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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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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 安琦 ] 拒愛情郎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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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0 00:07:15 |只看該作者
 

  離開客房,上官芙蓉便差人送了一桌酒菜到她房裡,而她在一番精心梳妝完後  ,讓人請來了裴穎風。  

  一時之間,閨房內醇酒美人,滿室生香,春意暗藏,四下一觸即發的曖昧氣氛  ,任如何坐懷不亂的君子也得蠢動幾分。

  然而如今已酒過三巡,情況卻徹底出乎上官芙蓉預料。她原以為裴穎風應該會因酒醉而陷於這刻意安排的佈局中,可是現下他不僅仍談笑風生,連精神都更勝於剛進房的時候。  

  難道她讓人準備的烈酒「千夫醉」是假的不成?  

  「穎風大哥,芙蓉特地讓人準備的酒菜,你還滿意嗎?」偷偷沾了幾口「千夫  醉」,她的身體便立刻變得燥熱,所以酒的醇度不會有假。  

  「滿意!只要是芙蓉妳準備的,我都滿意!尤其這酒……一定費了妳不少心思  吧!」啖了口菜,裴穎風跟著舉杯飲盡杯中液。  

  「這朝廷貢酒……的確花了我不少心思,如果穎風大哥喜歡,那麼就多喝些。  」在裴穎風幽遂目光的注視下,芙蓉不禁一臉酡紅,她飄飄然斟注著酒。  

  看來根本毋須烈酒助興,他便已樂在其中。  

  「俗話說:『酒逢知己千杯少。』此時此刻有芙蓉一紅顏知己相伴,人生至樂  也不過如此。」

  「穎風大哥真這麼認為嗎?」

  「妳說呢?」他俊笑。  

  「我……」她一雙原本帶笑的美眸倏地黯了下來,她楚楚歎道:「如果只是這  麼陪穎風大哥說說笑笑,酣酒暢懷,就能為你帶來人生至樂,那麼芙蓉自然願當穎  風大哥一輩子的紅顏知己,可惜……」

  裴穎風擱下酒杯,抬眼望住艷光照人的她。  

  順著餘光瞄去,她知道他正看著她,於是她又添了三分柔媚說:「可惜這紅顏  知己的角色,芙蓉卻不能一輩子都替穎風大哥扮著。」

  「此話怎講?」

  她緩緩站起,跟著繞到裴穎風身後。  

  「有道是:『坐愁紅顏老。』芙蓉現在雖有穎風大哥疼愛,但終有一天,芙蓉  還是會老了、丑了的,屆時你還會要我這紅顏知己嗎?」她拐了彎暗示,跟著拉長  耳朵準備聽進裴穎風的「恍然大悟」。  

  但裴穎風卻足足沉思了半刻,這才不疾不徐說了:「這麼說來妳的顧慮也對,  總有一天,妳還是得找個仔歸宿的,我當然不能誤了妳的終身。」

  「穎風大哥,我……我要同你說的,不是這個呀!」他的反應,令她急得囓白下唇。  

  「不是這個意思?」

  「嗯!」她急急點頭。  

  「不是這意思也沒關係,經妳一提醒,我也才注意到不能忽視的細節,妳是該  為妳的終身大事好好想一想了。」他又笑。  

  「穎風大哥?!」他究竟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難道一定要她挑明的說嗎?  

  裴穎風的不解風情,讓她再也沉不住氣,她索性自背後一把環住了他的頸項。  

  「你還是這麼愛和芙蓉說笑,今晚芙蓉說了這麼多,我可不信穎風大哥一點都  不明白我的心意!」她雪白的臂膀輕擱在裴穎風的寬肩上,腴嫩的膚觸撩人十分。  

  見身前人未有反應,她又說:「芙蓉跟著你也有六年了。雖然芙蓉不是什麼名  門千金,可我曉得你並不討厭我,如果穎風大哥願意留我,我……我倒也不是那麼  計較名分高低的。」

  只要她進得了裴家門,往後,她自然有辦法伺候得他服服貼貼!

  「妳曉得妳在說什麼嗎?」芙蓉前所未有的告白,令裴穎風訝然,他拔下她纏繞在他頸子上的雙臂。  

  倏地,他臉上異常剛冷的線條對上她頰上的緋紅與急切,竟成了她一廂情願的  寫照。  

  如此一來,她又更急了。  

  「我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麼,更瞭解你心裡在想什麼。你不喜歡女人纏著你,我  也就心甘情願地只跟在一旁,可是現在情況不同了,倘若我再這麼放任下去,你便  會讓其它心懷不軌的壞女人蠱惑了的!」

  聞言,裴穎風站了起來,並將手按上她的肩,歎道:「妳……想太多了,我只想保持我們目前的關係。」

  「不!」她撲向他,兩臂住他腰上一圈,軟熱豐腴的身子邀人陷落。「我……想當穎風大哥的女人,永永遠遠都只當你的女人。難道你不認為,咱們才是真正契合的一對,無論是在相貌,還是在……在肉體上……」

  此刻她是再也顧不得害臊了!

  「妳?!」  

  「我知道比起出身,芙蓉只能自慚形穢,但我是真心愛你的,只要能留在穎風  大哥身邊,芙蓉縱使是……縱使是死也甘願吶!」

  轉眼,她已淚眼婆娑。她就不信他不會心動,畢竟他可從沒見過她為啥子事掉過一滴淚的。  

  今天,她也算是使出看家本領了。

  然而,他還是拉開了她,甚至旋身往房門處走。  

  見狀,芙蓉顧不得顏面地尖嚷:「你不是不想要我,你只是一時被顏童那女人  迷住了!」  

  聞言,裴穎風終於緩下腳步,而她也打算使出渾身解數。  

  「穎風大哥--」她故意痛心一喊,待裴穎風一回頭,又褪去身上易解的衫裙  。  

  霎時,她姣好豐盈的體態一覽無遺。  
  ***  

  客房內,顏童手握著上官芙蓉忘了帶走的王雕,心裡正躊躇著。她原以為她會  立刻回頭來取,沒想到這一等,卻是一個時辰超過。  

  找不到玉雕,她一定也會像自己找不到琉璃一樣心急的!但是從這裡到她的房  間……

  因為眼傷,以往易如反掌的事如今卻成了難題,但為了不讓芙蓉著急,顏童最後仍決定放手一試。  

  她探手拿來幾上外衣緩緩套上,在好不容易穿上床底的繡鞋後,她離開了床。  

  她憑著片段的記憶和薩蓮平日跟她提起的細節,慢慢拼湊出房裡和客棧二樓的  景象。  

  在好一會兒的摸索碰撞後,她終於出了客房,然而房外的低溫卻讓她不由得打  了個哆嗦。  

  這麼冷,風聲又如此的強烈,外頭一定下了雪了,那麼芙蓉應該也不會往這個  時候出門……

  忖思了半刻,顏童開始扶著牆往廊底走,經過幾間上房,她終於來到廊底芙蓉的房前。  

  她抬手想叩門,卻聽見房內依稀傳來男女的交談聲。  

  有客人嗎?不得已,顏童垂下手,佇立於門外。  

  這時,一陣腳步聲突然自不遠慮的木梯底傳來。有人上了樓,並朝顏童的方向  走來,為了不礙著路,她自然往旁挪了一些,但那人卻在她身前停下。  

  「顏……姑娘,妳怎出房來了,薩蓮呢?」客棧王掌櫃搔搔頭往長廊一眺,廊  上空無一人,於是他又回頭盯住眼神凝滯的顏童。  

  「是……王掌櫃嗎?薩蓮她回去了,我是來找芙蓉小姐的,可是她房裡好像有  客人。」她下意識垂下眼睫。  

  「客人?」掌櫃愣了下,跟著撚鬚輕笑。「不是客人,是你們裴少莊主。他和  芙蓉也聊了好一陣子,看來我這傳書……一時半刻是送不到他手裡了。」

  「傳書……給少爺的?」掌櫃語帶曖昧,顏童不由得有些不自在。  

  「是呀!馬場方才讓人送來的,不知道寫些什麼,只知道不好再耽擱下去。」  停了會兒,他又探向樓梯處,這才開口拜託顏童:「請問顏姑娘妳還要繼續等咱們  小姐嗎?因為客棧現在正忙,而我又不好上來太久,所以這傳書……」

  「不打緊,您把信件交給我,我會替您傳到,您去忙吧!」

  掌櫃扯唇笑道:「真是個善體人意的姑娘,那麼傳書我就交妳,請你務必交給妳的主子。」

  從懷中掏出信箴,他將它塞進顏童手中便下了樓。顏童手握紙張,唇間跟著泛出苦笑。  

  主子?或許這將是她這名「侍從」替她的「主子」做的最後一件事了吧!  

  她小心地將信納入懷中,然後摸索了個角落想留下來等門,可不經意地,她竟  發現房內的談話聲有逐漸放大的趨勢。  
  ***  

  以往,上官芙蓉給人的印象總是善體人意、溫婉親人,可是,今夜她卻一反常  態。  

  房內,裴穎風不禁對她激動的作為感到困擾。  

  他無法否認,他的身體因為她的完美而起了一絲變化,但,一道明顯湮沒過其  余感官的理智吶喊,卻在轉瞬間助他杜絕了眼前的誘惑。  

  他望著羅衫盡褪的她,心境已是一片泰然。  

  而盯住裴穎風臉上出現一絲掙扎的芙蓉,則在心底暗自歡呼著。憑她的直覺,  她確信自己即將成功,只不過欠缺臨門一腳。  

  於是,她蓮步輕移向他,姿態婀娜。  

  正當她要偎向裴穎風的懷中,他卻出乎意料地閃身而過,只拾起地上的衣物,  並順勢覆上她的裸體。  

  「妳毋須這麼做的。」他出奇平靜地道,跟著又退去數步。  

  「這……」

  有好幾秒,芙蓉幾乎以為自己快昏了。她不敢相信他竟會拒絕她。她急切望向裴穎風想印證一切,然而映入眼裡的,卻令她心寒。  

  此刻的裴穎風,就像一名冷酷無情的殺手,他臉上充布的肅冷決絕,已在剎那  間將她的熱情謀殺殆盡。  

  「不……不可能,這怎麼回事?穎風大哥一直是喜歡我的……」她不禁腿軟,  蹲坐在地上。先是一陣寒冷,但片刻,一股狂烈的燥熱又沿著她的四肢漫開。她開  始尖笑。  

  「不可能是這樣的!一定是她!一定是顏童那女人向你下了迷藥,所以你才會  這麼失常,對不對?」

  她嚷叫的音量,足以讓門外的人聽得一清二楚。  

  「芙蓉……」

  「一定是這樣!自從你身邊多了個她,你就不再像從前那樣對我了!一直以來,咱們的登對便是眾所皆知的,那女人心裡也清楚得很,可是她卻嫉妒咱們相愛,甚至還編演了出苦肉計想博取你的同情和愧疚,逼得你不得不對她好!」

  「妳……冷靜點。她並非妳所想像的那樣。」  

  「要不然是怎樣?」她失控地望住他,眼裡全是激憤和怨懟。「你說有哪家的  閨女會存心扮成男裝只為接近你?有哪種侍從會笨到為主子擋箭,甚至險些送命?  這種種心計難道不是想破壞你我的感情,覬覦你的權與財嗎?哼!可笑!像這種居  心叵測的賤蹄又,瞎了眼還算便宜她了!」

  「妳!?」  

  若不是親眼所見,裴穎風大概永遠沒法得知上官芙蓉溫婉的外表下,包藏著一  顆狠毒的心。  

  他自前襟掏出了幾張紙,丟在芙蓉伸手可及的地方。  

  「這是……」

  「撿起來看看。」

  拾起紙張一看,芙蓉原本怒紅的眼頓成一片驚駭。  

  「這……」顫著唇,她已說不出話來。  

  她手裡捏的,正是她命人逼迫醫治顏童的大夫們寫下的切結書及附帶的百兩銀  票。  

  「這些是我從最後一位大夫身上拿來的。」

  那天他跟著老叟下了樓,撞見他和另一人「交易」的場面,於是他才會有機會截下這些東西。  

  「即使……即使我沒有這麼做,他們對顏童的眼傷一樣是沒轍的,她這輩子是  注定失明了,穎風大哥我……你別怪我。」

  她仍試著辯白,但裴穎風對她卻已徹底寒心。  

  「我沒怪妳,可是卻也沒法原諒妳。」說罷,他沒再瞧她一眼,便掉頭往房門  走去。  

  「穎風大哥!」上官芙蓉尖喊,但裴穎風卻沒再回頭。她又再喊:「穎風大哥  !呃……」

  尖銳的嘶喊後,緊接著的是一聲異常的嗚咽。當裴穎風回過身,上官芙蓉的胸口便已插著一支削果刀,鮮紅的熱液正自她手握處汨汨流下。  

  「芙蓉?!妳……」見狀,他立刻試著接近她,可是她卻一退再退。  

  「穎風大哥,你……一直是愛著芙蓉的,對不對?」她慘笑道。  

  裴穎風濃眉緊蹙,不語。於是她又加重了手下的勁道,霎時鮮血又湧了一波出  來。  

  「妳別這麼傻!」

  他想阻止她,但她卻始終緊緊抓著胸前的匕首不放,因此他不得不信,現下只要他再一個妄動,她就可能殺了自己。  

  「穎風大哥你一直是愛著芙蓉的,對不對?回答我!」她的氣力正流失,連身  體也開始晃擺,但雙手仍舊固執。「說……你愛我,快說!」

  「我……一直是喜歡妳的,你快放下刀!」他勸,並又朝她逼近了些。  

  可她的笑容卻又變得更淒厲了。  

  「你……敷衍我,我要的不是喜歡,是愛!你是愛我的,說呀!」

  「……」

  「你是愛我的……」見他沉默,於是她又作勢按入匕首。  

  「我愛妳,芙蓉!我一直是愛妳的!」迫不得已,裴穎風終於說了違心話,而  他也趁她聽完話變得恍惚之際,奪下了匕首。  

  他……愛她?!他一直是愛著她的!裴穎風不大不小的聲音,正巧足夠讓房外  的顏童聽見。  

  原本她仍困惑於房內正發生的一切,也正怔忡於上官芙蓉對她的指控,但這困  惑與怔忡,如今卻被裴穎風突來的告白給徹底掩蓋了。  

  他是愛芙蓉的!他一直是愛著芙蓉的!所以他對她真的就只有同情和愧疚,所  以她的確是破壞了他們感情的元兇,所以……

  須臾,千萬個殘酷想法全湧進了顏童心頭,讓她再也無法承受。  

  撫著隱隱作痛的胸口,她眼眶中的淚水已不自覺順頰而下,轉過身,她隨即踏  著顛仆的腳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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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0 00:07:4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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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時辰後,裴穎風回到自己的房間。才到房前,他卻意外發現門邊蹲坐了個人,由於廊外燈未點上,所以他無法立即看出坐在暗虛的是誰。  

  「童?」他胡亂猜著,隨即濃眉驟攏。  

  地上,曲膝倚橋而坐的顏童正抬頭辨著聲音。  

  「真是妳!妳怎麼出來了?誰允許的?薩蓮呢?」他禁不住低吼。  

  顏童不語,於是耐不住氣的他便將她橫身抱起,一腳跨進自己的房間。  

  「該死!妳究竟在那裡坐了多久?為什麼全身冰涼?」讓她躺上床,他將錦被  拽至她頸肩。  

  前一刻他才剛處理完芙蓉的事,現在又看到她這麼不自愛,忍不住,他的語氣  便較平常激動了些。  

  顏童仍舊沉默。  

  「如果我今晚不回來,妳是不是就打算在我房前蹲上一夜?」

  為了安撫受傷後情緒仍然不穩的芙蓉,他可以說是費盡了心力,但他卻不曉得這麼一耗,竟也花去了數個時辰。  

  「告訴我為什麼等門?」他起身至一旁的櫃裡揀了件乾淨的外衣,換下了身上  沾血的衣物。  

  「這……是馬場派人送來的信函,顏童一定得交給少爺。」語氣平淡,顏童將  懷中的傳書掏了出來。  

  「這裡有的是人可以將信交給我,妳要做的就是好好在房裡休息!」

  接過傳書,裴穎風在桌前落坐。他默讀著紙上的字句,五官並隨之繁聚。半晌,他握起拳捶向桌面。  

  「這幫人!馬隊不過遲了些時間到達,就抓著辮子小題大作。」擾價又起的消  息令他瞬時怒氣翻湧。  

  這麼一來,他不回去怕是不行了,但是她的傷能禁得起回程的長途跋涉嗎?  

  凝望著床上的人,她那始終無神的雙眼仍舊揪痛他的心。  

  這些天他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探望她,為的就是想讓她安心休養,但依她目前復  原的程度,回莊的路途對她而言勢必是場折磨,偏偏他又不能讓她單獨留在這裡  ……

  一想到失了控的芙蓉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他就放不下心。  

  房內的闃靜讓顏童猜測他仍在讀信,於是她緩緩掀開錦被跨下床,並用腳尖尋  著剛才被脫下的繡鞋。  

  「顏童,沒有我的允許,妳不准下床。」裴穎風低聲命令,卻沒上前攔阻,只  是看著她極不自然的動作。  

  「顏童不想打擾少爺休息,我回自己房間。」穿上鞋,她起身摸索著前進。  

  才走了兩步,她便踢到了一把矮凳,而矮凳被踢倒所發出的巨響,就好像在宣  告她的笨拙一般刺耳。  

  「對不起,我會小心的。」

  略偏些角度,她又往前探去,孰料屋內的一切彷彿和她作對般,一一成了阻路的的障礙物。  

  好一會兒,她終於找到了房門的方向,但裴穎風卻在她打開門之前,將她攔下  。他抓下她在空中劃著弧的手,同時也不小心打掉她握在手中的白玉鳳雕,玉彫落  地,捧成碎片。  

  「這是?」他盯住地上的東西。  

  「是芙蓉的玉雕,她……忘在我那兒的,原本我想還給她,但是……」不由自  主地,她又想起在芙蓉房外聽進的一切。  

  他看著她的欲言又止,表情複雜。  

  「沒……沒什麼。」吞回了話,她迅速蹲地,摸索起碎片來,但一個不留心,  她的指尖竟被碎片劃出一道口子,她忍住痛,但仍發出一聲悶哼。  

  「怎麼了?別撿了,讓我看看。」

  見狀,他立即拉起她的手,並毫不猶豫將她受傷的手指放進嘴裡吮著。  

  剎那間,顏重的體內就像有著數萬道熱流狂竄般,令她心慌至極,她立刻抽出  被他含在嘴裡的手指,並轉身朝身後退去。  

  「別慌!」裴穎風又及時將她拉住。「妳會撞到桌腳的。」

  聞言,顏童呆住了。這一切彷彿又回到剛受傷那天的窘境,雖然事情已過了數日,她的眼睛卻仍然……不見光明。  

  見顏童一臉頹喪,裴穎風忍不住將她擁入懷裡。  

  「別胡思亂想,妳的眼睛會好起來的。」

  顏童仍是一陣沉默。他只好捧起她的臉,認頁重述:「妳的眼睛會好的,無論治療得花去多少時間,我都會陪妳……」

  「顏童說過了!」

  顏童硬是截斷他的話。她垂下眼,冷淡說道:「我……說過這傷是我心甘情願受的,只要少爺沒受傷,顏童也就心安理得,您實在不必為我感到歉疚,甚至……甚至想補償,我只是個下人,根本不值得您心存芥蒂。」

  她困難地吞落喉問的硬塊,然後探手將他的手自臉上移下。  

  睇凝著顏童,裴穎風的情緒頓時變得複雜不已。

  因為她的臉上明明就寫著「口是心非」四個大字,但她卻總是如此義正嚴辭,刻意拉開兩人的距離。  

  雖然他就是被她這異於常人的倔深深吸引,但此刻的他卻又恨不得她能卸下武  裝,哪怕只是一秒鐘也好!  

  顏童心慌於四周突然靜下的氣氛,那是自她失明後就一直不能適應的。無措之  余,她只好選擇逃避。  

  「我……先回房了,不打擾少爺,您歇息吧!」她不安地丟下一句,隨即想站  起。  

  「留下來。」

  突然,他拉住她。  

  「你……」

  「別回房,留下來。」

  「為……為什麼?我……唔……」

  不容她反抗,裴穎風低頭覆住了她的拒絕。  

  他狂熱且霸道的吻狠狠地欺上她的唇,濕滑的舌更在瞬間柔化了她乾澀的唇瓣  。  

  「唔……」她仍固守城池,緊咬著牙關。  

  「別怕,別抵抗。」他誘哄著她,並將她橫身抱起,放回了床榻。  

  今夜他要她完全屬於他,而這也是唯一卸除她防備的方法。  

  臀部一接收到床褥的柔軟觸覺,顏童更慌了。「我……我不能待在這裡,讓我  回房!」

  「噓……」他的拇指緩緩撫過她的唇,企圖平撫她的驚慌,跟著他拉起她的手滑向自己刀鐫般的臉龐。  

  「看著我,以妳的手代替眼睛看著我,眼前的我就是今夜要妳的人,信任我,  如果妳愛我,就讓我珍惜妳,好嗎?」

  顫著手,她被動的手游移於他深遂約五官之間,他的低語,就和她手下的膚觸一般,悄悄在她心間揚起一波波噬魂的熱潮。  

  她迷惘了。如果她現在能看得見,或許就能分辨在他輕柔的耳語下,真正隱藏  著的心情。  

  他究竟是因為愛她,抑或是同情她,所以要她?  

  「我知道妳不可能告訴我妳的想法,但是我可以告訴妳,我之所以渴望妳,是  因為我喜歡妳,這樣妳懂了嗎?」

  彷彿讀進了她的迷惘,他湊近她的頸間輕喃,身下的慾望更賁張了。  

  「少爺,你……」聞言,顏童無法置信地瞠大雙眸。  

  「別叫我少爺,我不喜歡,我要聽妳叫我的名字……」他吞吐著她綿柔的耳珠  。  

  她避開那令她無法思考的碰觸。  

  他說他……喜歡她?這是真的嗎?為了思索,她下意識掙動。  

  但裴穎風卻將她牢牢地禁錮在自己龐大的體魄下,他將她的雙臂抬到頭頂,大  掌則靈活地褪開她的衣襟,半敞的絳色兜衣與早已羞紅的肌膚乍時迸現。  

  「童……」他低吟一聲,雙唇在松落的紗布間攫獲了挺立的櫻色蓓蕾,他囓咬  它。  

  「不……」  

  顏童再也抑制不住地呻吟出聲,不是因為他在她胸前的肆虐,而是他那僅隔著  褻褲抵住她私密虛的堅硬,已開始緩緩摩戳著她。他在她雙腿間燃放了簇簇難耐的  慾火,令她幾乎窒息。  

  縱使如此,那先前在她腦裡構成的想法,仍是將她的理智狠狠地揪了回來。  

  他不可能喜歡她的,因為他愛的是芙蓉,一直是芙蓉!  

  驀地,她開始掙動。  

  「童……」他箝制著她,眼裡覷見她的困惑。  

  「不……不行!不可以!」就在裴穎風卸去她的腰帶,人掌探向她私密處的同  時,她尖喊出來。  

  她猛烈地掙動,由於動作過大,她背上的箭傷同時繃裂。霎時,劇烈的疼痛挾  著心頭的緊縮,硬是在她頰上逼出兩行清淚。  

  「停……停……」她不住地啜泣。  

  見狀,裴穎風固然已慾火難收,還是咬著牙硬將它澆熄。

  「童……怎麼了?」雖然不明白她的反應何以如此激烈,但看著她掉淚,就好比剜肉般令他難受。  

  他替她抹去淚水,但她卻悶不作聲,只是囓著唇細喘不止。  

  「童?」

  感覺有異,他伸手朝她後腰一攬,縮回手,掌心果然沾染了溫熱的血跡。  

  「妳的傷……什麼時候又裂開了?」他的五官倏地擠成一團,他迅速讓她俯身  趴臥。「別動,我先幫妳止血。」

  正當他下床自櫃中拿來藥盒時,一陣叩門聲突然響起。  

  「誰?」這個時候還會有誰?  

  「裴少莊主,芙蓉小姐她……找你。」門外傳來不安的女聲,是他吩咐照顧芙  蓉的丫頭。  

  「芙蓉?」

  他曾吩咐丫頭,倘若芙蓉又有異狀才來喚他,可也沒料到會是在這關頭!看著顏望背上溢著血的傷,他朝門外人說了:「一會兒我就過去,妳先退下吧。」

  可門外的人非但沒有退去的意思,反倒更著急地敲起門來。  

  「少莊主……我一個人實在沒有辦法,芙蓉小姐她很急很急,您還是立刻走一  趟比較好。」只要一想起房裡的上官芙蓉一個勁兒地撞床柱、抹脖子,逼她來找裴  少莊主,丫頭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裴穎風心裡清楚,如果不將事情說清楚,芙蓉勢必會一直這麼蠻鬧下去,所以  他還是必須走上一趟。  

  「妳先下去,我馬上就過去。」迫不得已,他這麼對外面人說道。  

  摒退丫頭之後,他立即動手為顏童處理傷口,待血完全止住,他便低下頭來在  她耳畔低語。  

  「妳的傷口我處理好了,別再亂動,也別想回房,在這裡等我回來,聽到沒有  ?」

  半掩著黑眸,顏童不作反應,裴穎風只能在她額上急急一吻,而後離去。  

  門被掩上後,顏童眼眶裡的淚,便不聽使喚地滾了下來。  

  他畢竟是深愛芙蓉的,而她……只不過是一名可有可無的小侍從!既然顏童的  存在對所有人只會造成傷害,那麼徹底消失,或許該是最好的決定。  

  可是,真正的她--平顏又該怎麼辦呢?  
  ***  

  五日後,朝陽官道修復,裴穎風帶著顏童一路風塵僕僕回到了重雲山莊。由於  擾價再起的緣故,甫歇下腳的裴穎風在安頓好顏童之後,再度起程下了江南。  

  而接下來的時間,顏童便無時無刻不想著辦法欲離開山莊,但是礙於眼傷和裴  穎風的特別安排,讓她備受照顧卻也行動受限。  

  就連玳兒和小排都萬分留意她。今天,她倆照舊又來陪顏童午膳。  

  「童姐姐妳可得趁熱多吃點,這些粥菜都是玳兒特別交代廚房作的,雖然味道  清淡了些,但對身體是極有益處的。」玳兒朝炕上的人甜笑。  

  「謝謝玳兒小姐,這幾天如此麻煩妳,顏童實在過意不去,何況以妳的身份……「  

  瞧妳又和玳兒客套了,我和童姐姐是朋友,朋友之間哪有不互相照顧的道理呢!」

  她可是喜歡顏童喜勸得緊,遑論她大哥對她的交代,其實自顏童進莊以來,她就覺得和她特別投緣。  

  或許是因為她對人極為敏感的原因使然,她一見顏童,就覺得她善良得渾然天  成,雖然當時沒發現「他」是女子,可也已料定她大哥日後必定和自己一樣,出自  於心地喜歡「他」。  

  相對於玳兒的笑容滿面,在一旁協助顏童用膳的小琲臉上的表情卻是臭得可以  。  

  她萬萬沒料到,當初那個讓她產生好感的「男人」居然會是個女人!這個事實  ,已經令她食不知味好幾天了。  

  「唉!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如果早知伊人是美人,今天就毋須  憔悴了,是不是吶,小琲?」玳兒忍不住調侃她。  

  小琲雖聽不懂她主子話裡的意思,可也清楚她一定在取笑她。  

  「小姐,妳明知道小琲沒讀幾本書,還這麼損人家。」她的兩道淡眉拱上了天  。  

  「哦?是嗎?」玳兒又笑。「好啦!別小家子氣,晚點到我房裡來,我挑些有趣的書讓妳看看。」

  「啊!」這下小琲連忙張大嘴嚷道:「該……該不會又是那些教人『撈不撈,又叫人去撈』的書吧!那……那小琲可沒轍。」

  「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瞧妳!」玳兒搖首歎道。  

  聆聽主僕有趣的對話,一旁的顏童不自覺也露了點笑意。  

  見著了顏童笑,玳兒的心這才稍稍擱了下來,她急急催促。  

  「童姐姐,妳快用飯吧!涼了就不好了。」

  顏童點頭,但她劃了幾口粥後,又停下動作。  

  「怎麼不多吃點?是身體不舒服,還是飯菜不合胃口?」玳兒擔心。  

  「不……顏童只是有事想和玳兒小姐談談。」

  「有什麼事童姐姐但說無妨。」見她欲言又止,玳兒於是瞧向小琲。「小琲,這兒沒別的事,妳先下去歇會兒,有事我再喊妳。」

  小琲點點頭,隨即退出房外。  

  「童姐姐,這兒沒別人了。」玳兒推了幾下木輪,靠近床沿。  

  顏童擱下碗筷,伸手探向玳兒。「……顏童有兩件事相求,請小姐一定幫忙,  」

  「有什麼事妳說,玳兒若能做到,就一定答應妳。」

  顏童遲疑了下,說了:「顏童入莊至今也有一段時間,卻一直抽不出空回家看看。久不見顏童,我娘她一定很擔心,所以……我想趁著這段空檔回家一趟,希望玳兒小姐能夠幫忙。」她不想利用玳兒,可這卻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方法了。  

  「這……可是妳的眼傷?」玳兒盯著她一會兒,跟著搖頭。「不成!童姐姐的  傷還沒治好,伯母見了一定會擔心,況且大哥也不會答應的。不如……不如先讓玳  兒代妳捎封信回去報平安,之後等妳身子好些或等大哥回來再說也不遲,好不好?  」

  面對玳兒的聰慧,顏童不得已又撒謊。  

  「並非顏童想為難小姐,只是我娘她非但年事已高,而且還不識字,自從姊姊  們嫁至遠地後,她便一人寡居京內,所以顏童實在放心不下。」

  聞言,玳兒不免有些動搖,可她還是不能忘了大哥的萬般叮嚀。  

  「妳不必擔心,雖然現在我的眼睛不方便,但一切會小心為上,要不然小姐遣個人陪顏童,這樣就不會有問題了。」

  玳兒好生為難,她猶豫許久,最後因為不想看顏童失望難過,而心軟讓步。  

  「……那麼明天我讓小琲陪妳,有任何需要,妳盡量囑咐她去做。」

  「謝謝妳。」顏童感激道。  

  「那麼第二件事呢?」

  顏童自腰間掏出裝有琉璃的紅絨袋,並將它塞進玳兒手中。「這個……我想送給小姐,當作謝禮。」

  「謝禮?」玳兒定睛一看,著實詫異不已,她又將東西塞還給顏童。「玳兒沒為妳做什麼事,要不得謝禮,何況這琉璃娃兒還是伯父留給妳的,玳兒實在受不起,也收不得!」

  「妳受得起,除非玳兒小姐不將顏童當成朋友。」

  「我……我一直把童姐姐當朋友的。」

  「那麼就請小姐收下吧!以住顏童雖時時刻刻將它帶在身邊,但現在我的眼睛不方便,只怕一不小心就會將它弄丟,如果小姐真的心存芥蒂,那不如就當成是幫顏童保管好嗎?」她攏緊玳兒握有琉璃的雙手。  

  「可是……」

  「收下吧!」她朝玳兒淡然一笑。「只有妳適合擁有它。」

  迫不得已,玳兒只好暫時收下。  

  「琉璃……玳兒就先保管著,如果妳想看,就隨時向我拿。」

  顏童頷首。她相信玳兒一定會好好保存它,而且以她不知情的情況,琉璃娃兒所代表的意義,也將隨著裴、平兩家婚約的解除,而被人淡忘。  

  自此以後,她和裴穎風便不再有交集。  

  他和她,也將成為陌路……

  ***  

  翌日入夜。  

  突來的一串嚷叫聲,撼得玳兒房前的窗欞震動。  

  「小姐……不得了了!顏……顏……」小琲幾乎是連跑帶跌地闖進玳兒房裡。  

  「糟糕,這下完了!」玳兒被這忽來的驚嚇駭得失手,她望著已然沒得改的繡枕底樣歎了口氣,跟著瞪向肇事者。「小琲,誰讓妳這麼冒失闖門的,妳看我的牡丹花托都成了斷枝粗莖了!」她薄怒地擱下畫筆。  

  「我……我……」伏著案的心琲只差沒不支倒地,她對著玳兒直擺手。  

  「妳……妳什麼!」瞪大了眼,玳兒原想訓訓桌前人,可不一會兒她卻訝叫:  「妳怎麼回來了?這個時候,妳不是應該陪著童姐姐嗎?」

  她心急地推著木輪移至小琲身旁,替她拍背順氣。  

  小琲咳了兩聲,這才說:「顏……顏姑娘她……她不見了!」

  「什麼?!」

  「我……小姐對不起,是小琲粗心。」玳兒一臉的無法置信令小琲更加心慌,忍不住,她便像個做錯事的小孩般開始啜泣,甚至還愈哭愈大聲。  

  沒法子,玳兒只好先安慰:「別急,慢慢說,玳兒不怪妳,童姐姐的眼睛看不  見,怎麼可能不見?是不是妳貪玩讓她落了單?」

  小琲抹去滿腮的眼淚,搖了搖頭。  

  「那麼是怎麼回事?快告訴我!」她心急。  

  「晌午我們進了城,顏姑娘說她看不見無法準確帶路,所以車伕便在胡同裡兜  了好一陣兒,好不容易,終於經過了一座她認得的菩薩殿,她卻突然說想進殿裡替  顏嬤嬤求個符,而我看時間還早,所以……」

  「所以妳就依了她,而且讓她一個人進去?!」

  「我……不是故意的嘛!是顏姑娘她堅持不讓我跟,還說這菩薩殿她熟到閉著眼都能不碰著裡頭的東西,要我讓她試試。我看那殿也不大,於是……」

  「那麼後來呢?」玳兒已急出了一頭汗。  

  「誰知道顏姑娘一進去就是好些時間,後來小琲擔心,就進去瞧瞧,可……可  殿裡一群香客就偏偏少了她一個,我也問了裡頭的人,但是就沒半個瞧見她的去向  。」

  小琲吸吸鼻,揩起了衣角又朝臉上一抹。  

  玳兒眼尖地盯住她的手。「小琲,妳手裡拿的是什麼?」

  「這個?」她攤開手掌,一團又濕又縐的紙張便飄然掉落,她撿起來交給玳兒。「這是顏姑娘進殿前塞給我的,小琲看不懂就問她,她只說是殿裡的卦簽,要我先拿著。」

  倏地,玳兒跌坐椅內。「她又還沒進殿,哪來卦簽呢?」一旁,小琲頓時也啞了。

  玳兒忙不迭攤平紙張,幾個歪斜且落位不正的黑字乍現。  

  "相助情,童感泣,不告而別,請見諒。"  

  於眠 童字

  「童姐姐她……早有離開的打算,但是……為什麼?」

  主僕兩人剎那間陷入一片愁雲慘霧之中。  
  ***  

  此時,平家醫館內的氣氛絕不下於裴家。  

  自一個時辰前,平顏被菩薩殿後巷的小乞兒攙回家後,平家夫婦的心情便是一  場大起大落,他們想也料想不到,女兒好端端地出門竟會瞎著眼回來。  

  「顏兒,妳就同爹娘說實話,如果妳的傷是裴家造成的,那麼爹娘一定會替妳  討回公道。什麼在馬場不小心中了宵小的毒箭而眼瞎,這種荒唐的理由娘不信!」  雲若芷一再伸手探向平顏的雙眼,可是結果只是令她淚愈流愈多。  

  而一旁,平遙亦臉色鐵青地靜坐著。他盯著平顏毫無外傷卻異常青瘀的雙眸,  沉痛思忖。  

  他不但懷疑平顏中箭的原因,同時也懷疑眼傷為箭毒牽染而起的可能,但是他  固然有此疑慮,在面對自己女兒的固執性子時,他還是只能無奈歎氣。  

  就在平遙歎氣之際,平顏忽然軟身自椅上滑跪地面,她以額抵地。  

  「顏兒妳這是做什麼?妳的身子虛弱,這麼做是想嚇壞娘不成?」見狀,雲若  芷連忙想拉起她,但她卻不為所動,待她再抬起頭時,眉心已泛紅。  

  「顏兒不孝,若非顏兒固執己見,硬要進入山莊打探,今天也就不會害得爹娘  擔心受怕,但是……顏兒並不後悔。」

  「不後悔!都傷成這樣了,還淨說這些讓爹娘傷心的話,早知會這樣,當初就該讓妳爹上山莊將妳帶回來的。」

  平遙拉了雲若芷一把,示意她先冷靜坐下。  

  「妳的眼傷就連爹也沒把握治得好,妳可曉得?」祖傳的「扁鵲針法」固然高明,但如今毒性未明,痊癒的程度也就不能預料。  

  如果不順利,她的雙眼便有可能就此失明了!  

  「顏兒知道。」

  「既然如此,爹只得一句話問妳,妳一定得據實和爹娘說。」

  平顏點頭,平遙接道:「妳之所以堅持走這一趟,為的就是想查出裴家延婚的原因,那麼妳到答案妳所要的答案了嗎?」

  「顏兒找到了。」她回答得毫不猶豫:「裴家延婚的理由,顏兒能接受,顏兒和裴少莊主的確不合適,而且顏兒也認為,及早解除婚約會比一再延宕來得妥當。」

  「解除婚約!」雲若芷一下子又從椅上跳了起來。「為什麼解除婚約?都這個時候了,妳還同爹娘說笑。」

  「顏兒沒有說笑,我是認真的,倘若這場婚姻注定會不圓滿,那麼固守約定又有何益?何況我的眼睛……不一定治得了,爹娘就算不為顏兒著想,也得為裴家慎慮。」她強撐著身子,只為勸服雙親。

  聞言,雲若芷好不心酸。「爹娘就是為妳著想,才更不能退掉婚約……妳別再說了,妳爹他一定有辦法醫好妳的眼睛的。」

  由於平顏的請求來得突然,平遙一時也沒了主意。他坐回了太師椅,臉上儘是心疼和憂慮。  

  他實在沒辦法一句話就改變她的後半生,但是他卻更沒辦法忽視她話裡的可能  性。  

  如果他答應了解除婚約,那麼她的終身或許就此遙遙無期;相反地,他若不答  應,那讓裴家迎娶一個可能終生失明的盲媳婦,無異於背信忘義了。  

  頓時,平家廳堂沉浸在一片啜泣與歎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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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0 00:08:12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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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凜冽的冬意半餘月來與日遽增,連重雲山莊壓牆的巨松,一夜之間也白了枝頭。  

  若說戶外的冷風噬人,那麼此刻裴穎風的書齋內,那凝滯的氣氛更是駭得人寒  毛直立,疙瘩直起。  

  書案前,那連續被召喚不下五次的管事,兩道細縫眼連抬都不敢抬。  

  「這些就是你花了三天三夜找來的資料?」書案後,已回莊數日的裴穎風依舊  一臉森寒,他盯住桌上一方薄紙。  

  「回……回少爺,小的能找到的,真的就這些了。顏童是個新手,只有這些個  資料……實屬平常。」他困難地嚥了口水。

  「不詳的身家、不完整的經歷……所有資料不過幾行,你知不知道她連姓名都可能是捏造的?」  

  「這……小的不知道。」他瞄了前頭一眼,卻又被裴穎風即將破冰而出的憤怒  嚇得縮回眼。  

  「不知道!」裴穎風縮緊了拳頭。「你曉不曉得你的一句﹃不知道』,就足以  讓我翻遍全京城?曉不曉得你你的一句﹃不知道」,還能讓你丟了飯碗?」  

  聞言,管事再也顧不得顏面,咚地兩膝跪地。  

  「少爺求求您別解雇小的,小的一定會盡全力找人的。老天!他可不想因為一  時懶散,而丟了干了十數年的優渥差事呀!  

  管事無用的模樣看得裴穎風為之氣結。他歎了口氣,倚進椅內。  

  「……盡全力?只怕她也是盡了全力不想讓我找到她吧。」原想閉目養神,孰  料他才一合上眼皮,顏童倔氣的身影便又悄然浮現,忍不住,他一掌拍向桌面。「……我究竟該拿妳怎麼辦?」

  「少……少爺您千萬別生氣,別解雇小的呀!」仍跪在地上的管事會錯意,他又拳著兩手猛拜託。  

  就在這時,門外一陣叩門聲響起。  

  裴穎風回過神,他朝地上的人斥道:「你下去吧!別忘了你剛才說的話,若再  讓我發現你辦事不力,就不會只是丟飯碗這麼簡單了。」

  「謝……謝少爺,小的一定會盡快找到顏童。」管事慌慌張張出了門,臨走還不小心撞了門外的裴福一下。  

  「少爺,宋管家他……」

  「沒事,有顏童的下落嗎?」

  裴福搖頭。「沒有。老奴找少爺,是有其它事情稟告。」他停了下,未明言。  

  「福叔有事直說無妨。」他抬眼望住神色有異的老管家。  

  裴福點頭,說了:「老奴方才從瞰遠樓出來,這會兒老爺正和平家老爺晤談著  。」

  「平世伯?」他訝異,並推測道:「世伯此行可是為婚約而來?」

  裴福頷首。  

  接著裴穎風又酌量半刻,隨即他起身欲出書齋。  

  「少爺……」裴福擔心地喊住他。  

  「福叔不必擔心,一切穎風心中有數,我會斟酌行事的。」

  出了書齋,他急步往瞰遠樓去,但到了樓前,卻換成玳兒喊住他。  

  「大哥!等等玳兒,玳兒有事想跟你說!」

  「少爺……您等等小姐。」將玳兒推到裴穎風跟前,小琲已是氣喘噓噓。  

  「玳兒,有什麼事等大哥一會兒出來再和妳談,大哥現在有要事得辦。」他望  住輪椅上的人。  

  「只要一下子就好,玳兒想讓你瞧一樣東西。」把握時間,玳兒立即將手中早  已握得溫熱的東西遞給裴穎風。  

  接過紅絨袋,裴穎風疑惑地撩開袋口一探。  

  「玳兒,我的琉璃怎會在妳這裡?」他詫異道。早在數年前,他就因攜帶不便  而將琉璃納盒收藏了。  

  聞言,玳兒更是認真了。「這娃兒並非大哥所有。」

  「妳說這塊琉璃不是我的?」

  玳兒篤定地點頭。「玳兒還記得,小時候大哥曾因玳兒腿疼哭鬧不已,而將腰  際的飾物取下哄玳兒開心,如果玳兒記得沒錯,那飾物便是塊琉璃娃兒,對不對?  」

  裴穎風並未響應,於是她繼續說了。  

  「而在玳兒把玩之際,玳兒還問了大哥一個問題,我問琉璃底部刻著的『顏』  字代表了什麼意思,你說那是某人的名字……」

  她望住裴穎風,而後作下結論。  

  「可你現在手裡的這隻,底部刻的卻是個『風』字,所以玳兒肯定琉璃不是大  哥的,但是卻可能和大哥息息相關。」

  隨著玳兒的話,裴穎風細察了琉璃的底部,而在印證她所言無誤之後,他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凝重了。  

  「玳兒,這塊琉璃妳從何得來?是平世伯帶來的嗎?」

  他突來一問,擾得她一頭霧水。

  「不是呀!這琉璃和平世伯一點也扯不上關係的,琉璃娃兒是童姐姐在失蹤的  一天送給玳兒的。」

  「顏童!?」裴穎風的心頭猛震了一下。  

  「嗯!」玳兒再次確認。「童姐姐將琉璃交給玳兒的當天,玳兒便將它收了起  來,一直到剛剛才又拿出來,或許……大哥能憑藉著這個線索找到童姐姐也說不定  。」

  事出突然,連裴穎風也無法立即接受這個急轉直下的結果。如果玳兒所言屬實  ,那麼平世伯就成為他下一個必需求證的對象了。  

  「玳兒,倘若大哥說,這塊琉璃對我的意義重大,那麼妳能向大哥保證,妳剛  才說的的確句句屬實?」為了不出岔子,他慎重地說。  

  玳兒毫不猶豫地舉起單手。「玳兒可以發誓。」

  乍時,裴穎風略顯憔悴的俊臉上出現一抹欣喜若狂的笑。  

  「大哥……玳兒是不是說錯了什麼?」他怪異的反應,看得玳兒不由得緊張起  來。  

  他只是掩不住喜悅地捏了捏她的肩,笑道:「妳沒說錯什麼,是大哥一直在做  錯事,謝謝妳!」

  丟下一句沒頭沒尾的話,他便興匆匆轉身進了瞰遠樓。  
  ***  

  「顏兒歇會兒吧,妳的身體才好了一些,實在沒必要這麼急著替人看診的。」  雲若芷端了杯熱茶,擱在平顏伸手可及處。  

  「顏兒不累。我不在的那一陣子,義診全由爹一個人擔著,現在我的眼睛雖然  不濟事,但替大叔大嬸們切切脈、問問診還是可以的。」她朝身旁的人影淺笑。  

  「雖然妳只在醫館裡替人義診,不必四處奔波,可還是得顧顧妳那好不容易才  看得見的眼睛吶!萬一又累出個什麼毛病來,妳爹豈不是又得折騰了。」她心疼。  

  「顏兒會量力而為的。」她覆上母親擱在桌上的手。  

  「每次都這樣,也不怕人操心。」

  「娘……」

  「好,娘不同妳說這些。奇怪,妳爹他一早就出了門,現在都快接近用膳的時候了,怎還不見人影?」  

  說罷,雲若芷便不放心地朝房外探了探。店頭雖然雇了一名小廝看著,她還是  不安心。  

  「……或許是裴世伯將他留下了吧。」

  聽了這話,雲若芷無奈歎道:「妳爹他上重雲山莊是和人家談解除婚約的事,怎會有那好興致在那裡留宿呢?」

  聞言,平顏不由得心頭一緊,表情也落寞了些。雲若芷馬上察覺自己的粗心。  

  「顏兒……娘不好,不該盡提這些令人沮喪的事。」

  「沒關係,娘不必太在意。」

  她強笑著安慰。她不能讓一家人因她的事,變得連說話都得提心吊膽。  

  她相信,當她眼睛全然康復的那一刻,她的心也就會跟著平靜了吧!  

  突然,醫館外傳來馬嘶聲--

  「應該是你爹回來了,顏兒妳收拾收拾,一會兒也好準備用膳,娘先出去了。」雲若芷捏了捏顏兒若有所思的臉蛋,跟著走了出去。  

  雲若芷走後,平顏開始收拾桌上的雜物。由於她不願讓她娘幫忙,所以平常她  一個人總得摸摸索索好一下才成。  

  正當她專注收拾之際,一道人影進入,打斷了她手邊的工作。  

  不得已,顏童用著僅回復了兩、三成的視力望向門口的模糊人影,依那人身形  ,她隱約可知他是名男子,但卻不是他爹。  

  怔了下,她才朝那人笑道:「來,先坐下,哪裡不舒服?」她猜他是來看診的  ,於是她指了指桌前的位置。  

  凝望著平顏巧笑倩兮的模樣,站在門口的裴穎風不由得一陣激動。他並未依著  她的話做,只是逕自關上房門,而後拉了把木椅坐在她身旁。  

  察覺來人用意不明的舉動,平顏頓時心慌,她不安地挪了挪身子,避開他逼近  的氣息。  

  「你……不必坐這麼近的。」

  她愈是這麼說,裴穎風愈故意的貼近她,直到他沉重溫熱的鼻息侵襲至她的耳鬢。

  「我……我先替你把脈吧!你先退開些。」她突然急急偏開臉,並伸手探向桌面上的紙筆。  

  她摸索著,但裴穎風卻在她的指尖觸及筆桿之前,搶先將筆拿開,他將它提至  她眼前。  

  「你……」

  平顏困惑地瞪住近在咫尺的朦朧光影,但他仍不出聲,只等待著她的反應。  

  好半晌,平顏終於放心一笑。「謝謝你……」

  她正想接過東西,同裴穎風卻再也克制不住多日來的思念,他激動地扣住她伸向他的皓腕,拉近了她,並將她牢牢鎖進懷裡。  

  如果一切真如她爹所說的,他不禁為她的復明感到欣喜若狂。  

  「放……放開我!你是誰?想做什麼?」她使盡全力推抗著他。  

  但他的懷抱卻鋼硬如鐵。他不僅低頭吻上了她因掙動而緋紅的臉蛋,更情難自  禁地喙吻了她紅嫩的唇瓣。  

  「唔!你……你別碰我!」她向後縮到了極限。「你……要再輕舉妄動,我會  大喊,屆時外頭的人都會進來。」

  她威脅他?她竟然威脅他!  

  裴穎風不禁莞爾。他貪看她發窘的模樣,於是又作弄地喙了下她俏挺的鼻尖。  

  說到做到,平顏卯足了勁就要大叫。  

  「別怕!是我,童……」他在她耳畔低喊,且趁著她張口之際,進而攻掠了她  的唇,將她的求救沒入了唇舌之中。  

  在許久的纏綿熱吻之後,他終於放開了她,她立刻伸臂在兩人之間擋出一段距  離。  

  「你……怎麼會往這裡?」

  「因為妳在這裡,所以我在這裡。」他又拉近她。「告訴我!妳為何不告而別?知不知道這幾天我找妳找得多辛苦?顏童。」

  半晌,他糾正:「或許我應該叫妳平顏,我末過門的妻子。」

  天曉得在山莊時,他是花了多少唇舌,並央得多少人的幫忙,才勉強讓他末來的岳父聽進他的解釋和歉意。  

  而此時外頭若不是由他岳父檔著,說不定他岳母還會讓他進不了門!  

  平顏怔然。「我……已經不是你的未婚妻了,從今以後,你我不再有婚約之絆  。」再見他,她的心頭仍不自主怦動。  

  「告訴我,為什麼入莊,而後又要不告而別?」他對她的話充耳不聞。雖然一  切事岳父已向他詳述過,可此刻他還是想聽她親口說。  

  平顏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入莊……為的是想探得你一再延婚的理由;而……不告而別,是因為我已得知你延婚的理由。」

  「那麼妳認為我延婚的理由是什麼?而妳解除婚約又是為了什麼?」

  他低沉的嗓音像敲響的罄鐘,一次次撞擊著平顏的心,讓她血液的泉源處遍遍地緊縮。  

  「延婚的理由是因為……你不愛我;解除婚約的原因是因為……」

  「因為什麼?」他攏緊了兩道濃眉。  

  「……因為我不愛你,既然如此,維持這場婚約便也毫無意義,不是嗎?」

  平顏幾乎是屏住了氣,才得以將一番違心論說得完整,可她眸裡即將湮漫而出的淚水卻洩露了她的心事。她雖是拚命強忍,但還是不小心讓一滴淚溜出了警戒線。  

  它,不偏不倚地落在裴穎風的手背上。  

  「既然說不愛我,那妳又為何難過?」他臉上終於露出笑意。  

  「我沒有,流眼淚是因為方才替人看診過於疲累所引起的。」

  他靜望著口是心非的她,跟著替她抹去頰畔的淚痕。他在她耳畔低語:「延婚的事是我不對,但倘若現在我告訴妳『我愛妳』,妳肯不肯也承認妳愛著我,顏兒?」

  他輕若羽絨的愛語,瞬時在平顏的心房擊濺出火花,儘管如此,她卻仍無法相信。  

  「……裴少莊主愛的是芙蓉,不是我,這是眾所皆知的。」在他發現她是平家  人後,他對她,有的只會是歉疚!  

  「我不曾愛過芙蓉,而她也清楚這一點。」他肅下臉。  

  客棧那一夜,他可以說是用盡了所有方法,才讓芙蓉徹底死心,可眼前這女  人,卻還是不瞭解他的心意。  

  「裴少莊王毋須再介懷。在山莊,我只是名下人;而現在,我更只是個……與  你不再有任何關係的人。」

  「妳?!」

  她的固執就好比老樹盤根般,看來不使出殺手簡,可就枉費他勸服未來岳父暫時不解除婚約的苦心。  

  下一刻,裴穎風更是放肆地摟住了平顏,連濕熱的舌尖也竄進了她的耳窩。  

  「給妳個證明不愛我的機會,如何?」他邪笑。  

  「我……沒必要證明什麼。」她躲他,可他卻死纏地黏上她的唇畔,於是她大  喊:「裴少莊主請您自重!」

  「要我不吻妳可以,半個月後到山莊出席喜宴,證明妳不愛我。」

  「你……和芙蓉?!」她愕然。  

  「當天的場面少不了妳。」詭計得逞,他暗笑。  

  「為什麼?我不去!」為什麼他和芙蓉大喜,卻要她入席?為什麼要這樣刻意  折磨她?  

  裴穎風倏地換上一副冷絕的表情,他薄情地擱下話:「這由不得妳!屆時我會  派人來接妳,別誤事。」

  「誤事?」

  她一直不想誤事的,但是他又為何苦苦相逼?  
  ***  

  往後十餘日,平顏都盡量讓自己忙碌於看診中,但那種難熬的感覺,卻怎也比  不上現在在重雲山莊裡的一分一秒。  

  今天,她一大早就被接進了山莊,然後就被擺上大廳等候。  

  隨著良辰吉時的接近,廳內的聲浪亦愈來愈密集,她只能坐在最旁側的客座,  不敢妄動。  

  「平姑娘,要不要錦兒帶妳四處走走?動一動總比一直呆坐在這兒好。」

  這已經是廚房丫頭錦兒第三次問她了,但她還是搖頭。  

  「沒關係,今天妳一定有很多事情忙,我只要不隨便走動,應該不會礙事,妳  去忙妳的吧!」聽錦兒喊她的方式,平顏可以確定裴穎風並未向其它人透露她的身份,但由先前的男裝換回了現在的女裝,她仍不免有些尷尬。  

  聽了,錦兒便連忙朝不遠處張望了下,半晌,她朝那方向點點頭,又回過頭來  。  

  「平姑娘,不是錦兒硬要跟著妳,而是照應平姑娘就是這兩天管事交代給錦兒  的差事,而且妳還是少莊主請來的上賓,錦兒要是偷懶,只怕會……」她嚅著嘴,  聲音愈來愈小聲。  

  迫於無奈,平顏最後只好答應,而錦兒一瞧她點頭,便馬上攙起人往大廳前頭  走去。  

  「錦兒,妳……妳帶我到哪去?」平顏困惑。  

  「當然是到少莊主為妳安排的位置坐吶!」她嚷道。  

  「我的位置?」

  「是呀!就在客座的最前頭。」

  「不用了,剛才我坐的位置就很好,方便觀禮又不會妨礙到其它賓客。」她試著停住腳,可錦兒卻一個勁兒地將她往前攙,最後,她還是在最前頭落了坐。  

  坐在刻意加上軟墊的座位上,她絲毫沒法去感受安排人的貼心,更沒心思去搭  理坐在鄰座的人。  

  她不明白,裴穎風為何一定要她坐那兒,難道是為了讓她更清楚看見、聽見一  切嗎?  

  這個想法,令她堆築了十五日的心防,不由得潰去一角。  

  隨著拜堂的步驟,平顏的冷靜已然一片片被剝去。如果可以,此刻她恨不得自  己只是具沒有靈魂的軀殼,眼前的一切,皆能不入心、不入腦。  

  偏偏身旁有個人提醒著,她不是!  

  「平姑娘,妳瞧那新人多登對呀!要是錦兒未來的夫婿有少莊主一半英挺就好  ,妳說是不是吶?」從拜堂一開始,錦兒便已不下十次在平顏耳邊嘀咕。  

  「嗯。」平顏勉強響應,眉頭卻已深鎖到了極點。  

  「哇--」這回錦兒變成尖喊,她硬是握住平顏擱在椅背上的手。「平姑娘,  錦兒瞧見蓋頭下的新娘了!上官小姐……不!是少夫人果如傳言的一樣動人呢!妳  說是不是吶?」  

  一會兒,錦兒瞧平顏沒反應,以為她沒聽見,還特地在她耳邊重複了一遍。  

  就這樣,平顏無法抵禦的一切,全都經由錦兒的嘴,入了她的心、她的腦。甚  至,到了儀式最後,錦兒仍是不放過機會。  

  「平姑娘,新人要入洞房了!」

  她激動地拉著平顏站了起來,而平顏也被動地抬起頭。這一抬頭,一對穿了喜袍的新人就正巧從她身旁走過,被後頭蜂擁而過的人擠至一旁,平顏是再也承受不住。  

  「錦兒……」她伸手探向身旁的人。  

  「平姑娘什麼事?」

  「我不太舒服,能不能麻煩妳帶我回客房?」

  「不行啦!宴席才要開鑼,妳這一走不就正好錯過了嗎?」

  「我吃不下……妳帶我回客房好嗎?」她的聲音瘖啞。  

  「可是……」

  驟時,平顏累聚到了極點的淚不受控制地滑落,她轉身慌忙地想找絹巾,怎知卻不小心撞上後頭的人。  

  那人沒責備她,只是將一條手巾塞進她滿是濕意的手中。  

  看著平顏掩面啜泣,裴穎風並不打算安慰她。打從她進莊以後,他就一直守著  她,他將她情緒起伏的每個細節都烙進了腦中,一直到現在,他不忍再看下去。  

  他示意錦兒將她攙下。  
  ***  

  她愛他!她好愛好愛他,怎麼辦?  

  廂房中,平顏已上了榻好些時候。雖然喝了些錦兒給她的鎮心酒,但酒後的薄  醺卻仍舊無法替她帶走陣陣加劇的心痛。  

  她啞著嗓低泣,淚水早已浸濕了枕巾。  

  惚惚間,有人進房上了榻。  

  一感覺到身後的異狀,平顏便立即翻過身,然而她這一翻,卻撞痛了自己哭疼  的鼻樑。

  「裴……穎風?」  

  她睜不開哭腫的雙眼,只是伸手撫上一堵溫熱,沿著他的胸而上,掠過了髮絲  ,她將手指停在兩片豐厚的唇瓣上。  

  「不可能……」平顏苦笑,並縮回手。  

  現在他根本不可能在這裡出現,他應該在新房內,在芙蓉身邊!  

  瞬時,她又將臉埋進她認為是被褥的胸膛裡,再度泣不成聲。  

  「如果現在我告訴妳我愛妳,妳肯不肯承認妳也愛我,顏兒?」裴穎風低下頭  ,對著身前的人問道。  

  「這?」平顏愕然地抬起頭,對著聲音來源怔了好一會兒,終於苦澀笑開。  「我知道你不是真的,真的他不會在這裡,所以我也只能對著你說真話……我愛你,一直都好愛好愛你,從小到大……從入莊到現在,我……從來沒有停止過,可是來不及……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一波波的鹹意積佔了她的喉頭,梗住了她的聲音,使她的告白最後僅剩一串啜泣。  

  但她這破碎的呢喃,在裴穎風聽來卻是無比的完整,他忍不住笑開了。  

  「誰說來不及?誰跟妳說來不及的,顏兒?」他低頭吻住她的頸項。「別難過  了,成親的並不是我呀!」

  他一遍遍反覆說著,但平顏啜泣依然。  

  「別哭,拜堂的不是我,遞手中給妳的才是我,我一直都在妳身邊,曉得嗎?  和我成親的,只會是妳,懂嗎?」他吮去她的淚,接著印上她的唇,見她一直沒反  應,他不禁開始心急。  

  「顏兒?」他捧起她的臉。  

  「你?」

  「我愛妳。」平顏才動了下嘴唇,他便啄了下相同的地方。  

  「你騙了我。」

  「我沒騙妳,是妳沒辨清真相就先入為主,我只不過讓小丫頭添點油、加點醋罷了!」他吻了下她的鼻尖,笑著。  

  「錦兒她……」平顏停止了哭泣。  

  「她是自願的。」  

  「那拜堂的新人?」

  「是莊裡的家丁和女婢。」

  「喜宴上的一切?」

  「是我刻意安排的。」

  「……你知道我看不見,所以……」

  裴穎風倏地擁緊她,讓她不再有問話的機會。  

  「如果我沒拿到妳的琉璃,妳是不是就打算躲我一輩子,永遠不讓我找到妳?  倘若我不安排這齣戲,妳就真的以為我會娶了別的女人,是不是?」

  他還給她數個問題,然而她卻只針對一個。  

  「琉璃?」

  裴穎風自腰間掏出了兩隻琉璃,跟著塞進了平顏手中。「就是這信物讓我找到妳……」

  平顏驚愕地自他肩窩抬起頭,並瞪住他。  

  「琉璃為憑,姻緣此定,妳忘了嗎?」他將她拉開一段距離,好能將她的一切  悉數入目。「顏兒,這輩子妳注定只會是我的人。」

  「我……」

  剎那間,平顏窘紅了臉。她怎也料想不到玳兒竟會將琉璃交給他,這等於是她刻意留了線索,讓他輕易地找到了自己。  

  她……真是蠢得可以!  

  一時之間,她尷尬得無處可藏,只好掀開錦被想逃下床,卻被裴穎風抱個正著  ,他將她鎖在身下。  

  「想逃?休想!」他廝磨著她的耳鬢,並呵著她的耳窩邪笑。  

  「我……要回去。」她躲他。  

  「回哪兒去?我們根本沒解除婚約,妳仍是我裴穎風末過門的妻子。」這可是  他幾天來刻意瞞著她向平家二老求得的最後結果!  

  「什麼?!」

  她張大嘴,而他也趁機偷了她一個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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