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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一兩]合租之幸福紀事[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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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22 01:14:13 |倒序瀏覽
合租之幸福紀事 作者:一兩

哈哈,真沒想到竟然有這麼好欺負的人!
一天三餐都是好料不斷,
外加宵夜也是快遞而來——
先說清楚,這可是帥哥房東自願的哦!
哪是像那兩個舍友所說的那樣——
他對她特別好!
再說了,她為了這事還問過那個冤大頭,
他自己都說他們是好哥們的……
一時鬼迷心竅邀他到家裡過年,
沒想到卻惹來緋聞不斷。
古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這麼優的好男人是留給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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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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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22 01:14:53
第1章(1)

    其實不想一開頭就搞得這麽悲情,但事實上,這一個月以來,我確實郁悶得渾身都長出黴菌。

    相戀三年的左居城變了心,摟著另一個女人的腰在街上讓我碰見——只要想到這個畫面我就恨不得拿把菜刀把那對奸夫淫婦當衆剁成肉醬。

    可惜我竟然微笑著跟他打了聲招呼,恍如一個偶遇的朋友,閑閑地聊了幾句,看著他額頭冒出濃密的汗,然後走開,關機,辭職。

    把自己關在屋子裏,窗簾密閉,不見一絲天日,只有在淩晨三四點的時候,渾身都有複仇的氣勁——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

    真是想不開。

    看電視,發現女人受了傷後可以去一個好山好水的地方吸取天地靈氣,用以補身。

    據說這是對付情傷的好辦法。

    據說大理就是這等良藥中的佼佼者。

    于是我挂了一個團,翻出三百年未曾上身的T恤和牛仔褲,買了雙便宜運動鞋,踏出門去。

    七月天出遊,絕對不是個好主意。但對我來說,頂頭那如烤箱熱源一樣的太陽卻還是可親的,亘古的熱力和溫度可以把身上每一個毛汗烘透烘幹,沒有了水分,便沒有眼淚了。

    才不過三天工夫,我的皮膚就便于我在夜色中隱身了。

    就是在這種時候,我認識了齊安然。

    真是人如其名,同遊一周,從未見過她高興或者悲傷,她的臉,除了平靜再找不出任何一絲情緒。

    一問,原來是做律師的。難怪,職業特征。

    可這樣摒絕了七情六欲似的人,卻從不擦防曬霜,太陽再大,也不思庇蔭,傘和帽子更是一邊待著,渾身的膚色,與我有得一比。

    親近之情,油然而生。

    但她卻不甚搭理,每日裏但聽她說:謝謝。早。抱歉。打擾。對不起。請問。

    即使在說“很好”的時候,她的聲音,仍然是冰涼的。

    我幾乎要懷疑她是個從科幻小說裏走出來的機器人。

    但機器人,應該不會流淚吧?

    那個深夜,失眠再次來襲,我幾乎忍不住要跑到廚房借把菜刀殺回去。可惜,我們是文明人,所以我只是跑到餐廳裏喝酒。

    那是三點來鍾,餐廳只有兩桌人,除去一群玩累了的人在一旁狂談海吃外,便是齊安然。

    她穿著黑色衣裙,手邊放著整瓶的白蘭地,倒一杯,仰首喝下。再倒一杯,再仰首。

    她的目光冰涼,像是穿透了紅塵日月,淚,卻不動聲色地滑下。

    有那麽一句話吧,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那樣的深夜,那樣的飲酒姿勢,那樣冰涼的目光。她整個人是一座悲傷泉,汩汩地往外冒,我不由自主,和她坐到了一起。

    她不說話,我也沒有開口。在這樣的時候,有什麽好說的呢?能令女人在深夜裏買醉的,除了男人,難道還會有別的嗎?

    那天我們喝到了天亮。奇怪的是,居然沒有醉,仿佛酒精全變成了淚,統統排出了體外。

    酒逢知己千杯少。我們不是知己,我們只是天涯淪落人。

    美麗的大理,即使在烈日底下,也絲毫不損姿容。它有種外柔內剛的風情,不同于蘇杭。這個時候的蘇杭是全無景致可言的。蘇杭的美柔情似水,受不了酷熱與嚴寒,她只適宜在春花秋月,天氣適宜,方能美得不可方物。

    而大理似情傷過後的女子,美麗與溫柔仍在,但,多了份韌勁。

    真是個好地方。

    一起喝過一場酒,仿佛就結下了什麽契約,很明顯地,與齊安然走得近了。

    她的眼神依然很平靜,我卻能感覺到那雙眸子裏有暗流湧動。

    她也會對我微笑了。

    她笑起來的時候,還是很溫柔秀麗的。

    回程的時候,路途漫長而無聊,或許是太需要傾訴,我們聊起了天。

    我咒那個殺千刀的該死的男人左居城,咒他不得好死,咒他倆早日分手,咒他們生孩子沒屁眼。把世上最惡毒的話說盡了,口幹舌燥,灌下一瓶純淨水,再來一句總結:“哼,明天老娘找個好十倍的男人羞得他投河自盡。”

    說完了,心裏莫名地痛快,太痛快了。縱使周圍的乘客都對我們的惡毒言詞報以側目,我都不放在心上。心裏的惡氣一口吐盡,我似乎把那個男人一口氣從窗子裏吐了出去,他落向遙遙雲海,從此與我無牽無挂了。

    “該死的。”我忍不住又來了一句。你得知道,有時候說髒話是一件非常痛快的事。我已經好久沒有享受過這種感受了。在男人面前要斯文有氣質,在辦公室裏要精明能幹,罵人也不許帶髒字。

    齊安然並沒有我這樣慘。但我慘反而慘到底了。就像人家說的,否極泰來。她不一樣。她從十八歲的時候就愛著一個男人,可這個男人卻一直與衆多女人糾纏,她一忍再忍,卻再忍不住,提出了分手。

    好吧,分就分吧。現在,那男人卻又出現了。

    “我是在實習的時候認識他的。當時我只是法學院的學生,而他已經是名重一時的大律師。我崇拜他,愛他,可以爲他奉獻我的所有。但他卻只能給我萬分之一。我只有逃了。”她的眼裏一片蒼茫,看不出一絲情緒,“最近,我接到一個案子,對方的辯護律師卻是他。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勇氣站在他的對面,我……”她握著水杯一口氣喝幹,恨不得那是酒。

    她的情況確實比我複雜。

    對這種事情,我們還能說什麽?感情是最不可理喻的,全無道理可言,我們根本不能說什麽“你應當如此如此”的屁話,說了也是放屁。

    分手的時候,彼此換了名片,留下聯系方式,從此多了一個可以喝酒聊天的朋友。又或許從此就擱在名片盒裏沈睡了。同事、同學、客戶、上司、有可能對你有幫助的人……太多人,怎麽應付得過來?

    因爲一時的悲痛和沖動,我竟然辭了職。天知道我現在有多麽後悔爲了一個變了心的男人丟了工作,那簡直比爲了一顆臭掉的雞蛋扔了一只會下金蛋的母雞還要荒唐,但這種荒唐事竟是我幹的。

    雖說憑著過去拼死拼活賣力做事的本錢,我找到了一份不錯的工作,但一切都得從頭做起。而且,新公司離我住的地方實在太遠了,中間的距離可以劃出一條直線,然後把這個城市切成兩半。

    所以我面臨的選擇是,要麽換工作,要麽換房子。

    很多時候,換房子會比換工作好辦一點。

    在某一個曆經近三小時車程回到住所的晚上,我崩潰了,在網上找了一夜,終于發現了一張帖子。

    那個名叫幸福山莊的地方,有一間空房待租,據說環境不錯,問題是要與人合租。

    好諷刺的名字。幸福山莊。這讓我想起了《歡樂英雄》裏的富貴山莊,那個窮得只剩一張床的地方。

    好在本姑娘已經不會因爲幸福兩個字而眼冒紅粉心形了,沒有希望,就不會失望,可真是個大道理。

    于是抄下地址,摸上門去。

    還是在別墅區裏。光是站在門外看著那郁郁叢叢的花木,我就不自覺地伸手摸了摸荷包。

    先打個電話過去,是一個含糊的女孩子聲音。聽得出,我擾了人家好夢。

    不曾想是個極清麗的女孩。那兩只眼睛烏溜溜的,真的像極了黑寶石。我總以爲用黑寶石來形容人的眼睛是童話故事裏才有的俗話,但她的眼睛真的只能用這個東西來形容——那樣的柔亮,那樣的光澤。尤其是襯在晶亮的眼白裏,一眼望過去,她整個人仿佛就剩這雙眼睛,你看不到別的。

    她身上還穿著繡有機器貓圖案的睡衣,頭發淩亂,像一頭剛剛被人驚醒的小貓,臉上帶著迷糊的笑,引我進門便扔下一句:“你找個地方坐,我先去洗個臉。”

    不到兩分鍾,她出來了,頭發胡亂地披在肩上,皮膚潔淨,更顯得那雙眼睛黑亮逼人。

    人家都說,女人在梳洗時花的時間同她的年齡成正比。她看上去,好像還不到二十歲。

    “我叫莫明心。”她一邊說,一面帶我往樓上走,“樓上只剩一個房間了,你來看看。”

    漂亮的旋轉樓梯,很有中世紀風味的鐵藝扶手,潔白的地板,一切清爽得令人如沐春風。

    樓上有三個房間,中間是一間小小的休息廳。有一扇門上挂著一只笑開了嘴的機器貓,那一定是她的房間了。

    她推開隔壁的一扇門,這個房間足有40平米,床櫃桌椅一應俱全,窗上飄著輕紗般的窗簾,可以看見小區的綠化中心,一個大型的噴泉周圍族擁著修剪成各種類型的花木和人工山石,縱橫的小徑連著各式各樣的亭台樓閣。

    這個地方,美得叫人爲荷包汗顔。

    “怎麽樣?”擁有不知人間煙火的黑亮眼睛天使問我。

    “還、還好。”我的手又不由自主地放在包上。

    “隔壁就是我的房間,要不要進來坐坐?”

    她笑意盈盈,我難辭盛情,隨她跨入一片混亂天地。

    她的人雖然長得像天使,但光看房間,你一定也會認爲主人是一個小小惡魔。

    這個房間同方才那個差不多大小,看上去,卻像是只有20平米。到處都是書、雜志、零食、衣服、玩具……光是不同造型的機器貓就有十幾個,大大小小,或是笑或是做怪臉,躺在地上、電腦上、床上、櫃上。

    她先進門,三下兩除二,把腳邊的障礙物踢到一邊,空出一條“小路”。動作非常麻利,可見這是她的拿手活。

    “請進。”她嘿嘿地笑了兩聲,仿佛有些不好意思,“亂了一點。不要介意啊!”她彎下腰從地上摸起一包薯片,遞到我面前,“吃點東西吧!”

    年輕就是好啊!我終于放開了對荷包的擔憂,開始羨慕起她的青春。

    想當初在學校宿舍裏還不是這副樣子嗎?但一到社會上打摸滾爬兩年,人馬上就背上了一副硬殼,別人透不進來,自己也出不去。

    我接過零食,一面同小妹妹聊天,“咦?喜歡看言情小說啊?”亂七八糟放著的書本裏,有百分之八十是美女封面的言情讀本。

    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那神采叫人不能逼視,“是啊!我的理想是當一個言情小說作家!我要寫這世上最美麗最動人最浪漫的愛情故事!嘿,你有沒有什麽愛情經曆?你……你……你叫什麽名字?”

    “單西容。”我有些尴尬地答。千百年來的社交規矩,總是先由“您高姓大名”開始的嘛,她簡直像是從火星上搬來的。

    “哦,容姐姐。”嘴巴倒是很甜,笑得也很甜,黑亮的眼睛一眨一眨,長長的睫毛一閃一閃,“告訴我你的愛情故事好不好?好不好?”

    天哪,太可愛了,就像一只愛嬌的貓咪,眼睛裏灑滿了光點。于是我神使鬼差地說:“我和他是在大學時認識的……”

    在喝了兩瓶酸奶,吃了七八包零食之後,我講到了,“就這樣,害得我還要重新找工作,找了工作還是重新找房子,找到了房子還要看荷包有沒有本錢——”

    說到這句話的時候,我整個地卡住了。

    簡直是中邪了!

    我重新環顧一下這個亂得不能再亂的房間,以及面前這個滿臉期待與陶醉表情的小妹妹,有一刻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時何地,怎麽會講起了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咳咳咳……這個,時間不早了,明心妹妹,房租每個月是——”

    但這位未來的言情小說作家是這樣回答我的問題的——

    “啊!也許他和那個女人在一起是有苦衷的!比如說他得了絕症,不想拖累你,所以才故意和你分手。你可以去找他!愛一個人就不要放棄他!也許他真的需要你的幫助,你去看他,可以陪他度過人生中的最後一段時光,他可以帶著愛的甜美離開這個世間……啊,容姐姐,去找他,去找他吧!”

    她的眼睛仍然閃爍著粉紅的光澤,激動地握著我的手,我幾乎要懷疑那個臭男人是真的正躺在醫院裏嗷嗷待斃。

    天哪,我在跟什麽人聊天哪?

    “呃,好的,我會去看他的。你先告訴我房租多少好不好?”

    “你答應了哦!一定哦!”

    “是的是的。房租是多少?”

    “房租?”她卻像是突然間卡了殼,皺皺眉,拍拍頭,抓抓耳朵。末了滿地翻了一通,在一本書裏翻出一張存折,打開一行行地查看,嘿嘿地笑出聲,“找到啦!上個月我交了兩千塊。沒錯,房租是兩千塊一個月。”

    我發出一聲歎息。連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爲了荷包還是爲了眼前這個火星來客。

    “難道你不是房東嗎?”我忍不住問。

    “不是啦!不過我是這裏最早的住客哦!房東是淵哥哥,淵哥哥很帥哦,還會做很多好吃的!可惜沒有戀愛經曆,這點真是乏味,那麽樣的一個帥哥身上我都找不到一點素材,好失敗啊!”她陷入懊惱裏去,一張小臉垮下來。

    “喂,喂,那,房租什麽時候交?水電怎麽算?”我得趕快把她的神魂喚回來,跟進我的問題。

    “每個月的20號,淵哥哥會來收房租,然後會請我們出去大吃一頓,不過我更喜歡他在這裏煮給我們吃。淵哥哥煲的湯最好喝了,連安然姐姐都說很好呢!你不知道,安然姐姐從來不誇人的。”

    這個人長得一副天使面孔,說起話來卻怎麽這樣惡纏?我簡直要暈倒了。但後面那句話引起了我的注意,“安然?她不會是姓齊吧?”

    “哇!原來你知道安然姐姐的大名啊?我就說她一定是個很有名的律師呢,果然不錯。”

    便在此時,樓下傳來開門聲,明心跳起來,跑到樓休息廳的欄杆上,燦爛地笑,“安然姐姐,你回來啦!我們有新的室友來了哦!”

    我忍不住微笑,“安然,我們又見面了。”

    樓下的女子,眉目清淡,一身得體的職業套裝,正拿著杯子倒水喝,聞言擡頭,臉色平靜,眸子裏卻有絲驚喜。

    “西容,是你?”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雖說一個月兩千塊的房租是有那麽一點貴,但相較于房子的條件來說,已經是便宜得不能再便宜了。這麽好的事,豈能錯過?

    于是費盡唇舌拍了我那偉大的上司好大的一頓馬屁,再請喝一杯咖啡,終于談定,試用期過後,可以拿到一千塊的房屋補助。

    哦哦哦,若不是他的啤酒肚太明顯,我簡直想親他一口。

    接著便是忙著搬家。

    從前搬家,都是左居城幫忙,好像螞蟻搬家,要搬個兩三天才能搞定。現在我叫來搬運公司,半天搞定。

    原來沒有男人的生活竟然會更簡單。

    生平第一次失戀,教會我這個道理。

    入住的第一個晚上,明心在廚房忙了三個小時,端出三菜一湯,爲我接風。

    結果,那些菜沒能進我們的肚子,反而進了垃圾桶。

    那頓晚飯,我們人手一桶泡面,吃得不亦樂乎。

    喝完最後一口湯的時候,我滿足地歎了一口氣,“明心,謝謝你。你讓我知道,原來泡面也可以這麽好吃。”

    明心的臉皺得好似一顆幹話梅,“我煮的菜,真的那麽難吃嗎?”

    “你可以去問問垃圾桶,它覺得味道怎樣?”

    “淵哥哥也是這樣煮的嘛!”

    明心看上去像是心都要碎了,我連忙摟住她的肩,“你看,人人都有一雙眼睛啊,可是我還沒見過有人的眼睛長得像你這樣好看。所以,同樣一件事情,人人都是不同的。所謂人比人,氣死人,就是這個道理了。”

    明心沈默了五秒鍾,掉過頭去問安然:“她是在誇我嗎?”

    安然笑著說我:“你比她大,難道就不能讓著點嗎?明心辛辛苦苦做一頓飯,你不說聲謝也就罷了,還這樣挖苦她。”

    明心在一旁大點其頭。

    我長歎:“唉,明心,以後你不用再叫安然姐姐了,你應該叫安然媽媽才是!”

    安然細心,溫柔,做事認真,並且孝順,每天都要給家裏打電話,真是個典型的巨蟹座女子。越是相處,越發覺她的本性離那平靜冰涼的外表相差越遠。

    真是否極泰來呵,沒了那個男人,我竟然生活得如此安逸(當然,每天早上搶廁所的時段除外。)。睡覺的時候,幾乎連夢都不做一個,一覺到天亮。

    然後同安然坐同一趟車上班,我比她先下,再行十五分鍾,才是她的律師行。

    我一直不敢問安然那個案子的事,不知道與那個男人在法庭上唇槍舌劍,她到底會怎樣?

    有時候,近鄰還不如天涯。在那段旅途上,我們是兩只因緣際會的風筝,偶爾纏上了,轉瞬便分開。那個時候,無論說什麽都是安全的,放心的。真的近到咫尺,反而不敢探得太近。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安全距離,一旦進入了她的警戒範圍,她會自然而然地生出自我保護。

    很多時候,開開心心過日子才是正經,何必去探索那些深埋的秘密?

    20號,星期五。美好的周末時光,見到了傳說中的帥房東琴知淵。

    如果不用我從包裏掏出二十張大鈔的話,跟這麽一個帥哥會面實在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那天一進門我就聞得一陣異香。

    那種香氣實在美得無法形容。它就像明心的眼睛,像張曼玉的演技,像LV的包包,像初春的第一朵花……天哪,對不起,請原諒我的語無倫次,我要說的其實是琴知淵煲的蓮子百合銀耳枸杞湯。

    我不敢相信那隨便兩塊錢可以喝到一小碗的東西可以散發出這種味道。在下午六點鍾,饑餓的胃已快有七小時未見粒米的情況下(下午茶除外),這陣香味美妙如仙樂,而聞聲出來的琴知淵便是踏著這陣仙樂祥雲的神仙臨凡間。

    他穿著明心那件胸口有只機器貓的圍裙,很明顯,圍裙有些小,看上去像是個肚兜。我差點爲這個想法笑出來時,看到了他的臉。

    我可以發誓,再怪異的事情到他身上都會變得再平常不過。他膚色潔淨,五官出奇地精致溫柔,每一道線條都似是最高明的藝術家用雕刻一塊美玉的心情雕出來的,那樣純淨潤滑,眼眸柔和,眉宇清冽,唇齒含香。

    即使他現在扣著一只碗在頭上,你也會認爲那只碗真是扣得太漂亮了,也許明天大街上十個裏就有八個人的頭上扣著一只碗。

    真是……太美了。

    于是我很有禮貌地向他問了一聲好。在這樣的帥哥面前豈可有失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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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22 01:15:16
第1章(2)

    “我是琴知淵。”他這樣說,聲線中平,非常柔和,“我想,您是單小姐。”

    “是的。我是您的新房客。”

    這句話一吐出唇齒,我就從絢夢中醒來了,眼前這個人要從我的錢包裏拿走兩千塊。

    唉,所以說,人無十全,事無十美。這麽一個男人,出現在我面前,卻是爲著收錢來的。

    還不等我感慨完,明心充滿驚慌的聲音從廚房傳了出來:“啊啊啊,快來啊快來啊……”

    我以爲發生了火災,高跟鞋也不脫,三步並作兩步地跑進了廚房。

    萬事太平。沒有火光,沒有濃重的煤氣味。只有明心睜著一對黑亮動人的眼睛,驚慌失措地看著從案板上迸到地上的魚。好像剛才挨了一刀的是她。

    琴知淵叫來安然,安然彎腰拾起魚,遞給明心,“不要怕。”

    明心的眼越睜越圓,像是看到了什麽極爲可怕的事,她發出一聲令我一陣耳鳴的尖叫,沖到了房間。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她抓住我的手,渾身都在顫抖,“我們,好殘忍……”

    “不是我們,是我們的房東。”一收就是一兩千塊,確實太狠了點。

    “容姐姐——”明心爲我的回答皺眉,“你太過分了!”

    呃,我好像是不太愛護小動物呵,真是抱歉。我乖乖地聽她指責。

    “你平時很喜歡吃魚是嗎?”明心嚴肅地問。

    “嗯。一般般。”

    “上次我們吃炝鍋魚,你幾乎一人吃掉一盤。”她的表情嚴肅得令我有些心驚,好像我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但實際上我只是吃了一盤魚而已,而且我記得她當時吃得也不少。

    “淵哥哥聽我說你喜歡吃魚,他才買魚的。不然他不會殺生的。”

    她那兩只黑寶石浸在煙霧裏了,我看著都覺得心疼,忙向她保證以後會學會吃素,又說:“呃呃呃,這位房東還是不錯的嘛,還會打聽房客的口味。”

    “我們喜歡吃什麽他都知道。我喜歡喝湯,安然姐姐喜歡奶油?白菜。”

    “嗯,真是一個好人。”我順著她的話說,惹這樣一個寶貝兒不開心可真是罪過,我隨手在她床上撈起一本小說,作疑惑狀,“咦,這個作者我好像看過?”

    “真的嗎?我很喜歡她耶!”這小妮子的精神勁兒全來了,眼睛又眨起來,恢複當初引誘我說出感情經曆的純美模樣,曆數那位作者的數十名書本,末了還同我討論其中的男主角,其間我消滅了她的兩包薯片,然後救世主安然出現,通知開飯,我終于解脫了。

    這就是哄得明心不生氣的唯一的辦法。

    命苦啊。

    雖說荷包減肥不少,至少能飽餐一頓。

    琴知淵的話不多,出于禮貌和真心,我們三個狂贊他的手藝,此人報以羞澀的微笑,末了,說:“六千塊吃這一頓飯,其實是我賺了。”

    籲,我們再也不用分精神進去禮貌上的稱贊,轉而狂攻飯桌。

    狼吞虎咽之後,太飽了,癱在座位上歇息。只留一滿桌狼藉堆在面前。

    我把希望的目光投向那個居家好男人,只見他優雅地抹了抹嘴,起身——去倒了杯水,仿佛品什麽絕世好茶似的喝了一口,看來絕無洗碗之意。

    或許是我的目光停留得太久,他微笑著回望過來,溫柔地說:“洗碗很傷手的。”

    若不是二十多年久經沙場的定力,我非要連人帶椅子翻出去不可。我盯著他那雙手,很嚴肅地問:“我聽說你的職業是位教師。”

    “嗯。我教中文。”

    “請問粉筆會不會傷手?”

    “如果直接接觸,當然會。”

    我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難道你能遙控粉筆?”

    “不。”他仍舊是一付溫柔的笑容,“我戴手套。”

    “咚!”我終于倒了下去。

    結果還是平時最溫柔最可愛最善良最勤勞的明心妹妹收拾殘局。

    明心很喜歡廚房,我們也很喜歡她這種愛好。當然,吃她做出來的菜又是另外一回事。

    安然的愛好是針織,雖然現在還是熱得要死老虎的天氣,她已經爲我織了一條蔥綠的圍巾,並說:“你皮膚白,圍蔥綠的好看。桔紅的也不錯,不過我現在得給我媽媽織一件毛衣,下次再織條桔紅的給你。”

    平白收到禮物是件很開心的事,我想我不應該懷疑安然有什麽心理問題。

    但她簡直好織成狂。下班回家,吃完飯,她唯一的消譴就是針織。

    溫暖燈光下,素淨的女子一針一線地織著衣衫,的確是一幅動人的畫面。但在這連愛情都要快餐化的年頭,這樣的畫面就好似在數十萬年前的原始森林裏看到了中國的山水畫一樣,太怪異了。

    她幾乎沒有什麽應酬。晚上很少外出,除非出門取證的日子。這倒有點好處,晚上在外和酒肉朋友胡喝亂飲時可以打個電話到家,“喂,安然,下雨啦,幫我關一下窗戶!”

    那邊必定是氣定神閑的聲音:“已經關好了。”

    我想當她說“某某被判處死刑”時,聲音也不會有一絲搖動。

    至于明心,如果有好看的電視劇,她是必定死守在電視機前的。不然,她就在樓上狂看小說,或者狂寫自己的小說。

    不過,到目前爲止,她還沒有拿出過一本有她署名的小說給我看過。

    樓下有一間很大的書房,除去靠窗的地方有一張桌子,四壁都是書櫥,啊,那麽大的書房,一直高到天花板的書櫥,該有多少書啊!

    我和明心每每都要望櫥興歎。

    因爲房間裏剩下的也只是空空的書櫥了,太幹淨了,連半本書都沒有留下。

    “給淵哥哥搬到他自己住的地方去了。”明心怅歎。

    我咬牙切齒,“他一個人看得了這麽多書嗎?”

    “當然!”明心竟然爲他說話,“他二十六歲的時候已經拿到博士學位了,現在在A大教書,是整個A大女生的偶像。”

    “你這麽了解?”我狐疑地看著她。

    這個小狐狸露出奸笑,“嘿嘿,你說呢?西容姐姐的故事我也同樣了解啊……”

    啊!我非找個機會殺人滅口不可!

    還好這小妮子長了腦筋懂得轉換話題:“不過,安然姐姐的事我倒不太清楚,西容姐姐你知道嗎?”

    還是安然厲害。我爲她驕傲地一笑,睥睨明心,“你以爲從一個律師嘴裏套話是你幹得來的活嗎?”

    “越是不說,就越有故事。”明心堅定地說。

    這點倒是讓她說對了。

    埋得越深的,越是難以挖掘的珍寶。

    某天飯後,安然坐在電視機前織毛衣,明心關在樓上寫她的驚世巨著,我不幸地因爲大姨媽的來訪而痛不欲生,正躺在沙發上輾轉反側。

    “要不要吃止痛片?”安然憂慮地問我。

    “不,是藥三分毒,我扛扛就過去了。”這是典型的水瓶座風格,除非病到難以呼吸,不然打死我也不會吃藥。

    “我去給你泡杯紅糖水。”

    我被強行灌下一杯甜到發膩的液體,完了還是哼哼唧唧,安然看不過,上樓拿了幾粒止痛片。

    “不要!我對西藥過敏,一吃就頭腦發暈。”

    “暈了正好,可以好好休息。”

    “拜托!”

    兀自掙紮間,門鈴響起,安然總算放過我,去開門。

    是琴知淵。他倒有一點好處,每次都是按門鈴,不像一般的房東,來找你竟然直接進來,生怕你不知道他有鑰匙似的。

    有人進來,我也稍微端正一下我四仰八叉的坐姿。

    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女孩子,蜜色的皮膚,穿一件雪紡吊帶上衣,配著髒兮兮破爛爛的一條牛仔褲。

    她跟在琴知淵身後,緊緊地,如寵物在人多的地方緊緊跟著自己的主人。

    “抱歉打擾兩位。”琴知淵客氣起來的時候有股淵然之氣,果然是腹有詩書氣自華,一個的精力放在什麽地方,他的衣飾、發型,甚至毛孔都會告訴你答案。

    然而他接下來的事情卻令我稍稍有些吃驚,他把那名女孩子從身後拉出來,對我們說:“她叫晨約,是我的學生,和家裏鬧了矛盾,想找個地方借宿——”

    他的話還沒說完,那名叫晨約的女孩子便冷冷地打斷他:“誰說我要借宿?哪個酒店我不能去住?我只想和你睡在一起,難道你就這樣討厭我?”

    呃?這年頭的女孩真是越來越能幹,像“我只想和你睡在一起”的話都可以當家常一樣說出口。而且她衣著不俗,那件雪紡上衣俨然是國際名牌,面容自有一股矜貴氣質,家境一定不錯。

    看她的冷豔神情,以及望向琴知淵的複雜目光……哎呀呀,我該把明心從樓下拽下來才是,這可是一場好戲啊。

    琴知淵柔聲道:“你乖乖住在這裏,我明天來接你上課。”

    “真的來接我?”這話顯然動了晨約的心,她將信將疑。

    “是。”

    “真的?”

    “真的。”

    “你要一直把我送到教室。”她要求。

    “我會把你送到校門口。”

    “爲什麽?!你也要進校門的!”

    他微微歎了口氣,按住她的雙肩,說:“晨約,聽話。”

    他的目光柔和,有奇異的安撫作用,晨約漸漸冷靜下來,乖乖地點了點頭。

    他便回過頭來面對我們,“那麽今晚……”

    “明心。”我指指樓上,露出詭異的笑容,“我想她最樂意同晨約住。”

    于是琴知淵把晨約送上樓去,上面有陣亂響,不知道是什麽發出的聲音,然後琴知淵關上房門,下樓來。

    面對我們詢問的目光,他面露苦笑,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水。

    “算了,不問也罷。但我們無故幫他收留人,總不能白忙乎。這樣吧,這個月的房租,給我們減點吧。”這應該不算敲詐吧?

    “好吧,每人減兩百。”

    “兩百!”

    我叫起來,待要說你打發要飯的之類,但聽一旁的安然卻淡淡地插口:“她喜歡你。”

    琴知淵有些尴尬,“但對我來說,她只是我的學生。”

    “倘若你不喜歡她,就不要對她這樣溫柔。你的溫柔,就是對她的引誘。”安然一字字說。

    我很奇怪安然爲什麽把這引誘的罪名扣在琴知淵身上,雖然了解不多,但很明顯,即使對著街邊要飯的,他也會是那副溫柔的模樣。

    琴知淵也愕然了,“我對學生,都是這樣。”

    “也許你們對女人都是這樣吧?”安然冷冷地問,仿佛坐在她面前的琴知淵罪不可赦。

    我只好出來打圓場:“這有什麽?溫柔又不是什麽過錯……”

    安然聞言,掉過頭來針對我,語氣激烈之極:“他對所有女人都溫柔呢?在你面前都對別的女人溫柔呢?你說,你會怎麽樣……”

    我怔怔地看著她,她的神情意外地激昂,淚水從她的眼角滑下來,她失控地捂住臉,“對不起。”

    她沖到洗手間去。

    我看著她的背影,忽然想起那個共飲的夜晚,心頭一陣淒傷。

    她一定想起了那個人。

    女人是否注定要爲男人傷心?

    琴知淵比我更怔忡,他問:“我說錯什麽了嗎?”

    看著他如玉的臉龐,我微笑著安慰他:“沒什麽。但是你得記住一點,像你這樣的帥哥,對著一個女孩子溫柔地笑,沒有哪個女孩子可以抵擋得住的。”

    “我並沒有特別溫柔……”

    還不夠溫柔嗎?我忍住想踢他一腳。算了,兒女情長關我什麽事,我只關心我的房租,“減五百,怎麽樣?”

    “呃?”他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引誘他:“房租減五百,也許我可以幫你解決掉這個绯色包袱。”

    “當真?”

    他擡頭望向我,眸子裏一片深黑,隱隱有光亮閃耀。唉,難怪明心同他關系那麽好,他們幾乎是同一類人。但我顯然是另外一國的,我繼續說:“若能再減一千,我就幫你徹底解決。”

    他再一次驚中有喜,“當真?”

    我嘿嘿奸笑。

    這年頭,當冰人不容易,想拆散兩個人,卻是再簡單不過。我不是看到左居城摟著別的女人的腰就斷了三年的感情嗎?現在的愛情,實在是很脆弱的。

    然而事實證明,就如同當初我在明心滿是星光的雙眸前神魂迷失地招供所謂的愛情經曆一樣,我又在琴知淵滿是希望的目光下踏錯了我人生的既定步伐。

    人家不是說了嗎?甯拆七座廟,不毀一樁婚。我偏偏財迷心竅,幹下了這滔天的罪孽。所以我該遭受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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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22 01:15:38
第2章(1)

    開運動會時的大學真是一個吃人的地方,人山人海,一片汪洋,幾乎連個站腳的地方都沒有。

    十月的天氣仍是吃人的老虎,我的皮膚被曬得一陣陣發麻。

    而且琴知淵的影響力顯然極深,九成以上的女性同胞對我報以冰雪般的目光。

    真得好好想想,爲了那一千塊的房租,是否值得我如此賣命?

    但每個月都可以省一千塊啊,一年就是一萬二,十年就是十二萬……話又說回來,我會在那兒住上十年嗎?

    人爲財死鳥爲食亡,利字當頭,我也豁出去了。

    琴知淵正拎著兩瓶水,穿過人群送過來。我灌下一大口,問:“她什麽時候來啊?我都快曬成人幹了。”

    “就快了。”

    正在說話間,他忽然說:“快挽著我的手。”

    我來不及反問爲什麽你不拉著我的手,一個身影已閃入眼簾,我連忙抱住他的胳膊,臉上擺出最優雅的笑。

    晨約穿了一條粉色的裙子,一層層的雪紡把她堆積得像公主,她冷傲而高貴的神情,卻也實在像一位公主。

    她看見知淵,面露笑容。然而目光落在了我倆交纏的手臂上,笑意便變作冰霜。

    忽然之間,我有些後悔。看到愛人的背叛是多麽痛苦的滋味,我又不是沒嘗過,今天卻來扮演這種角色。

    神思恍惚間,但聽琴知淵柔和的聲音在介紹我:“……這是我的女朋友,單西容。”

    “女朋友?不是女房客嗎?”她看著我的眼睛裏像是含著刀子。

    “嗯,嗯,那所房子,她在幫我打理。”

    琴知淵有些局促,看來這種事情他並不太會幹。難怪人家說在學校的人是最單純的,我只有發揮我沖鋒商界的力氣,笑嗔他:“我說了不來了,你硬要拉我來。這麽多人,又這麽熱。我們快回你房間去吧。”

    “哦哦,好的好的。”他挽著我便走,走出十多步才發覺應該回頭向晨約打個招呼,我一拉他,鑽入人群裏去。

    晨約的目光如刀,釘在我的背上,如影隨形。

    “我想她會雇殺手來殺我。”

    坐在他寬闊明亮的房間,我握著冰涼的水杯歎息。

    琴知淵微皺著眉頭,“這樣有用嗎?”

    “如果沒用,你就自求多福吧。”

    “喂,幫人幫到底。”

    “別那麽自戀。也許這一招就管用了呢?再說,本姑娘還有一百零八招拆人姻緣的招數,慢慢教給你。”

    他聽得一愣一愣的,“你是什麽人?”

    “曾經失戀過的女人。”我給他一個大大的白眼。

    他忽然笑了,那一笑如春花初綻,叫人看得神清氣爽,“你像是失戀的人嗎?”

    “難道失戀了就要在臉上寫上這兩個字嗎?”我沒好氣。要哭要痛自然要躲起來,我們不是嬰兒,得不到一架玩具車也可以在大街上哭起來。

    “那倒不是。”他好脾氣地說,“只是,你和我認識的很多女人不一樣。”

    “你認識很多女人?”明心還說他沒有戀愛經曆?

    發現了我的異樣眼光,他連忙解釋:“只是認識而已。女同學,女同事,如此而已。”

    我促狹地問:“沒有女朋友?”

    他淺淺地笑了笑,搖搖頭,似有羞赧。無端地,看得人心頭一陣溫柔。我問:“你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像晨約那樣的女孩子,家世與相貌一流,而且那麽癡心地愛他,他竟然不喜歡。

    “不知道。”他答得簡單。

    在他的書房裏,我看到了幸福山莊裏消失的書。並不是有意尋找的,只是想參觀一下房屋構造。但那間房門一打開,映入眼簾的卻是一間小小的圖書館。

    因爲位置不如原來的書房大,書櫥便改成圖書館裏的書架式,足有三四列,堆滿了書。

    “你一個人看這麽多書,真奢侈。”

    “我父親是個愛書的人,這些都是他的珍藏。幸福山莊租了出去,我怕書會遺失,就搬了過來。”

    “怎麽?對我們不放心?”

    他微笑,狡猾地答:“並不是每個房客都像你們一樣令人放心。”

    在他房間呆了幾刻鍾,琴知淵送我出門。

    哪知走到半路,忽聽背後一個冷冷的聲音說:“這次怎麽不手挽著手?”

    竟然是晨約。

    “又不是連體嬰兒,爲什麽要時刻挽在一起?”我答。臉上有作爲一個女人應有的敵意。看來我很有做演員的天分。

    晨約的目光越過我,直停在琴知淵的臉上,她問:“你真的這麽討厭我?還要找這個女人來演戲?”

    “晨約,我只當你是我的學生。”琴知淵說,“而西容,是我的女朋友。”

    即使是假的,有個這樣的帥哥這麽維護自己,總是件很過瘾的事。

    然而我還沒陶醉完,臉上就著了一記。一時間我愣在當地,傻乎乎地看著眼睛裏幾乎冒出血絲的晨約。

    報應。

    想當初我不是也想沖上去給那對狗男女一刀嗎?現在換我挨一記耳光。

    莫名其妙地,我撫著火辣辣的臉頰笑了,真是見鬼,我還聽見自己說:“打得好。我的確不是他的女朋友。但是,他爲什麽要找我來騙你?那是因爲他對你沒有感情。你這麽漂亮這麽年輕,不要把時間浪費在一個不愛你的人身上。”

    琴知淵與晨約的表情都有些怪異地看著我。

    大約人們都覺得,一個人挨了打之後都不應該這麽一本正經地說話吧?

    我歎了口氣,撫著臉離去。

    這場麻煩都是自找的。

    快走出校門的時候,琴知淵追上來,“你要去哪裏?我送你。”

    “我只想一個人靜一靜。”我苦笑著對他說。

    “我只當你的司機。”

    他取來車子,送我到一家咖啡廳。

    咖啡廳裏冷氣開得十足,我的指尖冰涼。

    偏偏衰人遇衰事,一衰連一衰,我竟錯眼看到左居城。

    他一個人,想必是出來喝下午茶的。

    老天不開眼,他偏往這邊來。

    “嗨,西容。”

    我回他一個皮笑肉不笑。

    “這麽久不見,你還好嗎?”

    “還好。”我淡淡地說。

    “我一直想對你說聲對不起……”

    “不用。你只是去尋找自己的幸福。”我爲什麽要這樣說?我爲什麽不能揚手給他一個耳光?我實在羨慕晨約的勇氣。

    他歎了口氣,“你總是這樣。從來不給我留一條退路。”

    “退路?”我冷笑,“給你腳踏兩條船的機會?”

    他媽的,我幹嗎坐在這裏和一個討厭的人聊天?浪費我的時間。我拎起包起身,他按住我,“西容,我們會走到這一步,難道都怪我嗎?你做事從來不給人留後路,甚至對自己也是!三年來,一直是我遷就你,我也很累,我也需要人遷就的。”

    狗屁,全是狗屁。我恨不得提起鞋跟一腳踩扁他,卻嫌髒了我的鞋。我用力掙脫他,真想端起咖啡潑他一臉,可我沒有這樣的勇氣,我已經過了任意妄爲的年紀。做不成情人可以不做朋友,但,也不用做仇人。

    “你到底想幹什麽?!”

    “我只是想和你坦白地談一次!”

    “哼,我想我們之間並沒有什麽好談的吧?”我轉身便走,他竟然來拉住我,這樣的男人,真是當初我喜歡的那個人嗎?“左居城!我同你已經沒有什麽話好說,你這個樣子,給你女朋友看到了,她會不開心吧?”

    “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談一次。”他固執得出奇,我憤恨無比,正不可開交,忽然一只白色襯衫的袖子伸過來,將我拉到他身後。

    “你是誰?”左居城問。

    “我男朋友!”我搶著說。這個琴知淵,出現得真是及時,簡直是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愛死他了。

    左居城看著他足有十秒鍾,頹然地低下了頭,“好。那就不用說了。”

    在車上,我問琴知淵:“你從哪跑來的?簡直是我的救世主。”

    他一笑,“我一直在外面。”

    我一愣,旋即呵呵笑出來,說:“早知道該請你進去喝杯咖啡的。讓你一個人在外面等真是不好意思。但你看到一場好戲也算劃得來了。改天再請你喝咖啡哦。呵呵……”我傻笑,語無倫次,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他在後視鏡裏看著我,柔聲說:“如果不想說話,就不要說。”

    他一說完這句話,我的眼淚就掉下來了。

    不是因爲晨約,不是因爲左居城,只是因爲他聲音裏的體恤溫柔,真叫人受不了。

    難過的時候,溫柔的關懷卻是傷感的引子。我的心本來就軟成了一攤泥,現在更成了一汪水。

    車子兜了一個圈,他說:“我請你吃晚飯吧。”

    “我可是很能吃的。”

    “我就當養了頭寵物豬吧。”

    “去死!”

    我把紙巾盒砸向他。

    點菜的時候,我報:“紅燒蹄膀、鹵鳳爪、白玉鴨掌、青花鵝趾……”

    琴知淵詫異,“怎麽都是爪子?”

    “我臉上才挨了一爪子呢,我得好好補回來。”

    我化悲憤爲食欲,這頓飯吃得好飽,回去起碼得做五十個仰臥起坐。

    完了之後又去唱歌,節目安排得很豐富。

    琴知淵的嗓聲是很好,像他的人一樣溫潤如玉。我抓過麥克風亂吼一通。琴知淵看著我大搖其頭。侍者送來飲料,我又要了幾罐啤酒。

    “喝酒對身體不好。”老夫子勸我。

    “有什麽不好?”我開了一罐就喝。其實並沒有什麽特別難過的理由。最難過的時候我都扛過去了。只是今天,挨了晨約一巴掌,又遇上左居城的胡纏,偏偏地,老天爺送來琴知淵這麽個冤大頭,不放肆一下簡直對不起自己。

    他不是我這個行當裏的人,也不認識我那些酒肉朋友,跟他在一起,什麽形象都可以不管,再惡劣的傳言他除了傳達給安然和明心,影響不到我別的圈子。

    而安然和明心,對我的本性多少也有了解了。

    因此我瘋得十分安逸。

    回去的時候已有些微醉,他扶我上車,送到家門口。

    我晃晃悠悠地開了門,他在車上喚我:“西容。”

    “呃?”

    他低了一回頭,說:“謝謝你。”

    我豪情發作,晃晃悠悠地走過去,拍拍他的肩,“兄弟,不用客氣。”

    他扶住我,送進門,叮囑:“喝杯熱牛奶,睡個好覺。”

    雖然忘了喝牛奶,但晚上睡得不知有多好,手機振了三次鬧鈴都沒反應,還是安然把我拉了起來。

    忙忙地梳洗,妝也來不及化,便匆匆出門,打了卡,跑到洗手間化妝。

    又是一連五天的沖鋒陷陣。

    有時真羨慕明心,可以一天到晚愛做什麽就做什麽。安然不知忙得怎麽樣?這麽想著的時候,中午去她們樓下的餐廳吃飯。

    有時她來我處,有時我去她處,我們都習慣了。

    我走到她的樓下,正要上去,卻看見她匆匆地走到對街,已有一輛車等著。

    咦,我來得不巧,齊大律師有事要忙。

    但她只是站在車窗處說話,只看得見背影,看不清神情。我正要走回頭路,她卻轉身走回來。

    看到她那決然的姿勢與表情,我心裏打了個突。

    果然,車門打開,一個男人追了出來。

    那男人穿黑色西服,頭發一絲不亂,膚色較暗,相貌堂堂,神情很是威嚴,但眉梢眼角,卻有一絲說不出的風流俊俏。

    我歎了口氣。這種男人,天生就是女人的王者。

    這人,就是那人了。

    我停步在街邊,看著拉扯著的兩個人,不知是進是退。終于把心一橫,走上前去,笑吟吟地叫:“安然!一起吃飯啊!”

    那人很快地縮回拉著安然的手,神情又恢複到原有的冷漠威嚴,微微地朝我點了點頭,又低低地對安然說了句話,才轉身去了。

    安然臉色蒼白,直至到了餐廳,喝了一杯果汁,才有力氣開口:“西容,多謝。”

    我微笑一下。

    昨天也有人這樣救過我呢。我才知原來要出現在一對爭執的男女面前,需要多大的勇氣。

    萬一並不需要你出現呢?萬一你反而壞了好事呢?

    原來做好事也不容易,而我竟沒有對琴知淵說聲謝謝。

    “他勸我放棄那件案子,他說我不是他的對手。”安然的指節握得發白,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但我不會放棄。我是他帶出來的,我了解他的作風,我有五成勝算。我可以贏的,是不是?西容?”

    她的目光晶亮,停在我身上,充滿了祈求。

    我點點頭,給她打氣:“當然,你一定可以。我相信你。”

    她笑了,握著我的手,再一次說:“謝謝你。”

    我的心裏一陣溫柔,友情的柔波沁人心脾。我也握著她的手,向她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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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2)

    琴知淵成了幸福山莊的常客。呃,當然,實際上人家是幸福山莊的主人。

    這家夥什麽都好,就是不願洗碗。

    因爲廚藝,明心對他崇拜得五體投地,安然又抱著“人家已經燒飯了爲什麽還要洗碗”的態度,就剩我一人肩負起誘導他洗碗的重責。

    以下是經常出現的對白——

    一、“……難道洗衣服就不傷手嗎?”

    “我的衣服都送去幹洗。”

    “……”

    二、“洗菜切菜也傷手啊!”

    “所以我都是買淨菜。”

    “……”

    三、“那天的魚你不是切了嗎?”

    “那是安然切的。”

    哦,是,那天他是叫來了安然抓魚。

    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我說:“你可以戴手套拿粉筆,就可以戴手套洗碗啊。”

    “你這麽費盡心機,非要讓我洗碗嗎?”

    我嚴肅地點頭,“當然。作爲一個好男人,應該要洗碗。”

    “那好女人呢?”

    “好女人要教會自己的男人洗碗。”

    他聽了,慢慢放下手上的報紙,細細地端詳我。

    我以爲他在消化我的提議,正暗自竊喜,哪知他老人家慢條斯理地問:“那麽,我是你的男人嗎?”

    呃?

    我的頭上冒出數個問號。

    “哈哈哈……”本來在一旁看電視的明心毫不給面子地爆笑出來,接著露出一副詭異表情,那雙黑亮如寶石的眼睛裏閃著星光,“淵哥哥,是不是西容姐姐做了你的女人,你就洗碗?”

    “這個……”他上上下下打量我一遍,若有所思地皺起了眉,“我得考慮考慮……”

    “呔!”我一聲大喝,一個抱枕壓倒明心,另一個抱枕飛過去砸向琴知淵。

    明心叫:“你把晨約弄得轉學了,難道不負責善後事務嗎?你想讓我們淵哥哥打一輩子光棍啊?”

    “好你個沒良心的東西!我出賣色相才換來減租一半,你坐享其成還在這裏說風涼話。”

    “減租歸減租,跟感情是兩回事嘛!”

    “喂,你們不要吵了好不好?電視的聲音都聽不到了。”

    “你怎麽可以漠不關心呢?安然——”

    “多謝各位對我的關心,其實現在已經很好……”

    “閉嘴!”

    “吵死了!”

    “我問你呢……”

    ……

    也許你看不明白到底是誰說誰,事實上到後面的時候我們也不知道自己堅持的論點是什麽。往往到後來我在大談琴知淵的光棍危機,而明心則說著用那一個晚上的時間從晨約嘴裏套出來的愛情;安然早已看不下去電視,她多半上樓去給家裏打電話;而琴知淵,有時竟然可以拿張報紙蓋著臉,睡著了。

    惡!

    我和明心一起把他丟出門外去。

    想想他琴知淵也挺慘,除了要給我們燒飯外,還常常被逮著請我們唱歌。天氣漸漸地涼了,我們不願出去吃夜宵,就打個電話給冤大頭琴知淵——

    “嘿,親愛的淵哥哥,我想吃南門攤口的蝦仁拌面。”

    “給我來對雞翅就可以了。”

    “我要伊人西餐廳的水果沙拉,還有,看看廳邊上那家書店有沒有新到的雜志……”

    誰叫他有車呢?難道讓我們三個美女冒著深秋的寒風出去嗎?

    有時夜深,我們會貢獻一床被子出來,讓他在客廳睡沙發。

    嘿嘿,其實我們還是蠻善良的。

    不過主要原因是琴知淵習慣早起,如果他晚上在我們這兒做客,第二天,我們可以吃到熱氣騰騰的早餐。

    我第一千零一次問他:“淵大,你到底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呢?”

    所謂“淵大”,就是“冤大頭”的美稱了。當然,有時候我們也會叫他“淵大人”以示補償。

    但他還是亘古以來的那句:“不知道。”或者加上一句:“怎麽?你想給我找一個?還是想去整形來迎合我?”

    霎時間餐巾盒便向他飛去。

    好在他早已練就一手接暗器的神功,我倒省得擔心弄髒餐巾,造成浪費。

    安然這時便說:“說出你的要求呵,也許我們可以幫你找一找。”

    琴知淵卻只是笑。

    好看的男人就是有優勢,估計看到他那如春花初綻似的笑容,閻王爺也沒了脾氣。

    美好的事物總是叫人欣賞,每次看到他的笑容,我的心裏都似有春風拂過,柔軟得難以形容。

    有時被我看得久了,他會偏過頭去,神情很不自然。偏是那一分微微的羞赧之意,分外動人。

    難怪人家說什麽害羞的女人最美麗,其實害羞的男人也是很有看頭的。

    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會提出某些話題來分散我的注意力。

    “我最近學會一道啤酒魚,味道真是不錯。魚先煎到八分熟,然後放姜絲蒜末蔥段,倒啤酒和醋,加水煮五分鍾,再放入青椒和西紅柿。魚肉鮮嫩,脂肪又少,青椒和西紅柿還有很多維生素,可以美容……”

    這樣的話題,讓我這個天下第一愛吃魚的人垂涎三尺。

    “想不想嘗一嘗?”他笑眯眯地問。

    當然。我大點其頭。

    “那好。吃完了記得洗碗哦。”

    我大力將餐巾盒砸過去。

    結果是——我洗碗。

    的確很沒志氣,但,但,嘿嘿,那魚實在好吃。

    有時候我們也會討論一些無聊的問題,比如:“房子爲什麽叫幸福山莊?土得掉渣。”

    琴知淵答:“因爲我的父母在這裏生活得很幸福。”

    “那他們現在呢?”

    “去世了。”他說得很隨便,那神情像是在告訴我,他們出去散步了。

    “哦。”見他那麽平靜,我再追問一次:“他們,去了多久了?”

    “五年。我父親病逝後,我母親自殺了。”

    啊,我沒想到這麽個無聊話題會引出這樣的悲壯故事。

    “她說她無法想象一個人獨自生活的日子,而我和姐姐也成年了,她可以放心地離去。她的一生都過得很幸福,甚至死的時候也是。”

    我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這張溫和的臉,他怎麽能這樣?母親自殺,難道還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我和姐姐都有各自的工作和生活,永遠無法像我父親那樣照顧我的母親。”看著我扭曲的表情,他微微一笑,輕輕拍了拍我的頭,“西容,真正的愛,並不一定是得到和擁有,而是讓它自由自在地選擇它想要的方式。

    我像一個剛剛啓蒙的小毛孩,迷惑地聆聽著他的教誨。

    “愛她,就要成全她。”他用一種溫潤的語調輕輕地道來,燈光照在他的臉上,他整個人看上去就像一塊晶瑩的美玉,那個刹那,仿佛有無數柔光從他眼裏透出。

    他看著我。

    那種眼神,有神靈的聖潔,我可以確信眼前這個男人有著世上最潔淨的靈魂。

    然而我沒有。我無法與他那樣純潔的眼神對視,我偏過頭,笑著扯開話題:“周六我們要去吃火鍋,你去不去?”

    “秋天就開始吃火鍋?”

    “難道吃火鍋還要看季節嗎?”

    “好像應該在冬天吃。”

    “難道秋天吃了就會出人命嗎?”

    “我只是說冬天吃比較好。”

    “難道秋天不好嗎?”

    “只是說沒有冬天好。”

    “冬天有什麽好?”

    ……

    由任何一個無聊話題開場的聊天終歸要結束到另一個無聊的話題裏去。日子周而複始,那麽漫長,無聊的話題不用傷筋動骨,只須動嘴皮子就可以。

    吃火鍋是安然的主意,她難得請客,我們發誓要撐死方休。

    琴知淵吃不得太辣的,安然體貼地點了個鴛鴦火鍋。紅通通的鍋底確實熱辣動人,但從濃白鍋底中撈起來的幹黃花也美得像朵出水芙蓉。我和明心都吃辣,眼睛卻禁不起那般色相的誘惑,燙了一大盤黃花。琴知淵苦笑,“我大約要吃成一朵幹黃花了。”

    “不,你得吃成一個黃花大閨女。”我笑著夾起一筷塞到他嘴裏。心中並無任何邪念,雖然他長得不錯脾氣挺好唇形更是優美,但我並無一點遐想。倒是明心向安然猛打眼色,神情古怪之極,弄得琴知淵的臉在融融燈光下也似發了紅。

    我照樣夾了一筷給兀自擠眉弄眼的明心,“當心把眼珠子擠到鍋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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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3)

    晚上,我和安然一起洗臉,兩個女人都在揉著塗滿白色乳夜的臉,安然說:“明天有什麽節目?”

    “怎麽?你又打算請客?”

    “如果你沒什麽安排,我們去看電影吧。”

    “嗯……雖然女人跟女人去看電影沒什麽意思,不過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又有人請客,何樂而不爲?”

    “可以叫上我們的房東,總算有個男人了吧?”

    “男人!我可沒把他當男人看,他充其量也就是個兄弟。”

    “兄弟不是男人?很多愛情都是從友情開始的。”

    “咦?你好像在暗示我什麽?”

    “這種事情還需要人暗示嗎?”

    “但我確實當他是兄弟啊!我對他絕對沒有非分之想。”我指天發誓。

    安然卻只是笑,沖幹淨了臉,用極具宣告意味的口吻對我說:“琴知淵是個不錯的男人。”

    我同意:“他是不錯。”

    安然搖了搖頭,看我的眼神充滿了同情。

    但我已彎下腰去洗臉了。

    電影是不鹹不淡的港片,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美女帥哥挺養眼,看完了也就忘了,典型的王晶的片子。

    回來的時候我們照舊是四人一車,琴知淵已經進化我們當中的一員,用明心的話說,我們是“四朵金花”。

    惡,這樣的話聽了真叫人忍不住要吐一下。

    第三天安然請我們吃了一頓大餐。

    第四天安然親手包了頓餃子給我們當夜宵。

    第五天安然請我們吃蟹。持蟹賞菊乃秋日盛事。

    到第六天的時候,她抱著頭,十分痛苦的模樣,“今天要幹什麽呢?”

    “我教你玩傳奇吧。”明心十分體貼地說。即使渾渾如她,也知道安然的反常了。

    我說:“不如來幾圈?”

    閑話不多說,麻將已擺上了桌。

    “這可是我們的國粹啊,賈母都玩這個。”我一邊洗牌一邊亂侃。

    “單西容也玩這個呢,後現代的賈母就是這樣吧?”琴知淵打趣地道。

    “切,難道你是王熙鳳轉世?難怪長得像女人。也罷,只要是輸錢給我的人,一律可愛。”

    這樣你一句我一句,也混得一場熱鬧,打到十一點,琴知淵回去。臨走的時候,他拍拍我的肩,一面用眼角看了看正在收牌的安然。

    我點點頭。

    很奇怪,我清晰地明白他的任何一個動作與表情的暗示。

    收完牌的安然在屋子裏轉悠,一件尚未完工的毛衣躺在沙發上,她坐下來織了不到十針,又放下,找了塊抹布來抹地。

    我歎息:“你就不能歇會嗎?”

    她的動作暫停了一下,深深地歎了口氣,接著又抹了起來。

    我忍不住蹲在她面前,問:“那場官司,你輸掉了?”

    “不,我贏了。”

    “那是該慶賀一下,難怪你這麽熱情地請客。”

    安然皺著眉,表情很奇怪,眉毛是憂慮的,眼睛裏卻有一星星火光閃耀,內心像是有什麽東西掙紮欲出,這樣的安然,我從未見過。

    “他沒有出庭。來的是另一位律師。”

    我聽著,靜候她的下文。

    她咬了咬唇,“他有十五年的從業經驗,從未因個人原因影響過工作。”

    這就是症結所在了,他爲她破例了,這點意外的愛寵令她努力克制的感情噴薄欲出。

    “我不想再回頭。以前的傷害,我已經受夠了。可是,我也不知道怎麽了,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一旦停下來,我竟然想去找他,去看看他,他心裏還有我這個人嗎?如果沒有,他爲什麽要這麽做?如果有,爲什麽又和別的女人在一起……西容,我太亂了,每天一下班,我就不知道要做些什麽才好。我不能去找他,一旦去找他,我會失去理智又回到他身邊的……不,不行,我不要再和別的女人分享一個男人……西容,我該怎麽辦……”

    說到後面,她捂住臉,哽咽的哭聲壓抑不住。

    現在她不是靜若止水唇槍舌劍的律師,她只是個爲了愛情女神無主的小女人,我抱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背。

    愛到失去理智……

    這種感覺爲什麽我從未有過?

    和左居城在一起時,很多事情都是以我爲主,吵也吵過鬧也鬧過,都是他先求和。他遷就我是不錯的,但他最終還是背叛了我。我痛苦了一個多月,爲的只是他的背叛深深傷害了我的自尊。

    真正愛到一見他就會忘記自己原來的心意與想法……這樣的感情,光是用想的,我的頭已經有點暈。

    我從未有過這種感受,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她。

    明心卻端著盤水果出來,一反常態地安靜坐下,烏溜溜的眼睛看著我們。

    等安然停止了哭泣,明心開口說:“安然姐姐,我覺得你應該去找他。”

    對這件事全無主意的兩個女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她。

    “我真希望可以像安然姐姐那樣去愛一個人,忘掉自尊忘掉傷害去愛,這種才是刻骨銘心的愛情,才是真正的愛情。”明心用專家一般的口吻述說,接著把話頭指向我,“而西容姐姐,你的愛情太膚淺了。只因爲見了他和另一個女人親密就分手,如果真愛他,完全可以和那個女人競爭啊。贏了,就可以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即使輸了,也問心無悔,因爲你已經爲這段感情這個人盡了最大的努力,沒有任何遺憾。”

    這個小專家說得頭頭是道,我忍不住說:“競爭?爭一個男人?這世上的男人多如螞蟻,我爲什麽要抓著一個不放?還要毫無尊嚴地和另一個女人爭?天,有拿來浪費在這種事情上的時間,我早就找到另一個男人了。”

    “所以說,你根本不愛他。你們只是習慣了對方罷了,只是擁有男女關系的一對朋友罷了,那根本不是真愛。”明心說得一本正經,眼睛裏有無數美麗光華,如晨星般一閃一閃,“像安然姐姐這樣的才是。理智壓不出的愛,才叫愛。愛他勝過愛自己,才叫愛。真希望我可以這樣去愛一次,真希望我馬上可以得到一個這樣的人讓我去愛,啊,安然姐姐,去找他吧,人的一生就這麽短,遇上一個可以令你不顧一切的人,那是多少人一輩子都做不了的美夢!”

    呼,看到她這樣如夢如幻神經兮兮的樣子,我的心才安定下來,這樣才是明心嘛。

    安然的神情有所動搖,她問:“真的要去嗎?”

    “拜托,你的一生存在的意義只有這一個男人嗎?愛情是年輕時玩的遊戲,現在你韶齡華貌,當然可以玩一玩。等你人老珠黃呢?他愛上了別的女人呢?到時還有誰願意要你?難道你要孤老一生?你不想有個溫馨安甯的家庭?你媽媽不想抱外孫?明心,你那套是寫言情小說的,但我們,還是要在現實裏生活的!”

    “你願意和一個男人結婚,然後心裏想著的卻是另一個男人嗎?”明心毫不示弱,反唇相譏,捍衛她的愛情理念,“也許日子是一樣過,你也一樣活著,可那與行屍走肉又有什麽分別!與帶著遺憾過一輩子,不如轟轟烈烈地愛一次!就算是死了,也心甘情願!”

    我冷笑道:“死也無所謂?你就爲一個男人去死,不顧自己的家人和朋友嗎?你的生活不僅僅只有愛情,還有親情和友情,還有許多值得用一生的時間去做的事情。轟轟烈烈地愛一次,我告訴你,那是小說裏才有的謊話!感情是變化最快的東西,愛過又如何,到時分了手,你還是一切再從頭來過?該上的班還是要上,該過的日子還是要過,爲什麽不讓自己安甯一點,非得給自己找這麽多麻煩?”

    明心的臉都紅了,她的黑眼睛裏蘊著火光,“你是膽小鬼!你不敢去愛!那樣愛過了,縱使最後還是失去,回憶也足夠過一生!總比臨死前帶著遺憾去天國好……”

    “那你爲什麽到今天還沒有這樣的愛情呢?”我反問她。

    “就是因爲像你這樣的人太多了!每個人都不敢去愛,不敢去付出,只想到自己。”這句話她幾乎是喊出來的,說完之後眼淚就流出來了。

    我愕然。

    我在跟她爭什麽呢?她正處于夢幻的年紀,轟轟烈烈的愛情對她來說是生命的必需,而對我來說,只是海市蜃樓,美則美已,卻全屬虛幻。

    我爲什麽要毀去她心中的美好?等她自己戀愛了,就知道愛情長得到底是什麽樣子。

    在想戀愛和戀愛開始之前那一段情懷,如詩如夢,是很美的。

    人們都說,少女情懷總是詩。

    今天我卻把這位如詩少女弄哭了,我連忙送上果盤,賠不是。

    哎,明明是安然的事情,爲什麽我們兩個吵得這麽厲害?

    當事人安然目光呆滯,魂遊天外。

    明心還在哭個不停。

    我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心裏只有一個念頭——

    我得去查查水瓶座今天的運勢。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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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22 01:16:43
第3章(1)

    風漸漸地冷了,我們都翻出了大衣。

    樹木的葉子都掉光了,草坪一片枯黃,天空的顔色總是灰的,不下雨,不天晴,只是陰著,還刮著陣陣冷風。

    從秋天到冬天,好像是一夜之間的事。

    一覺醒來就這麽冷了。

    晚上更加懶得出門,夜宵天天都是琴知淵送來。

    明心很有良心地說:“淵哥哥,樓下那間房反正空著,你不如搬來住吧?”

    我在一旁大點其頭,說不定每天早起可以喝到濃香的小米粥,說不定因爲他自己也要住進來,所以房租還可以再便宜一點……無數好事在我腦海浮現,他卻很不給面子地搖頭。

    “爲什麽?”明心問。

    “這還用說?搬到這裏,他泡妞就不方便了。”我邊喝牛奶邊插嘴。

    “真的嗎?淵哥哥,最近有泡到MM嗎?”

    琴知淵笑笑,“還沒有。”

    明心跳起來問:“我們的西容姐姐怎麽樣?”

    咳、咳咳……我差點被一口奶嗆死。

    這丫頭猶不知死活地說下說:“……她還不知道什麽是真正的愛情,淵哥哥,你得教會她……哎喲……”她頭上挨了一記。

    “你懂真愛?談一場來給我瞧瞧。”我逮著她的軟肋。

    她不服氣,“哼哼哼……”

    琴知淵問:“安然呢?”

    “加班。”

    “又加班?”

    “是啊。”我和明心苦笑著對望了一眼。

    安然仍然在是否去見他的問題中掙紮,大約是怕了我和明心再燃起一場戰火,幹脆待在事務所。

    不知她最近攬了多少差事,連中午吃飯時候都找不到她,晚上也要到很晚才回來。

    中午吃飯沒人陪,有些許的寂寞。和同事之間,永遠是利字當頭,很難有聊私事私話的機會。

    悶。

    我食不知味地解決掉一盤菠蘿雞飯,忽然很想念琴知淵燒的啤酒魚。

    能吃到那樣一味魚,洗十次碗也是值得的。

    越想越饞,忍不住發短信給他。

    “淵大,今晚有沒有空?”

    “有何差譴?”

    “嘿嘿嘿,我們都很想念你。”先來點甜言蜜語。

    他不吃這套,“想要什麽?”

    大家都這麽熟了,我也不必繞太多彎子,“晚上來吃飯吧?我會買好魚。”

    這條短信發過去,他卻沒有回,一會兒,打來電話。

    “想吃魚?”他問。溫和的聲音聽來特別悅耳,尤其他提到了親愛的“魚”字。

    “嘿嘿嘿……”我來一陣奸笑帶傻笑。

    “什麽魚?”

    “啤酒魚!”

    “好。”他的聲音裏有笑意,那張溫潤如玉的笑臉仿佛就在面前,“魚我來買,你就等著洗碗吧。”

    呵,願望被達成的幸福感啊,令我的心情大好。

    下班走出大樓時,意外地看見琴知淵的車子。走過去踢了一腳:“你怎麽在這裏?”

    “接你下班。”

    “這麽好?”

    “一會兒去超市買菜。”

    “是,我聽淵大吩咐。”

    他看著我,“除了吃,我還能吩咐你什麽?”

    “洗碗啊!”

    “哦,原來你還是有點用處的……哎喲……”他摸著被我敲痛的肩膀,教訓我,“女孩子不可以太粗魯,否則很容易嫁不出去……哎喲……”

    好容易出超市拎了一大包東西出來,便直接回家,殺向廚房。

    按照琴知淵的老習慣,除了魚,其他都是淨菜。

    我的任務是在魚身上打斜刀。

    那名潔癖患者在一尺之外的距離指點我,“那只手按緊,不然會滑……刀口一定要斜一點,味道才容易進去……不是那樣,斜刀好不好?刀斜著放……斜著放……”我操作一番,他一拍額頭,“天,你唯一的用處也就是洗碗。安然回來沒有?”

    “沒有,她最早也要到十二點。”

    “明心呢?今天怎麽沒出來幫忙?”

    “動動腦子好不好?你以爲明心在還用我上場嗎?”

    他頓了一會兒,最後歎了口氣,“你走開。”

    “呃?”

    “算我倒黴。”他接過我手裏的刀。

    我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今天是什麽日子?太陽是從哪邊升起來的?”

    他不做聲,低頭幹活。看來十分認命。

    我簡直樂開了花,這個場景應該用攝像機拍下來千古流傳才好。

    那魚十分好吃。心情好的時候,胃口也會好很多。我一個人幾乎吃完了一條魚,可憐的琴知淵只撈到幾根青椒絲吃。

    我肚子飽飽地坐到沙發上去,一邊開電視。

    “喂,洗碗。”

    “等一下嘛,等我消化消化再說。”我滿足地伸了個懶腰,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整個人窩進去柔軟的沙發裏。

    那邊沒有了反應。我早已對“吃飽了就賴到一邊如何如何不好”之類的句子有了免疫力,但這次他什麽都不說,我反倒有些奇怪。

    他坐在桌邊,看著我,臉上帶著一種奇特的笑意。

    我從未見過他這樣的神情

    他的笑如同清澈的溪水,透明的藍天,純純淨淨,坦坦蕩蕩。可現在,他的笑裏多了些平常不曾見過的東西。那仿佛是偶爾飄上溪流的落葉,或是微風送來的白雲,說不清是什麽感覺,只是,莫名地,在這種笑容下,我有些不自在。

    “呃咳……洗碗就洗碗。”我竟然從沙發上爬了起來,乖乖地去洗碗。

    那一個晚上我都在翻來覆去地分析是什麽原因讓我乖乖地爬起來,那種感覺太奇怪了,怎麽說呢?根本就是不由自主。對,就是這種感覺。不像是我自己要站起來,而是什麽東西控制我站起來。

    心受著什麽東西的控制和牽引……

    惡!這樣的問題太莫名其妙了,那只是我吃人的嘴軟而已,而且他破天荒地切了魚,我當然也要投桃報李一番了。

    很快又是周五,已經很久沒有和安然一起吃飯了,我特意打了電話,告訴她今天我們開個飯局。她卻已經身在外地取證,要到周二才能回來。

    挂上電話猶不住唏噓。

    愛情,投入得太深了,害怕傷害。不夠投入呢,又享受不到真正的滋味。真是難辦。

    還是明心好,她的愛還未開封,仍在精美的禮品盒裏躺著,那裏面有無數的可能和美麗。

    誰知回家便看到她的留言,她開筆會去了。

    就剩我一個人,真悶,長長的兩天休息,難道就用睡覺打發?我翻著電話簿,順手撥出琴知淵的號碼,問他有沒有什麽節目。

    響了半天,機械的女聲說:“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唉,真的只剩我一個人了。

    我泡了一杯面當晚餐。

    習慣了三四個人在一起的熱鬧日子,突然之間,無邊的寂寞一下子洶湧而來。我有重重的失落感。

    更不幸的是,我的大姨媽來了。

    醫生說,痛則不通,通則不痛。我每次都痛得要命,吃了半年的中藥還沒有一絲見效,最後,醫生只好說:“生育過後就不會痛了。”

    切,難道我要爲痛經而生個孩子出來?

    但痛起來的時候我又忍不住會想,也許可以生個孩子了。

    我忍著痛,爬起來翻出機器貓的碟看,轉移轉移注意力。那是明心的珍藏。

    看了兩集,手機響起來,是琴知淵。

    “西容,什麽事?”

    “沒什麽。”

    “怎麽了?有氣無力?”

    “沒事啦,比較無聊而已。”

    “是不是不舒服?”他的聲音聽來頗爲關切,這令我寂寞的心情稍稍好轉。

    有人關心,總是幸福的事。

    但我總不好說我在痛經吧?

    “真的沒事。”

    “剛才我出去買東西忘了帶電話,不是有意不接,別生氣。”

    “生氣?我是那麽小氣的人嗎?”

    “你真的沒事嗎?晚飯吃了嗎?”

    “吃了。”

    唉,我實在沒有力氣保持良好的聲音跟他聊天了,趕快挂斷:“好了,我要看電視呢,明天聯系。”

    這個時候如果安然在有多好,她會煮紅糖水給我喝,還會逼我吃藥。

    真想她,打她電話。

    她尚在外地,不過此時正在酒店,我跟她訴苦,她安撫我,告訴我紅糖和止痛片放在哪個位置。

    正說著,門鈴忽然響了。

    不管它,這時候還有誰來?八成是按錯門鈴,再說我老人家貴體欠安,懶得跑去開門。

    門鈴響了足有一分鍾,我忍著這呱噪和安然聊天,忽然瞥見,門開了。

    來的是琴知淵。

    他身上只穿了件毛衣,而此時的夜晚已是嚴寒。

    “這個時候竟然有客來。”我告訴安然。

    “誰?”

    “淵大。”

    “正好,你不願動,就讓他拿藥給你。”

    “開玩笑,這種藥怎麽能讓他拿?”

    反正他也不是外人,我也不必講究什麽待客之道,並不打算放下電話。

    他走裏屋裏,目光停在那杯還沒動的泡面上,走過來,把手放在我的額頭。

    “喂,我沒發燒。”我對他說。

    安然卻在那邊問:“你發燒了?”

    同時跟兩個人聊真是個問題,我和安然道了晚安,挂上電話。

    他指著那杯泡面問我:“那就是你的晚飯?”

    “呃?”

    他看著我,眼神深邃。

    “想吃什麽?我幫你買回來。”

    “不用了。”

    “啤酒魚呢?”

    我搖搖頭。現在什麽都引不起我的食欲。

    他皺起了眉,仿佛認爲事態已經到了非常嚴重的地步,手再一次撫上我的額頭。

    “哎呀,我真沒事。過兩天就好了。”

    他的眼睛一亮。

    轉身去了廚房。

    咦,他要幹嗎?

    不一會兒,我聞到濃濃的姜味。

    他煮了一碗生姜紅糖水給我。

    我的臉騰地紅了,他怎麽會知道?

    “喝吧。趁熱喝。”

    “呃……我不喜歡甜食。”

    “這是藥,不是食品。”

    “……沒什麽效果的……”

    “我姐姐每次都是喝這個。”

    啊,原來如此。

    但,這種甜膩的東西,還加上沖鼻的姜味,我的臉忍不住皺起來。

    “你把它喝了,以後就可以不洗碗。”

    “真的嗎?”我將信將疑。

    “我騙過你嗎?”他的語氣似有絲無奈。

    這倒是真的。

    我捏住鼻子,咕咚咕咚灌下去。

    他適時地遞上一杯清水。

    可惜作用真的不是很大,我依然疼得厲害,他在屋裏走來走去,忽然說一聲:“我出去一下。”

    片刻後他回來,拿著一盒止痛片。

    幾片藥下去,我的頭開始發暈。

    他以爲是什麽痛暈的征兆,急急地抱著我,一面騰出手來打120。

    “沒事。”我迷迷糊糊地拉住他,“我對西藥過敏,吃了就頭暈腦漲。”

    西藥的殺傷力果然要強些,只是腦袋暈乎得厲害,睡睡醒醒,折騰了一晚。

    我在床上醒來,肚子已經不怎麽痛。

    琴知淵端著一碗稀飯進來。

    他神情有些疲憊,溫潤如玉石的眼睛下面一圈黑暈,見我醒了,舒心地笑了。

    那個時候,不是不感動的。

    他的笑好似春風,我的心便是楊柳,不住隨風輕拂。

    “好些了嗎?”

    “嗯,謝謝你。”

    “咦?你什麽時候去進修了禮儀課?”

    他在床邊坐下,看那架式,像是要喂我。

    “不用,我自己來。”我連忙伸手去接碗。

    他不說話,舀起一勺送到我嘴邊。

    沈默地從容堅持,我就那樣僵著兩只伸出去的手,張嘴吃了。

    喂完了,他遞給我紙巾,拿著空碗出去了。

    看著他的背影,有那麽一刻,我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夢境。

    他是我的哥們,爲什麽對我卻比情人還要好?

    以前我肚子痛,左居城也只是送藥而已。

    午飯是油淋青菜、肉沫茄子和排骨湯。

    我坐在客廳看電視,聞得廚房不是飄出來的香味,心裏面一陣陣的溫暖。

    “你昨天沒睡好吧?中午休息一下。”

    “沒關系。倒是你,要多休息。”

    “我睡了十幾個小時了。”

    “你是病人。”

    “才不是呢。是女人都會這樣。”

    “所以女人要懂得好好照顧自己。”他的眼睛看著我的眼睛,眸子裏有許多深深的東西隱約呈現,似雲霧中的山巒,堅定,深邃,悠遠。

    他足足陪了我兩天。他做許多好吃的,我只負責吃,兩個人都像當那堆髒碗不存在似的看電視,聊許多毫無意義的天,他講學校裏的事,我講我的客戶……直到我完全好了,催他回去換衣服。

    “我說,你有幾天沒洗澡了?”

    “喂,我可都是爲了照顧病人哦。”

    “那又怎麽樣?我現在已經不是病人了,你可以滾回你的狗窩了。”

    “對一個雪中送炭的朋友,你能不能客氣一點?”

    “我記得你只不過送了一碗紅糖水而已。”

    他咬牙切齒:“你這個沒良心的女人。”

    “嘿嘿嘿嘿,過獎過獎。”

    關上門,猶自忍不住笑,心情萬般地好。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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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22 01:17:05
第3章(2)

    明心回來了,送給我和安然一人一把黃楊木梳,說是那邊的特産。

    星期二的時候,安然也回來了,她瘦了很多,不過精神還好。

    第二天晚上我們就出去大吃了一頓。吃,向來是我們慶祝的首要儀式。

    那天琴知淵有事沒來,就我們三個女人,談天談地談男人談體重,到很晚才回家。

    沒想到有人在樓下等我們,竟然是左居城和那個女人。

    我們都有了三分醉意,身上全是酒氣,三個單身女子扶醉而歸,在誰看來都是落魄。那個女人的眼裏有幸災樂禍的奚落。

    “我們是來送請柬的。”那個女人笑著說,遞上一封大紅的請柬,“下個星期六,希望你能來。”

    “好。一定來。恭喜恭喜。”

    再有不滿,再有忿怨,也不能在她面前表露出來,我笑得比她還燦爛,接過請柬。

    明心在旁邊說:“大冬天,穿婚紗當心感冒。”

    她笑,“不要緊。我們的心是熱的。”

    她也不怕牙酸。

    自始至終,左居城不發一言。

    看著那兩個人走遠,明心恨恨地說:“她分明是故意的!故意來送這樣一封請柬!”

    “那不是更好嗎?她爲什麽要來這樣做?因爲在她心中,西容仍然是她的敵人。也就說明,她對自己的男人,並沒有多大把握。他們倆的感情,好不到哪裏去。”安然淡淡地說。到底是律師,說話一針見血。

    本來已經分了手,我早已做了斷。她今天這樣不識趣,我也不想給她好看。

    “哼!我要去買一件禮服,穿去羞死她!”

    明心和安然紛紛支持,調頭就去逛街,花了我一個月的薪水,買了一件寶姿的晚禮服。

    心痛歸心痛,穿上那衣服被明心和安然盛贊得如仙女下凡,但願這兩個女人不是喝多了眼昏花。

    禮服有了,還需要有另外一樣衣服。

    這件衣服是穿在面子上的。

    嘿嘿,那便是琴知淵。

    到底是好哥們,一聽我說,便義不容辭。

    到了那天,他穿一套深色西服來接我。

    我沒看過他穿得這樣正式的樣子,身形挺拔,眉目皎潔,好一個溫文爾雅的美男子。

    我也在他的眼中捕捉到驚豔。

    他挽著我,向新人道賀,禮貌周全,君子謙謙。我的臉上一直挂著甜笑,依偎在他身邊。

    來賓的目光時時停在我們身上。

    新娘連笑容都不自然了,如果不是粉蓋得厚,我們可以看見她臉色發青的樣子。

    左居城依然沈默。

    他的沈默令我有些悲哀。

    我想他是不願意看到我出現的,正如我不想來參加這個婚禮一樣。我們都是被迫的。

    他娶了這樣一個女人,以後夠他受的。

    咦,我怎麽同情起他來了?他最好被她折磨死。

    “好吃嗎?”琴知淵柔聲問。

    “嗯。”我憤憤地把食物往嘴裏塞。

    好歹吃完了一頓飯,我們笑著告辭而去。每個人都喜氣洋洋,笑容滿面,只是不知有幾個是發自內心。

    新郎與新娘臉都笑僵了。

    “這就是婚姻。”

    “不,這只是婚禮。”琴知淵更正。

    我懶得同他爭,走到一邊的人行道上去。

    他開著車子,緩緩在跟我身邊。

    他也沈默。

    沈默的男人給我一種危險的氣息。他不說,你便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便無法把握他。

    沒想到琴知淵也會有這種沈郁的表情,他一直是陽光和熙的。

    “喂。”我走過去踢了他的車子一腳。

    他打開車門。

    “誰說我要上車?下來陪我走走好不好?”

    “不要玩了。外面風大,上車吧。”

    風是很大,應該也很冷。但我只覺得沁涼,涼得無比舒服。簡直想脫掉大衣和鞋子跑一圈。

    樹木的葉子掉了,透過樹梢和高高的大廈,一抹清冷的彎月挂在天際。

    我張開雙臂,仰著頭,“呵,如果這個時候在郊外,我們就可以看到整片天空了!”

    “想看的話,就上車吧。”

    我歪過頭去看他,“你帶我去?”

    他又沈默了。沈默的琴知淵有些憂郁。

    車子穿越城市,駛向郊外。

    越走,路越冷清,兩旁的燈光越少。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一小時兩小時,管他呢,總之我們到了一個一片漆黑的所在。

    四周都是黑暗,遠遠的有一兩點燈火,暗示人間存在。

    剩下的光亮,便是星月。

    冬天的星星明亮而冰涼,一閃一閃,不帶一絲情感,遠遠在閃耀著孤獨的光輝,冷冽地照看著塵世。

    風更大。

    吹起我的大衣和頭發,冰冷的空氣直往胸腔裏灌,凍得我縮起脖子。

    “郊外的星星好看嗎?”琴知淵的聲音冷冷的,像此時的星辰。

    “還好。”

    “風吹著舒服嗎?”

    “還、還好。”

    說著,我不爭氣地打了個噴嚏。

    他嘴裏冒出一口白霧,像是無聲地歎了口氣,走到我面前,把我的手握在掌心。

    他那雙保養得異常精心的手,溫暖而有力,皮膚相觸的地方,像是有陣陣電流,由手心傳進我的體內。

    我的身體,騰地熱起來。

    模糊的黑暗與星光中,他的眼睛是多麽的明亮啊。

    他這樣握著我的手,呼出的氣息噴到我的臉上,溫熱的……我嗅到他身體的味道,混合了青草與水氣的芬芳,屬于春天的味道。

    這個寒冷的冬日的夜晚,忽然變得像春日般溫暖。

    “風太大了,我們回去吧。”

    “嗯。”

    他開門,我上車,坐定。

    細微的引擎的聲音在空間內回響,我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

    他端坐肅穆,專心開車。

    那側臉的曲線,那長長的眨毛,眨呀眨——咦,他眨眼的速度,好像快得有些不正常。

    那一路,我們各懷鬼胎,都不說話。

    快到家的時候,他忽然問:“你,很愛他吧?”

    “呃?”發了一路呆的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男朋友。”

    “切,有沒有搞錯?!你是故意惹我生氣是吧?他現在是別人的老公,跟我有什麽關系?告訴你,本姑娘現在是黃金單身女,再說我有男朋友,可是會讓我跌身價的。”

    他不說話了,隔了幾分鍾,轉過頭來看了我一眼,“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個習慣?”

    “什麽習慣?”

    “每當遇上讓你心神紛亂的事情,你就會這樣。”

    “怎樣?”

    “說很多話。又快又多。”

    他的眼神在夜色中看來宛如黑暗中的湖面,看不清深淺,也看不到邊際。

    我在這樣的眼神下忽然有些退縮。

    “切!”

    這是我唯一找得出的對白了。

    他不再說話。

    進了小區,他把我在家門口放下,看著我進門,忽然,他在背後喚我:“西容。”

    “嗯?”

    “我們是好兄弟,對不對?”他坐在車內,聲音低低的。

    “當然!”我很肯定地回答他。

    “沒有任何一種關系能比做兄弟更好,對不對?”

    我沈吟了一下。

    愛情當然比友情更親密,但它太不穩定,太容易變質,友情恰似涓涓細水,一生長流。

    “當然。”我再一次肯定地說。

    他在黑暗中微笑一下。發動車子,去了。

    一進門,明心便撲上來詢問戰果:“怎麽樣?那女人是不是眼紅死了?左居城是不是被你迷倒了?你們一定成爲婚禮上的主角吧?哈哈哈,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在洞房花燭的時候吵架。”

    安然卻悠悠地問:“婚宴應該早結束了吧?怎麽這麽晚回來?是淵大送你回來的嗎?”

    不知爲什麽,比起明心來,安然的問題忽然叫我一陣燥熱。

    我大肆地把婚禮上的風頭渲染了一遍,卻不知道如何回答安然的問題。只是含糊地說,後來爲了慶祝我的勝利,我們出去兜風了。

    我和琴知淵,是好兄弟。

    千萬不要讓別的雜質損壞這份情誼。

    琴知淵這樣的男人,太好了,距離這樣近,真怕一個不小心,就踏入暧昧的圈子裏去。

    他問:“沒有任何一種關系能比做兄弟更好,對不對?”

    是的。我很肯定。

    那麽,就讓我們做一輩子的兄弟。在彼此需要溫暖和幫助的時候出現,直到我們老去,白發蒼蒼,還可以帶著各自的兒孫到公園去散步,聊聊各自的老伴有些什麽毛病。

    多麽好。

    這樣的感情,比現在快餐似的愛情,不知要珍貴多少倍。

    想到寒風中他溫暖的雙手,想到認識以來,他總在我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我的心裏一陣溫暖,更加堅定要捍爲這份友情的決心。

    這個冬天過得真快,聖誕節一下子就到了,商店的櫥窗裏畫滿了雪花,紅衣服白胡子的聖誕老人也挂著滿眼都是。女孩子圍上了鮮紅的圍巾,手套也是紅得溫暖人心,手裏,多半還捧著一束更叫人羨慕的玫瑰。

    中午,我和安然吃完飯,在街上溜達。看著這樣的種種,兩個單身的女人同時歎了口氣。

    “每到這種時候,才發現有男朋友的好處。”

    “是啊,聊勝于無嘛。就算沒有愛情,起碼可以在節日裏會有一束玫瑰應景。”

    “你喜歡紅玫瑰還是粉玫瑰?”

    “粉玫瑰更貴呢!當然是越貴越好!”

    “這麽說,得用藍色妖姬才能取悅你?”

    “哎呀,哪敢那麽貪心,一束粉玫瑰就足夠了。”

    “爲什麽只送一種顔色呢?要是把白玫瑰、紅玫瑰、粉玫瑰、黃玫瑰一起送,花團錦簇,多好!”

    說完,兩人又同時歎了口氣。

    事實上,我們連一片玫瑰葉子也沒有收到。

    我們就像兩個描述渴望的食物的饑餓孩子。

    最後,我把心一橫,“我們自己去買來送自己好了。”

    “那怎麽行呢?花總是要別人送的。”

    最後我們想出了一個折衷的法子。

    我們分頭在兩家不同的花店買了玫瑰,然後送給對方。嘿嘿。終于可以捧著玫瑰走在路上。

    還約好情人節的時候也用這招。

    走到一半,安然想起來,“明心不知在幹什麽?”

    “我們也該送她呀。”

    于是托花店送一束到我們的幸福山莊。我們仿佛可以看見明心收到花時笑彎了的眼睛。

    啊,生活其實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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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22 01:17:30
第3章(3)

    天也陰陰的,似乎會下雪。

    聖誕節的雪,好比過年的鞭炮,真是錦上添花的美事。

    上班時間快到,各自回辦公室。

    才一進門,便感受到同事的笑容詭異,嘿嘿,有花在手的滋味就是不錯。我樂滋滋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一下有些傻眼。

    我的位置除了電腦以外的地方,全給一只花籃占去。

    紅玫瑰、粉玫瑰、黃玫瑰、白玫瑰、紅色康乃馨、紫色康乃馨、白色康乃馨、雜色花邊康乃馨、香水百合、天堂鳥、勿忘我、情人草、劍蘭……大約在花店有的花都給搬到了我的桌上!

    難怪同事們的表情會那樣詭異!

    我迫不及待地找出卡片,上面是龍飛鳳舞的字,“祝西容聖誕快樂!淵。”

    啊,是他!

    那一刻,心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地撞了一下,差點呼吸不過來。

    電話忽然想起,而我還沈浸在這份驚與顫當中,只是下意識地接聽了電話,卻不知道那邊在說什麽。

    大約有一兩分鍾,那邊的開始大聲喊:“喂,西容!西容!”

    我這才元神歸竅,“啊?啊?安然,有什麽事?”

    “淵大給我們送了大花籃,你有沒有收到?”

    “啊,你也收到了?”

    “是呵,還有明心,我們三個人,每人一個!”

    “哦。”

    原來不是給我一個人的啊。莫名其妙的,我忍不住有點失落。

    “怎麽?收到花籃不開心嗎?”

    “早知道有人送花,我們可以把自己那束省掉的!”

    又一個電話進來,是明心。

    她首先對我們送她的玫瑰和淵大送的花籃叽叽喳喳地發表了一堆興奮得雜亂無章的感謝,然後又感慨生活如此美好,朋友是這般的可愛,末了,她說:“朋友都可以送我這麽多花,是不是有了男朋友,他能送我九百九十九朵?”

    “做夢吧!你的男朋友會告訴你,你是他的唯一,所以他決定送你一朵。”

    她被打擊得情緒明顯低了下去,“不是吧?”

    “等你有了男朋友,就知道了。”

    “哼!在情人節前,我一定要找個男人送我九百九十九朵花!”她的鬥志重新昂揚起來。

    佩服佩服。

    晚上,我的公司、安然的事務所、琴知淵的學校都有活動,就剩明心一個人在家,她在晚飯前分別給我和安然打了個電話,告訴我們,她要獨自去尋歡。

    “我祝你旗開得勝,獵得美男歸!”

    “哼哼哼哼……”

    “別忘了十點鍾我們要去唱歌!”

    那個晚上,煙花無數,美麗非凡。瓊樓玉宇之內,到處是悠揚的音樂與動人的美酒,火雞的香味分外誘人。

    節日,是人們用來調節身心的。

    活動結束後,我第一個到約定的KTV。

    接著是琴知淵。

    有人陪就可以了,我們開始瞎聊。何況琴知淵的歌聲動聽猶如流水,他唱張信誓的歌最好聽,尤其是這首《愛如潮水》。

    不問你爲何流眼淚

    不在乎你心裏還有誰

    且讓我給你安慰

    不論結局是喜是悲

    走過千山萬水

    在我心裏你永遠是那麽美

    既然愛了就不後悔

    再多的苦我也願意背

    我的愛如潮水

    愛如潮水將我向你推

    緊緊跟隨

    愛如潮水它將你我包圍

    我再也不願見你在深夜裏買醉

    不願別的男人見識你的妩媚

    你該知道這樣會讓我心碎

    答應我你從此不在深夜裏徘徊

    不要輕易嘗試放縱的滋味

    你可知道這樣會讓我心碎

    既然愛了就無怨無悔

    再多的苦我也願意背

    我的愛如潮水

    愛如潮水將我向你推

    緊緊跟隨

    愛如潮水它將你我包圍

    ……

    我靜靜地聽著。

    他的歌聲如潮水一般漫過桌面,漫過我的身體,漫過整個空間,他的眼神溫柔似春風的第一縷微風,唇齒甘冽如初夏的第一道清泉,房間的燈光昏黃,而他整個人卻發著光,我這樣看著,做了一件不該做的事情——

    我吻了他。

    那麽自然地,我欠起身,靠近他的唇,他停止了歌唱,目光停留在我的臉上,然後,我們接吻了。

    身體回到原來的位置,但他的目光和我的目光像是被什麽粘住了,無法移開。

    愛如潮水的音樂仍然在回蕩,一波一波,我的心好似漂浮在水面上。

    這個時候,安然推門進來。

    她的身上有濃烈的酒氣,看來在事務所已經喝了不少,但她一進門,便叫了一打啤酒。

    “開玩笑!你喝啤酒是以‘打’做單位的?”我的羅情绮緒被她的反常驚得四散飛去。

    她搖搖頭,臉上有恍惚的笑,“今天過節,太難得了,我們應該好好放縱一下!反正有淵大在。淵大,你不可以喝醉,你得負責送我們回去。”

    看來還很清醒,能夠考慮到有人送。

    我問她:“明心還沒來,她有沒有和你聯系?”

    “沒有。”

    “我打了她的電話,可是無人接聽。不會有事吧?”

    “不知道。”

    琴知淵拍拍我的肩,“不用擔心,今天外面一定很熱鬧,明心只是沒聽見罷了。”

    這我也知道,我擔心的是安然。

    她根本沒聽進去我的問題,她只是一聽又一聽地喝酒,然後搶過麥克風唱歌。

    “不能再喝了,我送你回去。”我扶起她,她掙紮,真的醉了。琴知淵過來幫我,兩個人手忙腳亂地把她弄出門。

    琴知淵去取車,我扶著醉醺醺的安然,迎面碰到了活蹦亂跳的明心。

    我嚇了一跳。

    她居然化了個濃妝,亮閃閃的紫晶眼影,性感的紫紅色唇膏,頭發淩亂,穿得像是從紅燈區跑出來的小野貓。

    若不是那雙明亮得好似晨星的眼睛,打死我也不信她是那個不食人間煙火的明心。

    “莫明心!”我大喝一聲。

    “咦?你們怎麽在外面?就唱完了?耶?安然姐姐怎麽了?不會是太高興所以暈倒了吧?”

    聽到這種莫氏風格的台詞,我總算稍稍放了一點心。

    但下一秒,我的心立刻被提到了嗓子口。

    一個穿黑色西服的男人從一輛房車上下來,手裏拿著超大的一束玫瑰,交到明心手裏,他說:“你忘了花。”

    明心雀躍地接過,抱了個滿懷,興奮地說:“哈哈,西容姐姐,你看!九百九十九朵哦!我的夢想提前實現啦!”

    我還沒從眼前這片豔紅花海的刺激中醒來,那個男人已經離去了。

    “是他送你花?”

    “是啊!”

    他怎麽看也不是個送花的人。那深刻得像是石雕般的五官上仿佛挂著“他從來不會笑以後也不會笑”的大型條幅,那輛加長型的黑色房車絕塵而去,他甚至沒有跟明心說聲再見。

    我忍不住再問一遍:“是他送你花?”

    “是啊!”

    她回答得天真快活,我還沒來得及抓住她的雙肩用力問她那男的是不是占了她便宜,安然卻提前一步做出了反應——

    “玫瑰……”她恍如從夢中醒來,目光凝在眼前這片驚人的花海上,瞬間變得精光照人,“玫瑰!”

    接著她做了一件讓我們目瞪口呆的事——

    她一把搶過那束花,神情如癡如醉,如夢如幻,我從來沒有在一個人的臉上看到這樣迷夢似的表情,她喃喃地說:“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然後,整個人像充了電似的沖向一輛出租車,在我們還來不及發出驚呼之前,那車絕塵而去。

    我和明心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她要幹什麽?”

    “還用說嗎?去找那個男人了。”

    “找男人爲什麽要搶走我的花?”明心泫然欲泣,“那是我收到的第一束玫瑰呀!”

    我沈默五秒鍾。

    這個聖誕節,我們三個女人都吃錯了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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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22 01:17:55
第4章(1)

    取車回來的琴知淵看到明心也嚇了一跳,明心很得意地解釋:“我要出來釣凱子嘛,當然要打扮打扮啦!我這個妝是專門去店子裏化的哦,是不是很漂亮?”她在我們面前擺了幾個造型,抛了幾個媚眼,叫我把晚上吃下去的東西都倒吐出來。

    “沒想到我一擊成功耶,那個男人太大方了,一出手就九百九十九朵。哇,當時他叫我等他兩分鍾,其實只有一兩朵我就滿足啦,沒想到他抱來那麽大一束!啊,知道近一千朵花的重量嗎?我都差點抱不動!真佩服安然姐姐,拿著那麽大一束花,還能跑得那麽快——啊,我的花啊,我收到的第一束玫瑰花啊!這麽有意義的花,竟然沒能保留下來……”

    她的話,永遠像座飛來峰,忽東忽西,思維能力稍微差一點的人一定會在她面前暈過去。

    還好我和琴知淵都具備相當的免疫力。

    我首先提出重點:“他沒對你做什麽吧?”

    她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茫然問:“做什麽?”

    呃,該怎麽跟這個戀愛智商稍處于三歲的人說呢?

    “咳咳,就是,他有沒有……有沒有摟著你、抱著你、或者是叫你上哪裏坐坐之類的話?”

    “沒有啊。”

    “那他有沒有……親你?”

    “沒有啊,我本來想親他的,但被他躲過了……”

    我倒。

    琴知淵接過我的重擔,問她:“你們在哪裏認識的?”

    “大街上。”

    “呃?”

    “他的車停在花店邊上,我就問他可不可以買束花給我,他看了我一眼,就買了。”

    這年頭還有這般好宰的人?!我詫異得連舌頭都大了,“他沒有任何要求,就買花給你了?”

    “是啊,他蠻好說話的。還送我過來。”

    我對著明心哭笑不得。

    那個人會好說話?

    他就是傳說中的武功高手,即使尚未過招,也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烈烈氣息。

    而且,他練的一定是什麽超級無敵寒冰掌之類的東西,周身一米之內,可以凍得寸草不生。

    只是今天晚上,不知空氣裏有什麽特殊成分,每個人的舉止都十分瘋狂。像他這樣的高手竟會被弱智級別的明心宰到。

    踏進家門的那一刻,我又想到一個問題:“明心,他沒問你要電話吧?”

    “沒有啦。他只是買了一束花給我,什麽都沒問,連我的名字都沒有問呢,哎呀,這麽個好人,我竟然沒有留下他的名片,討厭……”她陷入懊惱中。

    我搖頭歎息:“一個男人送給一個女人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卻連彼此的姓名都不知道……天哪,明心,你應該把這一段寫進你的小說裏去。”

    “耶,是哦!”

    “少興奮啦,快把臉上的妝洗掉!那上面的油彩都要汙染空氣啦。”

    “哦哦哦。”她跑去洗臉。

    大廳裏一下子只剩我和琴知淵,他雙手插在褲兜裏,長身玉立,燈光下宛如一座精美的雕像。

    他並沒有看我,一心把玩著桌上的台燈。

    可我卻覺得,他背後長了無數只眼睛看著我,搞得我沒來由地不自在,手都不知道放在哪裏。

    空氣一下子灼熱起來。

    還好這時明心洗完臉出來,大聲嚷餓,拉著琴知淵給她下面條,然後又跑來問我:“西容姐姐,這個晚上,你們過得怎麽樣?”

    真是莫名其妙,一聽到她這句話,我的臉竟騰地一下燒了起來。

    “咦……你的臉好紅哦!”

    這個女人平時都遲鈍得很,今天的眼神好卻該死地好使。我正想找個理由搪塞過去,這女人卻好死不死地對著廚房大聲喊道:“淵哥哥,快來看啊,西容姐姐臉紅了呢!”

    啊!

    我要殺了她我要殺了她,然而我卻只有力氣拿一個枕頭埋起自己的臉。

    那女人還不知死活跑進廚房,跟琴知淵探討這個問題:“你們今天晚上到底玩了些什麽?安然姐姐醉得撒酒瘋,而西容姐姐竟然臉紅啦!哇,看來這個晚上,大家都過得很豐富哦!咦——”

    在這一聲充滿疑問和驚訝的單音節之後,她爆發出穿腦魔音:“西容姐姐,快來看啊,淵哥哥的臉紅得好像猴子的屁股!”

    我還沒反應過來,廚房已經接二連三地響起砰砰啪啪的聲響,其中夾雜著“哎喲”、“哇”之類的聲音,接著,明心帶著極興奮極詭異的面容逃出了廚房,好像撿到了天下最大的寶貝,笑得喘不過氣來,兩眼之中,精芒暴漲。

    “喂、喂,西、西容姐姐,你們到底做了些什麽?哈哈哈哈,天哪,我想不到淵哥哥也會有惱羞成怒的時候,天哪天哪天哪,你一定要給我一個解釋,今天晚上,我到底錯過了多少精彩的好事?”

    這個時候的她,看起來完全是個邪惡的小惡魔。

    嘿嘿,好在,仍是個“小”惡魔。

    我換上一張溫柔笑臉,聲音放得又低又柔,款款道來:“親愛的明心妹妹,我就說你一定會成爲最出色的小說家,因爲你具有超級一流的觀察能力。不錯,我們的房東遇上一個非常美麗的女人,不過很可惜人家對他不是很有興趣……”看到她臉上隨著我的話語而變幻的表情,我得意地接下去,“所以,淵大非常苦悶,喝了不少酒。所謂酒後失德嘛,對于一個剛剛經曆了‘尚未開始便已結束’的傳奇戀情的男人,即使他平時再好性子,現在也可以容許他發發脾氣的嘛。”

    明心滿臉同情地望向廚房,“唉,沒想到淵哥哥第一次戀愛,竟然會這樣。”

    呼!

    費盡聰明才智,才將這圓場打完,我打一個哈欠,上樓找出睡衣,准備洗澡睡覺。

    明心還保持著方才的姿勢,一臉神傷地望著虛空中的某處。

    必定是在構思小說情節呵。

    但這位又是在幹嗎?

    鍋裏的面在水裏沸騰,許多淡白的液體沿著鍋邊冒出來,滴在爐上,轉瞬便被蒸發。

    再這樣煮下去,面條都要被烤幹了。

    琴知淵站在電磁爐邊,像是被人施定身術。眼睛明明也是看著鍋裏,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他的嘴角帶著一絲恍惚的笑……

    我放輕腳步閃進洗手間,輕輕關上門。

    這樣輕手輕腳,好像在做賊一樣。

    更奇怪的是,我的心撲通撲通幾乎要跳出胸膛,難道做賊心虛?可我到底做什麽了?

    熱水蒸出來的氣息彌漫在這小小空間,我有近似窒息的昏眩感。

    只不過是一個吻。一個吻而已。

    我聽見有小小的聲音在心裏這樣說。

    可是我的耳朵聽不見,我的眼睛也聽不見,我的腦海裏只有那時的燈光,昏黃如沙漠,輕柔似春風……他的唇……溫存得像雨水滋潤春天第一朵花瓣,輕柔得像蝴蝶欲振的翅……

    哦,不,不,他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我不能把他變成愛情遊戲裏的對象,不能……

    安然足足有一個星期沒有回來。

    若不是打通了她的電話,我和明心幾乎要去報警。

    那女人的聲音裏透著前所未有的甜蜜,通話時間不到兩分鍾,其中還隱約聽到某個男人的問話:“……晚上要吃什麽……天使西餐可好……親愛的……”

    你可以想象,一面回答這類的問題,安然有多少心思應付我的電話?

    真是有異性沒人性。

    連中午吃飯的時候都見不到她的人了。

    我無聊得每天中午跑回家和明心一起吃泡面。

    吃到第六天,連明心也要抛棄我了。

    她一本正經地告訴我她的計劃:“我決定了,閉門造車是沒有辦法寫出好的小說的。我要出去體驗生活體驗愛情,才能寫出真正感人的愛情故事……”

    “那是,連親吻是什麽滋味的人怎麽可以寫床戲呢?”我的話還沒說完,頭上就著了一記抱枕。

    “……所以我決定出去工作!哼哼,工作當中不就可以認識很多人了嗎?”

    有時候,你不得不相信運氣這東西的存在。

    吃完飯和我一起走出家門的明心還是一個剛剛畢業,一門心思只想寫愛情小說的黃毛小丫頭,但第二天,她已經是本城最大的商業機構景安集團的一員。

    這個消息,我一連確認了三遍,才敢相信。

    然後就拿個抱枕埋頭痛哭。

    若不是因爲專業不對口,那裏可是我夢想的地方呢。

    但這小妮子有什麽本事,景安老總欽點她上班?

    明心兀自在一旁陶醉:“……西容姐姐,你相不相信貴人的說法?我想他一定是我命中的貴人呢!我想要花的時候,他就送花。我想要上班的時候,他居然是我的老板!哈哈哈,我跟他實在太有緣啦!”

    我已經嫉妒得渾身無力,“那麽你就以身相許吧!”

    “那可不行。聽同事說,他已經有三十二歲了,我才十九歲呢,大太多了。而且,據說他從未有過女朋友,你想,一個男人到三十多歲連個女朋友都沒有交,會不會有什麽問題?他的條件又這麽好,送上門的都不知有多少。嗯,一定有問題。”

    拜托。人家送她花,又送份工作給她,雖然這種行徑的確有點問題,但作爲受惠人,也不該這麽明目張膽地說出口吧?

    我用僅剩的力氣白了她一眼。

    她還要繼續研究那位老板的心理問題,門鈴響了,她過去開門,我飛快地叫住她:“如果是淵大,千萬別告訴他我在家。”

    “爲什麽?”

    她愕然地睜著雙眼,那裏面的清澈純淨讓我幾乎爲自己的謊言羞愧,“我見過他那位‘心上人’,怕勾起他的前愁舊恨,你最好也不要在他面前提,總之,我上樓去了——”

    我一翻身,飛跑上樓。

    明心的聲音被關在門外,“咦,剛剛還像一癱爛泥……”

    我趴在床上,十分郁悶。

    爲什麽我要躲著他?見了他又怎麽樣?不過是親過一下而已?人家西方人隨便都可以親一下啊,呃,好吧,就算我親的是他的嘴,那也只是因爲一時找錯了地方,其實我想親的是他的臉……對,這是一個表達對朋友的感情的非常熱烈的儀式,是的,我本來是想親他的臉的,只是不知怎麽搞的,方向沒找好。

    不錯,就是這樣了。

    我站起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拉開門,走出去。

    樓下只有明心一個人,正在搖頭晃腦地吃薯片。

    “……他走了?”

    “誰?”

    “還有誰?”

    “淵大!”

    “哦,走了。那,帶了一堆吃的來。真好。”

    我忽然間松了一口氣,如釋重負,卻又莫名地,若有所失。

    我坐下來,隨手拈起一包零食,卻瞄到明心詭異的目光。

    “最近是不是流行這樣?”她問。

    “怎樣?”

    “嗯……問人的時候,不叫名字只用代詞啊!淵哥哥剛剛進來的時候,就問‘她不在’,嘿嘿嘿……”

    她笑得極爲詭異,而我竟然找不出什麽詞來擋她的話。

    好在這個時候,安然回來了。

    但,眼前這個明媚的女人,真的是安然嗎?

    我認識的安然,一直是眉目清淡,神情娴靜,但此刻,她整個人像是被什麽充盈,整個面龐散發著光亮,一層盈盈的光彩,籠罩在她的眉宇間。

    她沒有胖,沒有瘦,沒有化妝,但是,她變了。

    有一種看不清摸不著,卻能真真實實感覺得到的氣體,爲她鍍上了一層瑩亮的光彩。

    我現在終于相信,爲什麽說,每個戀愛的女子,都是美女。

    “該死的。”我忍不住罵了一句髒話,“原來還有這樣的美容秘方,幹嗎不早點去找他?說不定可以年輕個十來歲,更年期都可以推後幾年。”

    明心激動地抱住安然,上上下下打量了十幾遍,臉上有狂喜的表情,對我說:“看吧!這就是愛情的魔法!”

    歸來的安然,是一件經過愛情加工的成品。

    我們撲上前去拷問有關那個男人的一切,安然招架不住,一一招認。

    “嗯,是,這些天我們是在一起……”

    “廢話,用膝蓋都可以想到。”

    “他……很好……”

    “廢話,他不好,你會是這副樣子嗎?”

    她困惑了,問:“那麽你想知道些什麽?”

    我一時無語。想知道什麽?她的幸福早已經寫在臉上了,還用問嗎?

    但偉大的愛情小說家與我不同,她大手一揮,把我推到一邊,一面向安然提出一系列的專業問題:“當晚你就找到他了嗎?他見到你怎麽說?你們對將來有什麽打算?想過結婚嗎?那天晚上,你們做愛了嗎?呵呵呵,這些天你們是否每晚都在做愛?啊,一定時常接吻……唔……”

    我用一個抱枕把這些低劣問題塞回明心的嘴裏。

    安然伏在桌上,笑個不停。

    “唉,親愛的安然,看到你幸福我真的很高興。但是,以後的中午,誰來陪我吃飯呢?連明心也要上班了,她的公司離我好遠,我該怎麽辦……”我抱著明心做哭泣狀。

    “還有淵大啊!”

    “他的學校,也隔我十萬八千裏啊……”

    “但他有車啊。”

    “他很忙嘛。”

    “他忙嗎?平均一天一節課都不到,他都快變成鹹魚了。”

    “呃,這個,嘿嘿嘿嘿……”我開始傻笑,並率先發動晚間洗手間搶攻戰。

    中午的確變得寂寞了。

    原先一個人的時候並不覺得,左居城也有自己的工作,我們總是在周末見面。現在,安然,明心,琴知淵,那麽熱鬧過,一下子冷清下來,真有點難以接受。

    在餐廳吃完飯,我到樓下散散步。

    吃完就坐在位置上,小腹遲早要高過胸部。

    風很冷,我裹緊大衣逛了幾家店,終于頂不住了,打道回府去也。

    縮著脖子急走的時候,我忽然看見了琴知淵的車子。

    他也看見了我,微微一笑,“從安然那兒回來?”

    我點點頭。

    也許我該問問他怎麽會在這裏,但話到嘴邊,卻吐不出來,還莫名其妙地,在寒風中燒紅了臉。

    “咳咳……那個,中午沒課啊?”

    呃,倒,我怎麽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他的反應也蠻奇怪,“呃……是,啊,呵呵,是沒課,中午是休息時間。”

    “哦,這樣啊。”

    “是啊。”

    兩人無話。

    仿佛覺得在大冷天這樣對站著不怎麽對勁,他問:“我們去喝杯咖啡吧?”

    冷天喝熱咖啡的確是種享受。

    我的那杯咖啡加了雙份的奶油,厚重的軟甜和溫暖,沁人心脾。

    他脫了大衣,裏面是藏青色的西服配淡青的襯衫,黑色領帶,那是他們統一的工作服。

    但他穿起來,卻特別有那股溫文爾雅的氣質。

    他向來如鶴立雞群般地引人注目,偏偏自己習以爲常安之若素,神情淡雅,意態從容。鄰居的兩個女子,一個勁兒地把眼光送在這邊來。

    我們兩個卻在默坐。

    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從前只要一段線頭我們也可以找出三大籮筐的話題。

    我的心裏面,像是有個小東西在亂蹦亂跳,沒有半刻安甯。

    他幾次張了張嘴,都沒有開口。我看得心驚膽戰,憑女人驚人的直覺,我知道他想說聖誕晚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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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8-10 0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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