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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佐俠]冒牌未婚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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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0 11:51:40 |顯示全部樓層
 
 
  他管她叫"桃花女",一個天生一副桃花命,
男人見到她會蜂擁而上的小妖精,遇上她,
真不知是他太倒楣,還是命運作弄?
尤其是他居然很聽她的話,她叫他滾,他就滾;
她叫他當冒牌未婚夫,他就當;拜託!這像話嗎?
瞧他可是玩遍情場無敵手的黑道大少呢!

  哈!她以為他的免疫力相當強,
所以常對他做出狠咬、強吻的挑逗姿態,
豈料,他居然也敵不過她桃花命的吸引力。
就在她突感危險想抽身之際,他揩揩嘴角,
邪笑地說:"逃得了嗎?我最喜歡熱情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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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0 11:52:10 |顯示全部樓層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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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問:卓氏是什麼東西?

  我說:卓氏不是東西,是一個富有傳奇性色彩的家族。

  你又問:富有什麼傳奇色彩?

  我說:看下去就知道了……

  於是,我被海K了一頓@$%~!#……

  於是在屈打成招的鐵律之下,佐俠和盤托出卓氏的八卦新聞……

  卓耀弘一共娶了五個老婆。夠炫吧?大老婆為他生了一子名喚卓長廷,子平安,母不平安,大老婆因失血過多,撒手人寰。嗚……

  後來他相繼娶了三門皆以此為鑒,抵死不生。

  一直到卓長廷二十歲娶妻,卓氏才又辦起喜事來,而且一辦就是雙喜臨門。噢,不,當然不是卓耀弘哪一個老婆良心發現生了孩子,而是卓耀弘以四十歲的活龍之姿,娶了第五門媳婦。

  此婦進門不同凡響,一舉連生兩胎,得兩男一女。取名卓羿、卓翻、卓葳。

  三年後,實施家庭計劃的卓長廷也不落人後地連生四個孩子,依次取名為:卓敏、卓翊、卓紋、卓蓮。

  所以,這兩代人,年齡只差了三歲。

  什麼?!這叫八卦新聞?你跳起來抗議。

  於是佐俠又閃躲不及被扁一頓,理由是知而不言……

  各位果然明察秋毫、頂尖聰明、媲美現代福爾摩斯……嘿嘿!好狗腿。

  如各位所料,八卦新聞如果僅止於此,那就不八卦了,真正的八卦新聞在於卓耀弘那幾房媳婦的勾心鬥角。那三房吃飽閒閒的繼室見小五(第五房)備受丈夫的寵愛,心生嫉妒,便趁丈夫因公長期在外使計殘害母子四人。此舉被卓長廷發現,卓長廷慨然將五娘與小侄兒接往自己的處所同住。

  坦蕩蕩的胸襟敵不過惡毒的蜚言流語,卓長廷落了個與後母私通的罪名。

  五房當然不甘於此,紛紛與眾姊妹議論,眾姊妹見丈夫漸向五房的傾倒,乃又共謀毒計。終於在一次意外中,一把火燒得卓氏祖宅乾乾淨淨,也燒盡了他們的恩恩怨怨。

  家當慘遭祝融,家計赫然落在卓長廷的肩上,四個子女、三個弟妹全嗷嗷待哺,他吭也不吭地挑起了擔子。最後,因操勞過度而死於肝臟毛病。

  此時卓羿兄妹三人也已長大成人,年紀輕輕便以黑馬之姿在社會上佔有一席之地,他們共同許下心願,要接手大哥的責任,幫助大嫂撫養四個侄兒,讓他們在二十歲之前不虞匱乏。

  而卓長廷的後代也相繼年過二十,目前只剩活潑、俏皮,以惹事為第一職志的卓蓮未滿二十歲。

  現在你所看到的就是這小女巫的傳奇……

  等一下、等一下……嘶……(螢幕被強行撕開的聲音)還有一個天大的八卦新聞。

  卓蓮這小妮子天生一副桃花命,只要在一個地方待超過三十分鐘,就會引起騷動,所以,要是有一天你走在街上,看見一個長髮女孩風也似地跑過,後面爭先恐後地跟著一群男人,再後面跟著一群想知道發生什麼事的記者,不用懷疑,那個製造騷動的女孩就是卓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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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0 11:53:00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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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再敢跟來一步,我就死給你看!」高十八度的嗓音尖銳地劃過彩霞絢爛的天際。

  她實在痛恨身後這個據說名叫肯特、擺著一張撲克臉、甩也甩不掉的跟屁蟲。他已經形影不離地黏著她兩個多月了,再不把他踢開,恐怕她真的得去精神病院占床位了。

  都是她那個見不得人逍遙的萊恩叔叔,說什麼她太像最新上市的電腦遊戲軟體,永遠流行得引人覬覦;太像難解的電腦病毒,帶著致命的危險;又說她像電腦軟體裡最重要的一片微晶片,他必須特地找人照顧才放心……

  誰聽他那麼多?說穿了還不是因為她二姊卓紋結婚典禮的氣氛刺激了他。嗟!想參加婚禮就自己去結婚嘛,偏偏來動她腦筋,硬把她和這個惹人厭的傢伙湊在一起,說是保護她,誰不知道是光明正大的跟蹤她!

  她平常自問甩人的功力已達登峰造極,誰知對他完全發揮不了作用,他寸步不離地從屏東跟到台北、台中、台南,又不嫌棄地跟到澎湖、金門,把她煩得差點上吊。

  為了讓自己長命百歲,她跑到她高中時代的死黨家中——台東原住民山居來,向昔日號稱諸葛孔明的她求救,誰知她竟出國深造去了。哎!莫非天要亡她?

  不過還好她長得嬌俏可人,一副惹人憐愛的模樣,雖然她的好友不在,但她的嬸嬸尚認得她,把她留了下來,她則剛好心生此一絕計,邊與當地居民維持良好關係,邊擺出弱女子深受委屈的身段,再使出這個必勝的撒手鑭。

  瞧!她的聲音還在深山裡迴響,身旁就已聚集了這麼多強壯威武、表情不善的勇士,對她瞪眼,等著為她效力。

  她的桃花命果然如她所料,不受時空的限制,依然為她吸引來許多強壯的護花使者,讓她的計劃進行得更順利。

  「我說的是真的,不管誰當你的靠山,你都沒有權利跟著我、影響我的自由、干涉我的行動,我受不了了。」雖然他們已經為此事吵了不下一百次,這次卻是這個月以來,在這山區裡吵得最凶的一次,為了這一天,她巧心部署著一切。

  「我沒有任何干涉你的意圖,只是盡保護你的責任。」肯特居然不知死活地表現一派從容與固執。

  「你……」他這個千篇一律的答案早在卓蓮的預料中,也在她的計劃中。接下來她祭出眼淚絕招。「你怎麼可以拿保護我當作監控的借口……你知不知道我很痛苦?算我求你好不好?我求你嘛!」然後,輕而易舉的讓眼淚像壞掉的水龍頭般,傾瀉而下。

  「你……你……」肯特沒見過這種陣仗,嚇得不知所措。

  正當肯特怔立著,一個渾厚的聲音,操著布農族獨特的腔調,從他背後響起。

  「你很過份哦,怎麼可以欺負卓蓮小姐?」路見不平的是這些日子以來追得最勤的布魯,而這個聲音的背後,站立著無數正義勇士。

  肯特依然不知大難將至,抿抿嘴說:「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希望你們不要對我強加罪名……」

  申訴的話還沒順利說完,那些早就聽膩這種話的布農族青年,二話不說地把他打得鼻青臉腫——即使他的武藝再高強,也終因寡不敵眾而落敗。

  一旁淚眼未干的卓蓮邊欣賞好戲,邊在心裡為他的不懂改詞和自己的好計得逞格格直笑。

  哼!這就是不聽她話的下場。她再次為自己像個法力無邊的女巫暗自得意。

  「咱們兄弟鄭重警告你,你敢再跟著卓蓮小姐一步,咱們兄弟就像宰山豬把你宰來吃!」布魯威言恫嚇,十分神勇地看著肯特落荒而逃。*9*9*9

  「謝謝你,你是我所遇見中,最勇敢的勇士。」卓蓮眼眶掛著兩滴淚珠,面露感激之色,給了布魯一個意外的擁抱。

  這夠他日思夜想、回味好久了。卓蓮覺得以一個擁抱做為報答,意思算到了。

  「給我做老婆。」布魯喜孜孜地抱著她,聲調爽朗,充分表現出原住民同胞的直接與熱情。

  「口害?」卓蓮一下子慌了。「我……我……」她用力掙扎,卻無濟於事。真是糟天下之大糕,她一心只想擺脫肯特那個黏人精,竟忘了她的桃花命,會為她吸引來全天下所有單身漢,而她居然在享受這個與生俱來的特殊能力時,忽略了它所具備的危險性……

  這下子怎麼辦?叔叔派來「保護」她的肯特又被打跑了——那傢伙竟然真的跑了……還口口聲聲說她的安全是他的責任哩,現在看來全是dogshit。

  「明天是豐年祭,我們可以先舉行婚禮,以後再補請賓客。」布魯興奮地說,抱著她的手絲毫不放鬆。

  「我……呃……我沒有那個意思……」誰來救救她?「我的意思是……」這是卓蓮有一以來第一次落入男人的掌握;噢,不,與其說落入男人的掌握,她倒寧願當做栽在桃花命的陷阱裡。她覺得男人的擁抱真不舒服。

  「今晚我們可以先同房。」布魯說得理所當然,好像這與他們的習俗有密切的關係。

  什麼?同房?有沒有搞錯?她一生的幸福難道……卓蓮兩眼圓睜,差點昏死過去。幸好這時由遠而近響起一個引擎聲,擾亂了山區的寂靜,也刺激著她的神智。

  敞篷吉普車停在他們的面前,下車的兩個人吸引著所有人的注意力,而情緒激盪最大的卻是卓蓮,她彷彿見到救星般,不顧形象地大叫起來。

  「白天辰,快救我!」老天真是有眼,在這緊要關頭給她派來了救星,她興奮得好想當場對天膜拜。

  只見白天辰皺了皺眉,笑謔地說:「想不到你交遊如此廣闊,連這深遠山區,也有可以掛在手臂上的朋友。」

  至少她是他堂弟的小姨子,怎麼說也算是姻親,他居然不快來救她,淨杵在那裡說風涼話,卓蓮不落人後,鼓著腮幫子馬上反唇相譏:「我也很意外,想不到你的紅粉知己一如傳言,遍佈全世界。」說著,把眼光投向與他一起下車的原住民美女,那美女正被一群男人團團包圍住。「看來,你的魅力根本不及本地人。」

  「與你的魅力相比,我甘拜下風。」說著,露出可惡的笑容轉身欲離去。

  「站住!」卓蓮大喊,再也顧不得面子。「拜託你救救我啦,再不救我,我就要被捉去當押寨夫人了。」

  白天辰緩緩轉過身來,嘲弄地說:「你的樣子看起來很享受嘛,不像需要人救。」他不是故意要走得那麼遲疑,也不是要等她求救,故意削她威風,而是他的心根本沒有走開的慾望。

  八成又是她的桃花命在作祟!天辰輕啐一聲,非常無奈。

  他怎麼這麼倒霉,在白致弘的婚禮上被她整得七葷八素,現在送秘書回家竟然還遇見她,真是人間無處不相逢、無處不倒霉。

  早知道他就不要來見識什麼豐年祭,如果他一個星期前拒絕他秘書的邀約,勢必能躲過這一劫……現在想這些也沒用,快把她救出來,趕快閃人才是當務之急。

  「你認識我老婆?」布魯一臉熱情洋溢的興奮。「我們明天就要結婚了。」像個得到心愛玩具的大孩子。

  天辰大鬆一口氣,既然事已成定局,當然也就沒有旁人置喙的餘地,他樂得跑去天涯海角,永不與她再見。但,卓蓮似乎並不打算如此輕易地放過他。

  「白天辰是我的未婚夫。」卓蓮語不驚人死不休地大聲宣佈。只是暫時的而已,她在心裡補上一句。

  現場所有人無不目瞪口呆,卓蓮這招果真一鳴驚人。

  「什……什麼?」天辰彷彿心臟受到嚴重撞擊,久久無法反應。他只不過送個美女回家,順便參加他們的豐年祭而已,怎麼……

  「啊哪……」布魯呆了一下子,依依不捨地放開卓蓮,然後又露出樂天的笑容。「噢!沒關係,我當伴郎好了,我的房間借給你們。」

  哇!風度之好的!

  卓蓮連跑帶跳地偎到天辰身邊去,邊表現出小鳥依人的模樣,邊對天辰咬耳朵。「你要是敢不配合,看我整不整你?」這個恫嚇威力十足。

  「可是我至少比你大了十歲;除了不可抗拒的桃花命外,你沒有絲毫吸引人的地方;還有,我是有名的聲色場所之狼,良家婦女避之唯恐不及,你該三思而後行;最後,我的新歡正以殺人的眼光瞪著你。」天辰斜睇她,對她的提議非常敬謝不敏,反倒覺得她的模樣很可愛。

  「年齡不是問題,吸引力不是借口,惡名昭彰不足為懼,新歡算什麼東西?」卓蓮狠狠地還以新歡五百瓦的殺人光束,再轉頭對他威脅道:「你再推三阻四,小心我要你好看!」

  「哎喲!我好怕!八字還沒一撇,這小女子就要殺夫了。」天辰大聲疾呼。

  「你說什麼八字還沒一撇?!」莫非他真的不要命了?卓蓮追打他。

  所有人全當作是小夫妻的打情罵俏,兀自笑著散去。

  等看戲的人散去,卓蓮負著手,十分不懷好意地露出甜得膩死人的笑容——只有沒上過她當的人,才會把這種歹毒、邪惡的笑容稱之為「甜」。

  「天辰大哥,你剛剛好像說了一句很有道理的話哦!」

  「是嗎?哪一句?」天辰一臉洋洋自得。這種無知表情,真令人替他捏一把冷汗。

  「你說:除了不可抗拒的桃花命外,我沒有絲毫吸引人的地方。」卓蓮的笑,甜得像喝了一壇蜂蜜。「是真的嗎?」

  天辰這下子終於知道自己大難臨頭了。「我……」他支支吾吾。「我可不可以收回那句話?」

  「你說呢?」卓蓮又笑。

  「我覺得我說的是事實……」他想拿出一點男性威嚴或者面對工作時的魄力,卻發現只要看見她的笑容,他就連聲音都可恥得抖得厲害。她這種笑法實在令他太害怕了。

  「是事實嗎?」她的笑意又加深了。

  這笑看在天辰眼裡,豈是「恐怖」二字了得?哇……*9*9*9

  早早吃過飯,卓蓮依照慣例替這些日子以來收容她的「鄔嘛嬸」整理善後,而天辰早在吃飯前,就被他的新歡——妲妤拉走了。

  「真可惜你已經有婚約了,如果能嫁來我們部落,不知有多好,只怪布魯沒這個福份。」鄔嘛嬸拉著她手,大有不捨之情。

  卓蓮也配合著露出惋惜之色。「早知道就叫我媽多生幾個女兒,不過,我還有一個溫柔、賢慧、美麗、大方的姊姊待字閨中,你們只要見過她,一定會讚不絕口。」卓蓮不改其劣根性,開口閉口都不忘陷害自己人。

  「真的?」鄔嘛嬸笑逐顏開,立即手舞足蹈起來。「那你可要帶來給鄔嘛嬸瞧瞧。明天是咱們兩年一次的豐年祭,邀請她來嘛!」

  「好啊!她一定會喜歡的。」卓蓮一貫地笑著,心中打著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主意。

  屋內放滿了大大小小的甕,裡面正醃製著山豬肉、山羌肉、山鹿肉,有的則是自釀的香醇美酒,小小的斗室內充滿了酒香肉香。

  「我們要把甕裡面的肉拿出來,一塊一塊地風乾。」鄔嘛嬸取出一個廣面竹器來,把從甕裡取出的肉一一攤放在裡頭。「今晚拿出來風乾,明天就有不凡的風味了。」鄔嘛嬸帶著幾分驕傲說。「這是咱婆婆教咱的,部落裡的老老少少都愛吃得不得了。」

  卓蓮邊幫忙邊聽鄔嘛嬸講故事,愈聽愈有興致。

  「你快要結婚了,鄔嘛嬸要叮嚀你,千萬不要使大小姐脾氣,要與公婆和平相處。」聽起來好像是母親對女兒的苦口婆心。「白先生看起來不錯,你們倆也挺登對,不過男人嘛,總喜歡在外拈花惹草,你可要多擔待一點。」好像她敏銳地發現什麼了。其實,天辰與妲妤關係這麼曖昧,看不出什麼的人,眼睛才有問題。

  卓蓮在驚訝於她看人之準外,她心裡倒有一套自己的看法。如果她真嫁給白天辰,絕對要讓他見識她的大小姐脾氣,如果他敢有一句不中聽的話,她就把公婆「快遞」到地球的另一端去,自己再帶著他所有的信用卡到世界各地去旅行,讓他變成徹徹底底的孤兒;如果他要是膽敢在外拈三惹四,嘿嘿!那他得先擔保他承擔得起後果……

  怪了,她根本不可能與他有任何瓜葛,她想這些做什麼?他只不過「剛好經過」,而她「恰巧」認識他,「順便」利用他來度過眼前的難關而已,等出了這山區,他們恐怕老死不相往來,她想這麼多幹麼?

  「阿蓮,你要聽鄔嘛嬸的話,結婚之後,就不再是小女孩,要恪盡本份當個好妻子、好母親;夫妻是要當一生一世的,千萬要互相寬容、體諒,相攜相伴……」

  什麼好妻子、好母親?開玩笑,她才「洗腳水」,還沒決定要不要走入「戀愛的墳墓」,她居然替她操心起婚姻生活來了。這說下去鐵定沒完沒了,她不快閃,難道等鄔嘛嬸口渴或她耳朵長繭?

  心念及此,她趁鄔嘛嬸「休息」的空檔,趕快插話:「時間好像不早了,我去看我那親愛的未婚夫醉倒在哪個美人窩。」說完拔腿就溜。

  正慶幸可以到外面去透透空氣,誰知才溜到門口就被一堵肉牆反彈回來。

  「是哪個不要命的冒失鬼?你媽沒長眼睛給你還是你賭輸當掉了?你奶奶要是地下有知,也會夥同你爺爺死不瞑目,你的祖宗八代有你這種子孫,一定足不出戶,因為羞於見人……」她那一大串可貴的「金玉良言」向來是不分時間、場合的,只要有人欠修理,她就會秉持著四海一家的精神,「不吝指教」。

  「喂!太過份了吧?是你來撞我的耶,我一聲也沒吭,你倒把我的祖宗八代全『問候』光了。」

  卓蓮聽到這聲音,驚詫地從天辰的胸前抬起頭來,再看看吃驚得瞠目結舌的鄔嘛嬸,頓時恍若狐狸尾巴溜出來被逮個正著般,無所遁形。

  「快點幫幫我。」卓蓮扯著天辰的衣袖,輕聲拜託。她在這裡所塑造的形象是非常淑女、善良、柔弱的,雖然擺脫肯特的目的已經達成,她卻不想毀了自己辛苦建立的形象,畢竟她沒有多少「善良」的時候。

  「我為什麼要救你?」天辰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拜託啦!我不想破壤這個完美的形象和彼此間美好的回憶。」卓蓮覺得自己已經夠低聲下氣了。

  「那又關我什麼事?」天辰聳聳肩,一副不知其所以然的神色。他就偏不幫她,她能奈他何?

  卓蓮真是又氣又惱。「你知不知道你很冷血?很無情無義?很欠人扁?很……」她都還沒罵過癮,天辰低低沉沉的聲音便拂過耳際。

  「你再罵下去,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

  聞言,卓蓮馬上噤聲不語。

  才沒幾秒鐘的時間,卓蓮改變了態度和口氣。「看看你的樣子。」天辰輕點一下她的鼻尖,眼神盛滿對情人的溺愛與縱容。

  這眼神彷彿有催眠的力量,卓蓮在他深邃的眼眸中忘了思考,忘了自己置身何處,齜牙咧嘴的表情也不自覺地放柔下來。

  「看來我得一年一季守著你,以免有人趁我不在把你教壞了。告訴我,那些粗話打哪兒學來的?」完全是情人口吻。「鄔嘛嬸,讓您見笑了,卓蓮年紀輕不懂事,說了許多奇怪的話,您千萬別放在心上。」

  真是見鬼了,他不是打定主意見死不救了嗎?他現在幹麼?還替她道歉?他是哪根筋秀逗了,該不會又是她的桃花命在作祟吧?

  鄔嘛嬸聽了天辰的話,驚駭的臉笑開來,又恢復和煦慈祥的樣子。「你們從下午到現在都沒什麼單獨相處的時間,趁現在出去散散步、看看雲海吧!」

  「好,那我們走了。」好?好個屁!他只不過是找個借口開溜而已,鬼才要跟這黃毛丫頭去散步。天辰心裡啐道。

  「天氣冷,記得多加件衣服。」鄔嘛嬸叮嚀著。*9*9*9

  雖然冬夜的寒風凜冽,山區的空氣又稀薄,但,卓蓮是喜歡這樣的夜晚的。

  沒有塵埃蒙蔽,這裡的星星格外晶亮;沒有廢氣污染,這裡的空氣格外清新;沒有人群擁擠,這裡的空間格外寬廣……

  雖然夜色籠罩著,但映著月光,依稀可見遠近層層疊疊的高峰峻嶺,如果仔細看還能看到有如幽靈般的雲朵,飄然而過……而雲朵的家,霧靄裊繞的群山深處,就是登山人爭睹風采的——雲海。

  卓蓮雖已看過幾次,她卻覺得今夜不同以往,怎麼說出這種感覺呢?星星特別的多,又特別的亮;風特別的柔,還帶來清清淡淡的芳草香;感覺是這麼好,只是這麼奇特……

  「我想跳舞,」一直走在前面的卓蓮突然回過頭來對正想閃人的天辰說。「和風、和雲、和滿天星子。」說完,不管天辰的反應,旋身跳起舞來。

  「又不是神經病……」他惡毒的嘀咕,卻在不經意的驚鴻一瞥後,忘了怎麼說話和呼吸。

  她在黑夜中旋轉,優雅、亮麗而動人。柔順的長髮和翻飛的裙擺呼應出曼妙的弧線,每一道美麗的弧線之後依稀迤邐著淡淡金粉,金粉紛紛灑落在她舞過的每一個角落,令人想彎身擷取,卻又在剎那間幻化不見。

  映在月光下的她彷彿乘著風的翅膀,幻化成月光的精靈,在夜風中,在草木間,在千巖萬壑、嵐霧繚繞中,翻翩飛舞。

  天辰突然覺得他不認識她,她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歹毒、邪惡、令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桃花命女巫」,而是一個墜落凡間的仙子、精靈。因為貪玩,而錯過了回家的機會,卻讓他無意中遇上了……一股陌生的情愫在他孤寂的心中微妙地醞釀起來。

  他目光不能稍移地膜拜著她動人的倩影,心情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低落,他愈對她著迷,他的心就愈如鉛般沉重。

  他從口袋裡掏出煙來,為自己點上一支,讓煙薰瞇了他的眼——他寧願把這一切當作是場迷的夢境,也不願去面對自己心中的迷惑,和那個危險的感覺。

  「又是桃花命在作祟!」他寧願相信如此。遂把自己重重封鎖起來,畢竟像她這樣一個宛若出塵仙子的女孩,不是他這種人所能著想的。他這一生中從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地方不如人,卻沒想到今天竟為一個小女孩自慚形穢起來。

  卓蓮的舞停下來了,正邊喘氣邊走向他,他不自覺地看向她劇烈起伏的胸部,卻在目光接觸的同時驚恐地收回視線,大罵自己下流。

  唉!這太不像他自己了,他可是花名在外的情場老手,從來都是光明正大地調戲女人,幾時覺得自己下流過?怎麼突然間像個青澀的小男孩了?不信邪!再次把眼光投向那個女性的象徵,而這次他覺得自己褻瀆了她。

  「你的心情不好嗎?」她問,看見他的眉心深鎖。「否則幹麼用香煙污染空氣。」

  她的臉因激烈運動而呈漂亮的粉紅色,尤其她又一派天真的仰臉問他,微啟的紅唇讓他有股一親芳澤的騷動……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直到卓蓮的聲音再次響起,天辰才知道自己失神,而他所渴望的紅唇居然近在咫尺——他差點就變成了吞噬小紅帽的大野狼。

  「你的問題是什麼?」他不動聲色地拉開彼此的距離——雖然有點捨不得。

  「我說,」卓蓮雖然感覺到了不尋常的氣氛,也不明白他那一瞬間的不自在是什麼,但與這些抽像的感覺比起來,天辰不把她的話聽進去最令她生氣。「這座山與你無冤無仇,你幹麼教它抽二手煙?」她幾乎是用吼的。

  「這座山與你非親非故,你又幹麼替它抗議?」他心裡那股微酸味,連他自己都嗅聞到了。

  「怎麼?你不高興?你吃醋?」卓蓮故意挑釁他,想看看他生氣的樣子。「你怎知我與它非親非故?和你比起來,我和它的感情深厚多了。」至少她與它朝夕相處了一個月,與天辰在一起的時間加起來恐怕不及一個月的十分之一,這怎麼比?

  「很好。」他陰鷙地掃過她一眼。「我現在就放把火,把這座山燒了。」說完,把手中的香煙扔向草叢。

  「啊!」卓蓮輕呼一聲,趕快到草叢裡找出煙蒂,用力把它踩熄。

  「白天辰,你瘋了?!」她氣呼呼地對他跺腳。

  這恐怕是他們看法一致的唯一一次,天辰覺得這真諷刺。

  他真是瘋了才會有這種幼稚可笑的舉動,她與一座山談論感情關他屁事?他幹麼神經病似的放火燒山?這真是沒道理。

  一直以來,他不都是以自身利益為第一考量?燒山對他而言又不見得有什麼實質利益,他幹麼這麼做?再說,他管卓蓮的感情做什麼?她與他又非親非故。莫非他在乎她?在乎她有什麼好處?他既不可能佔這種黃毛丫頭的便宜,她更不可能因此給他億萬財富,那在乎她根本毫無利益可圖。他今晚真是瘋了才會花費這些工夫在無利可圖的事上。

  但,明知這一切反應毫無意義,他的心為什麼就是瀟灑不起來?

  「別裝那種臭臉色給我看。」卓蓮氣死了,才說他一句,他居然擺出一副癌症末期的陰鬱表情。「你敢真的放火燒山,我這輩子跟你沒完沒了!」

  「怎麼個沒完沒了法?」天辰的心情低落得不得了,他打算破例與她吵個天翻地覆。「我就是要燒山,你奈我何?」說著,掏出了整盒煙來,邊走邊點,邊點邊丟。

  「白天辰!你這個可惡的大惡魔!」卓蓮只能尾隨其後,邊忙著滅火,邊拿殺死人的眼神瞪他。

  「怎樣?當滅火器很有成就感吧?」白天辰對她訕笑,她真是純真得太可笑了,生氣盎然的草叢,怎麼燒得起來?沒知識也要有點常識嘛。

  「世上就是有像你這種沒有環保觀念的人,才會濫墾濫伐、亂丟垃圾、亂丟煙蒂;就是有像你這種製造空氣污染、破壞水土保養的人,生態才會失去平衡,大自然才會不自然,地球才會漸漸衰老腐敗。你有沒有聽過『皮之不存、毛將焉附』這句話?它的意思就是……」卓蓮正要發揚「環保科」之長才,怎奈被天辰搶了白。

  「沒有皮怎麼會有毛。」天辰輕易地一兩撥千金。雖然她閃閃發光的表情、熠熠生輝的眸子非常吸引人,但那並不表示她可以把所有罪名栽贓給他。「你是不是要告訴我說地球毀滅時,罪魁禍首就是我,就是這根煙?」他又丟了一根。

  卓蓮賞他一記白眼。「事實就是如此,如果不是有你們這些煙——」

  「森林不會大火,空氣不會嚴重污染。」天辰順口就接,自然得像早就有了相當的默契。

  他又截她的話!卓蓮氣炸了,腳一抬就往他的小腿踹去,自己再拔腿快溜。像個偷襲大人的小孩。

  「哎喲!」痛覺還沒傳到天辰的神經,卓蓮居然發出慘叫。

  「偷踹到我,也不用高興得去跳山溝吧?」看她跌在山溝裡的樣子,不難判斷她是樂極生悲。

  「臭白天辰、死白天辰,難道你看不出本小姐跌傷腳了嗎?」該死!是哪個該死的傢伙在山溝上放那麼多雜草,害她跌得慘不拉嘰,又傷到她美麗的腳。四周烏漆抹黑,也看不出到底傷得怎樣,是不是血肉模糊?

  「那不關我的事吧?還是要我恭喜你?」天辰一臉「他母親忘了生同情心給他」的表情。

  卓蓮又氣鼓了腮幫子。「你還是快滾吧!」省得她在痛死之前先被他氣死。

  「這可是你說的,」天辰促狹地說。「小生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他既打躬又作揖,彷彿得到天大的恩賜,然後自顧自地往下山的方向走。

  「不知這山裡有沒有狼或飢餓的山豬之類的動物?」臨走之前,他故意留下這句話,把卓蓮嚇得全身發抖、牙齒打顫。

  「白……天……辰……」她的耳邊彷彿有一聲緊似一聲的狼嗥,而原本悅耳的風聲,頓時陰風慘慘、鬼哭神號,美麗的夜晚變成了淒厲的恐怖之夜。「白……天……辰……」她連聲音都是抖的,眼淚早就在眼眶裡打轉。

  「你不是叫我滾嗎?」天辰並沒有走遠,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放她一個女孩子在危險的深山中,他只是想捉弄、捉弄她,看她懂不懂害怕為何物罷了。

  卓蓮被天辰靠近時那有如鬼魅般的身影嚇得失聲尖叫,在聽到他的聲音後,才知道他去而復返,警戒心一鬆懈下來,她的淚撲簌簌地也隨之掉了下來。

  她強抑淚水,倔強地說:「是啦!你為什麼不滾!」她氣他嚇她,更氣他看見了自己狼狽的一面。

  「為了救你,我不能滾。」他抱起她,動作中有無限憐惜。

  呵!他會心疼她?當她蒼白的臉、無助的眼神、迷的淚眼躍入眼簾,他的心居然有如被刀剮針扎般,疼得滴出血來……

  「快滾啦,你這個沒心沒肺、沒血沒淚、沒情沒愛、沒同情心的大壞蛋!」她嘴裡把他罵得十惡不赦,雙手卻把他摟得死緊,怕他又棄她不顧。

  天辰完全沒把她這小妮子心口不一的話聽進去,只是驚訝她在他懷裡的感覺竟是如此真實,好像能因此填補他生命中天生的不足。他心中掠過一抹異樣的感覺,好像突然發現了這世界的美好,突然覺得自己甦醒了過來……

  唉!男人的擁抱不是都很噁心、可怖的嗎?怎麼他的懷抱這麼溫暖、舒服,讓她很難再罵下去?算了,她好累,讓她在這溫暖的懷抱裡先睡一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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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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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區的太陽起得早,三、四點公雞便喔喔直叫,五點左右充耳所聞全是小鳥吱吱喳喳的morningcall,緊跟著太陽便露臉了。

  卓蓮一如這些日子所養成的習慣,六點以前就睜開那雙美麗的眸子,但不同以往的是當她習慣性的大伸懶腰時,她的拳頭竟被握住了,這一驚,她整個人彈跳起來。

  「你……你……你怎麼會在我床上?」

  她非但看見他躺在她床上,還看見他赤裸的胸膛……「喂!說實話!昨天晚上我有沒有非禮你?」她湊近他的臉,盯著他說:「我先聲明哦,本人對非清醒情況下的所有行為皆不負責,千萬別拿驗傷單來找我理論。」

  卓三小姐天生沒啥專長,倒是那「爛睡癖」聞名遐邇、威震八方,任何人想與她同床共寢,一定要趁她睡熟前,把她的手腳綁緊,才可免生命之憂。根據她的輝煌紀錄,她那個體格可媲美奧運選手的哥哥——卓翊,十五歲前重傷兩次,十五歲後,寧可睡地板,打死也不肯與她同床;卓敏曾經送醫急救;至於幾個月前與她同床的卓紋,她身上恐怕還有一些瘀青,要等她兒子出世,當作仇恨她的證據。

  冷不防的,天辰的手掌以猝不及防的速度伸到她的後頸,攫住它,他加重手掌的力量,唇順勢攫獲她的芳唇。

  在經過昨夜那麼確切的感覺之後,他怎麼也說服不了自己不去為她所吸引,他對她有心屬的感覺,她的心是他這個情場浪子的依靠,他再也不要過從前那種看似瀟灑不群、玩世不恭,卻處處失落的日子……

  她的唇有他夢寐以求的味道,像原野的早晨,清新、甜蜜而芬芳,他忍不住探索吸吮,愈深入愈為她的甜美所著迷,愈發不能自己……

  「住手!」

  驚醒他神智的是卓蓮的尖叫,定睛一瞧,才發現卓蓮不知何時被他壓在身下,衣衫凌亂、神色焦慮、慌亂,頸上、肩上,全是他的吻痕。而那灩瀲紅唇,被他吻得又紅又腫。

  「對不起。」真是古怪透頂了,全天下不知有多少女人「覬覦」他的青睞,他今天居然為這種事向女人道歉,這要是傳出去,豈不笑脫別人的牙床?

  笑就讓他們去笑,誰教卓蓮是他在乎的女人,為了她,他不在乎別人的眼光。

  「對不起。」他在她的唇畔再次道歉,並輕舔她紅腫的唇,像在撫慰她。

  卓蓮從他的身下溜出來,採取與他對立的角度。「你這個可惡的老不朽,居然乘機佔我便宜,今天本小姐要讓你知道,並不是每個女人都那麼好惹。」

  卓蓮伸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讓他親身體驗她的「五掌精華」;接著,趁他吃驚失神的當兒,把這房間裡所有東西全往他身上扔,她管這招叫「天女散金」;最後,使出拿手絕招:一腳把他踹到被她摔爛的東西堆裡,再抓起衣服逃之夭夭。要不是她的腳受傷,他可能會破牆而出。

  天辰狼狽地從「上一刻還美觀實用,下一刻變成危險垃圾」的小傢俱、裝飾物中鑽出來,身上除了領教過卓蓮睡癖的證據外,又多了幾道被玻璃劃過的痕跡。這要是在平常,恐怕那人早已橫陳當場,怎可能讓她輕輕鬆鬆地逃之夭夭?更逞論他唇畔那抹不可錯認的溫和笑意了。

  十九歲的頑皮與活潑。他溺愛地望著她的背影,突然萌生想守護她一輩子的念頭。*9*9*9

  「鄔嘛嬸、阿篁媽,早。」卓蓮乖巧地打招呼,這可關係到她的形象。依照慣例,卓蓮一早起來就到田里去幫忙,部落裡的婦女們每天都必須忙碌田里的工作。

  「阿蓮,怎麼不多睡一會兒?」鄔嘛嬸說。這可是卓蓮到這個部落裡來,第一次聽到這種話,令她好生意外。

  「為什麼要多睡一會兒呢?」不只鄔嘛嬸變奇怪了,連其他人也變奇怪了,她們一徑地盯著她瞧,交頭接耳地說些什麼,說完後又興奮地笑成一堆。

  「因為你未婚夫來了呀。」阿篁媽表情曖昧地說。

  「我哪有……」她本來想矢口否認的,幸好想起了昨天發生的事,記起了天辰是她的「冒牌未婚夫」,可是,有未婚夫與「睡晚一點」有什麼關係嗎?卓蓮側頭想了零點一秒,輕易地想出了話中的弦外之音,但,基於清純形象,她裝出一臉蠢相。「我還是不懂耶。」

  「他昨天那麼疼你,你居然不懂?別害臊了,莫非他的表現讓你不滿意?」另一位年紀較輕的女人說。她說話總有那麼點醋味,大家都知道那是因為她丈夫下山工作,無法天天待在她身邊的緣故,所以都不放在心上,不過她今天心情應該非常好才對,因為所有在外地工作的人,豐年祭一定會不遠千里回來。

  疼?他昨天那哪叫疼?根本是想把她嚇死、氣死,除非她能報此深仇大恨,否則,他要教她滿意,比登天還難。

  「我看哪,你們感情既然這麼好,不如今晚先依我們的習俗結婚。」鄔嘛嬸提議。

  「好啊,好啊,他們一定迫不及待了。」一群人起哄著,硬是通過這項提議。

  真是莫名其妙,她們哪只眼看見她與白天辰感情好了?又哪只眼看出她迫不及待了?

  「不行哪!我們……」卓蓮真是百口莫辯,差點就要原形畢露了。

  「別想再隱瞞喔,你脖子上的吻痕已經洩漏全部的秘密了。」幾個婦女又笑得花枝亂顫。

  「口害?」原來她脖子上那疑是蚊子咬傷的痕跡就是吻痕。她還以為現在的蚊子受過嚴格訓練,咬人都非常有紀律呢!但一想起剛才的感覺,雙頰瞬間升起兩團火焰,一路燒到她的耳根。

  天殺的!他抗拒不了「桃花命」的誘惑,情不自禁的吻她也就算了,竟然對她玩這種下流的花樣,看她饒不饒得了他!

  她在心裡咬牙切齒,腦袋瓜裡急速運轉著絕妙的點子。她姊姊卓紋善用「移花接木」之計,她何不來個「李代桃僵」,雖然他的吻曾令她神魂顛倒,但這仍不足以構成吸引她的條件,她樂得把他拱手讓人。她想著想著,真是樂歪了。

  「在想什麼?」白天辰居然無聲無息地站在她身旁,在不嚇到她的原則下,輕柔地說,一隻手則不動聲色地摟著她的腰。

  「哈哈,想你。」卓蓮僵硬地笑笑,好像說壞話被逮個正著。

  「真的?」騙人!那表情分明是「想算計你」,如果她簡稱為「想你」,那倒是無可厚非。「我剛剛好像聽到結婚的事哦,你是不是該準備當我的新娘了?」

  他居然對她的耳朵吹氣,吹得她快癢死了,她想閃,卻被他摟得更動彈不得。好傢伙,竟然用這招來欺負她,沒關係,他會制敵先機,她剛好會反敗為勝。

  「你確定要當我的新郎?」她嬌媚地對他巧笑倩兮,手橫過他碩壯的腰,頭枕在他的肩上,拉近彼此的距離。她明顯地感覺到他的放鬆,知道關鍵時刻已到,她輕笑著,以不引人起疑的神態、速度,踮起腳尖來,將唇印上他的。

  她吻他?噢!NONONO……與其說吻,倒不如說是蹂躪、踐踏、糟蹋,事實上,這是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戰爭,只是除了當事人之外,他人無從知曉,也沒有殃及無辜。

  她在他的唇上肆虐,用力地吸吮、大力地咬,不斷擠壓,卻不理會他的引誘,也不管他的蠻橫反應,誰教他一大早就非禮她,還該死的在她身上留下印記。反正這是他選擇的——唇與唇的戰爭,在沒有勝利告捷前,她是絕不談和,也不退兵的,縱使他的吻技令人蝕骨銷魂,她卻拒絕融化於他。她把恩怨情仇分得很清楚。

  半晌,她離開了他,且不忘給他一個理由。「這是懲戒你不該在我身上留下痕跡。」得意地看著他腫脹的唇和唇角那些血跡,而那張迷盡天下女人的臉因此而扭曲變形,她心裡有說不出的痛快;她總共咬破他五次,那夠他好受一陣子的。

  「很好,我喜歡熱情的新娘。」他揩揩唇角,原本緊繃的臉上破天荒露出淡淡的笑,令在一旁看好戲的「歐巴桑」們活生生捏一把冷汗。

  這是個有仇必報、永不吃虧的小辣椒。天辰含笑地看著她,也許他們的性格有那麼點相似,也許他們的處事態度有那麼點雷同,所以他深深為她所吸引,也所以才對她特別寬容,不在乎她在他身上玩什麼把戲。他對自己生不起她的氣來,找到了理由。

  「別動。」卓蓮放開了他,他並沒放開她,這是她想溜卻溜不掉的原因。「你的唇上留有我的血跡。」乾涸的血跡不容易擦,天辰把它舔乾淨了。

  「我以為你要報仇。」卓蓮說。既然帳已算清,她就沒必要對他惡言相向了。

  「等你變成我的新娘後,我要報仇有的是時機。」他的眼中閃著頑皮的光芒。

  白癡才要當他的新娘,等她找到替身後,就要莎喲哪啦了,誰管他什麼報仇時機?咦,奇怪了,她的桃花命怎麼好像對天辰的影響特別巨大?管他的,等她脫離他的視線後,他就會清醒,就會發現這件事多麼無稽,自己多麼可笑,她偷跑算是功德一件耶。

  「你們到大屋去,妲妤會教你們打理一切。」阿篁媽笑著說,喜見一對感情如膠似漆的新人。「妲妤是部落裡新一代的婚禮顧問呢!」太棒了,她正苦於找不到人頂替呢,妲妤不正是最好的人選嗎?

  「有什麼甜言蜜語,快趁現在說,進了大屋後,新娘子與新郎倌就要分開,等到行禮時才能見面了。」年輕婦人說。

  是不是要讓後悔的新人有翹頭的機會呀?真是人性化!棒呆了。卓蓮真覺得老天有眼、助她這一臂之力。

  「你這句話算是白說了,光看他們的樣子,就知道昨晚說了多少情話。」鄔嘛嬸居然嘲笑起他們來。卓蓮在一干人的笑聲中躲到天辰的背後去了。

  「想不到你也會害臊。」天辰乘機取笑她。

  「誰害臊了?我是柔弱的小女子耶,當然要做做樣子給她們看。」卓蓮對他扮鬼臉。

  「說實話,分開後你會不會想我?」他挨到她耳畔問。

  鬼才會想你!卓蓮實在很想這樣告訴他,但為了完美的計劃,她不得不「忍辱偷生」地說:「會,當然會,事實上,我現在已經開始在想你了。」

  會?鬼才相信,她那表情分明是「想」算計「他」!瞧她忙不迭直點頭,肯定肚子裡有一大堆壞水,他可得仔細、謹慎地看著她。

  「我期待看你披布農族的嫁衣,當我獨一無二的布農族新娘。」他眼中盛著滿滿的深情。

  她頭殼壞掉才當他狗屁布農族新娘!聽他說得噁心巴拉的,她真想彎下身去撿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只可惜她這個簡單的動作還沒做,就被天辰攔腰抱起。

  「白天辰,你要做什麼?放我下來!」她驚慌地掙扎。

  「讓受傷的新娘子跑來跑去,我這個做丈夫的,可會心疼。」從早上她踹他那腳看來,他的確小題大作了點,但,那有什麼關係呢?他喜歡抱她在懷裡。

  「我又不是小孩子。」卓蓮努力地掙扎。

  「在我的眼中,你永遠都是小女孩,我允許你當一輩子的小女孩。」他千萬個願意把她當心愛寶貝般,放在懷中呵護一輩子。

  「誰要當一輩子小孩?我又不是得了什麼長不大的怪病。」卓蓮不高興地吼。兩人正要燃起戰火,由遠而近的車聲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這麼安靜的地方,發出那麼刺耳的聲音虐待別人的耳膜,真是非常不人道。

  深山部落,車輛罕至,通常不是在外地工作的男人回來,便是有客來訪,所以,人們都會習慣性的投以注意力。

  從車上下來一位吉普賽裝扮的女孩,長髮飄飄、披巾飄飄、美麗的流蘇裙擺也隨風飄揚,如果不是讓他們看見她從那麼先進的交通工具上下來,他們也許會以為她是乘著風的翅膀來。

  「哇哈!大姊來了,是我大姊耶。」卓蓮興奮地急著昭告天下。「卓敏!卓敏!」

  卓敏聞聲朝卓蓮的方向來,蓮步輕挪、體態娉婷,像個優雅的古代仕女。

  這就是卓蓮口中所說,溫柔、賢慧、美麗、大方的姊姊嗎?那她的形容實在太謙虛了點。這是鄔嘛嬸目睹卓敏後的第一個感想,瞧這女娃兒舉手投足間所散發出來的成熟風韻,比起卓蓮的純真乖巧來,更多了一點說不出來的味道,這麼可愛的女娃兒,她得替部落裡那些愣小子問問看有沒有機會。

  「桃花命的丫頭,這麼久不見,道行又精進了?這次替你召來了專用坐騎?」卓敏不開口是仕女,一開口則是不拘小節的「浪女」,她用那對勾魂眼瞄瞄天辰與卓蓮,臉上有瞭然的笑意。

  「噓,我到處替你吹噓你有多麼溫柔、賢慧、美麗、大方,千萬別拆自己的招牌。」卓蓮對她擠眉弄眼。

  卓敏一聽到這個消息,當場變臉,但又不敢在眾目睽睽之下發作,只好從喉間發出危險的恫嚇。「死丫頭,難道你就不能停止找我麻煩嗎?下次再給我搞這種飛機,小心看牢你的小命。」

  「哎呀,鄔嘛嬸,這就是我溫柔婉約的大姊,她還沒有婚約,一定可以當個完美的布農族媳婦。」卓蓮對走過來的鄔嘛嬸說,並露出甜甜的笑臉來,甜得令天辰連叫好險好險,幸好她不是在整他。

  卓敏立時氣得火冒三丈,雙眼燃起熊熊烈火,眼看著火山就要爆發……

  「是真的嗎?」鄔嘛嬸興沖沖地問。

  瞬間只見卓敏艱難地咬牙、握拳,硬一生地把滿腹怒火壓抑下來,困難地換上可人的笑臉,與鄔嘛嬸寒暄,幾乎完全看不出發生過什麼事。

  「快跑!快跑!」卓蓮在天辰的耳邊說。天辰遵命照做,卓蓮格格的笑聲在田野間迴盪。*9*9*9

  「喜歡我大姊嗎?」卓蓮笑嘻嘻地問不肯放她下來的天辰,她那兩個姊姊,最常被她用在這種用途——替她收尾;也真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每當她山窮水盡的時候,都會有貴人姊姊相救。

  「你說呢?」面對這古靈精怪的小妮子,天辰可不敢貿然回答這種深具危險性的問題,難保她不會把她「溫柔婉約」的大姊硬塞給他。

  「我看你不見得會喜歡她那種裡外不一、兩極化的性格。」其實她知道他喜歡的是像妲妤那種大咪咪、打扮妖嬈、深諳男人心理的女人,而她正要完成這樁好事。「不如你直接告訴我,你喜歡的女人類型。」距離這麼近,她不得不看見「傳聞中」風采迷人、性格倨傲的臉,居然俊美得連她這個桃花命女巫都心動了。哎呀!上天生這張臉給這個調情聖手,真是罪過。

  「如果我說我喜歡你這種類型呢?」天辰挑高眉,詭笑著。

  「你有戀童癖呀。」卓蓮翹起可愛的唇來,調情居然調到她身上來了,真不怕死。

  「隨你怎麼說,總之,結論是我要你。」他的眼中有絕對的狂妄與堅持。

  卓蓮為這種眼神不覺心中一窒。

  「哈哈哈哈,我真是又期待又怕受傷害。」受調情聖手眷顧,她真該深表感激,特感榮幸。

  「唉,」在一旁看得很不是味道的妲妤冷不防地輕咳一聲。「暫時分開一下好嗎?在我們的習俗中新郎與新娘在結婚當天是不能見面的,否則會犯『合久必分』的忌諱,為了『分久必合』,請你們忍耐一下。」看不出這是實情還是妲妤的嫉妒,或者兩者兼而有之。

  「好吧,雖然不情願,也只好勉而為之。」天辰把她放在竹椅上,看得出他很依依不捨。「要看好自己哦,記得想想我。」他的唇輕刷過她的,電光石火的,帶給她一陣戰怵。

  卓蓮只是笑,對他的提議不置可否,猶如對那一剎的感覺不確定,也對自己接下來的行動不確定。

  「別這樣笑,那會讓我覺得你要做出什麼讓我難以掌握的事,令我沒有安全感。」他皺著眉,對她有份力不從心。

  「你未免中毒太深了,我的桃花命雖然威力無窮,但也不值得你掛念至此。」不知為何,她突然希望他的不安全感是真的,與桃花命無關。

  「別再我了,你再不出去,就要犯忌了。」妲妤硬是把他推出大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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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0 11:54:38 |顯示全部樓層
 
  大屋內彷彿瞬間靜了下來,令卓蓮突然感到一陣死寂、冷清,以及一點……失落。

  其實大屋內還有幾位待嫁的新娘,只是她們都很努力地在為自己的嫁衣做最後的縫製工作,沒有人像卓蓮一樣,無聊得東張西望。

  這些新嫁娘打從幾個月前就開始把這個象徵部落守護神的圖騰繡在一式兩套的大紅喜衣上,旁邊再綴以亮片,或用各形各色的亮片組成象徵吉祥的圖案,最後將袖口、衣擺、裙擺弄成串串流蘇。在他們的習俗中,為自己和另一半縫製禮服的新娘,能得到神最多的祝福。

  現在看到她們的細心專注,她宛若看到她們苦心編織經營的,不是一件衣裳,而是幸福的一生,美麗的將來……

  是誰有那麼大的福氣娶到布農族的新娘?那一定是天底下最令人嫉妒的新郎!

  卓蓮癡迷於她們所散發出來的美麗神采,久久無法回神。

  「卓蓮!卓蓮!」妲妤喚了幾聲才把卓蓮喚醒。「在看什麼,那麼入迷?你來不及縫製嫁衣,我的先借給你。」

  卓蓮一怔。「你的大方真是天底下絕無僅有,我搶了你的男人,你還願意把辛苦縫製的嫁衣借我。」唇角有抹嘲弄。「就像布魯二話不說地對我放手一樣,你也慷慨乾脆的將白天辰放手,讓我不得不懷疑他對你的吸引力。」不知「放手」是不是布農族的大優點?如果是的話,他們的情路一定走得很辛苦。

  妲妤怔了怔,唇角接著浮上一抹苦笑。

  她們敦厚的天性裡沒有強取豪奪這種事,只有努力奉獻、用心經營,她們相信上天不會虧待任何人,一定讓有心人好夢成真,讓良善人民衣食無缺。所以,今天她失去所愛,也許真是她命不該得,不放手又能如何?

  但是,愛怎能懷疑?她看著他、愛著他,整整五年呀!他對她若沒有吸引力,或她對他不是如此死心塌地,她昨夜又怎會任淚濕枕畔、輾轉難眠?

  卓蓮認真看她,才發現她的眼睛又紅又腫。

  「真可憐,你昨天一定哭得很慘。」卓蓮對她不無同情,有愛不去爭取,難道等老天眷顧?「你和白天辰是怎麼認識的?」妲妤看起來十分「安份」,完全不像會和男人廝混的女人,是以,卓蓮判斷她只是天辰的「朋友」,不是他所謂的「新歡」。

  「我們是在工作中認識的,事實上,我從前所服務的公司與白氏有密切的生意往來。五年前,我還是個初出社會的小職員,工作不熟練又常被資深同事欺負,我常常偷偷躲起來哭,但不知為什麼老是被天辰董事發現,他不但為我打氣,還讓我到白氏工作,當他的私人秘書……千萬別誤會,天辰董事雖然花名在外,但實際上,他是個行止端正的正人君子,溫文爾雅又斯文有禮。五年來,他從來不曾對我有過逾矩的行為。」她的眼中有夢幻的光彩。「他為人永遠和氣,做事積極進取、刻苦耐勞……」

  「什麼正人君子、斯文有禮?他根本是蠻橫霸道、狂妄無禮的卑鄙小人,你把他形容得像神一樣,我聽得好想吐。」卓蓮誇張地做出不雅觀的嘔吐動作,嚇壞了眾多準新娘。「啊!對不起、對不起,我剛剛吃壞肚子了。」她趕緊裝出淑女風範,把妲妤拉到一旁,繼續未完的話題。

  「由情人眼中出西施這個不變真理來看,你真的非常愛他,難得有人這麼沒眼光,我就充當一次月下老人,牽牽紅線好了。」她雞婆地直接把白天辰「送」給她。只是不知當白天辰知道自己被當做禮物送來送去,會有什麼感想?這件事若非她親手策劃,完成後逃命要緊,她還真想看他的表情。

  「你是說……」妲妤一臉不可置信。

  「你沒有聽錯,自己做的嫁衣自己穿,你要當白天辰那討厭鬼的新娘了。我猜你這套漂亮的嫁衣也是想著他,一針一線縫起來的,更別說這件新郎裝一定剛好是天辰的size。俗話說得好:亂棒不打散鴛鴦,我是真心想成全你的。」話說得真動聽,要擺脫白天辰就直說嘛,何必一副做了天大善事的模樣?卓蓮在心裡暗自嘲笑自己。

  「那你……」妲妤覺得自己由慘遭愛神遺棄的孤女,搖身變成蒙天寵眷的幸運兒,幸運得連她自己都不敢置信。

  「只要你點頭,我就要閃人啦。」卓蓮的口吻像在催促。

  「你不愛他嗎?他不是你的未婚夫?你為什麼……」

  「沒看過誰撈到一大把好處,還這麼哩嗦。」卓蓮受不了她。「他根本不是我的未婚夫,我寧願去愛一頭豬,也不會去愛那個討人厭的傢伙!你聽清楚了沒?好好準備當你的新娘吧,我要快閃了,遲了被他逮到可不妙。」說著,腳底抹油,溜了。*9*9*9

  卓蓮從屋角探出頭來,發現一下無人,心中大樂,便躡手躡腳朝卓敏的車子前進。她剛剛仔細檢查過卓敏,她沒有背背包,那套衣服也沒有口袋,那說明了什麼?她的車鑰匙一定又藏在車子底盤那個千年不變的老地方。

  正雀躍目標近在咫尺,一記如雷大吼的聲音嚇掉她半條命。

  「卓蓮!你不是得在大屋嗎?溜出來這裡做什麼?又想偷我的車?」不愧是同一娘胎出生的姊妹,不用想就知道對方在想什麼。「你去年飆爛小姑姑送我的蓮花跑車,我還沒找你算帳,你現在又想做什麼?飆爆叔叔送我的凱迪拉克?」那件事她到現在還沒氣消。

  「我溫柔善良、明察秋毫、善解人意的大姊,既然你能看出我是溜出來的,難道就看不出我正鬼鬼祟祟地想下山嗎?你那麼大聲是不是想讓我跑不掉?」卓蓮對她張牙舞爪,只差沒有厲聲咆哮。

  「看你賊頭賊腦的樣子,我就知道你准在設計什麼餿主意。你以為我會笨頭笨腦地放你下山,逍遙法外?到太平洋去作你的春秋大夢吧!」卓敏對替她收拾善後這件事,深惡痛絕。她這個妹妹,是卓家滅之不去的麻煩,非但不知上進、不知反省,還自以是的以惹禍為第一職志,忙死自己人不說,連遠親近鄰也遭池魚之殃。

  「喂!卓氏阿敏小姐,你到底是不是我姊姊?有沒有聽說過手足要相親相愛、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現在是什麼意思?雪上加霜?落井下石?你得向你二妹卓紋好好學學。」卓蓮雙手插腰,大鳴不平,早忘了下山這檔子事。

  「你少拿那些死人的話來威脅我,本小姐不吃這一套。」卓敏嗤之以鼻。「你還好意思提你二姊,說!你二姊和你二姊夫的戀愛談得那麼辛苦,差點不得善終,是不是你從中作梗?」她這次不遠千里前來,當然不是參加勞什子豐年祭;修理這個因終年惹禍,躲得長年沒半點音訊的妹妹才是真正目的。在卓紋的婚禮上讓她跑掉了,看她這次往哪兒跑。

  「我?」卓蓮暴跳起來。「我哪有?卓氏家族裡會惹事的又不只我一個?發生什麼事都栽贓到我頭上,你到底講不講理?」

  「好,就算這件事不是你的傑作,那你阻礙我財路的事怎麼說?」

  「你是說里長的兒子那件事?」卓蓮這會兒有些心虛了。「我哪知他是你的獵物。」這件事說起來,她還真有點不對,回家就回家嘛,好好的家門不進,就偏偏跑去廟口湊什麼熱鬧,結果碰到里長的寶貝兒子,硬是扯著她問東問西,令她煩不勝煩,卓蓮一氣之下,使計讓廟口那些小混混練練拳,哪知他如此不濟,三兩拳就倒在地上抖得像只垂死的蟑螂,還威言恫嚇要向她母親告狀,害她連家門都還沒進就趕快閃人了。「那也不能全怪我,誰教他禁不起一點玩笑。」

  「讓人家在醫院一躺三天,你說這是玩笑?」醫療費用還是她出的咧。「那你的玩笑未免……喂!卓蓮,你到底下不下山?」咬牙切齒講到一半,卓敏突然表情一改,朗聲疾呼。

  你好樣的,竟然真的給我落井下石!卓蓮見狀,心中暗叫聲慘,這下子,不是白天辰在她身後,就是剛好有人經過,她想下山比登天還難。

  都是這卓小姐阿敏害的,若不是她找她鬥嘴,害她忘了正事,她現在搞不好已經到半山腰了。

  「沒有呀,誰跟你說我要下山?我只不過出來上上廁所而已,馬上就要……」話還沒說完,她已經雙腳離地,被打橫抱起。

  「我有沒有說受傷的新娘不可以到處亂跑?」天辰的聲音驀然出現在耳畔,讓卓蓮的腦袋瓜裡擠進一大疊「慘」字。

  「喂!未來的妹夫,可要好好照顧我活潑可愛的妹妹哦。」說著,給卓蓮一個勝利的微笑,功成身退。

  卓蓮惡狠狠地瞪一她的背影,幾乎把眼珠子瞪出來。

  「我親愛的未婚夫,可沒有人說受傷的新娘不用上廁所。」何況她只是破了點皮而已,這哪叫傷?「你怎麼來了?太想我?」她得先鬆懈敵人的戒心,下次才有逃跑的機會。

  改口稱他未婚夫?她什麼時候對他這麼親暱了?這小妮子態度突然變得這麼怪異,八成又在打什麼天大的主意。天辰的心裡打起了警訊燈號,決定二十四小時費神看緊她。

  「當然想你,不過遇見你是巧合,我正與一群弟兄要到樹林裡去伐竹做迎娶新娘的竹椅,聽見附近有人吵架的聲音,才過來看看的。」天辰據實以告。「我發現當布農族的新郎是件辛苦的事,當新娘卻輕鬆多了。」他這一個早上跟那群準新郎們忙得暈頭轉向,一會兒搭營火,一會兒採花弄花門,一會兒砍草鋪地,還沒喘口氣呢,這會兒又要伐竹,若非他平時勤於健身,怎禁得起這般操練。

  「我所知道的好像剛好相反哦,辛苦的是新娘,光是縫製嫁衣就不知吃了多少苦頭,她們不只縫自己的,連新郎的也一手包辦,手都起泡長繭了。」卓蓮嘟起嘴來埋怨男人不知女人的辛苦。

  「是嗎?我的新娘,你願意為我吃這些苦,而毫無怨尤嗎?」他直直地望著她,望入她的眼瞳深處,想借此看穿她的心。

  卓蓮被他盯得心兒狂亂,想閃躲,卻怎麼也逃不出那對如鷹般銳利的眼。

  「不許這樣看我,你看得我心好亂。」卓蓮逼不得已,發出一聲抗議。

  「這是不是表示你對我也開始心動了?」天辰問,低沉的嗓音裡有輕輕的笑意,非常動人心弦。

  「不!我只覺得有一股戰怵的危險,在你我之間產生。」他的模樣太認真,令她害怕。

  「別怕呵,我的新娘,我會用我的生命來保護你。」他在她的耳畔輕聲細語,像一股暖流蜿蜒流過她的心田。「有些事情會發生,你不要慌,也不要逃避,讓它自然發生,你會知道我有多愛你。」

  「我不確定……」她明明不想對任何人動心,為什麼會情不自禁地對他著迷?她的心好亂,上面那個無心無肺的老天爺怎麼忍心讓她年紀輕輕就跌入情網?她不要!

  這其中一定有陰謀,不是老天爺的,就是白天辰的,要不就是卓敏,他們其中一定有人急著把她推入愛情的墳墓,活活整死她。

  看著吧,她不會讓陰謀得逞,也不會讓任何人稱心如意。

  「我可以等,我心甘情願為你等,等你確定,等你懂得真愛。」不等她發飆,他已不費吹灰之力抱著她走向大屋,把她交給失望得不敢置信的妲妤。

  「對不起,我又回來了。」卓蓮傻笑著向她打招呼,一臉歉意。

  「看著她,我不希望再次把她從外面請回來。」他用處理公事的口吻對妲妤交待,神態中有領導者的威嚴,也有不容違背的厲色,好像卓蓮是件稍有閃失就要她拿命來賠的寶貝,把現場一干準新娘嚇壞了。

  「是。」妲妤何曾從他身上看過這種臉色,嚇得心臟差點罷工。

  一轉頭面對她,他的臉色又變得非常溫柔,根本都板不起臉來。若非如此,他相信給卓蓮一些威脅、恐嚇,會比好言相勸管用上幾十倍。

  「乖乖的等著當我的新娘,別再亂跑哦。」聲音輕得像在哄小孩,又令在場那些為卓蓮的婚途憂慮的人吃驚。

  等天辰一走,卓蓮大放厥詞:「我就說他是個霸道鬼,誰嫁給他誰倒霉,現在你信了吧?」噢!她好像說錯話了,她不是要成全妲妤嗎?她這麼說,還有誰敢頂替她嫁白天辰?「呃……我的意思是說,他大概只有比較喜歡欺負我而已,你相信這就是愛嗎?所以妲妤你一定要幫我,也幫你自己。」

  「可是……可是他說……」她的臉上有為難的神色。

  「他只說不准我跑掉,又沒說不準新娘換人。」卓蓮覺得自己這個見解真是絕妙,如此一來不僅可以讓有情人成眷屬,也能破解他人的陰謀,解救她的危機,一舉數得。

  妲妤聽她這一說,臉上又綻放出光彩來,但,她還是對天辰的恫嚇心悸。「這樣好嗎?萬一他發現怎麼辦?」

  「有我在,你放心,只要我沒事露露臉,讓他看看我還在,他就會減少戒心,也就不會發現新娘不一樣,更何況我們兩人的身材看起來差不多,他當新郎倌一定會樂昏頭,不會注意那麼多。」說她倆身材差不多,其實是卓蓮的緩兵之計,說起身材,除了身高差不多外,其餘的卓蓮整整比人家小了一號,說這種話,還真令她汗顏。

  「可是他到最後還是會發現……」妲妤真怕屆時他會大發雷霆。

  「那時生米已煮成熟飯,他不認命也不行啦,」男人可以霸王硬上弓,難道女人就不能來個強迫中獎?她可真期待看到天辰的表情。「我告訴你,面對非凡男人就要用非常手段,要不然你永遠只有靠邊站的份。」她所謂的「非凡」,其實是「非」常「煩」人,那當然需要非常手段。

  卓蓮說得自信滿滿,妲妤著實有些心動了。

  「好啦,別再猶豫了,快正午了,快幫我倆梳妝打扮吧!」說著,坐在梳妝抬前,自己動起手來。

  妲妤聽到她的催促,也拋開心中疑慮,動手幫她整理起頭發來。

  或許她該聽從卓蓮的建議,自己主動爭取一次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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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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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完了忙忙碌碌的白天,月兒姑娘終於在布農族人的期盼下嬌羞地露臉了。

  豐年祭的晚上熱鬧非凡,在外工作的男人全回來了,在外讀書的學子也全歸巢,人數驟然增加好幾倍,閤家團圓的溫馨景象處處可見。而辦喜事的張燈結綵,更使得平常冷僻的山區喜氣洋洋。

  今晚沒有人開伙,大家為喜事與難得的團圓忙得不亦樂乎,大人們忙著點營火、準備烤肉用具、為新人著裝、教授行禮步驟,較大的孩子們則在一旁敲鑼打鼓,充當樂隊,較漂亮的孩子則被遴選為小伴娘或小伴郎,連較小的孩子也不甘寂寞的以吵鬧聲表達心中的興奮。

  卓敏混在忙碌的人群中,一點也不覺得疏離或無趣,反而跟著忙得興高采烈。瞧她一會兒跑新郎屋,看帥俊的新郎,一會兒跑新娘屋,看嬌俏的新娘,看得連她都想嫁了。

  「喂!卓蓮,你怎麼還沒換新娘服?躲在這裡幹什麼?」卓敏在無意中發現角落的卓蓮,那小妮子居然在打盹。「起床了!新郎都要來迎娶了,你這副德行像樣嗎?」

  「管他迎娶不迎娶,又不關我的事。」卓蓮是一副清夢被擾的苦瓜臉,難道她無聊得想打個盹都礙著人嗎?「人家好不容易才練成鬧中取靜的神功,是哪個不要命的傢伙來吵我?你媽媽沒有教你不可……」眼看著她就要對對方的祖宗八代「不吝指教」,睜開惺忪的睡眼,赫然發現大姊卓敏站在她的面前,把她的瞌睡蟲全嚇跑了。

  「你怎麼在這裡?你什麼時候來的?你有沒有……呃,聽見我說什麼夢話?」卓蓮一臉做壞事被逮到的惶恐。

  「沒有呀,我哪有聽到什麼?」卓敏看見她的表情明顯鬆懈下來,心裡有奸計即將得逞的快感。「只不過聽見某人說迎娶不關她的事而已,引起我想知道迎娶不關新娘子的事,那關誰的事?」

  卓蓮倏地瞪大眼睛。「你……」接著,她賊頭賊腦的在眾多準新娘間張望,活似怕有間諜潛伏在她們之間。「千萬別說得這麼大聲。偷偷告訴你,新娘被我掉包了。」

  「什麼?你把新娘掉包了?」卓敏興致高昂地側耳凝聽。「現在是誰要和白天辰行禮?」她有偷聽秘密的緊張刺激感。

  「是妲妤,她暗戀白天辰好久,連漂亮的新郎新娘裝都做好了,她有這種癡心,我當然要成全她。」卓蓮對她耳語。「白天辰想和我結婚只是受到我桃花命的誘惑而已,根本沒有半點真心意,只要三天不見面,他就會忘了這檔事。既然如此,我何必害人害己?人家妲妤對他有癡心真意,我幹麼不乘機做做好事,把他們湊成一對?」一副理應如此的表情。

  「那白天辰知不知道?」卓敏問。

  「他要是知道,早就過來把我剁碎餵狗了。」卓蓮對他有一肚子的埋怨。「你不知道他多過分,居然找人監視我耶,霸道得要死;又沒人答應要跟他結婚,他就自做主張地舉行起婚禮來了,誰要理他?結婚又不是兒戲。」

  「這難道不是一場遊戲?」卓敏暗自嘀咕,由於小妹桃花命的關係,男人不全都是她的遊戲嗎?莫非她對白天辰有那麼一點認真,所以她不想玩?「那真是有趣了,我會讓它變成一場很好玩的遊戲。」

  「對了,我還沒有找你算帳,你上午故意害我被白天辰捉回來,現在可不許再壞我的好事了。」她們姊妹平常吵歸吵,必要時候炮口是一致向外的,卓蓮相信現在是團結奮鬥的時候。

  卓敏顯然並不這麼認為。

  「那當然。」這是「那當然是繼續壞你事」的簡答。這十幾年來,她闖了多少禍讓她收拾?不趁此時一併報仇,更待何時?

  況且,讓這個平常愛惹禍的妹妹嫁給白天辰又不是什麼國仇家恨,而且她覺得他們兩個人還滿「速配」的。

  「我還要忙著為新人卜卦算八字,不陪你啦。」卓敏裝出很忙的樣子。

  「你真是工作狂,也不問人家信不信你那套。」卓蓮撇撇嘴,不屑地道。大姊在台南開了家命相館,舉凡與命有關的事全在她的服務範圍,從看風水、排紫微斗數、面相、手相、摸骨到星座、血型、生肖……應有盡有。

  「總有人會信的。」至少卓敏現在已經肯定有人非信不可了。*9*9*9

  在另一方面,妲妤正以萬分幸福與感激的心情依當地習俗親手為白天辰穿上她辛苦縫製的新郎裝。

  「真合身。」妲妤簡短地說,其實這根本不是她真正想說的話,比起讚賞衣服的合身,她更想像其他新娘一樣,用千千萬萬句肺腑之言,詠歎新郎健碩的好體格……只可惜她不是他心目中的新娘。

  「卓蓮呢?」他關心的永遠是她。「這不是卓蓮該做的事嗎?」他期待著她的柔軟小手觸摸他的感覺。

  「她……呃,她的新娘裝不太合身,正在快馬加鞭地改。」這是卓蓮教她撒的謊。

  「她?」天辰的臉沉了下來,提高的聲音裡有明顯的不快。「她改衣服幹什麼?萬一扎到手怎麼辦?叫她不要改了。」急切、不耐的語氣說明了他對她的關心。

  「我本來要替她改的,可是她說這是她的嫁衣、她的婚禮,她來不及親手縫製,已經錯過了許多,她不想再錯過,她要一針一線地完成那件神聖的衣裳,編織起自己的幸福。」妲妤不得不佩服卓蓮對天辰的瞭解,他的情緒、反應,全在卓蓮的預料中。

  「是嗎?她終於開竅了?」雖然這不像她會說、會做的事,但他寧願選擇相信,相信她已愛上他。「她還好吧?有沒有耍什麼詭計想溜?她腳上的傷有沒有再擦藥?」

  「她……」妲妤的心裡泛起了陣陣微酸,他關心她,用無比的細心與溫柔,只關心她一人而已……

  她想到了她的處境——她配合卓蓮的計劃得到他的人後,他真的會如卓蓮所說,用心來愛自己嗎?她好懷疑,也好困惑。

  「你為什麼這麼關心她呢?這不像你對女人的一貫態度。」妲妤當了他五年的私人秘書,自然對他的事瞭若指掌,向來玩世不恭的調情聖手,如今突然迫不及待地想結婚,難免引人訝異。

  「你以為我一貫的態度是什麼?」他淺淺地笑,用他一貫的表情。

  妲妤這一刻突然有了憬悟,原來她從來沒有瞭解過他,也從來沒有看過他的真面目,更遑論他的真心情。原來他一貫的表情裡有那麼多疏離,溫和的表情裡有那麼多距離,親切的笑容裡有那麼多防備……

  原來他給了卓蓮最真的他自己?

  妲妤突然羨慕起卓蓮來,羨慕她能得到他最真的心,她覺得真正該當新娘的是她,她將會是世上最幸運的新娘。

  但是……她答應頂替她當天辰的新娘了,她總不能臨陣反悔吧?這可怎麼辦?

  「你回答不出我的問題就算了,我不介意。」他一派瀟灑地撥撥頭髮。不知為什麼,他從不在卓蓮面前做這個動作。

  對像如果是卓蓮,他就不可能不介意了。妲妤黯淡地對自己笑笑,繼續盡責地打理他的裝扮。

  正在大家都忙碌的時候,卓敏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在天辰與妲妤身邊鑽來鑽去,一會兒盯著他們的臉猛瞧,一會兒又問他們的生辰八字,把兩人搞糊塗了。

  「大姊,有什麼事你就直說吧。」天辰明人不說暗話,他知道卓大姊絕不是來他身邊逛逛,或看看他的扮相這麼簡單而已。

  「你叫我什麼?大姊?你這個亂七八糟的老頭子,年紀一大把了,還裝小伙子,誰是你大姊?存心佔我便宜是不是?」天辰比她略大幾歲,叫她大姊她當然生氣,在中國的習俗裡,這樣是會折壽的。

  「當然不是想佔你便宜。」天辰的眼裡有幾分敬意。「而是我就要與卓蓮結婚了,在輩份、習俗上,我當然要尊稱你一聲大姊。」他的臉上有少見的靦腆。

  「結婚?跟卓蓮?你不是在開玩笑吧?你今晚的新娘分明是她。」卓敏有無比的肯定。「無論在面相、卦象、天時、地利、人和上,都千真萬確的顯示,她是你今晚的新娘。」

  「大姊,你愛說笑了,我的新娘明明是卓蓮。」天辰不以為然。

  「愛信不信隨你,反正到時候發現新娘不是你要娶的人,可別怪我沒提醒你。」說著,兩手一攤,轉頭走人。

  「大姊。」也許是卓敏的話讓他忐忑,也許是卓蓮讓他沒有安全感,天辰愈想愈不對,也愈覺得事有蹊蹺。「我信了,你不要走。」

  卓敏回過頭來,一臉信也不信。「你千萬不要勉強,不信就算了,不要以為我在信口胡謅、騙人錢財。」她有一個天大的原則,就是不做沒賺錢的生意。

  天辰的雙眼亮了起來,露出談生意的精明。「如果你言之有物,我當然一毛錢也不會少給,但如果你心存詐騙,那你恐怕佔不到什麼便宜。」

  好傢伙,居然給她下馬威!卓敏對他的小心謹慎有了幾分好感,這種個性用來替卓蓮收拾善後,真是再好不過了,就這麼決定,以後卓小妹的所有事情就歸他負責。

  「現在是你信我幾分的問題,而不是價碼的問題,因為錢對你來說,根本不是問題。而我向來索價極有良心。」卓敏暗自決定,除了把卓蓮這個燙手山芋丟給他之外,她還要索取一千萬的聘金。「為了取信於你,你可以問問她,看新娘到底是誰?」卓敏把眼睛瞟向妲妤。

  「怎樣?」天辰嚴厲地轉向妲妤。「你說實話,新娘到底是誰?」妲妤正在為如何向卓蓮提出退出計劃傷腦筋,卓敏的出現正好解救她的危機,她心裡輕鬆了不少,但此時天辰給她的壓力,又令她覺得自己快要窒息。

  「是……是……」如果妲妤說實話,依天辰的脾氣,沒被他吼,也會被他陰鷙的臉色嚇死,她有十條命也不敢說。

  卓敏把可憐的妲妤,拖離天辰的殺人視線。「面對你那張臉,老虎也會被你嚇成病貓。克制點,我是站在你這邊的,不會讓你失去卓蓮。」開玩笑,現在好不容易有人自願接管那麻煩精,她怎麼會輕易讓他跑掉?

  「現在答案已經揭曉了。」白天辰豈是泛泛之輩,從妲妤的神色,他已看出了答案;他一臉受傷神情,他為卓蓮竟想把他推給別人而心傷。

  「那好,既然你已經看出了答案,你就應該相信我有讓你娶到卓蓮的辦法。」卓敏看到天辰黯然的臉色又恢復光彩。「現在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她叫他們把耳朵湊過來,嘀嘀咕咕地咬耳朵。「這樣明白了嗎?一切依計行事。」

  「好計謀!」天辰與妲妤一致發出喝采,也一致不相信這是親姊姊會對親妹妹用的計謀。可見這計謀之歹毒!

  平常以整人為職責的桃花女卓蓮,這下子要遭到報應了。呵呵呵……*9*9*9

  敲鑼打鼓的聲音從村前傳到村尾,從原野傳到森林,這座山傳到那座山,使得整個夜世界彷彿白晝,活絡、鮮明而熱情。

  浩大的樂隊後面跟著七、八位盛裝打扮、卻背著竹椅的新郎,而每位新郎的跟前都有一位帶禮媒婆,後面跟著一位十歲左右的小伴郎,再後面則又是另一臨時拼湊出來的竹器樂隊。這支隊伍的陣容十分龐大,總人數超過五十人,雖然絕大多數是小孩子,但因為每個孩子都相當熱情、活潑而盡責,使得迎親的隊伍聲勢非凡。

  迎親隊伍依照習俗必須走遍部落的每個角落,請各司其職、守護部落的神做見證,並祝福每對新人,庇護家庭和樂、閤家健康、平安。

  繞完整個村落只需半個小時,半個小時後,新郎必須在大屋前呼喚新娘,新娘的雙親則會扮演保護者的角色,驅趕或謾罵,新郎當然得不屈不撓才行。

  「外面到底在吵什麼,誰家死人了?」卓蓮第十二次從地上爬起來,自從摔疼了十一次後,她決定不再頑固地向自己的睡癖挑戰,乾脆席地為床,睡它個過癮。

  「卓蓮,原來你在這裡,」卓敏氣喘吁吁地找到她。「事件爆發了,白天辰已經知道你不是新娘的事了,他氣得暴跳如雷,還揚言說你要是被他捉到,要活活剝掉你三層皮、拔掉你漂亮的頭髮、割你的肉喂雞、剁你的骨餵狗,還有,他還說要挖你的心喂蟋蟀……」卓敏又慌又亂,一副事態嚴重的樣子。

  「哇!好恐怖,叫他千萬不要那麼做,會毒死很多動物。」卓蓮受她的影響,也跟著緊張起來。「我該怎麼辦?我不要死得那麼慘,也不要死了還找那麼多動物陪葬。我要快逃,不要讓他逮到。」說著,跳起來,往外就跑。

  卓敏「十分好心」地把她捉回來,提醒她。「你要跑去哪裡?天那麼黑,路那麼暗,山上也不知道有沒有吃人的動物,況且人都已經到門口了,你跑出去剛好被逮個正著。」

  卓蓮頓時手足無措。「那……怎麼辦?」她被卓敏這一嚇,大腦都不管用了。

  卓敏就是等她問這一句。「怎麼辦?怎麼辦?」她佯裝晃頭晃腦地走過來、走過去,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子。

  「我死了啦,他怎麼會知道的?他要是知道主謀是我,一定會讓我死得更難看。」卓蓮來回踱步,擔心得快哭了。

  「有了!」卓敏雙手一拍,拍來了卓蓮的注意力。

  「什麼?你想到什麼好計策?」卓蓮的雙眼登時亮了起來,她的姊姊果然是她命中的貴人。

  外面鑼鼓喧天,告示新郎隊伍已經快到門口了。

  「快說啦,再不快點,他就要殺進來了。」卓蓮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還是不要說好了,免得到時讓你受委屈,又怪我不愛護你。」卓敏有所顧忌地說。

  「不會啦,我知道你是最疼我的,不管是什麼委屈,只要能讓我不死在他手中,我都認了。」隨著鑼鼓聲的逼近,卓蓮豁出去了。

  「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別又來埋怨我。」卓敏這才說出她的偉大計劃。「既然他還不確定誰是主謀,你何不搖身變成受害者?只要變成受害者,你就沒罪啦。」

  「對呀,」卓蓮十分贊同。「不過,我要怎樣才能變成受害者?」這可是個大問題。

  「你先換上新娘裝,然後我把你綁在屋後那棵大樹下……」卓敏貢獻出她的偉大計劃,起初卓蓮還猛搖頭稱不好,最後連連點頭稱「好計、好計」。*9*9*9

  「卓蓮!卓蓮!卓蓮!」白天辰依照布農族的習俗,在門外頻呼卓蓮。

  卓蓮在屋後的大樹下聽得一清二楚,可是她不能開口回應,因為她的嘴裡塞了布條;卓敏說這樣比較逼真。

  「你還敢來找卓蓮!」卓敏姊代母職,出任阻撓者的角色,她雙手插腰,面色嚴厲,扮起來入木三分,非常有天分。

  「大姊,我是真心愛卓蓮的,求你成全。」白天辰一臉誠摯,像所有求婚者樣,不屈不撓地企求成全。

  「我成全?我怎麼成全?你年紀這麼大,她那麼小;你那麼花心,她這麼純潔;你那麼強壯,她那麼嬴弱……說什麼我也不答應,你快把她還給我。」卓敏說著說著,居然聲淚俱下。

  「大姊,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是不是卓蓮出事了?」天辰著急地問。

  「我們家卓蓮從中午就不見了,」她邊擦眼淚邊扯著天辰胸前的衣服。「說!你把我家卓蓮藏到哪裡去了?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這是你的把戲,一定是你怕我反對,把她偷偷藏起來了。」

  「卓蓮不見了?」天辰震撼地猛退一步,猛然踩到七歲小伴郎的腳,小伴郎嚎啕大哭,天辰邊手忙腳亂地安慰小男孩,邊想找到卓敏所說的「不太隱密」的地方,一時慌了起來。

  一旁看戲的新人家屬,全格格直笑。後來,小伴郎的母親見他擺不平,笑著過來把小孩抱走。

  「大姊,你說卓蓮不見了?她怎麼不見了?」他迭聲連問。「是不是她不想當我的新娘?」

  「難道不是你把她藏起來的?」卓敏演技逼真地瞪大雙眼。「那……難道是你有什麼仇人知道你要迎娶我家卓蓮,率先綁走了她?」接著她祭出呼天搶地那一套。「天哪!她可是我唯一的寶貝妹妹,萬一她有什麼三長兩短……嗚……卓蓮,你可千萬別出事……」

  真是太逼真了!屋後的卓蓮聽得忘了埋怨草刺人、有蚊子、綁得太緊手好痛、嘴中的布塞得喉嚨好干……反而由衷地發出讚美。

  「大姊,你別哭,我去找卓蓮,一定把她安全地帶回來。」天辰拍著胸脯對她保證。

  「好,那就拜託你了,你一定要把人找回來,只要你能安全地把她帶回來,我就答應你們的婚事,馬上讓你們入洞房。」此言為卓敏贏得了一串掌聲。

  白癡卓敏,許那什麼承諾?誰要跟那討厭鬼洞房?要入洞房不會許諾自己?專門找她麻煩!卓蓮邊嘀咕著邊想破解卓敏這個諾言的方法,雖說她總是替別人惹麻煩,可大姊卓敏惹麻煩的本事也不小,她要與她同行,勢必要有這個心理準備。

  於是,背著親手做的竹椅、模樣似苦行僧的天辰,展開了尋妻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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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0 11:56:29 |顯示全部樓層
 
  從原野到森林,從部落前到部落後,滿山遍野全是天辰對卓蓮的呼喚,喊干了喉嚨、走酸了雙腳,伊人依然音訊渺茫,這使天辰不得不佩服卓敏的藏人功夫。

  儘管如此,他還是得盡快找到卓蓮,以免她吃了太多苦頭。於是,他又打起精神往眼前的小山丘走去。

  白天辰那個大白癡到底死到哪去了?說什麼要救她,根本是騙人,從屋前到屋後,頂多兩分鐘的腳程,他十分鐘走不到?害得她在這裡又被蚊叮、又餓肚子、手又痛、口又渴,吃足了苦頭。最好他就不要來,否則,她一定把他罵得狗血淋頭。

  又十分鐘過去了,白天辰還是沒來,她已經氣得沒力氣罵人了,她只希望白天辰快出現,帶她擺脫這些可惡的蚊子,去吃點東西,祭祭五臟廟。

  又十分鐘過去了,她的期待已經奄奄一息,只剩殘餘的擔心在體內游移,他為什麼還不來?是不是遺忘了她?還是發生了什麼意外?會不會碰到山裡的野獸?會不會被吃掉了?如果他被吃掉了,她怎麼辦?她怎麼辦?

  卓蓮愈想愈惶恐,也愈想愈害怕,尤其當她一思及白天辰被野獸吃掉……她居然感到胸口發痛,熱淚也在眼眶凝聚。

  她不想玩了,她不想再待在這裡枯等了!她的心騷動不已,一心想脫離身上的束縛,去見她心繫安危的人。

  「卓蓮?」

  熟悉的聲音響起,是錯覺。

  「卓蓮!」

  熟悉的聲音又響起,催人熱淚。

  「卓蓮!」

  她依然看不清眼前的人,只因淚眼迷……

  「別,別哭呵。」天辰拿掉她口中的布塊,解開她手腳上的束縛,火速地將她深擁入懷,怕遲了讓她看見他濕熱的眼眶——他不想讓他的新娘看見她的新郎如此不濟。

  「我來遲了,讓你吃了好多苦……」他的聲音竟是哽咽的,怕被發現,趕快噤聲,讓所有憂心如焚的熱淚往肚裡燒。

  該死!他真是該死!只知一味向外尋找,竟然忽略了近在咫尺的這個角落,忘了「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句話,幸好今天只是一種儀式,但……若她真的被綁架,只怕拖到此時,早就被……想到這裡,他的心不禁顫抖起來,他要如何才能保護好她,讓她免於恐懼、危險?

  卓蓮想破口大罵他幾句,又想問問他遲來的原因,更想知道他是不是毫髮無傷,但是她力不從心,就連停止奔流的淚水也無能為力……

  她想知道自己如此掛念他的原因,更想知道他值不值得、配不配她為他淚滿衣襟,但是她無法思考,他的胸懷彷彿是她期待已久的窩,給了她無法反駁的答案。

  周圍爆起了熱烈的掌聲,把他們從對彼此的牽掛中喚醒,許多新郎已經得到美嬌娘的芳心,迫不及待地要把喜訊召告全世界。看來天辰得加把勁才行。

  「嫁給我,卓蓮,讓我用我的生命來保護你。」他單腳跪地,輕輕捧起她的溫軟柔荑,親吻她的蔥白玉指,把一顆赤誠的心捧在她的面前——在他所操縱的另一個世界裡,這是男人對所愛的女人最高的禮敬,也是對女人最大的肯定。「你是我白天辰的新娘。」他解下頸項上的環形金鏈掛在她的胸前,見證他的宣示。

  卓蓮呆若木雞,這景象好熟悉,好像在哪裡聽過或看過,再看看胸前的金鏈,那上面鐫刻著一條騰騰昂揚的金龍……

  「嫁給他!嫁給他!嫁給他!」圍觀的人似乎以為卓蓮會刁難他,紛紛出言相助。

  哪知未等白天辰有更進一步的表示,卓蓮已主動在他的頰上印了一個火紅的唇。

  狂熱的掌聲爆出了今夜的高潮,這是他們一生僅見最具戲劇性的求婚。

  完成了求婚步驟,天辰讓卓蓮坐上他親手所製、背在他背上的竹椅,跟著迎親隊伍循著剛才的路線,去向眾守護神宣示他們的新娘。

  早知道親他一下就能脫離那蚊蟲肆虐的鬼地方,她早就親了,管他什麼形象不形象。卓蓮真後悔沒有早點使出那定江山的一吻。

  瞧她現在的優勢!他居然背負她耶,比騎馬舒服了幾十倍,而且只要她稍一轉身抬眼就能看到他的頭頂,看他有幾根白髮、有沒有禿頭、有沒有頭皮屑……以他這兩天來對她的霸道和蠻橫,她覺得佔這種優勢,已經扳回了好大一城。

  況且,她剛剛有說什麼話嗎?沒有嘛,她什麼也沒有表示,什麼承諾也沒給,至於他心中認定什麼事,可就不在她的管轄範圍內了。嘻!*9*9*9

  聲勢浩大的隊伍終於回到偌大的廣場,辛苦的樂隊靠邊站,小伴郎任務完成奔回母親身邊,新娘與新郎則在媒婆的引導下踏上青草鋪成的綠氈,穿過美麗的花門,經過串串飛揚的紙花、禮炮,來到部落長老的面前。

  這美麗的經驗她肯定會一輩子難忘!卓蓮一路走來,嘖嘖稱奇,那奇花異草所編成的花閃、翠綠青草所鋪展的地毯,在在都散發出醉人的芳香,香氣侵人骨髓,令人通體舒暢,恍如置身仙境。卓蓮迷醉在這蝕骨銷魂的情境裡,連怎麼行禮如儀的都忘了。

  豐年祭舉行完婚禮後,就進入同歡的階段,每個人隨心所欲地圍著營火唱歌、跳舞、喝酒,歌聲、碰碗聲、吆喝聲、恭喜聲,此起彼落,絡繹下絕。

  「我也要喝酒。」卓蓮聞一陣陣酒香,有一嘗醇酒的慾望。

  「不行。」天辰霸氣地阻止。「你才十九歲。」輕吻她的髮鬢,新婚的喜悅在唇角浮現。

  「誰規定十九歲不能喝酒?」卓蓮嘟囔著。

  「我。」天辰在她耳邊說,獨斷獨行。

  「那我要跳舞。」卓蓮又出聲要求,若不是他用他的鋼腕把她困在懷中,令她動彈不得,她怎會這麼狼狽?

  「不行!」他的意思堅定,聲音卻柔得像甜言蜜語。

  「不准人家喝酒,又不准人家跳舞,你真討厭,我不管啦,別人都可以,我也要。」卓蓮在他懷中扭動起來,像耍賴的小女孩。

  「卓蓮,」天辰皺起眉來。「別動。」

  「我不管……」

  她的堅持還沒有完全表達,灩瀲紅唇已經淪陷。

  「乾杯,乾杯。」又有不知趣的人過來向天辰與卓蓮敬酒。

  「乖乖的,哦。」他依依不捨地放開她,眼中的深深柔情卻膠著在她身上。

  面對身旁那些異樣的笑意眼神,卓蓮雙頰緋紅地埋進天辰胸前。

  無論她如何的強悍機靈,小女孩終究只是小女孩。天辰疼愛地想著,更擁緊了她。

  在盛情難卻的情況下,天辰已經干了第十大碗——這超出了他平常一個禮拜交際應酬所喝的總量,以至於他現在已經醉態可掬。而且此時叫他喝酒,簡直令他生不如死,他的唇今早被卓蓮咬破了幾處,一吃到東西就疼痛難忍,更何況是炙人的烈酒,然而,他們來者是客,今天又是他大喜的日子,主人的好意他怎能因此而拒絕?所以他的慘狀可想而知。

  「好,干了。」天辰豪邁地幹掉手上那碗。說實在的,這酒還真不是普通好喝,也難得碰到如此盛況,如果他的酒量好一點的話,一定跟他們拚了,只可惜他現在已經搖搖欲墜……

  「幹得好,再來一杯。」

  「難得有平地人來我們部落舉行婚禮,我敬你們一杯。」

  「太棒了,你們慢慢喝,我去跳舞。」卓蓮終於從天辰的懷中一躍而起。這是她第八次嘗試要逃離他的懷抱,事實上,她大大小小已嘗試了不下十次,每次都鎩羽而歸,她只希望他們趕快把他灌醉,好讓她能隨心所欲、為所欲為——這其中包括漏夜溜下山,和撕爛卓敏那張幸災樂禍的臉。

  「回來。」天辰又輕而易舉地把她圈在懷中,開玩笑,他怎麼能讓別人見識他妻子的曼妙舞姿?萬一他們被她所迷怎麼辦?但是他又想到,萬一他醉倒了……

  「看來,我得先把你灌醉才行。」他一開始不讓她沾酒是錯的,他該早就想到這一點。

  「好啊……」喝酒和跳舞都是卓蓮所樂,看一群人圍著營火起舞,她蠢蠢欲動;濃郁的酒香充塞四周,若不是白天辰這個霸道鬼阻止她,她早就一嘗為快了。

  只是她的尾音尚未落下,白天辰的唇就復上她的,灼熱的酒液流到她的口中,帶給她一陣暈陶陶的醺然。

  奇怪,她喝酒從來沒醉過,怎麼今天才一口就暈了?卓蓮納悶著。

  「好喝嗎?」天辰瞇著眼看她,聲音輕飄飄的。

  「這種酒這樣喝太小家子氣,喝起來沒味道。」卓蓮捧起碗來,在天辰阻止之前一仰而盡。「好酒!」酒氣馥郁精醇,比起金門高粱、大陸茅台,有過之而無不及。卓蓮擊掌叫好,又給自己倒了滿滿一碗。

  「不准這樣喝。」天辰搶過她的碗,把酒灑了一地。

  「真可惜了一碗好酒。」卓蓮好一惋惜,再看看四周投過來的異樣眼光,找到了喝酒的借口。「對不起,天辰喝醉了,不小心弄灑你們精心釀製的好酒,我替他受罰,先干三大碗。」說著,豪氣萬丈地連干三大碗。

  「好!喝得好!」卓蓮的好酒量為她贏得響徹雲霄的喝采,也為她引來了「同好」。

  「為你的好酒量乾杯!」

  「為你們的婚禮乾杯!」

  「為我們的相識乾杯!」

  邀酒的人爭相而來,卓蓮毫無懼色,怕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卓蓮喝酒,也不是三天兩天,灌醉人的有,被灌醉可從來沒有過。

  若要說卓蓮的好酒量,就得從她小時候,她那兩個視喝酒為畏途的姊姊,還有那群沒事就愛到她家來「聚酒」的親戚說起。

  話說當時卓蓮只有三歲,她的萊恩叔叔給了她一杯進口葡萄酒,她一口乾得清潔溜溜,還連稱好喝,一旁的卓敏與卓紋看得驚為天人,此後,舉凡有不可拒絕的酒會,她們必然把她藏在身後,有酒必叫她喝,反正她還小,不懂拒絕,也不認為這東西難喝,她們也就不會良心不安。再加上她的小姑姑、萊恩叔叔一致認為她是塊可堪造就的材料,沒事就愛帶她到處品酒,造就她驚人的品味和好酒量。

  「等白天辰醉倒後,我們就溜。」卓蓮悄聲對正淺斟慢酌的大姊卓敏說。

  「你溜得掉嗎?」卓敏瞄瞄她身邊的人潮,她想溜,除非把那些人全部灌醉。雖然這件事對她來說並沒有什麼困難,但,卓敏說什麼也不會讓她如願,誰教白天辰是她萬中選一的「托妹人選」?

  「看我的。」卓蓮翹起了大拇指,表示她的自信。

  「別再喝了,嗯?」兩相比較下,天辰的酒量實在是乏善可陳。卓蓮連喝幾十碗依然穩若泰山,天辰卻爛醉如泥。

  「我們還沒向大家敬酒呢,來,你也來一碗。」卓蓮遞給他一碗,她看出只要再一碗,就可讓他「當場陣亡」。

  「感謝大家的招待和成全,我們在這裡向各位致上最高的謝意。」說著,向天辰推了推,要天辰把手上那碗乾了。

  「不行了,再喝下去我就要倒了。」天辰連連搖手。

  「不可以不喝,不喝就沒誠意了。」眾多地主對他的表現本來就不太滿意,只是苦無機會灌他而已,這下子讓他們找到機會,非要他喝到他們滿意不可。

  「好吧,」天辰勉為其難地答應,邊又不忘對卓蓮叮嚀:「萬一我醉倒了,你可不准把我丟在這裡……呃,任野狗吃掉。」

  「好。」她滿嘴答應,心裡想的卻是:好主意。

  果不其然,白天辰在乾了那碗後三十秒內,倒在她身上醉死過去。

  「喂,要睡去房裡睡,別睡在我身上,你好重哦。」卓蓮現在才知失算,她該先把他推開才灌醉他的,像現在,推也推不開,跑也跑不了,灌醉他比沒灌醉他更慘,她怎麼溜?難道等野狗把他吃完?

  幸好還有些人沒被她灌醉,替她把白天辰拖回屋裡去。

  然後,她又繼續和大家盡情跳舞、喝酒,玩得興高采烈。

  究竟她有沒有把所有人灌醉她也不知道,因為到後來,她玩得太累了,倒在地上睡得不省人事,最後還是卓敏把她扛進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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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0 11:56:52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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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床了。」隔天卓蓮沒有如往常一大早起床,反而讓天辰連叫數十聲才幽幽醒轉。

  唉!這吵醒她的聲音這麼溫柔,教她脾氣從何發起?還有,她臉上那輕輕柔柔的觸感是什麼?真舒服。

  「別再歎氣了,快起床,我們要在天黑之前回到台北。」她的耳畔有男人的輕聲低喃,她不用想就知道是誰了。

  「誰要跟你回台北?」卓蓮倏地睜大眼,跳下床。「你該不會想綁我下山吧?」這時她才發現白天辰居然躺在她身側,真是奇怪了。

  「即使你不想回台北,至少你得送我下山就醫。」若不是她昨晚趁他不省人事,把他打成重傷在床,天辰實在不願說出這種有求於人的話。

  「什麼?」卓蓮一陣錯愕,但在看見他臉上和身上的瘀血後,大笑不已。「我先前早就聲明過,本姑娘對非清醒時所發生的事一概不負責。」一定是昨晚她睡著後的傑作。「若有責任,你也該去找把我們放在一起的人追究責任,而不是我。」

  「別忘了,你現在是我老婆,如果有人把你和別人放在一起,我會要他的命的。」雖然天辰的語氣裡有怒氣,但他那微弱的聲音說來卻顯得娘娘腔。「基於這點,難道你不覺得該送你老公去看醫生?」

  這小妮子很難搞定,為了他那條小命,他得拿出非凡的耐力和磨功。

  「老公?那可是你自己一廂情願,半點都不關我的事。」卓蓮連忙撇清,今天早上在這裡讓他看見已經夠失算了,如果她再一口承認,豈不賠了夫人又折兵?

  「很好。」天辰彷彿早就料到她有這招。「就算我不是你丈夫,只是普通朋友,你做做好事又怎樣?你常常見死不救的嗎?」他咳嗽連連,彷彿傷勢真的很嚴重。「反正我現在身受重傷,即使你要跑我也捉不回你,對你根本不具威脅性,你救救我又怎樣?」

  「是不會怎樣啦。」卓蓮有所躊躇,白天辰陰險多詐,難保這不會又是他的詭計;可是回頭一想,萬一是真的怎麼辦?她見死不救似乎又說不過去……也許他昨晚真是醉死了,才會讓她打得身受重傷,否則怎麼一副病奄奄、軟綿綿的樣子?

  就信他這一次吧,反正她也想去台北玩玩,有便車可以搭,似乎不賴。

  「那你在猶豫什麼呢?」他又連咳幾聲,咳得聲音都啞了。

  「算了,反正病老頭變成色狼的事跡史無前例,送你回台北又不會少塊肉。」卓蓮撇撇嘴,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

  「那我們走吧,麻煩你扶我一下。」天辰隱隱牽動嘴角,小心翼翼地掩飾心裡那股詭計即將得逞的興奮;他從來不曾為掩飾自己的心情傷腦筋過,可是面對這小妮子,他總是管不住自己的真心意。

  「你自己不會下床嗎?」她又不是他的菲傭。

  「如果我能下床,你猜我會一直待在床上嗎?」他擰住眉,這小傢伙真是沒半點愛心的。

  「噢!原來你是傷得不能下床,我還以為你尿床的老毛病發作了,怕人發現。」卓蓮那張嘲笑的臉,可惡得讓人有想捏斷她美麗的脖子的衝動。

  天辰真是被她的舌尖嘴利氣得說不出話來,若不是他現在有「計」在身,他早就跳起來,吻得她說不出話,愛得她不能下床了,哪會換他淪落到任她口頭凌虐的地步?他現在開始懷疑聽信卓敏的話,到底聰不聰明?以博取同情心為捷徑真的可以得到她的愛嗎?這傢伙看起來沒半點同情心。

  「你等會兒,我得整理一下我的行李。」說著,抓起衣服到浴室去。

  「你整理衣服做什麼?」望著她進浴室的背影,他的腦海中浮現了她婀娜的曲線,體內有慾火在燃燒。唉!聽信卓敏的話是錯的,他該先佔有她的身體再想辦法打動她的心才對。如今只好忍耐了,誰教他用錯策略。

  「下山啊。」她出來了,一改這兩天的樸素妝扮,搶眼的驚艷令人胸腔一窒。

  刻意洗白、頗具復古風味,卻又時麾風尚的緊身牛仔褲,鮮艷、活潑在腰間打個結,小肚臍若隱若現的尖領襯衫,走路時在風中擺盪的馬尾,十九歲的青春洋溢顯而易見。

  「我當然是順便下山嘍,噢,不,應該這麼說,既然我要下山,順便送你去住院也沒關係。」卓蓮找出化妝盒來,給自己上隔離霜。

  「在你的潛意識裡,還是以我為中心的。」從她的話中,他可以聽出幾分。看著卓蓮熟練地在臉上拍拍打打,他的心情宛若看著晨起的妻子,在為自己妝點亮麗,感覺十分奇妙,心裡也有效仿古人為愛妻畫眉的蠢動。

  「臭美,你這個自戀狂。」卓蓮扮個鬼臉。

  「說實話,你心裡有沒有承認我是你的男人?」這是他一直以來極欲知道的。

  「沒有。」卓蓮答得乾脆肯定。那是因為她從來沒有把他當「男人」看,在她的看法裡,男人是指專做苦力,一身蠻力,抱起人來快把人骨頭捏碎的野蠻人種,他怎麼看都不像。再說她如果缺「男人」,去人力仲介公司找就有了,何必找這個霸道鬼?那些人至少比他好差遣多了。

  「唉,我真失望,傷勢又加重了幾分,難道你就不能說幾句好聽的話,安慰安慰我這個病人嗎?」天辰無奈地說。不相信自己對這個小妮子毫無魅力。

  「好吧,我只能勉強承認,你有時頗為令我心動。」卓蓮努努嘴,好不情願。

  「勉強?有時?頗為?」天辰覺得他快休克了。「求你快送我去急診吧,遲了恐怕來不及。」

  「臨死之前,你如果把車鑰匙留下,我可以考慮找張草蓆把你捲起來,否則曝屍荒野自行負責。」卓蓮說歸說,整理好兩人的行李後,不念仇惡地把他扶下床。「看來我得重申昨天那句話:你好重。」

  「這只是我一半的重量而已,你有的是機會知道我全部的重量。」他壞壞一笑。「你看什麼時候好呢?」

  「你相不相信我可以在三秒鐘內拿出一把剪刀來?」她也笑,好甜。

  天辰聽得毛骨悚然。「你別那麼惡毒好不好?還沒傳宗接代就想殺夫了。」

  「想傳宗接代去找歡場那些女人,別動我的腦筋。」卓蓮窮凶極惡地翻出一件衣服來,粗粗魯魯地替他穿上。

  「可是你是我神明見證的老婆耶。」天辰雖然唉叫連連,卻不忘提出這件事。

  「神明見證算什麼?我那裡有幾十張結婚證書咧。」卓蓮沒什麼大不了地說。憑她的本事,隨便就可找人偽造證書一卡車。

  「你說什麼?」天辰豈只驚駭。「你……」結婚證書這一個宇,使他失去精確判斷力。

  「怎樣?」卓蓮好一得意,早知道幾張結婚證書能使他驚惶若此,她早就祭出來了。

  「很好。」天辰的臉色暗淡了下來,瞳仁轉暗,病奄奄的神態也不復存在。「現在我想知道有多少人吻過你。」說著,他粗暴地揪過她的馬尾,以極殘忍的方式蹂躪她柔軟的唇。

  他的手勁好大,像要把她的頭揉進自己的手掌中,他的吻好蠻橫激烈,她被推擠在牆壁上,覺得好痛苦,好像快死了。

  不!她不要死,她想推開令她痛苦的他,卻又怕死地緊緊攀附著他。

  「如何?」他濃濁的喘息在她的耳際,他的牙齒啃噬著她細緻的耳垂,然後一股麻麻的痛覺,從顴骨一直蔓延到她的領口,隨即她覺得胸前也有同樣的感覺,她發現她的身體發熱,卻也覺得全身在顫抖。

  「你像只可憐的小綿羊。」他把她丟到床上,以餓虎撲羊的方式撲上她。歡場女子有歡場女子的喜好,這烈性子的女巫,必然欣賞激烈的方式。

  卓蓮的理智在木板床的震動與背部傳來的疼痛中猛烈醒轉,她發現她的襯衫失去蹤影,她的牛仔褲被褪到膝蓋下,胸前全是斑斑吻痕……

  「該死!白天辰!你這個該死的……」卓蓮氣得罵不出話來,而她也沒有再罵下去的機會,因為白天辰又吻住她。

  「做愛的時候不要罵人。」他的動作突然放柔了下來,因為她胸前尚未綻放的蓓蕾,憑他的閱人無數,他知道它所代表的意義。「你喜歡溫柔緩慢還是猛暴激烈。」

  卓蓮只是惡狠狠地瞪他,暗忖:他要是再不停止,她保證讓他後悔。

  「你的眼神讓我萬分害怕,但,我並不打算停止,我也不相信你會要我停止。」他親吻她的敏感地帶,在她身上灑下千萬魔咒,輕易地把不解人事的她帶領入神奇的感官世界中。而她口中溢出來的呻吟,印證了他的預料。

  正當情況進入高潮階段,白天辰那收訊良好的手提電話,萬分掃興地以平常幾十倍的分貝響起,把白天辰恨得詛咒連連,卻驚醒了卓蓮。

  「什麼事?」他一手握著電話,一手緊箍著極欲逃脫的卓蓮,口氣不帶絲毫感情。

  「金蛇遇害了。」電話那頭的語調與他一樣慢條斯理。

  除了白氏董事這個身份外,他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響噹噹名號——「龍環幫」老大是也,如今黑白兩道人人望之怯步的兩大幫派之一。

  現今黑道兩分,中部以上是由「龍環幫」稱霸,中部以下由「鶴羽幫」獨佔鱉頭。

  「龍環幫」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只不過是個亦正亦邪,專門教訓宵小的「稍大」幫派而已,當初也只是幾個血氣方剛的小伙子,聯合起來打抱不平,其中會經歷那麼多生死攸關、浴血苦戰的事跡,造成今天的局面實在是始料未及。

  而「鶴羽幫」竄起於五年前,據說是由一個野心勃勃、妄想雄霸四方的小伙子主事,短短幾年的時間,併吞了南部各大派,勢力有如大火燎原,熊熊驚人。

  只可惜他鞭長莫及,否則這樣的小伙子,天辰倒想會會他。

  「誰做的好事?」他問,以痛失下屬的人來說,他冷靜得令人心驚。

  金蛇是他共闖江湖的夥伴之一,做事沉穩、動作利落、機智過人,是不可多得的參謀兼司令官——有許多事是他一手策劃、部署的。如今失去他等於失去右手。

  而告知他這個消息的是他的左手——金狐。

  「據報是『鶴羽』。」

  「我要肯定的答案。」說著,囑咐對方再去詳查,便收了線。

  「我聽到了一些事哦。」如果他是黑道人,他就會像她哥卓翊一樣,對這句話有想殺人的反應,卓蓮可由此判斷出答案,而且他剛剛提到一個她「恰好」熟知的幫派。

  天辰轉頭看她,臉上的狠勁逐漸消褪,只剩下一些莫名的情緒。

  他的手勁放鬆了,卓蓮知道他已失去「性」趣,也不再做無聊的掙扎。

  「不要說話。」他瘖啞地低訴一聲,手臂猛然收緊,似乎想把她揉碎在懷。然後他咬住她的唇,直到鹹鹹的血味刺激到兩人的神經,他才輕輕吻她。

  他的吻沒有激情、挑逗,也沒有多少深情,只有使人溺斃的悲傷情緒。他的手指深入卓蓮的如雲秀髮中,不斷地搓揉、攪弄,彷彿能借此緩和他的情緒。

  「不要離開我。」他的唇刷過她的耳鬢,聲音有如囈語,喘息聲忽濃忽淡。「我已經沒有多少人可以失去了。」

  他失去的人已經太多,多到他的體內再也無法容納那麼多的悲慟。

  「你要哭、要吼、要大叫都可以,就是不可以要求別人不離開你。」卓蓮從來不安慰人,她也不以為他需要安慰。「我是個冷血無情的人。」

  「不愧是我的女人。」天辰怔了一下,嘴角浮起了笑意。

  「我不是你的女人,我不想再重複這句話了。」面對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態度,如果他是她以前所知的白天辰,她用以前的態度綽綽有餘,如今知道他可能與黑道有關,她再裝傻,豈不侮辱了他和自己?

  「這是你最後一次說這句話,因為從下一刻起,你會名副其實地成為我的女人。」天辰迫不及待地吻上她,雙手也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撩起灼灼慾火。

  「不要,不要……」在他純熟的挑逗技巧下,她的拒絕變成飢渴的呻吟。

  卓蓮星眸半閉,任由他的帶領沉醉在感官的歡愉中。

  「我……」伴隨歡愉而來的一種深切痛苦,令她不知所措。

  「你只要說愛我,或者想要我,就可以得到滿足。」他輕輕的語調像是在催眠她。

  「我……」她的喉嚨乾渴得說不出話來。體內痛苦在天辰的撩撥下又加深了。

  「好吧,饒了你。」天辰輕笑。

  「卓蓮!你是死了還是啞了?如果你還在,回答一聲,不然遞紙條也可以。」卓敏不知趣的聲音由遠而近地傳來。*9*9*9

  卓蓮聞聲反射性地從床上跳起來,伸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摑了天辰一個清脆響亮的耳光。

  「該死的!」她暴躁地下床,找到衣服,飛快地穿好。「從今以後不准再靠近我半步!」說完又瞪他一眼,才出去應門。

  「卓蓮死到陰曹地府去了,找她請先掛號。」卓蓮負手盯著卓敏。「你可真會選時機,專挑人家夫妻相好的時候。」不過你這次真是來對了。無論卓蓮口頭上說什麼,她對卓敏的出現是心懷感激的。

  「唉呀,那可真是抱歉,你們做到哪裡了?繼續嘛,當我沒存在好了。」她也沒走人的打算,好像真要看什麼表演似的。

  「原來是大姊來了。」天辰也從裡面走出來,與卓敏打招呼,還不忘親暱地摟摟卓蓮,卓蓮想躲,卻不得動彈。

  「怎麼樣?我妹妹的表現還不錯吧?」她當然只是隨口問問,由他還活著的事實來推測,他根本還沒嘗到卓蓮。

  「不錯不足以形容,她是我宿命的新娘。」他在她的頰上香得一吻,差點又得到一個耳光。

  「看樣子我可以放心了。」當然不是因為他的話而放心,而是她看到了他們之間的小小騷動,看樣子卓蓮迷戀於他,也是遲早的事了。

  卓敏有一雙不同於平常人的眼,可由一個人的外在條件看出一些常人無法察覺的事。她看出白天辰大有來歷——覆在蓬鬆劉海下的高高的額際,顯示他必有一番不凡的作為,至少會是一代商業鉅子;那高挺的鼻,說明他目前銳不可擋的氣運;至於那身暗藏剽悍的骨架,在卓敏看來,有十成十是在黑道打滾的結果;而行止間的從容氣度,表示他有運籌帷幄、掌握大局的領導才能;最能透露訊息的,則是那雙時而炯炯灼人、時而冰冷凍人的雙眸,那在在說明他是個懂得內斂鋒芒的狠角色……總括來說,白天辰的命相與她弟弟卓翊十分雷同,都是不簡單的角色。

  愈是不簡單的角色愈狂妄倨傲,也愈視女人如無物,雖然在平常他看來溫和有禮,但眉宇間若有似無的放蕩不羈,未嘗不透露出他的此項性格?再說,他還是登記在案的調情聖手,對女人根本可以名正言順的棄若敝屐。

  這真是好玩了,卓蓮有本事整治卓翊,不知碰上白天辰結果如何?她的桃花命是否發揮得了作用?

  若不是她還得經營命相館為芸芸眾生解惑,她還真想一窺究竟呢!

  「你是專門來表達你對我的放心嗎?」若真是如此,卓蓮覺得大姊未免高興得太早了。「那你可以放千萬個心,我並不打算讓你空車離去,事實上,我已經整理好行李要搭你的便車了。」

  卓敏果然如卓蓮所料,立時臉色大變。「俗諺有云: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從今以後要跟的人是他,不是我。」飛快閃人,撂下一句話道:「他要去的地方是你該去的地方,卓翊會在那裡。」她昨夜推算命盤,結果顯示他們目前命不可分,而她那雄霸一方的弟弟會因事破天荒北上,極有可能會與他們碰面。

  「卓敏!」卓蓮見她翹頭,自己卻無法跟上,氣得不得了。「該死的!你還不放我走。」她手揮足踹地掙扎,卻怎麼也無法擺脫白天辰的箝制。

  「我說過你是我的女人,你得跟著我。」他的口氣冷得像山裡的低氣壓,抓著她的手,力氣大得彷彿可以輕易把她拎起來。「而且,不准你再對我說『該死的』兩個字,我不希望你年紀輕輕就守寡。」

  「鬼才為你守寡!誰要當你的女人?神經病才……」話還沒說完,天辰的手掌猛然掐住她的頸骨,逼她乖順地面對他。

  「你在抱怨剛才的事沒有完成?」他的眼裡有邪惡的笑意。「別急,我們有的是機會。」

  他眼裡的邪惡直鑽入卓蓮的四肢百骸,肆無忌憚地在她的體內遊走,她的知覺立時被這突來的戰怵所佔據,心裡隱隱響起一個聲音,好像在說不管她有天大的本事也難逃這人的手掌心……

  「該死!白天辰,你該死!」她發狂地掐住他的脖子,無奈她使出吃奶的力也傷不了他分毫。

  他加重了手掌的力量,痛得卓蓮擰眉咬牙,熱淚漣漣。

  「我有沒有說不准提那兩個字?」他陰冷說完,突然把她按入胸懷。「你信不信,我光用胸部就可以活活悶死你?」說著,他當真對她施予足以悶死人的力道。

  卓蓮剛開始還能奮力掙扎、捶打他的背,到後來卻只能因空氣稀薄而驚喘連連,然後,她的四肢癱軟、神智模糊……

  最後殘餘的意識裡,她知道她快要死了,只是死在一個她最討厭的人手裡,而不是死得轟轟烈烈、名垂千古,唉!這種死法怎麼向閻王交代?會不會笑掉牛頭馬面的大牙?

  空氣在她昏迷前千分之一秒,如一股甘露般強行流入她猶如久旱的體內,她的全身細胞也因而迅速活了起來……

  「我沒死?」她因缺氧而直喘氣,天辰的手掌撫著她的背脊,順著她體內的氣流,也穩住她的身子。

  「唉聲歎氣的,閻王怎麼敢收你?」天辰的語氣裡有得意的訕笑。「看來我人工呼吸的技巧還不賴。」

  「你……」他一句話又激得卓蓮咬牙切齒。「與其活過來面對你,我還是寧願死了算了。」說著,她掙脫他的懷抱,拔足狂奔而去,暗忖:反正這裡有的是山崖峭壁,尋死的方法多的是。

  這大出天辰的意料之外,他以為給她一點威脅、嚇嚇她,她就會變成個乖順、可愛的女人,沒想到她竟如此倔強,寧死不屈。

  他輕易地就追上了她,但他拉不住她,她像匹脫韁野馬,蠻力大得驚人,而且她又是匹識途老馬,知道哪裡有山丘山壑,如何閃避人群,沒一會兒,危險的山崖已經在望。

  「小心!」天辰大聲驚呼,卻阻止不了卓蓮,眼看著她義無反顧地往下栽去。

  「卓蓮!」他奮力欺身撲倒了她,卻衝力過猛地使兩人疾速滾下山麓。*9*9*9

  滾動的速度停止時,不知已過了多久,對天辰來說恍若隔世。

  他睜開眼發現是一棵強壯的大樹抵擋住他們往下滾的衝勢。四周全是蓊鬱的高大林木,往上看不見天空,只有幾絲陽光從葉縫中透過來;往下也看不見地面,只見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

  找這種地方,足見卓蓮堅定的決心,這對他來說,無非是件比死更痛苦的事。

  他只是希望能得到她的心、得到她的愛而已,難道也是奢求?

  白天辰呀白天辰,你有天大的豐功偉績,卻得不到心愛的女人,倒比販夫走卒還不如了。他苦澀地訕笑自己。

  她小心地放鬆因長時間保持同一姿勢,又不時碰到亂石、枯木、樹幹而僵硬、發疼的手臂,哪怕它已血肉模糊,他也沒有半句呻吟與抱怨,只要他懷中的人兒平安無事……

  她在他的懷中,星眸緊閉,呼吸均勻,清秀的眉心緊皺著,失血的櫻唇緊抿成一條強倔的線,令他的心抽緊、發痛。

  「我無意傷害你,我真的無意……」他忍不住苛責起自己對她的殘忍來,她只是個女孩,他怎麼可以這麼殘忍地對待她?

  他輕吻她的眉心,冀望能拂平她心中的傷痛,卻發現它愈加緊鎖,親吻她的唇,卻發現它更加緊繃……連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她也是如此的怨恨著他呵。

  然後,他發現她高翹的睫毛艱難地顫了顫,蒼白的唇痛苦地抿了抿,心中直覺不妙——這與她這兩天清晨醒來的模樣不同,增加了痛苦的成份。

  「卓蓮?卓蓮?卓蓮?」他連呼三聲,喚不醒她的神智,他開始心慌。

  「卓蓮?卓蓮!」他又不停地呼喚,直到她悠悠醒轉,他才明顯地大鬆一口氣,放下心中那塊大石。

  「好痛。」卓蓮發出一聲呻吟,睜開眼來,水汪汪的明眸成了黑暗的樹林裡最清亮的光燦。

  「哪裡不舒服?告訴我。」天辰焦急的聲音就在她的耳畔。

  「不要。」她想也沒想的,好像她早就習慣了對他拒絕。

  「我們不要再鬥了好嗎?再鬥下去,我們可能要到陰曹地府去做夫妻了。」天辰傷痛的聲音毫不隱藏。

  「噢……」她輕聲呻吟。「我不在乎直赴陰曹地府,但我在乎與你成為夫妻。」她的頭好痛,尤其一生氣,就痛得更厲害。「請你停止你的自欺欺人,你是不是、會不會真的愛上我,你我心知肚明,你只是受到我桃花命的誘惑而已……根本不是出自本意,所以,放開我吧,只要分開,你就會瞭解我說的全是事實。」她的語氣近乎無奈,她所愛過的,以及愛過她的,全如夢幻泡影,她早就看破了。

  「不!我也不在乎死亡,但我在乎是不是為你而死。」他的心意堅定如磐石。「你為什麼一口咬定我是自欺欺人呢?你甚至連試都沒試過,在我看來,自欺欺人的是你。你因為不敢承認對我的愛,所以恨我,所以把自己的所有反應、所有感覺歸咎於桃花命,於是桃花命成了你逃避我、為自己辯解的借口。」看見她痛苦的神情,他心疼地停住口,只拿手輕輕地撥弄她的發。

  「你或許看穿了我,」她不在乎一口承認。「但我說的全是事實,身懷桃花命的是我,不是你,對我信誓旦旦的男人不只你一個,而棄我而去的,你也不會是最後一個,這是我與生俱來的命,不是任何人的錯。」她有過無數刻骨銘心的愛戀,每個人都許諾與她相伴一生,每個人也都在不相見的十個小時內另結新歡……這使她對自己的桃花命深信不疑。

  「於是你封鎖自己的感情,不相信世上有人會對你真心相待?」哦!可憐的孩子,年紀輕輕就對愛情死心了。

  「你未嘗不是如此?只怕你的心連你自己也無法開啟。」卓蓮反唇相譏。

  「你說對了,我自己是無法開啟,是你完成了這件事,難道你不瞭解嗎?」他望進她晶亮的眼眸。「為什麼不試著讓我打開你的心呢?」

  「我很難辦到……」她好不容易為自己築成了一座刀槍不入的心牆,她斷然不可能將它一舉摧毀,再任自己冒那受傷的風險。

  「你需要的是一種感覺。」一如她所帶給他的,甦醒的感覺。

  「你……我……」望著他帶著意圖、緩緩靠近的臉龐,她的心微微顫抖,彷彿即將發生顛覆她生命的事。

  她伸出手來推拒他。

  「不要怕。」他親吻她的纖纖玉指,溫柔而愛憐。

  她無法推拒多久,她的唇就臣服在他的溫柔中,任由他輕柔地以舌描繪她乾澀的唇,任由他輕啟她的齒,盡情與她的舌嬉戲、交纏,而她自然而然地去回應、去感受,跟隨著他的腳步,飛往另一個新奇、遼闊的世界。

  他的吻以全新的姿態侵略她,噢,不,與其說是侵略,她倒寧可說是給予,它經予她驚奇的體驗,她驚訝地發現吻竟然可以這麼溫存、芳香、無害,令人戀戀不捨……

  直到他離開她,她還沉醉其中,久久無法回復。

  她的輪廓完美的臉浮起一片美麗的酡紅,使她更明媚動人,她的星眸半閉,小嘴微啟,纖細的手還纏在他的頸上,似乎在消化這種感覺。天辰情不自禁俯身在她的唇上灑下細細碎碎的吻,突然覺得卓蓮的手臂收攏,令他心頭一震。

  「我喜歡你的吻,」卓蓮帶笑的眼在閃爍。「你都會這樣吻我嗎?」

  「那可不一定,但我保證你會有更多新奇、美好的經驗。」天辰愉悅地笑著,欣喜於他能取悅他的女人,雖然向來只有女人才會戰戰兢兢地取悅他。「前題是,你必須好好地活著才行。」

  「我想,嘗過你的吻之後,我會更努力地活著,期待它。」卓蓮纏著他的手不曾放鬆,雙眸深望進他的眼瞳裡。他的瞳向來幽暗深邃,像永遠都在算計什麼,怎麼看都覺得陰險狡詐,但,此刻她覺得它們坦白、晶亮得像孩子天真的眼,她喜歡這樣的他。

  「不!你可以要求,我是你的男人。」他帶笑地吻上她微啟的朱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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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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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從山麓爬上來的時候,正好日正當空,鄔嘛嬸和阿篁媽的午餐已經開動了,由於豐年祭閤家團圓的關係,他們沒有出現在餐桌上,並沒有引起太多的注意,但他們現在的出現,倒引起了哄堂大笑。

  所有人看到的是兩個狼狽的人——卓蓮的發上沾滿了細碎的乾草,身上穿著天辰的休閒服,而那件衣服則又破又髒,至於那件牛仔褲,比垃圾堆撿來的還狼狽;天辰比她慘了不只十倍,他的臉又黑又髒,頭髮像鳥巢,赤裸的身上有黑有紅有綠有紫,活像個人體造型的調色盤,而他價值不菲的休閒褲,則一腳長一腳短地掛在他身上。

  正在吃飯的孩子們,個個噴了對面的孩子一臉飯後,全都笑得人仰馬翻,有的甚至還跪在地上猛捶地板。

  「喂!小伙子,克制一點。」天辰把羞赧的卓蓮拉到身後,沉著嗓子,對笑得最誇張的孩子說。

  「哇哈哈——」小伙子們笑得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倒是鄔嘛嬸先止住了笑,吆喝她的孫子去拿藥,又對天辰說:「這種事只要是平地來的人都有可能碰上,只要拿藥擦一、兩天就好了。」雖然司空見慣,她們還是會拿來當茶餘飯後的話題,笑他幾天。「你們先去沖沖澡,把髒衣服換掉,再來和我們一起吃飯。」

  於是天辰挽著卓蓮進入房間。

  沖洗完畢後,天辰拿著吹風機幫卓蓮吹頭髮,卓蓮則忙著幫天辰擦藥。

  「你不要動來動去嘛,藥都擦不均勻。」卓蓮嘟起嘴來埋怨,又把他按在固定的地方。「你的傷好多噢,剛剛樹林裡好暗,都看不見。」

  「這些傷有一半以上是你的傑作,但是我甘之如飴。」他當真站著不動,只挽著她的發尾吹乾。

  「愛饒舌的傢伙。」她低斥一聲,接著是一陣驚呼:「天哪!你的手……」他的手肘上是一片血肉模糊,還有幾條濃濃的血柱正汩汩地流出來,而手指上的關節幾乎見骨……卓蓮差點嚇暈過去。

  「怎麼了?」

  卓蓮驚喘地回過神時,她的頭靠在他的身上。「我剛剛是不是暈過去了?」

  「只有三十秒。」天辰的語氣平淡。「是不是嚇到你了?」

  「你為什麼不說?」她搶下他手上的吹風機,拉著他的手讓他坐到椅子上,慌張地拿棉花擦他的血。「再不快處理,這隻手恐怕要完蛋了。」說著,她忙碌了起來。

  「小芳,拿繃帶來,小由,端一碗酒來。」她隨手把半干的頭髮紮起來,差遣兩個小朋友幫忙。

  很快地,小朋友將酒端來了,繃帶也拿來了。

  「會痛,你忍著點。」趁他反應過來前,她已經含了酒,並快速地噴在血肉模糊處。

  只聽見一聲悶哼,白天辰唇上的血色褪去,雙眉緊蹙,另一隻握著椅柱的手微微顫抖。卓蓮則明顯地怔了一下。

  看他悶悶顫抖,她感到心窩又麻又痛,難受得直想哭。

  她無言地偎到天辰的身畔,摟著他,也拉他的手來環自己的腰,這彷彿能使她的心不那麼難受。

  「你不知道有消毒水這種東西嗎?」天辰真是被她打敗了,她到底是無知還是故意?純酒消毒很痛的耶!不過回頭一想,吃點苦頭得到美女在抱,算是值得了。

  「消毒水是在幹麼的?我從來不用那種東西。」還不是酒精做的化學藥品,效果還比不上酒的十分之一咧,相較之下,她當然選擇酒,消毒水又不能喝。「也許你想建議我先把你灌醉。」她把酒推到他面前。

  「如果你的方法不錯的話,我可以考慮接受這項提議。」天辰又恢復了嘻皮笑臉的德行。

  「看來你已經不痛了。」她動手替他包紮起來,不懷好意地加大了手勁,把天辰痛得齜牙咧嘴。

  「你老是想謀殺親夫。」天辰撫著手抱怨。「該我報復了。」他搶過她手上的藥,並把她按在床上,撩起了她的襯衫。「看你背部全破皮了。」他心疼地把涼涼的藥膏擦在她白皙細緻的背上。

  「冰冰的。」卓蓮縮了一下。「哦,好痛,你小力一點。」她倒抽一口氣。

  「呼,不痛。」他在傷勢較重處吹氣,像哄小孩似的。「手。」說著,他檢視她手上的傷,意外地發現她手腕上戴了一隻做工精細的手環。「你的手環很……特殊。」那手環上鐫刻著一雙鶴,交錯獨立著,氣勢昂揚卓絕,冰冷的純銀,令人望而生懼。

  「噢,你的眼光跟我那白癡哥哥一樣,這麼醜的東西,竟然說特殊。」卓蓮顯然不以為意。「要不是他要脅著要把我美麗的手剁掉,打死我也不戴這東西。」還說什麼號令南台灣哩,她若缺人用,隨便找個地方站上半個鐘頭,哪個男人不任她差遣?哪需動用他的勢力?不過……缺錢的時候,卓翊這兩個字,倒是很好用。

  「它有特殊意義嗎?」依他銳利的直覺,他知道這東西代表的涵義並不簡單。

  「哪有什麼狗屁意義?只是找我麻煩罷了,沒你送的這鏈子好,至少缺錢的時候可以拿去當。」卓蓮滿不在乎地說。

  天辰簡直氣絕,她竟然想把象徵「龍環幫」最高威嚴與權力的龍環當掉?

  「不准當。」他幾乎暴跳起來。「缺錢用的時候可以來找我,不准當我給你的任何東西。」這小妮子腦袋裡到底裝著什麼東西?

  「那你還是不要送我任何東西好了,」她想了想後說。「我不想當那些東西的奴隸。」

  「你的腦袋瓜裡又在想什麼?」他把目標移到另一隻手上,卻對那隻手環念念不忘,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心想,一定讓他的手下去查查它的來歷。

  「你要是老送我一些不能吃、不能喝、不能當、不能丟的廢物,那我不就成了廢物收集家?很痛苦的耶,光搬家就搬得死去活來……好痛。」她的手臂傳來了刺痛。

  「呼!不痛!」她的右手臂上有一處擦傷,幾乎掀起了一層肉,都快把天辰心疼死了。「等一下我們就回台北,我讓韓醫生給你縫幾針。」韓醫生是白氏的家庭醫生。

  「好痛、好痛……」她覺得好像有人在剮她的肉一樣。「白天辰你在搞什麼飛機?報復也不用選這個時候……」他到底在幹什麼?怎麼愈來愈痛?

  「我在幫你消毒。」他語氣冷靜得讓卓蓮想揍他一拳。「乖,忍耐一下,包紮一下就好了。」他小心翼翼地包紮好傷口。

  「該……好痛,一點都不懂憐香惜玉。」她原本想大罵他幾聲該死的,後來卻因不忍心而收口,突然覺得捨不得詛咒他了。

  「翻過來,我看看還有沒有傷口。」他翻轉著她的身子。

  「你要做什麼?」她驚呼一聲,慌亂的用手掩住胸前。「大色狼!」

  「你的身體早就被我看光了,別忘了你剛剛還是穿我的衣服回來的,外面哪一個相信我們沒有夫妻之實?你放心,我不會欺負渾身是傷的妻子的。」他像是在嘲笑她剛才的狼狽和現在的窘迫,但又像在威脅……其實,他最後那句話倒像是撫慰了。

  「我還是自己來好了。」她依然下放心他,她記得他有魔法,能讓她不知不覺地臣服於他。在他降服她的心之前,她不想失去自己的身體,她覺得這太沒格。

  她伸手接過藥,背著白天辰,自己動起手來。前面沒什麼傷,想必是白天辰死命抱住她的關係,她知恩地感激起他來。不過,一想到他剛才竟然用酒替她消毒,差點把她痛死,她覺得感激也就沒必要了。

  「我們吃過午餐就向鄔嘛嬸道別,你跟我回家。」他在她背後說,然後撥電話,他那通訊驚人的電話,不負所望地接通了。「小王,你打電話給我的管家,叫他把我的房間整理一下,另外,你去幫我挑一組新床,」他轉過頭來問她:「你喜歡什麼顏色?」

  關我什麼事啊?卓蓮奇怪地轉頭對他翻白眼,他自言自語也就算了,打電話也沒她的事呀,幹麼還徵詢她的意見?

  「我在問你喜歡什麼顏色的床罩。」他又重述一遍。

  「只要有史努比,什麼顏色都可以。」她故意整他,而他不疑有他的照她的話告訴他那個什麼都管的「助理」。

  「我很高興你對我的安排沒有異議。」他又交待了些什麼後,欣然收線,從後面摟住卓蓮說。

  「大色狼,你媽媽沒教你非禮勿動、非禮勿視嗎?」她用力拍開他的手,拉好自己的衣服。「你再敢毛手毛腳,我就讓你見識我的『鐵齒神功』。」

  「要比量以後有的是機會,現在去祭我們的五臟廟吧,我相信你一定跟我一樣餓壞了。」他挽著她的手,而她再次忘了拒絕。*9*9*9

  「不要一直拉著我,大色狼!」,這是卓蓮一路上第二十次吼這句話。

  他真是上天下地、世界宇宙超級第一大色狼、無賴!打從吃完飯他就唯恐她跑掉地拉著她,向鄔嘛嬸告別的時候,也不許她和老人家說句悄悄話,就連布魯要向她擁別,他也不放人,至於妲妤,他身為主管,載人家回來自然也要送人家回去,他竟冷血地教她自己搭車回公司……總之,他就像用了強力膠把自己的手和她的黏在一起一樣,她怎麼也甩不掉。

  更可惡的是她發現了一個令她不高興的事實——他的手居然比她大一倍!一倍耶,難怪他不怕她打,難怪他常常不care她,難怪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氣死人!氣死人!

  「你以為你單手開車的技術很好就可以玩命嗎?我還沒有買保險耶。」對了,一說到單手開車,她就想到這壞胚子一定是邊開車邊調戲身旁的女伴,才會練就這手好技術,她莫名其妙的氣歪了。

  「不握著你的手,你叫我另一隻手放哪裡?何況現在正在塞車,你用不著擔心保險的事。」雖然現在正是台北慘絕人寰的大塞車時段,天辰的心情卻反常的處於亢奮的狀態,原因無它,就是因為卓蓮,卓蓮在他身邊,光只是握著手,他就覺得無與倫比的喜悅滿足。

  「你真是變態耶,難道你開車時都要有人把手借給你嗎?」想到他邊開車邊調戲女人,卓蓮的臉刷地一沉。

  「這是我的習慣,況且我的身邊不乏樂於把手借我的女人。」他這個習慣從現在開始培養,而且他只借她的手。

  卓蓮氣唬唬地瞪他,氣鼓了腮幫子都不自覺。

  「你吃醋了?」天辰看著她氣青了臉,唇角浮起了滿意的笑,隨即放開她的手改摟她的肩。「很好,我喜歡你吃醋,這表示你在乎我。」

  卓蓮斜睨他一眼。「白癡才在乎你,我吃我的醋,關你屁事?」

  「那我玩我的女人,關你屁事?」天辰依樣畫葫蘆,這死鴨子嘴硬的小妮子,明明在乎他還不承認。

  「你……」卓蓮也不知自己生哪門子的氣,氣得把自己縮到車門角落,把眼神移向烏煙瘴氣的車陣。

  「你生氣了?」他又去摟她的肩。「在乎一個人,不是一件該用生氣處理的事哦,你應該忠於自己的感覺,然後勇於承認。如果你願意親口告訴我,我會更高興。」

  卓蓮推開他的手,把眼神投向車外,發現車外有輛眼熟的車子,但紛亂的情緒使她沒去深究。

  什麼嘛,說什麼在乎不在乎,忠於什麼,承認什麼,那都是騙人的,她的心向來只屬於她自己,才不會去掛念別人,這自戀狂未免病得太嚴重了!

  哼!她才沒那麼不中用咧,這麼輕易就淪陷,丟臉丟到北極去了。

  「好啦,別生氣啦,我只是想知道你在不在乎我而已,別生氣了。」他拍拍她的肩。「晚餐吃法國料理好不好?」他知道她耍起了小脾氣,而應付女人千變萬化的情緒,他有的是辦法。

  「好。」她欣喜地轉回頭,她早就想見識傳聞中價格昂貴的法國餐了。「咦?小姑姑!」眼尾餘光掃到一個熟悉的側臉,她就地喊了起來。

  天辰等著接受擁抱的手落了空,只訕訕地隨著卓蓮的眼神望去。在他右前側,有個開敞篷車的長髮女人聞聲把頭轉向他們。

  長髮女人看見卓蓮似乎不太相信,把墨鏡推到頭頂看了個真切,才滿臉的驚訝。「卓蓮?」

  「小姑姑,真高興遇見你。」果然是她的小姑姑卓葳。卓蓮面露喜色,連塞車也能遇見親戚,她真是太喜歡台北了。

  「卓蓮,你怎麼在這裡?」卓葳有點吃驚。「上次不是聽說你在汐止嗎?」她看了看白天辰。「又走桃花啦?」

  天辰禮貌性地點點頭,並以最快的速度打量了那女人。

  大約二十八歲,有一副不錯的身材、一雙白得讓人懷疑夜晚會螢光閃閃的手、一對不掩其精明幹練的眼眸,還有一個會蠱惑人心的笑容……不簡單的女人!卓氏似乎專門出這類人,他身旁這個就是。

  「一個死皮賴臉的傢伙。」卓蓮輕描淡寫地招惹天辰,她料準他不會、也不敢當著她小姑姑的面欺負她。「對了,上次二姊的婚禮你怎麼沒來?」卓蓮竟然在大馬路上閒聊起來。

  「卓紋?她結婚了?我怎麼不知道?是不是趁我去東南亞的那幾個月偷偷結婚的?」卓葳也興致勃勃。

  「喀?你去東南亞?好不好玩?說給我聽好不好?」卓蓮滿臉興奮。

  「大馬路的怎麼講?」這時卓葳那排的車陣向前移動了一些,與卓蓮拉開了一段距離。「不如你去我那裡,卓翊也來了哦,今天小姑姑下廚煮泰國大餐請你們兄妹。」

  「真的?」卓蓮很輕易地心動了,因為卓葳的泰國料理做得真不是普通的好吃,任何吃過的人,聽到這好消息都會開始流口水,不遠千里而來。

  「好,我去了。」說著,身體靈巧地一躍,翻過了天辰的車蓋,在天辰出手抓住她的腳踝前,她已經跳到前面車子的後車蓋,發出咚的一聲大響,只見她向車主遞了張名片。「有任何毀壞,明天到白氏去找這人理賠。」是她順手從天辰的車子裡拿出來的名片。然後,她又跳上前面的車,重複同樣的動作。

  就這樣,天辰眼睜睜地看著卓蓮跳上卓葳的車,看著卓葳轉動方向盤轉入機車道,載著卓蓮揚長而去,留下他滿臉的錯愕與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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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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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葳的小別墅精緻華麗得像童話故事裡的皇宮,原木傢俱、白瓷家飾、意大利進口地毯、手工精繡窗簾,還有一大堆高科技的美國原產家電,把卓蓮看得瞠目結舌。

  說起卓葳的事跡,只能以「傳奇」二字來形容,至於如何傳奇,沒有人知道;只能說她的傳奇就是因為沒有人知道她何以傳奇,卻又對她的傳奇深信不疑。

  她是全東南亞最大、遍佈最廣的連鎖酒店——LAURTINA的總裁。LAURATINA在東南亞共有三百多家,目前還在陸續增加中,預計在兩年內可將觸角伸向歐洲。

  LAURTINA在台有三家,北中南各據一家,一個月的營業額超過一般酒店經營一年。

  「小姑姑,這屋子裡的東西全是你從國外帶回來的?」卓蓮東摸摸西碰碰,愛不釋手。「跟你陽明山上那幢別墅裡的擺設差好多。」那幢別墅的設計仿美國鄉間,裡面的擺設既簡單又純樸。

  「家飾是我帶回來的,家電則是萊恩托人帶來送我的。」卓葳從廚房發出聲音。她連廚具都美不勝收。

  卓蓮好生讚歎,找遍全台灣所有傢俱行,恐怕找不到一件與這裡雷同的東西。

  「好有深度哦。」她看著牆上那幅抽像畫,忍不住一聲驚呼。那是畢加索的真畫,線條橫橫豎豎、五顏六色交織成劃,遠遠近近都看不出那是什麼東西,卓蓮竟然連聲大讚有深度。

  「看得懂看不懂?亂說一通。」低沉嘲笑的嗓音從屋子的另一個角落傳來。

  那是卓翊,有一張漂亮的臉、一副好聽的嗓子、一身傲視群倫的骨架,條件好得沒天理的大男孩。

  「你管我,我喜歡到處說有深度,不行嗎?」卓蓮插起腰來,好像針鋒相對是他們的相處方式。「卓翊,你長得真是有深度,亂七八糟的衣服也很有深度,紅通通的兔子眼也很有深度,那一頭亂髮也很有深度,那兩顆小虎牙更是有他媽的深度。」

  如果說這些話的是別人,他恐怕早就給他顏色瞧了,卓蓮是唯一的例外,因為她是他可愛的妹妹。他的臉色沒有半點不悅,只是擰起了眉。「卓蓮,過來。」

  「不要,我又不是小狗。」卓蓮把頭甩向另一邊。

  「好吧,」卓翊似乎很快就對她妥協了。「卓蓮,可愛的小狗狗,過來一下好不好?順便把報紙叼過來。」

  「卓翊!」卓蓮氣急敗壞地跳到他面前,伸手就在他的胸口捶一拳。「太久沒被妹妹扁,你皮癢了是不是?」

  「哎喲,女暴君。」卓翊裝腔作勢。「不過滿聽話的,像狗一樣,叫來就來。」他得意地大笑。

  卓蓮又踹他一腳,簡直氣死了。「卓敏真是烏鴉嘴,什麼話不好說,偏說你在這裡,讓我倒霉地遇見你。」

  卓翊捉住她的手,樂得哈哈大笑,只是一下子,他的笑聲止住了。

  「你受傷了?」卓翊看見她長袖下的白色繃帶,神情一剎那變得凝重而嚴肅。

  「沒有。」卓蓮急忙掩飾,上次傷了她的無賴,報廢了一隻手,惹她生氣的流氓,從此不能講話……卓蓮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己有什麼閃失被卓翊知道,他去把人家弄得生不如死。

  「有。」卓翊一手抓過她,不理卓蓮的掙扎,捲起了她的袖子,染有斑斑血跡的白色繃帶觸目驚心,卓翊的臉色沉了下來,肅殺之氣令人毛骨悚然。「是誰?」

  「沒有。」一定是剛剛溜過來小姑姑的車時,扯動傷口才流血的,真是糟糕。卓蓮惶惶不安。

  「說。」卓翊的命令口氣非常駭人,有不少宵小因此嚇得屁滾尿流。

  「我自己跌倒的啦。」卓蓮心中怕得要命,卻也氣得要死,卓翊的殘酷,令她又怕又氣。

  卓翊解開繃帶來,繃帶扯動傷口,令卓蓮猛抽氣。「不像跌傷,像刀傷。」他陰鷙地再次逼問:「是誰做的好事?」

  「真的是跌倒的啦。」

  卓翊怎麼也不信,但是她不說他也沒辦法。「當時誰在你身邊?」他退而求其次。

  如果這裡是他的地盤,相信縱使向天借膽,也沒人敢動他妹妹一分一毫,但這裡是別人的地盤,他這次為幫派糾紛親自出馬,恐怕會殃及北部的親人,他勢必得更小心翼翼地保護他妹妹。或許妹妹身上的傷正是「龍環幫」給他的警告。

  卓蓮睜大了眼,卓翊竟然追究起連帶責任來了。慘慘慘!她這一點皮肉之傷,勢必會有人因而傷亡。她輕易地想起了白天辰,雖然他常惹她生氣,但罪不致死;雖然他又好色又無賴,但她喜歡他的吻;雖然他差點悶死了她,但後來他又救活了她……卓蓮精細地計較起他對她的好壞來,發現她痛恨歸痛恨,卻不希望他有什麼閃失。

  「沒有,沒有別人,只有我一個人而已。」她囁嚅著,每次一說謊就會咬字不清,這習慣老改不掉。

  「你說謊。」卓翊輕易識破她的謊言。「這東西是誰給你的?」他早就發現她脖子上的金鏈子,他掏出它的墜子來,發現是一個鐫著金龍的金環。

  居然真的動到他妹妹的頭上來了!卓翊震怒地扯斷金鏈子,龍環落入他手中。他謹慎地檢查了一下,沒發現類似小型炸彈或追蹤器之類的東西。

  身在別人的地盤,卓翊沒有理由不知地頭蛇的權力象徵,這東西和卓蓮手上的銀環一樣,具有號令數萬人的力量,只是不知他把這東西放在卓蓮身上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向他示威?或者他故意傷害卓蓮,又故意留下此一證物,想激怒他?

  「好痛,可惡的卓翊,居然跟妹妹搶起東西來了,看我向不向媽告狀。」卓蓮撫起脖子,卓翊今天吃錯藥,老整得她又痛又氣。「你想要,我可以免費送你嘛,幹麼搶。」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卓翊看一她的眼神放柔了些,但他的語氣卻不准她推托搪塞。

  「什麼問題?」卓蓮裝傻,天底下敢對卓翊裝傻的只有她而已。「我,你說那個醜東西啊,一個朋友嫌它累贅,丟給我的。」卓蓮輕描淡寫地說,眼尾偷偷瞄卓翊的表情,希望他深信不疑。

  「哪一個朋友?」卓翊的臉色變得極度難看,因為卓蓮脖子上的吻痕。

  卓蓮心裡又大喊數十聲慘。「你又不認識,問那麼多做什麼?」說著轉身想走人,再讓他逼問下去,她恐怕無處遁形。

  「過來。」卓翊伸手捉回她,並以極快的速度撕開她的襯衫。

  「啊——」卓蓮吃驚地大叫。「卓翊你幹什麼?」

  「他碰過你?」他的聲音很輕,似乎怕她被自己的怒火嚇壞。「他以暴力威脅你,所以你不敢說?」他讓她背對他,發現意料中的纍纍傷痕,指節在掌心裡格格直響。

  「才不是。」章蓮氣憤地拉好衣服,卓翊說這話真是侮辱她。「卓翊,你很小看你妹妹哦,天底下只有兩個人敢威脅我,一個墳上的草已經比你高了,一個還在排隊等投胎。」

  「是嗎?那你把所有的事交待清楚。」卓翊對妹妹的反應有了基本的滿意度,但,他仍不放心,依她的個性,傷成這樣子,應該早就向他哭訴,要他將對方碎屍萬斷了,怎麼可能她還死命維護對方?這其中必有蹊蹺。

  「怎麼交待嘛,又沒有發生什麼事。」卓蓮支支吾吾地說。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不想對卓翊提這幾天發生的事,或許是想把它藏在心裡當做美好的回憶吧!

  「沒發生什麼事?」卓翊挑挑眉,知道她對他說謊,心中打定了主意。「你不告訴我,總有人會告訴我。」至少卓敏會。

  他決定教訓教訓這龍環的主人,不管卓蓮維護他的理由是什麼,他得為傷害卓蓮付出相當的代價。

  卓翊的心裡盤算起一個銳不可擋的陣仗。

  「你們兄妹斗夠了沒?」卓葳從廚房探出頭來。「吃飯了。」*9*9*9

  飯桌上,卓蓮正不顧形象地大快朵頤。

  「好吃!好吃!」卓蓮把唯一的空檔給了這兩句話,嘴裡塞滿了食物,手中各持一尾紅通通的蝦,一雙眼還緊盯著桌上那盤咖哩炒蟹。「卓翊,不要吃光了。」眼看著鮮美的蟹肉接二連三地掃進卓翊的口,咕嚕下肚,卓蓮急得大叫。

  「貪心的小鬼,看看你自己。」卓翊也找個空檔回她。「你真有天大的好狗運,才第一天到就吃到了小姑姑的拿手好菜。」

  「怎麼,你來很多天了嗎?我記得你從不北上的。」卓蓮只是敷衍他而已,她的注意力還是全在桌上的美食上。很難有人能從卓葳的美食中抽身,這就是卓蓮捨白天辰就卓葳的原因。

  「為了幫務。銀鶚和銀鷂被殺了。」卓翊的口氣中有此仇必報的堅決。

  「什麼?」連卓蓮也頗為震撼。「他們不是你的左右手嗎?」連以反應靈敏、動作矯捷的銀鶚、銀鷂都能殺,這人未免太厲害。「也好,早死早超生,早去早投胎。阿門!阿彌陀佛!哈利路亞!」卓蓮邊作出祈禱的手勢,邊不忘大啖美食。

  其實這件事大有蹊蹺,他們兩人死於暗中偵查的毒品交易現場,似乎是被威力猛烈的炸藥所傷,體無完膚、面目全非,現場卻沒有半點爆炸的跡象。這令他百思不解。

  除非有人先暗殺了他們,再將屍體移到交易現場,問題是,他們的行動向來具有機密性,除了當事者,他人無從得知,殺他們的人又是如何知道的?

  「是誰殺的?」說卓蓮不關心是騙人的,好歹他們是卓翊的手下,好歹他們替她整過不少人,她即使不打算替他們報仇,問問也是應該。

  「龍環幫。」卓翊答得斬釘截鐵。

  「不是吧?素聞『龍環幫』跟你的『鶴羽幫』一樣,只殺作奸犯科的十惡之徒,幫警方破毒品、綁架、走私案,怎麼可能殺你的人?」卓蓮挑眉看他一眼。「哦,莫非你的手下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

  卓翊微微一怔,心中恍若有了些新的想法。銀鶚和銀鷂有一陣子行跡古怪,也許他也該列入整件案子的考量範疇。

  「你這丫頭,胳臂往哪裡彎?」卓翊敲她的頭。雖然她的想法離經叛道,但總是能在他既有的思路下刺激出一些新的想法。

  「你們兄妹真是無所不吵。」一直在一旁充當陪客的主人翁,終於找到空檔插話了。「該讓小姑姑問些問題滿足一下好奇心吧?」卓葳邊優雅地為自己舀湯,邊帶笑地看向他們兄妹。

  卓蓮與卓翊相繼點頭。

  「卓翊的事,小姑姑已經大略知道了,我現在最想知道的是傍晚在大馬路上對我小侄女鍥而不捨的那個人是誰?」那男人對卓蓮具有極強烈的佔有慾,以卓葳專業化的直覺,一眼就看出她的侄女給自己惹了麻煩。

  卓翊不動聲色地豎起了耳朵,直覺以為這人必然與卓蓮身上的傷有關。

  「你說那個白天辰……」卓蓮的嘴巴缺乏警覺性,等她的大腦傳來警訊,已經來不及了。

  「他叫白天辰?」不愧是傳奇性的人物,卓葳很快就反應出了這人的身份。「是我店裡的金卡貴賓。」記憶力驚人是她引以為做的本事之一。

  「他就是愛去那種地方。」卓蓮沒來由地冒上一把火。

  「你在生氣?」卓葳好笑地問。「該不會對他動心了吧?你們認識多久了?」

  「才沒有。誰要對那個無賴兼花花大少動心。」卓蓮的口頭不承認,但她的表情和眼神在兩個明眼人的眼裡,早就默認了。

  「不准你再見他。」卓翊突然暴出一聲沉喝,表情陰鷙。這人一定就是傷卓蓮的人,他用盡卑鄙手段騙取卓蓮的心,再製造巧合傷害卓蓮,目的就是為了利用無知的卓蓮。

  卓翊向來深謀遠慮,他以為一定有人巧心部署這一切,因為那只龍環,銀鶚、銀鷂死前手中也是各握一隻龍環。

  「卓翊,你是不是生病了?」卓蓮不明所以地伸手碰他的額頭。「沒有發燒啊。」她作出結論。「怎麼變得怪裡怪氣的?我又沒有說要再見那痞子,你擔心什麼?」卓蓮一副怪他反應過度的樣子。

  卓翊瞪著她,不相信她的話。

  「他可以出入那種場所,你也可以呀,以你所向無敵的酒量難道還怕吃虧?」卓葳笑得很有深意。

  「小姑姑……」卓翊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卓葳,懷疑她到底知不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

  卓蓮看看對她投以鼓勵表情的卓葳,再看看張牙舞爪、一臉惡相的卓翊,依了卓葳的提議。「對呀,反正現在講究男女平等。」卓蓮巧笑倩兮,存心氣死卓翊。

  「不准去,那種地方不是你能去的。」卓翊顯然氣炸了,他的語氣平靜,握著叉子的手卻抖得不像話。

  「那什麼地方才是我能去的?」卓蓮得意地發現他的手抖得更厲害了。「你是不是羊癲瘋的老毛病又發作了?可憐的孩子,得趕快吃藥才行。」卓蓮一臉憐憫。

  「我沒有羊癲瘋的毛病!」卓翊終於暴跳起來,他最氣每回他為卓蓮的事氣得腦充血時,這女巫竟一臉無知地把羊癲瘋栽贓給他。「從今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准出大門一步!」卓翊也不管會不會嚇破卓蓮的膽子,扯開嗓子就對她吼。

  「不要!誰要聽你的話,整天悶在這屋子裡多無聊,腳長在我身上,你管我去哪裡。」卓蓮擺明了不吃他那一套,卓翊還沒有成功地困住過她。

  「我說不准出門就是不准,你信不信我拿根鏈子把你鎖起來?」卓翊撂下狠話,與她對峙到底。

  卓蓮也不服輸,兩眼瞪得比銅鈴大。「你莫名其妙!」

  「咳!咳!」一直被這對兄妹冷落的卓葳終於又有插話的機會了。「你們兩個知不知道這是誰的地盤呀?竟然無視於我這個主人的存在。」

  「小姑姑,你看卓翊啦,他居然想囚禁我……」卓蓮率先使出撒嬌絕招,這招往往能為她贏得勝機。

  「卓蓮,你這小人……」卓翊最惱她這一招。

  「好了,現在聽我說話,」卓葳蹙起眉來。「卓蓮可以出門,可以去我的店裡,可以去任何地方。」她實在搞不懂卓翊在擔心些什麼,他玩他的幫派鬥爭,卓蓮過她愜意的生活,兩個人又不相牴觸,他捉什麼麼狂?

  「小姑姑……」卓翊力爭。「我不是要囚禁她,而是要保護她……」

  卓葳不悅地瞪他一眼。「到底是你大還是我大?誰才是小姑姑?」難道他想破壞他妹妹的情事?

  卓翊縱有再多不滿,也得按捺下來,誰教他的輩份比她低?

  沒關係,明的不行,他可以來暗的,他可以派手下暗中保護她。也可以讓手下去給那個叫白天辰的傢伙一點警告。看來他得多調些人手上來。

  「小姑姑,你最好了。」卓蓮膩在卓葳身旁,對卓翊露出得意的微笑。

  卓翊惡狠狠地瞪她一眼,便藉故遁走。「小姑姑慢用,我還有事。」他進入地下室。

  卓葳的地下室是他在北部的秘密總部,那裡有全套的科技配備,發號施令、擬定策略,全部在那裡,他這兩天就是不眠不休地窩在裡面,整理手邊的所有資料,以及調查「龍環幫」是否一如所有片面資料顯示,幹掉了他的得力大將,並且有併吞「鶴羽幫」的意圖?聽說黑道最近又有一股勢力崛起,不知是不是這股勢力在搞鬼?

  黑道太變幻莫測,出人意料的事也層出不窮,他必須拿出智慧、判斷力與耐力,才能破解一波又一波的危機。

  「卓翊改行當老鼠啦?怎麼往地下室鑽?」卓蓮眨著天真的眼問。

  「那是他的臨時總部。」卓葳不以為然地說。她其實也不怕自己收容了卓翊後,這裡會變成幫派鬥爭的舞台,因為卓翊超強的本事讓她非常有信心。

  「噢!他連在北部也弄了一個總部?」卓蓮這下子似乎有些擔憂了。如果她猜得沒錯,白天辰應該是「龍環幫」的人,如果他們兩人相鬥,那他為誰加油呢?

  「怎麼,你擔心他?」卓葳狐疑地看著卓蓮那隱約流露出落寞、憂傷的臉龐,這似乎不是他們兄妹表示關心的方式。「你是不是失落了什麼?」她看來像失落什麼重要東西。

  「什麼?」失落?卓蓮啞然失笑。「我像會為遺失什麼東西而悶悶不樂的人嗎?」她自己其實也不知道什麼情緒叫失落。「我是在想到你店裡該玩什麼遊戲。」

  「不急,你愛怎麼玩就怎麼玩。」卓葳笑得很篤定,那笑容好像在說卓蓮怎麼也搞不垮她的店一樣。「不過,你得先告訴我卓紋嫁了什麼樣的人家。」她大哥的這四個孩子是他們這些兄弟姊妹的義務與責任,她大哥含辛茹苦拉拔大了他們,他們在能力範圍之內照顧他大哥所留下來的這一家子,也是應該。更何況這幾個孩子都這麼特殊。

  於是,卓蓮滔滔不絕地講起卓紋傳奇性的愛情故事,而卓葳也應聽眾要求地講起東南亞之旅,兩個女人從飯廳講到客廳,再從客廳聊到房間,直到天光大亮才依依不捨地睡去。

  而在地下室裡,卓翊發電訊、調人手、擬定計劃,又熬了一整夜。*9*9*9

  白天辰回到白氏已經三天了。

  這三天以來,他白天在白氏上班,晚上則守在「龍環幫」總部,整理內部、調查金蛇的死亡案件,還有等待卓蓮的消息。

  卓蓮被突然冒出來的女人劫走已經三天了,他明查暗訪沒有任何她的消息,也不見她翩翩身影。天辰覺得苦悶極了,連上歡場玩女人都失去了興致。

  「喂,我精明幹練的堂哥,你最近的表現落差很大哦。」白氏的年輕總裁——白致弘踱進白天辰的辦公室,隨後還有他新婚燕爾的妻子卓紋。

  「想不到你們居然還有空注意到這些事。」天辰嘲笑地說。理論上,新婚夫妻應該快樂得忘了今夕是何夕才對。

  「本來我也沒注意到,可是當你把兩千萬的土地以兩百萬拋售時,我就不得不過來看看了。」白致弘以一種饒富興味的口吻說。白天辰在白氏六、七年,從來沒出過什麼大差錯,他猜想白天辰的失常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天大的事——那表示有好戲看了。

  「那件事我很抱歉。」白天辰意外的爽快,這令白致弘更肯定自己的猜測。

  「抱歉也沒用了,說吧!你到底碰到什麼問題?」白致弘索性在真皮沙發上坐下,擺明了他不說,他就不走的態度。他摟著卓紋讓她坐在大腿上,小夫妻的恩愛展露無遺。「難不成是你弄大了某個歡場女子的肚子,正煩惱不已?」

  天辰苦笑。看見他們如此卿卿我我,天辰真不是滋味。以前總覺得這樣形影不離未免太累、太矯情,也太牽絆,現在,他真正能體會到那種幸福,也才知道像他這樣日日夜夜的懸懸唸唸才是真正的牽絆——如果卓蓮肯待在他身邊,再累、再矯情,他也會甘之如飴。

  只是她現在人在何方呢?

  那小女巫真是天大的騙子,說什麼只要三天不見面他就會理所當然的忘了她,忘了所有共同經歷過的事……

  騙人!騙人!三天老早就過了,記憶並沒有如她所言般淡去、逝去,反而在他心口益發鮮明,甚至令他胸口發痛、寢食難安……

  「你最近臉色很差哦,蒼白得像個孕婦。」卓紋從丈夫深情的吻中掙脫出來。「有什麼事你說嘛,我們都會幫你的。」

  天辰內心掙扎了好一會兒,才故作瀟灑地撇撇嘴說:「我想找到卓蓮。」他知道他的神情有些見鬼的羞赧,也知道一定會笑掉眼前這兩個人的大牙。

  果不其然,這對小夫妻笑得人仰馬翻。「你那種表情,莫非是被卓蓮的桃花命殃及?」

  卓紋在丈夫懷中笑得抬不起頭來,隨口說:「你鬥不贏她的桃花命的。」

  「我知道,但我還是要她。」天辰一臉堅決。

  「哦,原來是為了那小丫頭,想不到讓你魂縈夢繫的女人終於也出現了。」白致弘邊親吻卓紋的耳鬢邊嘲笑他。

  卓紋這才發現天辰的異常,正經地說:「萊恩叔叔把她托給肯特了。」他該不會真的對卓蓮有企圖吧?「她是一隻瀟灑倨傲的鶴,沒有人能成功地掌握她的行蹤。」

  「我知道,但我總得試試。」她帶走了他的心、他的魂,他怎能不試?「是你的小姑姑把她帶走的。」

  「小姑姑?」卓紋驚呼一聲。「她人在台北?」

  「莫非她不住台北?」天辰一臉狐疑。他希望他能以最快速度找到卓蓮,不要再橫生枝節。

  「我小姑姑很忙的,她的事業遍佈東南亞,一年恐怕沒幾個禮拜在台灣,你碰到她了?」

  天辰點頭。「你能告訴我,她的名字和住處嗎?」一臉誠摯。只要有這些線索,他就可以動員「龍環幫」的通訊網找人,相信不出幾天就會有消息。

  「我小姑姑名字叫卓葳,我只有她陽明山別墅的地址。」卓紋把地址抄給他。「去找人的時候,你的態度要注意一點,我小姑姑很討厭態度惡劣的人。」卓紋交待。

  「看樣子只好再放你幾天假,搞定這件事嘍,誰教你在我的追妻情事上,有大功勞呢?」白致弘又深吻卓紋。「看樣子,在他追到你妹妹前,你老公恐怕要充當一陣子超人了。」兩人笑著相偕走出白天辰的辦公室。

  「我覺得祈禱他平安回來才是正事,卓蓮這丫頭,整人不擇手段的。」卓紋格格直笑。

  「難不成你……」知妻莫若夫,白致弘一聽這笑聲,便知大有文章。

  「我當然是故意的,調情聖手大戰桃花命女巫這種千載難逢的戲碼,怎可輕易錯過?」卓紋大有捉弄人的快感。

  可憐的卓蓮,不知真是她罪孽深重,還是得罪太多人,怎麼所有人都想看她的好戲?*9*9*9

  白天辰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龍環幫」總部,馬上對北半部的通訊網發出訊號,要他盡一切力量找到卓蓮。

  「幫主。」來到他面前的是他的左手——金狐,一個心思縝密的男人。「這是關於金蛇被暗殺的資料、現場相片、『鶴羽』的銀環。」金狐把手中的牛皮紙袋遞給白天辰,行止間沒有下對上的畏懼與恭敬。

  這是白天辰的風格——他懶得應付那些亂七八糟的禮數,而且他們之間也不應有那些禮數。

  白天辰從紙袋中拿出一疊資料來,上面除了一疊密密麻麻打滿字的紙張外,還有一本相簿,相片以不同的角度記錄同一人,同一姿勢,同樣的血流滿地,面目模糊……其狀之慘,令人不忍卒睹。

  牛皮紙袋裡還有一件東西,圓形的,天辰拿在手上覺得頗有重量,取出一看,赫然發現是一隻銀環,他的心臟瞬間漏跳一拍。

  「可以了,先去辦別的事。」天辰連忙支開金狐,怕他看出了自己的心慌與恐懼。

  支開了金狐後,天辰顫抖地取出那隻銀環,起初他還非常害怕,怕這正是卓蓮手上那隻,乍看之下令他膽戰心寒。然而在仔細端詳之後,他的心放下了十五個吊桶。這不是卓蓮手上那隻,唯然質料相同,上面那一雙鶴也幾可亂真,但,這只嫌太粗重了點,再仔細看,那環上的雕工也略顯粗濫,不似他所見過的昂揚卓絕。

  他大吁一口氣,心中那股恐懼已消匿無蹤,不復見被看到那隻手環時,心中那個「卓蓮遇害了」的不祥念頭——那曾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

  而當他發現這不是卓蓮的東西,在放心之餘,他的大腦電光石火地閃過一個念頭:這隻銀環是偽造的。據說鶴羽的銀環只有兩隻,由幫主親手所雕,一隻給了他鍾愛的妹妹,一隻給了傳說中具有神奇魅力的女人。

  於是他整理起自己的思緒,重新思考金蛇的這件案子來。

  重新翻開手邊這本相簿,仔細地看一相片中那具五官不清的屍體,他機智的大腦有了隱約的結論:這是一個可怖的陰謀。

  天辰的嘴角浮起了笑意。這些人要跟他鬥,顯然太不自量力了點。他打算先按兵不動,看這些人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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