑!

    他面上微微一笑,韓一鳴真覺他面容如新生的嬰兒一樣純真。黃靜玄道︰“修道,就是修心。修道的方式不一而同,而結果卻該是修心。心如蓮花,因而身如蓮花。身如蓮花,卻未必心是蓮花。”韓一鳴忽然想起無色無色寶鏡中的那朵小小白蓮來,似有所悟,卻又有些迷惑。

    黃靜玄道︰“我們都修為有限,容易掉入煩惱與所知二障之中,因而要加深自身的修為,須事事明善。師父當年曾對我們說,各人都有一朵蓮花。看來確實如此,只是蓮花生長之時,因人而異,或發或不發,不一而同,但根本還是一朵蓮花。”趙浩洋哈哈一笑,道︰“不知平波道友的蓮花長出來沒有,這次又掉了幾瓣?”韓一鳴也忍不住一笑。

    黃靜玄微笑搖頭,道︰“師弟,你又來了。他是欲速則不達,也算是百折不撓了!萬事萬物,都應順其自然,修行尤其如此。平波道友上次吃了木芝,平空添了兩百年靈力,可是這時,卻又意外失去兩百年靈力,真叫人啼笑皆非。因而緣份不能強求。他若沒有那一點貪念,便不會將木芝吃下肚中。若沒有這一點貪念,也不會又丟失這二百年靈力。修行沒有領悟,那便是白修,心中哪里長得出蓮花來?”

    韓一鳴微微點頭,果然是因果報應。一時間,便不再將平波道人的做惡提起,平波道人失去了兩百年靈力,而木芝的靈力卻要半年後方能利用,便不再懼怕他了。想來他也不敢再生事端。何況師叔本來就是個性情如火之人,許多事不知道,倒還好些。知道了又能怎樣?不知也不會怎樣。

    他面上顯出微笑,黃靜玄看在眼中,點了點頭道︰“一鳴,我曾與你說過,我要給你講鳴淵寶劍的故事,但一向都沒有機會。今晚講給你听如何?”韓一鳴大喜︰“多謝師伯!”他早知此劍非同一般,必然有非同一般的來歷,只是一向來都在路上,深知平波道人時時偷窺,因而不曾請師伯說與自己听。經歷如許,確也領會了師父說的“血肉相連”,一連三番被這柄劍自危急存亡之時救了出來,倒也發自內心喜歡這柄寶劍了。

    黃靜玄伸手將鳴淵寶劍拿了起來,看了一看,道︰“鳴淵寶劍,是你師祖從前的配劍。也是你師祖親手所鑄,這柄劍,與別的劍不同,乃是青銅所鑄。師父惟恐青銅剛硬有余,柔韌不足,鑄造之時,加入了大量的紫金。因而這柄劍剛柔相濟,相得益彰!”

    靈山百劍,早已超越韓一鳴所能想到的寶劍,但此時听到這些,還是有些出神。黃靜玄接著道︰“一鳴你可知這柄寶劍的劍鞘是何物制成?”韓一鳴哪里有廣博見識,搖了搖頭。黃靜玄道︰“鳴淵寶劍的劍鞘乃是用螭皮制成。龍生九子,這話說得一點都不錯。不知要生多少子後,才有其一子為龍。其余雖說也是龍子,卻是一子不如一子。有的徒具些許龍形,披著一身龍衣,卻已不再是龍。有的,連龍的形狀都不再似,連龍鱗都不具備了。螭便是這樣,徒有龍形,卻沒有了龍鱗。當然,它也沒有了龍的靈力!”

    韓一鳴輕輕撫摸鳴淵寶劍劍鞘,手到之處,並不光滑,反而有些粗糙。他先前並不知這劍鞘是什麼所制,也不求甚解。此時意外听到,忍不住對著它看了又看。黃靜玄微微一笑︰“雖說螭沒有龍的鱗片,卻也不失其味。螭的皮外,全是極小的刺,卻不扎手,或許也是鱗的一種罷。”韓一鳴對著劍鞘看了一陣,依舊看不出鱗片的形狀來,鱗片都應是一片片的,可是劍鞘卻是完整的一片,只是這完整的一片上,並不那麼光滑。

    黃靜玄笑道︰或許還是我見識淺薄了,師父才知道這是否鱗片。不過我卻知道,螭雖沒有龍鱗,但也是一樣的堅韌。並且若是不慎撞在螭的身上,還會被這些細小的尖刺劃傷!韓一鳴忍不住道︰“師伯,可是這刺摸上去並不尖銳呀。”黃靜玄笑道︰“是呀,不知你師祖用了什麼法子,將本極為刺手的尖刺磨成了這樣!他停了一停,道︰“你師祖是不愛好殺生的,但這條螭,卻確實是死在師父手上!”韓一鳴心知下來必然是螭的故事,見桌上有幾個粗糙的瓦盞和一只瓦罐,拿起來看了一看,罐中是一罐清水,便倒在盞中。

    黃靜玄嘆了口氣︰雖說龍子百里挑一都能挑出龍來,但龍,乃是高高在上的靈物,不與龍以外的生靈聯姻。甚而也不與蛟通姻,連青龍與白龍之間,都是互不聯姻的。其時你師祖曾對我們說過,龍若是與別的生靈聯姻,或許又能好些。你看驍鰩,便是一個榜樣。一鳴,你只見過驍鰩現出本相一回,而我與你的諸位師尊,卻是見過無數回。

    驍鰩的父親就是一條金龍,而它的母親,乃是一條得道的錦鯉。民間皆有傳說,鯉魚躍上龍門,便化而為龍。實則不然,鯉魚本不長命,但得道之後,便會長生。當然,也會發身長大,得道的鯉魚,真身顯露之時,與龍一般大小。舉動之間,也是攜雲帶霧,因而民間有此一說。可是即便如此,仍舊不是龍。龍不與他族聯姻,任憑自己的子孫一代差過一代。


第七卷 回旋 第一百四十八章 事出有因

    躺了一陣,木門呀一聲開了,杜青峰走了進來。他向韓一鳴看了一眼,道︰師弟,你醒啦。你餓了罷?”他不說還好,一說韓一鳴果然覺得餓了。杜青峰摸了摸倒扣在木桌上的一只粗碗,道︰涼了,等一等。韓一鳴餓得腹中鳴叫,哪里還能等,道︰“師兄,不用麻煩了。”杜青峰嘆了口氣,道︰好罷!端到他面前來。

    碗內不過是一碗白飯,兩樣素菜。韓一鳴卻是一頓狼吞虎咽,不知為何,他從未覺得如此饑餓過。那兩樣素菜平平無奇,而那碗白飯卻是出奇香甜。吃完一碗,身上有了力氣,杜青峰笑道︰“好在小師弟還年輕,二師叔說沒有傷筋動骨,歇兩天就會好的。師弟,你昨晚可是把我嚇了一跳。好好的,怎麼就栽下來了?好在大師兄極厲害,反手就把你抓住了,不然,摔下來,可不知會摔成什麼樣子。”

    他一說,韓一鳴立時想起那小嬰兒來,問道︰“那小嬰兒還好吧?”杜青峰道︰“那個小家伙嗎?一路上在我懷里大叫大嚷,精神得很呢。早已回到他父母的身邊了,你就放心罷!”韓一鳴點了點頭,杜青峰道︰“好了,我不跟你說了,我就是來看一看你。你好好歇幾天,過幾天你就該好得差不多了,到時候,咱們再走。說來也怪了,平波道長最是性急,從前听別的師兄說,與他同路,他總是催著往前趕。今日居然也說在此地修整些時日,真是難得。好了,我去相幫外面砍樹建屋,你好好歇著罷!”

    韓一鳴心中略略奇怪,平波道人為何會轉了性,難道他昨晚也受了傷麼?他那時只顧著全心全意念御劍訣,沒有留意平波道人。但昨晚平波道人後來異樣,卻也還是有些覺察,心道︰“難道他真受了傷麼?我的鳴淵寶劍真的傷了他麼?”忍不住四下里看了一看,卻見鳴淵寶劍連著那藍中透黑的劍鞘一起,躺在自己枕邊。輕輕伸出手去,摸了摸鳴淵寶劍。

    他到底年輕,雖是從極高的地方摔下來,好在山林之中樹木茂密,無數枝條被他壓斷,卻也讓他下墜之勢緩了又緩。若不是這些樹枝,他是要摔斷脊梁骨了。那地上的草也是十分厚密,因而並沒有傷得很重。黃靜玄又與他藥吃,施了法術,歇了兩天,已能下床行走。

    他一能下床行走,那對夫婦便抱了那個小小嬰兒前來,對韓一鳴謝了又謝。韓一鳴見二人都有些掩不住的憔悴,那女子抱著嬰兒,沒有片刻放手,顯然是總有後怕,心中很是傷感。那夫婦二人經此一回,都有了難以磨滅的恐懼。

    二人要以金帛相贈,韓一鳴堅決不受。再三央及,還是不受。二人感謝之辭多而又多,韓一鳴看看天色已暗了下來,便催二人抱著孩子回去休息。送他們到門外,目送他們進了另一間木屋,這才回屋來。

    他一進屋,就見黃靜玄與趙浩洋不知何時,已坐在了自己屋內。黃靜玄道︰“一鳴,你身上可好些了?”韓一鳴道︰“二師伯,我好了。都是因為我,耽誤了行程,咱們明天就上路嗎?”趙浩洋笑道︰“一鳴,你胡思亂想些什麼?咱們在此是耽誤了行程,卻不是因為你。”韓一鳴一愣,黃靜玄道︰“一鳴,那天晚上,有什麼意外麼?”

    韓一鳴在床上躺了兩日,黃靜玄與趙浩洋帶著靈山諸人,跟著村寨中眾人,一起奔忙。韓一鳴若不是萬分起不來,也絕不肯躺在床上。黃靜玄道︰“你身上怎麼樣?好些了麼?”韓一鳴道︰“多謝師伯關心,弟子已好了!”黃靜玄點了點頭,道︰“一鳴,你與平波道長有些什麼意外麼?”

    片刻之間,似有什麼涌到了韓一鳴口邊,可他細細一想,卻是想不起來,也不知要說什麼。愣了一陣,還是想不起來,只得道︰“師伯,我沒什麼。”黃靜玄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不過,平波道長反倒有些不妙!”韓一鳴大為意外,道︰“道長他,他怎麼不妙了?”

    黃靜玄道︰“至于是如何不妙,我也說不上來。只听他弟子說是無意之中折損了二百年靈力,這幾日也是病臥不起。你也不必急著起身,好好修養幾日。外面的事情,不必你操心!”韓一鳴不知是該歡笑還是該冷笑,面上雖是啼笑皆非,心里卻是一陣快意,饒是他素來心平氣和,听到這個消息,也忍不住暗暗想道︰“活該!”

    他暗自胡思亂想了一陣,忽然回過神來,只見黃靜玄兩眼望著自己,神色間卻是有些責備。黃靜玄搖了搖頭道︰“一鳴,幸災樂禍,是修道人的大忌。法之善者,悲天憫人。你該寬大為懷才對!兩百年的修為,並非旦夕可得,任是誰失去了,都該十分傷痛才是!”韓一鳴低頭道︰“是,師伯教導,弟子謹記!”

    趙浩洋搖了搖頭道︰“師兄,你這又善得太過了罷。對那種惡人,也要關心憐憫嗎?”黃靜玄搖了搖頭,道︰“師弟,咱們活了這麼久了,還有什麼看不開的呢?我是那種迂腐不堪的人嗎?別人的修行也好,自己的修行也好,兩百年都是何等漫長何等艱辛?其中要經歷多少喜怒哀樂、悲歡離合?兩百年,是世人一輩子也不敢想象的漫長,世人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來經歷這樣長久的時刻,甚而是世人的幾次輪回,才能達到的漫長。難道我們不應該珍視這些年月嗎?不論這兩百年是誰的,失去了,都十分可惜。若是你的兩百年,我的兩百年,你又做何想法?”

    趙浩洋嘆了口氣,道︰“師兄說得是,是我不對。”黃靜玄道︰“兩百年不因人而分好壞,不因事而分善惡。平波道長的為人如何,做為怎樣,都與這兩百年沒有太大的關聯。畢竟修行了這麼些年,他也是有過許多善果的。至于後來變這樣,也是事出有因,也不能全都怨他。咱們怎麼能只看他的惡,拋開他的善呢?我們一樣有善有惡,自身不能百事為善,怎能去鄙薄他人偶動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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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回旋 第一百四十九章 念如白蓮

    韓一鳴點了點頭︰師伯,弟子明白了!黃靜玄微微一笑,道︰凡事都有它的定數,不是嗎?我要對你說的,卻不止是先前這一點。一鳴,心清似水,則念如白蓮。心清似水,看似簡單,實則極難。你初生之時,不經悲喜心如清水,卻無白蓮。而後凡塵百事就如水中浮渣,沉沉浮浮,時刻到了,都沉入水底,還你一池清水。到了那時,是非恩怨都已消融,不復存在。而水底沉渣,有的還會反復翻騰,有的則永不再興波浪,這樣的恩怨消融,只是表相。正真的恩怨消逝則是之後的念如白蓮,付之一笑!

    他面上微微一笑,韓一鳴真覺他面容如新生的嬰兒一樣純真。黃靜玄道︰修道,就是修心。修道的方式不一而同,而結果卻該是修心。心如蓮花,因而身如蓮花。身如蓮花,卻未必心是蓮花。韓一鳴忽然想起無色無色寶鏡中的那朵小小白蓮來,似有所悟,卻又有些迷惑。

    黃靜玄道︰我們都修為有限,容易掉入煩惱與所知二障之中,因而要加深自身的修為,須事事明善。師父當年曾對我們說,各人都有一朵蓮花。看來確實如此,只是蓮花生長之時,因人而異,或發或不發,不一而同,但根本還是一朵蓮花。”趙浩洋哈哈一笑,道︰“不知平波道友的蓮花長出來沒有,這次又掉了幾瓣?”韓一鳴也忍不住一笑。

    黃靜玄微笑搖頭,道︰“師弟,你又來了。他是欲速則不達,也算是百折不撓了!萬事萬物,都應順其自然,修行尤其如此。平波道友上次吃了木芝,平空添了兩百年靈力,可是這時,卻又意外失去兩百年靈力,真叫人啼笑皆非。因而緣份不能強求。他若沒有那一點貪念,便不會將木芝吃下肚中。若沒有這一點貪念,也不會又丟失這二百年靈力。修行沒有領悟,那便是白修,心中哪里長得出蓮花來?”

    韓一鳴微微點頭,果然是因果報應。一時間,便不再將平波道人的做惡提起,平波道人失去了兩百年靈力,而木芝的靈力卻要半年後方能利用,便不再懼怕他了。想來他也不敢再生事端。何況師叔本來就是個性情如火之人,許多事不知道,倒還好些。知道了又能怎樣?不知也不會怎樣。

    他面上顯出微笑,黃靜玄看在眼中,點了點頭道︰“一鳴,我曾與你說過,我要給你講鳴淵寶劍的故事,但一向都沒有機會。今晚講給你听如何?”韓一鳴大喜︰“多謝師伯!”他早知此劍非同一般,必然有非同一般的來歷,只是一向來都在路上,深知平波道人時時偷窺,因而不曾請師伯說與自己听。經歷如許,確也領會了師父說的“血肉相連”,一連三番被這柄劍自危急存亡之時救了出來,倒也發自內心喜歡這柄寶劍了。

    黃靜玄伸手將鳴淵寶劍拿了起來,看了一看,道︰“鳴淵寶劍,是你師祖從前的配劍。也是你師祖親手所鑄,這柄劍,與別的劍不同,乃是青銅所鑄。師父惟恐青銅剛硬有余,柔韌不足,鑄造之時,加入了大量的紫金。因而這柄劍剛柔相濟,相得益彰!”

    靈山百劍,早已超越韓一鳴所能想到的寶劍,但此時听到這些,還是有些出神。黃靜玄接著道︰“一鳴你可知這柄寶劍的劍鞘是何物制成?”韓一鳴哪里有廣博見識,搖了搖頭。黃靜玄道︰“鳴淵寶劍的劍鞘乃是用螭皮制成。龍生九子,這話說得一點都不錯。不知要生多少子後,才有其一子為龍。其余雖說也是龍子,卻是一子不如一子。有的徒具些許龍形,披著一身龍衣,卻已不再是龍。有的,連龍的形狀都不再似,連龍鱗都不具備了。螭便是這樣,徒有龍形,卻沒有了龍鱗。當然,它也沒有了龍的靈力!”

    韓一鳴輕輕撫摸鳴淵寶劍劍鞘,手到之處,並不光滑,反而有些粗糙。他先前並不知這劍鞘是什麼所制,也不求甚解。此時意外听到,忍不住對著它看了又看。黃靜玄微微一笑︰“雖說螭沒有龍的鱗片,卻也不失其味。螭的皮外,全是極小的刺,卻不扎手,或許也是鱗的一種罷。”韓一鳴對著劍鞘看了一陣,依舊看不出鱗片的形狀來,鱗片都應是一片片的,可是劍鞘卻是完整的一片,只是這完整的一片上,並不那麼光滑。

    黃靜玄笑道︰“或許還是我見識淺薄了,師父才知道這是否鱗片。不過我卻知道,螭雖沒有龍鱗,但也是一樣的堅韌。並且若是不慎撞在螭的身上,還會被這些細小的尖刺劃傷!”韓一鳴忍不住道︰“師伯,可是這刺摸上去並不尖銳呀。”黃靜玄笑道︰“是呀,不知你師祖用了什麼法子,將本極為刺手的尖刺磨成了這樣!”他停了一停,道︰“你師祖是不愛好殺生的,但這條螭,卻確實是死在師父手上!”韓一鳴心知下來必然是螭的故事,見桌上有幾個粗糙的瓦盞和一只瓦罐,拿起來看了一看,罐中是一罐清水,便倒在盞中。

    黃靜玄嘆了口氣︰“雖說龍子百里挑一都能挑出龍來,但龍,乃是高高在上的靈物,不與龍以外的生靈聯姻。甚而也不與蛟通姻,連青龍與白龍之間,都是互不聯姻的。其時你師祖曾對我們說過,龍若是與別的生靈聯姻,或許又能好些。你看驍鰩,便是一個榜樣。一鳴,你只見過驍鰩現出本相一回,而我與你的諸位師尊,卻是見過無數回。

    驍鰩的父親就是一條金龍,而它的母親,乃是一條得道的錦鯉。民間皆有傳說,鯉魚躍上龍門,便化而為龍。實則不然,鯉魚本不長命,但得道之後,便會長生。當然,也會發身長大,得道的鯉魚,真身顯露之時,與龍一般大小。舉動之間,也是攜雲帶霧,因而民間有此一說。可是即便如此,仍舊不是龍。龍不與他族聯姻,任憑自己的子孫一代差過一代。


第八卷 鳴淵寶劍 第一百五十章 彌蕤

    韓一鳴點了點頭︰師伯,弟子明白了!黃靜玄微微一笑,道︰凡事都有它的定數,不是嗎?我要對你說的,卻不止是先前這一點。一鳴,心清似水,則念如白蓮。心清似水,看似簡單,實則極難。你初生之時,不經悲喜心如清水,卻無白蓮。而後凡塵百事就如水中浮渣,沉沉浮浮,時刻到了,都沉入水底,還你一池清水。到了那時,是非恩怨都已消融,不復存在。而水底沉渣,有的還會反復翻騰,有的則永不再興波浪,這樣的恩怨消融,只是表相。正真的恩怨消逝則是之後的念如白蓮,付之一笑!

    他面上微微一笑,韓一鳴真覺他面容如新生的嬰兒一樣純真。黃靜玄道︰修道,就是修心。修道的方式不一而同,而結果卻該是修心。心如蓮花,因而身如蓮花。身如蓮花,卻未必心是蓮花。韓一鳴忽然想起無色無色寶鏡中的那朵小小白蓮來,似有所悟,卻又有些迷惑。

    黃靜玄道︰我們都修為有限,容易掉入煩惱與所知二障之中,因而要加深自身的修為,須事事明善。師父當年曾對我們說,各人都有一朵蓮花。看來確實如此,只是蓮花生長之時,因人而異,或發或不發,不一而同,但根本還是一朵蓮花。趙浩洋哈哈一笑,道︰“不知平波道友的蓮花長出來沒有,這次又掉了幾瓣?韓一鳴也忍不住一笑。

    黃靜玄微笑搖頭,道︰師弟,你又來了。他是欲速則不達,也算是百折不撓了!萬事萬物,都應順其自然,修行尤其如此。平波道友上次吃了木芝,平空添了兩百年靈力,可是這時,卻又意外失去兩百年靈力,真叫人啼笑皆非。因而緣份不能強求。他若沒有那一點貪念,便不會將木芝吃下肚中。若沒有這一點貪念,也不會又丟失這二百年靈力。修行沒有領悟,那便是白修,心中哪里長得出蓮花來?”

    韓一鳴微微點頭,果然是因果報應。一時間,便不再將平波道人的做惡提起,平波道人失去了兩百年靈力,而木芝的靈力卻要半年後方能利用,便不再懼怕他了。想來他也不敢再生事端。何況師叔本來就是個性情如火之人,許多事不知道,倒還好些。知道了又能怎樣?不知也不會怎樣。

    他面上顯出微笑,黃靜玄看在眼中,點了點頭道︰“一鳴,我曾與你說過,我要給你講鳴淵寶劍的故事,但一向都沒有機會。今晚講給你听如何?”韓一鳴大喜︰“多謝師伯!”他早知此劍非同一般,必然有非同一般的來歷,只是一向來都在路上,深知平波道人時時偷窺,因而不曾請師伯說與自己听。經歷如許,確也領會了師父說的“血肉相連”,一連三番被這柄劍自危急存亡之時救了出來,倒也發自內心喜歡這柄寶劍了。

    黃靜玄伸手將鳴淵寶劍拿了起來,看了一看,道︰“鳴淵寶劍,是你師祖從前的配劍。也是你師祖親手所鑄,這柄劍,與別的劍不同,乃是青銅所鑄。師父惟恐青銅剛硬有余,柔韌不足,鑄造之時,加入了大量的紫金。因而這柄劍剛柔相濟,相得益彰!”

    靈山百劍,早已超越韓一鳴所能想到的寶劍,但此時听到這些,還是有些出神。黃靜玄接著道︰“一鳴你可知這柄寶劍的劍鞘是何物制成?”韓一鳴哪里有廣博見識,搖了搖頭。黃靜玄道︰“鳴淵寶劍的劍鞘乃是用螭皮制成。龍生九子,這話說得一點都不錯。不知要生多少子後,才有其一子為龍。其余雖說也是龍子,卻是一子不如一子。有的徒具些許龍形,披著一身龍衣,卻已不再是龍。有的,連龍的形狀都不再似,連龍鱗都不具備了。螭便是這樣,徒有龍形,卻沒有了龍鱗。當然,它也沒有了龍的靈力!”

    韓一鳴輕輕撫摸鳴淵寶劍劍鞘,手到之處,並不光滑,反而有些粗糙。他先前並不知這劍鞘是什麼所制,也不求甚解。此時意外听到,忍不住對著它看了又看。黃靜玄微微一笑︰“雖說螭沒有龍的鱗片,卻也不失其味。螭的皮外,全是極小的刺,卻不扎手,或許也是鱗的一種罷。”韓一鳴對著劍鞘看了一陣,依舊看不出鱗片的形狀來,鱗片都應是一片片的,可是劍鞘卻是完整的一片,只是這完整的一片上,並不那麼光滑。

    黃靜玄笑道︰“或許還是我見識淺薄了,師父才知道這是否鱗片。不過我卻知道,螭雖沒有龍鱗,但也是一樣的堅韌。並且若是不慎撞在螭的身上,還會被這些細小的尖刺劃傷!”韓一鳴忍不住道︰“師伯,可是這刺摸上去並不尖銳呀。”黃靜玄笑道︰“是呀,不知你師祖用了什麼法子,將本極為刺手的尖刺磨成了這樣!”他停了一停,道︰“你師祖是不愛好殺生的,但這條螭,卻確實是死在師父手上!”韓一鳴心知下來必然是螭的故事,見桌上有幾個粗糙的瓦盞和一只瓦罐,拿起來看了一看,罐中是一罐清水,便倒在盞中。

    黃靜玄嘆了口氣︰“雖說龍子百里挑一都能挑出龍來,但龍,乃是高高在上的靈物,不與龍以外的生靈聯姻。甚而也不與蛟通姻,連青龍與白龍之間,都是互不聯姻的。其時你師祖曾對我們說過,龍若是與別的生靈聯姻,或許又能好些。你看驍鰩,便是一個榜樣。一鳴,你只見過驍鰩現出本相一回,而我與你的諸位師尊,卻是見過無數回。驍鰩的父親就是一條金龍,而它的母親,乃是一條得道的錦鯉。民間皆有傳說,鯉魚躍上龍門,便化而為龍。實則不然,鯉魚本不長命,但得道之後,便會長生。當然,也會發身長大,得道的鯉魚,真身顯露之時,與龍一般大小。舉動之間,也是攜雲帶霧,因而民間有此一說。可是即便如此,仍舊不是龍。龍不與他族聯姻,任憑自己的子孫一代差過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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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鳴淵寶劍 第一百五十一章 鸞鳥

    那是一個夜晚,你師祖天南地北四處尋找彌蕤,它突出其來,倒讓你師祖十分意外。但你師祖斷定它必有話要說,用靈力封了那方土地,不讓彌蕤的靈氣外泄,也不讓外人看見。彌蕤便告訴你的師祖,它是再無生路了,但始終是不甘于此。

    你師祖就告訴它,得道也有許多種。有的是精于所能,有的則是道理透徹。一朵花有一朵花的道,開花、花謝是道,結果也是道。一條魚有一條魚的道,暢游于江湖是道,水塘閑適也是道。日出是道,月落也是道。此道不同彼道,但皆是道。道有千千萬萬,不一而同,但花不能勉強得魚的道,魚也永遠不會知道開花之道。

    彌蕤听了之後,才知自己背道而馳,不止沒有得道,反而失去了自己原有之道。它心生悔悟,因而決意不再活下去。你師祖對它說,活下去固然難,但死更難。它說今生有錯,望來世能贖,它願以死贖罪,只求不受那百般難熬的苦楚,請你師祖出手相助。你師祖那時身邊配著的是紫霓寶劍,撥出劍來,手起劍落,便將彌蕤斬成兩段!

    韓一鳴啊了一聲,听到彌蕤被斬成兩段,心中不知是何滋味。黃靜玄道︰怎麼了?韓一鳴不敢抬頭,黃靜玄淡淡一笑︰“一鳴,你覺得師祖出手太快是嗎?你覺得彌蕤已有悔意,這樣死在你師祖手下,有些可惜麼?那只因你不明白,彌蕤已沒有了生路。道,也是得失平衡的。他得了一樣,必要失去一樣。

     他傷了這許多人性命,必須也要給予自己的性命來償還。它若是為龍族所滅,便是永遠的寂滅了。而它若是落在別人手中,難免會為人所利用。更不用提那青龍要加之于它身上的百般苦楚了,那是你所不能想像的。

    你師祖出手果斷,紫霓寶劍鋒銳異常,將它斷為兩截。你師祖說它圓圓的銀色眼中滿是淚水,卻平和如初,它最後對你師祖說,可惜他不知來世是什麼,披了螭皮,來世會不會輪回為人?但願來世為人,奔走世間,好補償從前的罪孽。說完便安詳死去。你師祖嘆息不已,索性為他除去了螭皮,讓他輪回入世。

    你師祖說,它走的時候,滿地白光,神情安詳,如初生一般。它一生求道,卻是最後心生悔悟才得道,便讓它脫離下龍衣,生而為人罷。彌蕤輪回而去,你師祖感慨不已,便將它的一塊皮帶回來,後來做成了鳴淵寶劍的劍鞘!”

    韓一鳴听得愣了神,半晌才回過神來,輕輕嘆了口氣,道︰“師伯,那麼彌蕤輪回入世了嗎?又是在哪一方?”他心中頗為感慨,忍不住詢問彌蕤的下落。黃靜玄微微一笑道︰“它早就輪回入世了,在此方也在彼方,並無差別。怎麼你很感慨麼?”韓一鳴點了點頭。黃靜玄嘆道︰“那麼我接著講鸞鳥的故事與你听罷。”

    不知鸞鳥又與鳴淵寶劍有何關聯,韓一鳴點了點頭。自知對靈山的事物了解甚少,師伯這樣說與自己听,那是再好也不過。黃靜玄停了一停,道︰“你師父必然也不曾對你說過鳴淵二字的來歷罷。”韓一鳴道︰“師父曾對我說,取的是鳳鳴于淵,聲清于野之意。”黃靜玄點了點頭,卻道︰“這里卻該是鸞鳴于淵才對!”

    韓一鳴奇道︰“是鸞鳴于淵嗎?是不是我听錯了。”黃靜玄搖了搖頭道︰“你並沒听錯。鸞鳥鳳凰,都是神鳥。只是鳳凰善舞,而鸞鳥善鳴。也有傳說,說的是鳳凰生鸞鳥,而鸞鳥生凡鳥。不過我並沒有親見,不好妄言。鳳凰的羽毛流光溢彩,而鸞鳥卻是青藍尾羽,也是美麗非凡。本來兩者相差也不大,只是鸞鳥永生不變,因而也叫青鳥。

    鳳凰雖是百鳥之王,卻是如人一般,由自小開始,年年發身長大,極至變老。也如人一般,身形小巧是它的幼年,嬌弱柔韌。發身長大,羽毛豐滿,張開雙翼,與日月爭輝,乃是它的壯年。至于它的暮年,就如人的老年一般,身體老弱,羽毛脫落,不再復昔日百鳥之王、光輝萬丈之樣。再往後,垂垂老矣的鳳凰便會在一個風和日麗的白天,在陽光之下亮翅,自眼楮收斂太陽的陽光,再自口中吐出,吐在它自己身上,將自己燒成一個火球。它燃燒之時,那光芒能讓萬物失色,日月回避。待烈火將它老垂的身體燒淨,它自灰燼中重生,又是年幼模樣。這便叫做涅磐。唯有鳳凰,才能涅磐!”

    韓一鳴听得愣了神,只是靜靜看著師伯。黃靜玄微微一笑,道︰“鳳凰涅磐,浴火重生,乃是鳳凰與凡鳥的區別。只是鳳凰涅磐,並沒有固定的時刻,全看鳳凰當時是怎樣的。有時鳳凰一年便會涅磐,卻也有歷經百年而不涅磐的時刻。總之它雖讓百鳥臣服,卻只有壯年之時才以鳥王之姿態出現,而其余的時刻,便如一個人的一生,沉默而無聞,也或許是飄游遠方。但是百鳥服從于它,只有鸞鳥,並不臣服。”

    這些故事真是聞所未聞,韓一鳴兩眼望著黃靜玄,不再插話,只想他接著說下去。黃靜玄微微一笑,道︰“鸞鳥鳳凰,都是神鳥,但是鳳凰總是百鳥之王。鸞鳥雖是神鳥,也在其管轄之下。鸞鳥頗為不服,暗地里總是想與鳳凰一較高下,或許有朝一日,取而代之也說不定。”

    黃靜玄道︰“鳳凰不與它相爭,卻也沒有退避之意。不過鸞鳥鳳凰,一個善鳴,一個善舞,因而兩者互不能少。但是往往是鳳凰更受大家喜愛些。”他說到這里,停了一停,才又道︰“這也不是眾人有所偏見,一來是鳳凰王者之尊所至。二來嘛,卻是鸞鳥自己招致的!”

    韓一鳴十分意外,道︰它自身招致的?黃靜玄笑道︰是。鸞鳥的想法,讓別的鳥兒都十分不喜,敬而遠之。它又一心想要脫去凡骨,鳳凰鸞鳥身上都有凡鳥的痕跡,鳳凰身上,羽毛金碧輝煌,卻有一雙長腳,乃是鶴腳。而鸞鳥,雖是身披五色羽毛,卻是雉身,略有些不是那麼完美。


第八卷 鳴淵寶劍 第一百五十二章 王者之相

    “鳳凰並不覺鶴足給其帶來不便,從不遮掩,坦然面對。可鸞鳥卻以雉身為恥,定要修煉脫去雉身。它雲游四海,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有一術仙方改頭換面。有一日飛抵靈山,它見靈山與眾不同,便在靈山停下歇息。”

    說到這里,黃靜玄微微一笑,似是回想什麼,住了口。韓一鳴正听得入神,見師伯停住了,抬起頭來,卻是不敢催促。黃靜玄出了片刻神,道︰“其實只是鸞鳥自己覺得沉重粗笨,而我們看見的,卻是一只神威凜凜,美麗奪目的大鳥自天而降。”

    韓一鳴驚道︰“二師伯,你果真見過嗎?”黃靜玄笑道︰“不止是我,你的諸位師尊也都見過。鸞鳥一共來過靈山兩次,我們有幸都見到了。那時靈山始成,山上只有你師祖與我們幾師兄弟。我與師兄弟們都從未見過這樣美麗的鳥,鸞鳥落下來時,它所踏之處,都長出七色的仙草。它的尾羽掃過的草地,都開滿了芬芳的花朵。師弟,那時你也看呆了,不是嗎?”

    趙浩洋嘆了口氣,笑道︰“是的。實不相瞞,師兄,我那時看得都摒住了呼吸。靈山之上,並非沒有靈物。驍鰩便是靈物,可是我卻沒有見過神鳥。它走近來,我連呼吸都止住了,生怕自己的呼吸會驚動了它。”黃靜玄道︰“是呀,五師弟是靈山之上最為跳脫的性情了,都屏心靜氣,可想而知我們別的弟子是何等小心安靜了!”

    韓一鳴實在不能設想那是何等的情景,只能靜心听著。黃靜玄道︰“你師祖見多識廣,並不驚異,可是我們這些弟子,卻是訝異到了極點。鸞鳥便問你師祖,可有什麼法術能夠讓它脫去雉身?你師祖十分詫異,便道,雉身不過是皮相,何須如此在意?鸞鳥嘆了口氣,言道,它一心所想便是要脫去雉身。它為了脫去雉身,無所不為。再問了你師祖一回,依舊是無法,便失望而去。”

    “看著它消失天際,你師祖搖了搖頭,對我們說,妒心一起,如野火燎原,再難平熄。也難怪鸞鳥心中不平,但凡人世間,爭的都是第一。我們見識淺陋,當時一見鸞鳥,我們心中想的都是鳳凰。都把鸞鳥認做了鳳凰。最說在書中也曾看到過‘鸞鳥鳳凰’,鸞鳥雖是在鳳凰之前,卻在百鳥之王下,它心中必然有些不忿。它若沒有此念,便不會如此。可是妒念一動,是何等地難以消除。神鳥動了妒念,比凡人更難消卻。凡人還可以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神鳥,卻是不會有如此想法的!”

    “那些年月,鳳凰始終是百鳥之王,高高在上。但我卻總是想著鸞鳥的仙音,清新如水,婉轉平和。不記得過了多久,忽然有一天,鸞鳥再次降臨靈山。這次降臨,前來見你師祖,是要向你師祖借靈山一用。它說它找到了替換雉身的辦法,它看到了孔雀,向孔雀借得一副極美的皮相,要在靈山將雉身換掉!”

    “鸞鳥是神鳥,若是在凡地換它的身軀,便會靈力外泄,靈力外泄多了,不僅會惹來無數意外,無事生非之人總是無處不在,且還會一事無成。但靈山之上,有你師祖相助,便能將它靈力都封在其中。起始你師祖有些猶豫,非是有什麼私心,乃是因你的師祖認為,鸞鳥便是鸞鳥,硬要強壓鳳凰一頭,並非什麼好事。也勸它三思,它卻執意要換,並且說祖師若是不願借靈山與它一用,它也不強求,它再去尋覓那靈氣充足之地也不遲。可是你師祖卻知,這樣的地方,哪里尋去??再三攔阻,它卻執意要如此。與其換到其他地方去,還不如在靈山之上呢!”

    韓一鳴年輕,沒什麼見識,但听到這里,也覺不妥。黃靜玄道︰“你師祖雖是感嘆,卻也只能用畢生靈力助它,封了靈山,不讓靈力外泄。那時我們師兄弟都在山上,可是並不知有此等事情發生,只覺得自己忽然間就失去了靈力,不能飛行,連平日最為普通的法術都用不了。但是有你師祖在,我們師兄弟都並不驚惶,各自靜心等候。說起這事來,陳師弟恐怕是最為記憶深刻。他本來飛在空中,忽然間就不能動彈,僵在半空,用盡畢生靈力,卻是無能為力!”

    “至于鸞鳥是如何換了孔雀的身軀,我等並不得知。但鸞鳥確實是在師祖的相助之下完成此事,了了它的心願。事畢,它向師父道謝。師父便問它換了身軀了,可還有什麼不足?鸞鳥便道,換了身軀,完美無缺,便當成為百鳥之王,它要去尋鳳凰。師父很是意外,便對它道,是否百鳥之王,並不緊要。可鸞鳥處心積慮已久,哪里听得進去。反而對師父道,事已至此,這一爭高下是爭定了!”

    听到這里,連韓一鳴都忍不住輕輕嘆息,黃靜玄又道︰“鸞鳥告訴師父,它打听得鳳凰這些時日已漸老衰,羽毛脫落,正是它爭先的大好時機,不可錯過。師祖勸它說,百鳥之王有如此重要嗎?是鳳是鸞還不是一樣。可是它卻說,它鳴聲清越,遠超鳳凰,又有了孔雀的身軀,連所落之地都青草開花,這難道不是王者之相嗎?你師祖心知此事難以罷休,便道願再助它一臂之力。鸞鳥喜悅已極,便鳴叫數聲,以示謝意!

    你師祖便請鸞鳥降臨于聿愛,在梧桐樹前,取出一張七弦古琴來,調較弦索,便彈奏起來。彈了一曲陽關三疊,之後,又彈了一曲烏夜啼。第三首曲子,彈的是歸去來辭。我們幾師兄弟,只有佩服的份兒,你師祖的琴技,出神入化,只有你的師父,我的師弟,學到了幾分。師父彈到第二首烏夜啼時,便有輕風徐來,越往後,那風吹得越猛起來,我們幾個人都有隨風而去之勢,但是師父尋常是不彈琴的,難得听到師父彈奏,哪里會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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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鳴淵寶劍 第一百五十三章 涅磐

    第三首曲子彈完,空中便傳來一聲鳴叫,鳳凰已出現在我們頭頂,向我們飛來。怪異的是,它越高時,身形越大,讓人感覺威勢非同一般。向下飛來,身形便開始變小。飛得越低,身形越小,最後落在梧桐樹上。其時我們一見,都覺得大吃一驚,鳳凰果真如鸞鳥所說,羽毛零散,露出來的皮肉,都松馳垂吊。實在不是一副好模樣。可是就是這樣,鳳凰依舊有著王者氣度,令我們不敢逼視,不得不側過身去,不敢正視。便是它垂垂老矣的模樣,也都是氣度非凡!

    韓一鳴不禁隨著黃靜玄的話,去想像鳳凰的王者氣度,怎奈他思潮枯干,任是想破了頭,依舊想不出來。黃靜玄道︰“鳳凰落在梧桐樹上,對著你師祖看了一眼,你師祖又彈了第四首曲子,那是一首桐葉舞秋風罷。這首曲子彈奏之時,靈山之上雖是陽光明媚,輕風徐徐,但我卻還是有了無邊落木、秋意蕭索的感受。鳳凰一動不動,靜靜听完了這首曲子,便從梧桐樹上掉了下來!”

    韓一鳴啊了一聲,意外到了極點。此時若說是鳳凰翩翩起舞,他不意外,若說鳳凰高吭而鳴,他也不意外。便是展翅而去,似乎也在情理之中,畢竟神鳥,畢竟是百鳥之王。可是一頭自梧桐樹上掉了下來,倒是讓他意外到了極點。

    “鸞鳥大喜,向你師祖道謝。鸞鳥永不老去,五色羽毛永不脫落,永無這落魄之相,因此它得意非凡。你師祖只是微微嘆息搖了搖頭。鳳凰落在地上,所有的羽毛都脫落下來,它最後一根羽毛落在地上,那碧玉般的眼眸之中亮起一點腥紅,它身上已沒有了羽毛,光禿禿的,甚是難看。卻作出振翅欲飛的樣子,忽然自口中吐出一串火花來,落在身邊的羽毛上,轉眼便燃燒起來。它的身軀凝立其中,任憑那火越燒越旺,轉眼便是熊熊燃燒。”

    “這一場火,始終只在那小小的三尺地界內燃燒。你師祖袖手旁觀,沒有熄火的意思,我們做弟子的,也就只站在一邊呆看。那火有越燃越猛之勢,而你師祖卻始終只是微笑站在一邊。那火焰越騰越高,高到了我們必須仰頭才能看見火勢的頂端。猛然間,烈焰都變成金色,向下壓來,壓低了,變成半人高的一簇。這半人高的金色火焰沖天而起,展翅高飛,鳴叫聲響徹環宇。這,就是我親眼所見的鳳凰涅磐!”

    韓一鳴張開了嘴,卻是說不出話來。黃靜玄道︰“我與你的諸們師尊是親眼所見,比你還要意外。從前總以為是燃燒殆盡了才是鳳凰涅磐,卻不知是燃燒到最烈的時候就是鳳凰的涅磐。鳳凰涅磐之後,不似從前那樣長大的身型,尾羽也並不長大、華麗,甚而遠不及鸞鳥的炫麗奪目。但是它身上的淡淡華光,卻是無以倫比。它飛起來,圍著梧桐樹繞了一圈,便向天空之中飛去,帶著一道流光,飛入天空,轉眼便沒了蹤影。原來鳳凰只有涅磐的時候落地,其余時候,它都是飛在天上的!”

    “鳳凰飛走後,你師祖對鸞鳥道,這就百鳥之王。鸞鳥站在一邊,靜立了一陣,忽然振翅高飛,飛上極高的天空,然後一頭倒撞下來,撞死在先前鳳凰涅磐的地面上!”韓一鳴驚得說不出話來,連呼吸都停頓住了,兩眼定定看著黃靜玄。

    黃靜玄嘆息了一聲,良久不語,半晌之後,才道︰“你師祖的本意,是請來鳳凰,讓鸞鳥知難而退,卻不料鸞鳥心高氣傲,看見了鳳凰涅磐之後,雖是小了許多,卻王威不減,心知再無可能與之一搏,永遠只是鸞鳥,換了身軀,也還是鸞鳥,不會變成鳳凰的!”

    他又嘆了口氣,道︰“或許鸞鳥便是想明白了這一點,心灰意冷。也或許它壓根沒有想明白,費盡心思的努力,都化為烏有,失望而死。不過也難說是看見了小小的鳳凰,雖是極小,但是王威不散,一時之間羞愧難當,便離世而去。不過它的想法,我們是不得而知了!”

    韓一鳴震驚不已,想著鸞鳥一飛沖天,卻是一頭撞向地面,何等壯麗,卻又何等淒烈,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黃靜玄嘆道︰“難道做鸞鳥便那麼不好,一定要做鳳凰麼?涅磐時的烈火燒灼豈是咱們能想象的?若不是鳳凰,早煉得只剩一陣青煙了,真就那麼好嗎?”

    他這話說得似乎是從韓一鳴心里說出來一般,韓一鳴也禁不住嘆了口氣。黃靜玄道︰“這個結果,確也出乎你師祖的預料,畢竟你師祖想的是鸞鳥也是神鳥,早已見多識廣。看見這些,便當將那不切實際的念頭拋開,去廣闊天地遨游。連身軀都換過了,還有什麼事能難倒它呢?卻不料它到最後都沒想開!”

    “可是它至死都是鸞鳥,即便它能讓青草開花,能換得孔雀的身軀。它還是鸞鳥。鳳凰就算落地之處沒有奇花異草生發,就算它鳴叫之聲不能與鸞鳥相比,至老之時全無光彩,但它還是鳳凰。這是不能改更的事實,也無從更改!或者,也可以說天命如此罷!”在座三人都嘆息不已,黃靜玄與趙浩洋都是親見鸞鳥觸地而死的,感慨唏噓。韓一鳴只是听到,都覺得震撼難當,更不能想象他們親身經歷,是何等的震驚。

    黃靜玄靜了片刻,又道︰“鸞鳥觸地而死,它為神鳥,死後身軀不會留下。可是你師父所住的聿愛之上,卻是夜夜都有鸞鳥那不甘心的鳴叫。每天夜里它的鳴叫聲便響徹雲宵,鸞鳥的鳴叫,本是最為動听的,可它不甘而逝,它的怨靈便每夜都在聿愛之上鳴叫,淒厲之極,不甘之極,讓人卒不忍听。伴隨著它的鳴叫,還有勢態猛烈的狂風,將它的鳴叫傳揚得到處都是。那時每天晚上,我們都能听到那令人心酸的鳴叫。無止無休!——

    鸞鳥何時才能吐盡怨氣,請書友們關注下一章內容。感謝書友們的支持,非常感謝。請大家看書之余記得給本書投票票。



第八卷 鳴淵寶劍 第一百五十四章 鳴淵寶劍

    趙浩洋嘆道︰“鸞鳥的鳴叫無休無止,我不知師兄弟們是怎樣想的,我卻是煩不勝煩。哪有這樣的神鳥,不如叫鬼鳥倒還貼切些。那聲音听得人心里、骨子里發酸,發麻,人極了。我那時修為不夠,听在耳朵里,簡直是汗毛直豎,心里發虛。一夜一夜,都睜著眼楮,哪里睡得著覺!”

    黃靜玄笑道︰“師弟,我也是如此。我私下里想,或許不是因為我的修為不夠,它本來是神鳥,我們本來便應對它敬畏。它不甘而化,那心中的怨意,哪里是一時半會兒便可以消除的?連人的怨恨,都需要數十年來化解,何況是它?”韓一鳴不禁點了點頭。

    趙浩洋嘆息一聲︰“它倒是可以化個千百年來化解它的不甘和怨意,可是咱們倒底的肉體凡胎,可消受不了那聲音。連夜晚來臨,都無異于惡夢。一到夜晚,人人都不寒而栗,白天的修行是談不上啦,都瞌睡去了!”黃靜玄道︰“你師祖總不出聲,我們也只好忍耐。一連忍了一月有余,終于等到你師祖出手了。師父說鸞鳥心有不甘,不會就此消散,要七七四十九日之後,才能出手結束這些過往。說完伸手自那日它觸死之地,取出一根青翠羽毛。自這根羽毛取出之後,那淒涼的鳴叫便不復存在。終于算是止住了我等那不堪承受的時日!”

    “後來祖師意外得到極好的紫金,便用這些紫金,和那根青翠羽毛,煉成了鳴淵寶劍。劍成之日,紫氣與黃光相交輝映。祖師將鳴淵寶劍拿在手中,輕輕彈了一彈,道︰‘鳳鳴于淵,聲清于野。你那樣想做鳳凰,以至于消逝都不回頭,那麼這柄劍便叫做鳴淵罷,以完你的心願。’鳴淵劍乃是靈劍,劍鋒震顫,發出嗡嗡聲來,似是認可了這個名字。自此這柄劍便叫做鳴淵!”

    他說完了,屋內一片寂靜。黃靜玄與趙浩洋顯而易見是想起了從前的許多事情,心潮起伏。韓一鳴則是此時才知鳴淵寶劍里竟有這樣兩個故事,震驚莫名。對著鳴淵寶劍看了又看,這里面竟有兩個靈物的故事,彌蕤的故事,讓人心痛,而鸞鳥的故事,卻是讓人嘆息不已。

    黃靜玄道︰“一鳴,知道了它的過往,你更該喜愛這柄寶劍才是。要知道它雖已成了寶劍,卻依舊就有靈之物。你的喜怒哀樂,它皆能感受。與你性命相連,血肉相近的物件,便不要再等閑視之了!我們難以時時刻刻在你身邊,你當重視此劍,它有靈氣,自會衛護主人。它在,你的性命就在!”韓一鳴低聲道︰“二師伯說的是,弟子謹記在心!”此時他已知是平波道人觸犯了鳴淵寶劍,因而失去了兩百年靈力。但想師尊們專為自己講這個故事,只怕也猜到了其中的部分。

    黃靜玄向窗外看了看,天色已亮了起來,這一說說了一夜。韓一鳴絲毫不覺倦意,對兩位師尊竟有了些許歉意,他們白天帶著幾位師兄忙里忙外,入夜還不得好生安歇。心中歉疚,道︰“師伯、師叔,都是弟子害你們不能好生歇息!”趙浩洋已笑道︰“你不用管我們,這麼多年的修行,連小小一夜都熬不過,才真是白修了呢!”黃靜玄道︰“一鳴,咱們還要在這里歇息幾日的,你就再安心休養幾日罷!”

    韓一鳴臉上一紅,道︰“弟子好多了,可以接著上路了!”黃靜玄笑道︰“你不要著急,咱們不走。平波道長已對我們說了,要在此地再盤桓幾日。你便也好好借機歇歇!”他站起身來,道︰“我們這就回去了!”他雙手輕輕一拍,又是“啪”的一聲輕響,解了寂靜界結,與趙浩洋一同走出屋去。

    後幾日,韓一鳴隨著師兄們一起相幫村民建屋。其實他躺在床上那兩日,被燒的幾間屋都已建了起來,過後做的不過是些修繕而已。建屋容易,修繕卻煩不勝煩。眾弟子每日里穿梭往來,便是四處尋找可供修繕用的物件。有時有幾張寬大的樹葉,有時是幾根粗壯長滕,林林總總,數不勝數。這些小物件本來在山野之中隨處可見,可就是臨時要用,反倒讓人四處一通好找。幸而在靈山諸人御劍飛行,到也難不到哪里去。

    他們飛來飛去,早已成了家常便飯,連韓一鳴都習以為常了。村寨中人起始是嚇得呆若木雞,連看他們的眼神,都仿佛看見了鬼一般,敬畏到了極點。但多見幾次,也就安定下來,大膽一點的小孩子,還纏住他們要跟上天空去看一看。

    韓一鳴不會修繕,四處尋找物件,卻也幫得十分順手。司馬凌逸將舊的物件給他看過,他便御劍前去尋找。這幾日平波道人病臥在床,連門都不出,想來也不會對他有什麼不利。何況他是吃了韓一鳴鳴淵寶劍的虧,該當是有一段時間不敢輕動了。韓一鳴倒放開膽量,四處奔走。

    司馬凌逸將一條極韌的滕條遞給他,讓他相幫尋找,韓一鳴便御使寶劍,飛入鐵莽山去。他但凡看見滕蔓,都上去扯幾下,看了幾處,滕條雖然十分柔韌,卻總覺得細了些,不是十分中意。他尋了一陣,終于尋到一根好些的,用鳴淵寶劍砍了下來。

    他拿著滕條,正要飛上空中,忽然听到身邊樹林里傳來聲響,片刻之後便停住了,再過片刻,又輕輕響了一聲,似乎有什麼東西向他這邊走來。韓一鳴警覺起來,御使寶劍,飛上樹稍,向下看去。

    密密莽林之中,走出一個人來。這人身穿青色道袍,頭頂束發道冠,正是平波道人門下弟子。韓一鳴站得高了,看不清面貌,不知是誰。但見他背上背的是一柄普通的木劍,而不是黑桃木劍,知道不是平波道人,而是他門下弟子。

    他彎腰在地上尋找了一陣,將一棵草拔了起來,揣入懷中,轉身就走。韓一鳴見他是采摘草藥,知道是幫平波道人采藥,心中不知是痛快還是鄙夷。微微搖了搖頭,左手食、中二指向前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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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0 23:39:00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卷 鳴淵寶劍 第一百五十五章 圓圈

    忽然見下面那人止住腳步,蹲下身子。韓一鳴這里鳴淵寶劍已向前飛去,見他停住了,頗為意外,連忙也止住去勢,轉身回來,看他做什麼。只見他在地上蹲著不動,連頭也低著。韓一鳴隔著重重樹葉,看不清他到底做些什麼,看他蹲了一陣,站起身來,便向前走去。韓一鳴從前吃過大虧,不敢輕舉妄動,只是靜靜看著他離去。他站得高,直到目送他走了好遠,這才又回地面來看。

    地面上畫了一個圓圈,卻有一頭開了一個半寸左右的口子。並且那個圈子是用手在地上劃出來的,周圍的草葉都除得一干二淨,那個圈子畫得入土三分,十分清楚。韓一鳴不禁擔憂起來,他不懂這其中到底是有什麼意思,但總覺不安。看了看四周的景物,便飛回村寨去。

    他到了村寨之中,四處尋找司馬凌逸。此時村寨之中家家戶戶都在忙著修整,司馬凌逸不知到哪里去了。韓一鳴四處張望,又問了兩位師兄,才有人將他的方位指給韓一鳴。韓一鳴奔過去,司馬凌逸正在人家屋頂上相幫用厚草氈鋪墊。見他過來,道︰“師弟,你找到了嗎?拿來給我。”韓一鳴將那道滕條拋上去,司馬凌逸也不動身,右手一招,便如空中有一只大手將那根抓了過去一般,轉眼就到了司馬凌逸的手中。

    滕條粗而且硬,到了司馬凌逸手中,他雙手自滕條上撫過,便將它變得十分柔軟,如一根麻繩一般。滕條雖說比粗樹枝軟一些,但拿在手中,也是十分堅硬,要彎折它,需要很大的力氣。村人一般都是將滕條浸在水中,或者浸在油中,將之浸軟,然後再用來捆綁,等滕條再次風干之後,又是十分堅硬,捆扎的東西也不會散落。村中最有力氣的男子也做不到空手便將才砍下來的滕條在手中輕易就彎折過來,並且如用麻繩一般用來捆扎。村人在下方看他將滕條用得與一跟繩子一般,圍了攏來看。

    韓一鳴不便叫他下來,只得在下方等著。看著司馬凌逸將屋頂修繕得差不多了,飛身一躍而下,才走上去,道︰“師兄!”司馬凌逸道︰“小師弟,怎麼啦?累了麼?那你去歇一會兒罷。”韓一鳴搖了搖頭道︰“不是,我是有事想要問你。”

    司馬凌逸道︰“哦,什麼事?”見他神色有些猶豫,又道︰“咱們走開去說。”兩人走到僻靜之處,韓一鳴將看見平波道人門下弟子之事說與司馬凌逸听,又將地上那個奇怪的圓圈也說與他听。他心中總覺平波門人都有些鬼祟,心中總怕他們做些什麼于靈山諸人不利之事。

    司馬凌逸點了點頭,道︰“嗯,師弟,你還記得地方麼?我隨你去看一看。”韓一鳴便是想讓師兄去看上一看,道︰“我還記得,我這就帶師兄前去。”兩人御劍飛上天空。韓一鳴回村寨之前,確實在空中仔細看過那個方位。可是此時飛上天去,只見眼前全是茫茫林海,蔥蘢綠葉,哪里有什麼分別,四周都差不多的景象,根本分不清楚該向何方去。

    在空中目瞪口呆了一陣,始終不知向何處而去。司馬凌逸道︰“師弟,你真不記得方位了嗎?”韓一鳴又四處張望了一陣,依舊找不到來路,只得搖了搖頭,道︰“師兄,算了,咱們回去罷,我,我真找不到那個方位了!”

    司馬凌逸道︰“那,你還記得他畫在地上的那個符咒的樣子嗎?”韓一鳴驚道︰“師兄,那真是個符咒麼?”司馬凌逸道︰“我有些疑心,畢竟咱們也要小心些才好。”司馬凌逸修行已有年頭,不止道行精深,且也頗為厲害,韓一鳴听他這樣一說,先在心里細細想了一回,才道︰“記得!”

    司馬凌逸道︰“那好,你隨我來。”他返回地上,尋到一塊草地,道︰“師弟,你來在這里畫一畫我看!”韓一鳴道︰“我畫麼?我怕我畫不象。”司馬凌逸道︰“不怕,你先畫罷!”韓一鳴在地上蹲下來,先伸手在地上畫了個圓圈,卻不封口,畫好之後,先站起來看看,覺得也還畫的圓,有幾分相似了。又蹲下身去,將圓圈上的草都拔去,再將圓圈畫得深一些,直至入土三分。

    他畫完了站起來看了片刻,心里覺得似乎像了,才對司馬凌逸道︰“師兄,大約就是這個樣子,我畫的,也不太像!”司馬凌逸笑道︰“哦,是麼,這已然很好了。”伸手自懷中取出定心針來,將定心針扎在那個圓圈之內,左手握拳,右手在圓圈內輕輕一按,定心針“嗖”地一聲,拔地而起,化為一道白光,直飛入雲宵里去。便是在白天,那淡淡閃爍的白色光華也不被日光所掩沒。

    片刻之後,司馬凌逸道︰“師弟,咱們上去看看。”韓一鳴隨著他,又御劍飛上天空,這次再飛上來,早就見定心針豎在空中,還是三寸左右長短,卻是定定地浮在空中。司馬凌逸左手一直握拳,此時抬起手,攤開手掌來,輕輕向上招了招,韓一鳴凝神細看,忽然只見下面那郁郁森森的莽林之中,白光閃爍。

    那是一道道和定心針上白色光華相似的的白光,自地而起,向著定心針上涌來,後面拖著長長一線。白光涌到定心針上,定心針如穿了無數長線的一顆大針,只是那淡淡的白色光華看上去並不零亂。

    司馬凌逸伸手將定心針拿在手中,輕輕一揮手,那些拖長的如白線般的白光都涌上定心針來,司馬凌逸揮指一彈,白光從中截斷,他將定心針收入懷中,道︰“好了,師弟,咱們下去看看吧。”先向最近的一道白光飛去。

    二人來到地上,果然見一個圓圈,畫得與韓一鳴畫得一般無二。司馬凌逸蹲下身來,對著那個圓圈細看,韓一鳴站在一邊,心中忐忑。他唯恐這符咒真會于靈山諸位師兄弟不利,因而特意請了大師兄來看。司馬凌逸看了一陣,搖了搖頭,道︰這……咱們再去看看別的。


第八卷 鳴淵寶劍 第一百五十六章 螢光

    二人又飛到另一個地方,地上也有如是一個圓圈,雖說大小尺寸可能有些微不同,但看上去與前一個並無區別。司馬凌逸看來看去,始終看不出其中奧妙,兩人又看了幾個地方,均是如此。司馬凌逸道︰“看不出是什麼符咒,也不像是符咒。咱們先回去罷,你要是不放心,就請師叔們來看一看!”

    兩人飛上天空,司馬凌逸道︰“師弟,我教你個法子,下回你就可以輕易找到自己曾經去過,又想找的地方了。”說著,自青金寶劍上一躍而下。他的修行已是靈山小輩弟子中最為高深的了,不用青金寶劍,也不會摔傷。他落到樹頂之時順手在樹頂之上摘了一片葉子,落地之後,將那片葉子在自己的金青寶劍上一貼,隨手就扔在地上。韓一鳴跟在他身後,莫明其妙,看了看地上的葉子,又向司馬凌逸看去。

    司馬凌逸笑道︰“現下我的青金寶劍認得這片葉子,它自會去找,你看。”他左手提起青金寶劍,輕輕在貼過樹葉的地方一點,“刷”地一聲,青金寶劍帶著嘯聲,已向上飛去。韓一鳴十分意外,樹葉明明被司馬凌逸扔在了地上,青金寶劍卻向天上飛去,如何能夠尋到那片樹葉呢?

    只是他素來也不懷疑這位師兄的所能,但饒是如此,還是忍不住悄悄向地上瞄了一眼。只見地上青草離離,哪里還有那片樹葉的影子?忽然司馬凌逸笑道︰“你看。”只見青金寶劍不知何時已飛回到樹稍,懸浮在空中。

    司馬凌逸笑道︰“師弟,你上去看一看。那片樹葉在我的青金寶劍上貼過,便與別的樹葉都不一樣了,去罷!”韓一鳴將信將疑,御使鳴淵寶劍飛上樹稍。只見青金寶劍浮在空中,劍尖微微顫動,劍尖所指,是一片樹葉。韓一鳴小心翼翼挨近去看,只見那片葉子上有著點點星輝,色澤果然與青金寶劍上閃爍的星輝一般無二。再看其余的樹葉,卻沒有一片樹葉上有這樣美麗的星輝。

    韓一鳴又驚喜,轉身飛下樹稍,道︰“師兄,這個法子真好。你教給我罷。”司馬凌逸道︰“我不是已經教給你了嗎?不過要記得摘樹葉的時候,就一定要整片摘下來,而且要摘樹頂的!”韓一鳴道︰“是,一定要摘樹稍的麼?”司馬凌逸笑道︰“其實摘哪里的都可以,不過還是摘樹稍的要好些。從前也有師弟們隨手摘取的,但是如若太低了,難免會被嚼吃樹葉生靈嚼吃了,那樣就再找不到了!”

    二人飛回村寨,又分頭忙亂,直忙到下午。眼看著金烏西墜,玉兔東升,眾人都停下手來,吃過晚飯,各自歇息。韓一鳴心中始終掛著那個奇怪的圓圈,便是連吃飯的時刻,都想著要與師叔師伯說。一起吃過晚飯,黃靜玄道︰“一鳴,你來。”

    韓一鳴本來也就要與二師伯說這件事,便跟著黃靜玄來到他與趙浩洋歇息之所。黃靜玄道︰“我听你大師兄對我說,你有事情不明白,想問一問我?”韓一鳴便將日間所見又說了一遍給二師伯听,黃靜玄道︰“一鳴,你是擔心這會不利于我們靈山麼?好罷,我隨你去看上一看!”

    二人悄悄自村中出來,黃靜玄既然不御使寶劍,韓一鳴也就不敢擅自御使,穿過村寨,直到走出村寨,直到身處樹林之中,黃靜玄才道︰“咱們上去罷。”招出劈風寶劍來,韓一鳴正要召出鳴淵寶劍,黃靜玄已伸手拉著他的手臂躍入空中。

    韓一鳴剛要說話,黃靜玄已豎起一指,對他一劃。黃靜玄輕輕一劃,無聲無息,甚而動作也是極小,韓一鳴的嘴已張不開來,將說未說的話,全都被堵了回去。他愣了一愣,黃靜玄已伸手向地上一指。

    只見地上幾條人影,越過他們先前站的地方向樹林之中而去,看穿著打扮,正是平波道人門下弟子。黃靜玄拉著韓一鳴在上方跟著,只見他們前方都有亮光,想來是都點著眉心燈。他們先是奔走極快,不多時,就各自分開來,黃靜玄只跟住其中一人,看他到底要做什麼。

    那人走走停停,四處張望,不知他看什麼,他東張西望了一陣,便停住了腳步,連眉心燈都熄滅了。黃靜玄在空中止步,韓一鳴努力向地上看去,但深色深沉,下方又枝葉茂盛,地上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

    過了一陣,只見林中有一點點微弱的亮光輕輕閃動。韓一鳴初見之時以為那是平波道人門下弟子眉心上的眉心燈,但眉心燈與他靈山派的梵心燭火相似,各人的光澤都不相同。而那一點點的亮光,卻是同一種顏色,如同螢火蟲般閃閃爍爍,忽明忽暗。韓一鳴誤認做是螢火蟲,這些亮點都在移動。可是看了一陣,只見有兩個亮點移得近了些,卻比螢火蟲大得多了。眼睜睜看著那幾點螢光移了近來,想要看清是什麼,卻總是看不清。

    忽然有一點螢光不再移動,只在一個地方閃動,而另一點螢光卻還是向前方而去。只見站在一旁的那人就彎下腰去,對著地上不知做了些什麼,片刻之後直起身來,已是捧著那團螢光轉身回去。

    那人走了,黃靜玄卻不走,兩眼只是看著那遠去的一點螢光。韓一鳴頗想跟著去看個仔細,黃靜玄卻道︰“咱們也去弄一點來吧,這可是好東西!”說罷,便拉著他跟隨已遠去的那一點螢光而去。

    他們跟了一陣,只見那點螢光已入了莽林之中,黃靜玄道︰“好了,咱們下去。”拉著他落在地面上。韓一鳴不知為何二師伯不跟在那人身後,反要到這邊來,便師伯行事,總有他的道理,反正自己也口不能言。黃靜玄四方看了一看,尋了一棵大樹,在樹下站住。他不點焚心燭火,韓一鳴也不敢點。兩人站在黑暗里,只不過在師尊身邊,韓一鳴並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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