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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余宛宛]【為卿狂之一寵姬】[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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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28 23:09:11
第九章
  隔日,在皇甫別院醒來的姬子夏,一夜沒睡好的疲憊全寫在臉上。

  她無聲地側身,望著仍在睡夢間的皇甫昊天。

  昨晚,他像在沉思。

  而她,則像是在等待。

  沒人再開口延續原來的話題,彼此卻都知道對方沒睡好。

  姬子夏伸手想碰觸他濃密的劍眉,卻怕驚醒了他,而抽回了手。

  無聲地下床,安靜地穿戴好衣物之後,她推門而出。

  找了個地方,以楊枝、桑汁膏刷牙,清水淨面之後,遇到了朱管事,說是君姑娘已到了前廳。

  姬子夏急忙跟著朱管事,一路趕向前廳。

  她盡將心思放在皇甫昊天上,卻忘了她來密州的最主要目的哪。

  「姬管事,這便是擁有荷包的君姑娘。」朱管事說道。

  「在下姬子夏,有勞君姑娘跑這一趟。抱歉,您並非是在下要找的人。」

  姬子夏望著眼前一身青衣的姑娘,心口失望地抽疼著。雖然心裡早有預感,知道她不會是妹妹緋雪,但……總還是抱著一絲希望哪!

  這位君姑娘雖也是個佳人,然則緋雪自小花容月貌到讓人驚艷,姿色絕非一般女子可比擬。

  君姑娘被姬子夏盯著瞧,害羞地垂下了頭。

  「敢問君姑娘的閨名?」姬子夏低聲問道。

  「奴家名為春花。」

  「姬管事如何知情她不是你要找的姑娘?你們已經十年未見,不是嗎?」朱管事好奇地問道。

  「即便二十年未見,我仍然會認得。」她們是姊妹啊!

  「君姑娘到了嗎?」一聲威儀詢問自門口傳來。

  皇甫昊天身著一襲茄紫色朱雀錦袍衫,英姿颯颯地走了進來。

  君姑娘一見到門口那個風流倜儻的頎長身影,整個魂魄便被勾了過去。

  姬子夏看在眼裡,也不甚為意。

  太多女人敗在皇甫昊天那雙勾魂眼之下了,她何只是習以為常,她根本是引之為戒了。誰讓皇甫昊天的多情與無情,經常只是一線之隔呢?

  皇甫昊天一入門,沒多瞧那君姑娘一眼,逕自走到姬子夏身邊。

  唉,才想著要故意冷落她一夜,誰知道才醒來,便還是掛心著她,情孽哪……

  「不是她嗎?」皇甫昊天才瞧見伊人輕蹙的柳眉,便知道了結果。

  「不是。」

  「放心吧,皇甫家要找的人,只要還活著,就一定會找到的。」皇甫昊天一手擱在她的肩上,緊緊一握。

  姬子夏仰頭,感激地一笑。

  朱管事望著莊主和姬管事互相凝視的姿態,不知何故,竟荒謬地想起鶼鰈情深這句話來。

  「君姑娘,麻煩妳將那只荷包借我一看,好嗎?」姬子夏說道。

  君姑娘羞人答答地遞了過去,眼角餘光還是偷瞄著皇甫昊天。

  姬子夏拿出腰間荷包,將兩者仔細比較之後,她的手無法自制地顫抖了。

  「這只荷包是新繡的,但是上頭所繡的船舶樣式確實與我的一模一樣。」姬子夏回身看了皇甫昊天一眼,激動得連說話聲音也高揚了。「敢問君姑娘這只荷包是打哪來的?」

  「『雨花院』裡頭的夫人送給我的。」君姑娘說道。

  「那位夫人姓啥名什麼?多大年紀?相貌如何?」姬子夏著急地問著。

  「我不知道夫人今年多大年紀,但她額心間有一顆朱紅痣,美得像天上仙子一樣。她叫什麼名字也不知道,只曉得她與我同宗,所以她那時才送了我這只荷包。」君姑娘突然驚呼一聲。「啊,我們老爺,似乎都喚她『雪兒』。」

  姬子夏緊閉住雙眼,及時擋住了那差點流下的淚水。

  謝天謝地!緋雪還活著啊!

  姬子夏感到皇甫昊天站到了她身邊,大掌輕扶住她的後腰身。她將手探到身後,牢牢地握著他的。

  「雨花院在哪?」皇甫昊天問道,用他高大身軀擋住兩人交握的手。

  「在城郊不遠處。可是,咱夫人現在不在裡頭,她一年只來冬季這三個月,因為老爺捨不得她受北風的寒凜。」君姑娘說道。

  「她成親多久了?」知道緋雪被人仔細地照顧著,姬子夏放了不少心。

  「這我不知道哪,不過我們宅院裡的嬤嬤們都說夫人是老爺最寵的姬妾……」

  最寵的姬妾!姬子夏身子一晃,臉龐頓時慘白如月。

  「妳……妳們老爺是怎樣的人?」她啞聲問道。

  「我們老爺長得極高壯,看起來很駭人。有錢又有勢,但是大夥兒都不清楚他的來歷。有人猜他是金人,不過他漢語又說得極好,長得也挺像漢人。況且,他對咱們宅第裡的人都很慷慨,一點都不像邊境那些壞金人。」君姑娘說得起勁,眉飛色舞了起來。「老爺疼夫人的那股熱絡勁,那就更別提了。嬤嬤們都說,老爺寵夫人寵到就連她踏上泥土地都捨不得。」

  「是嗎?」姬子夏不知道自己該喜或是該悲。

  如果她不是以這般男子性別成長,或者她會以為受到一個男人的專寵,就該是最萬幸之事吧。

  皇甫昊天緊握了下她的手掌,給了她無聲的支持。

  「朱管事,你和這位君姑娘跑一趟『雨花院』,看看那位夫人今年何時到?並詢問宅第裡可有人可以和那位夫人聯絡,說是她的近親在尋人。」皇甫昊天交代道。「再者,備好綢布六匹、白銀六錠,當成君姑娘的謝酬。」

  「謝謝莊主、謝謝莊主。」君姑娘一路彎身道謝離開,卻忘了把荷包拿走。

  姬子夏低頭望著掌間那兩個一新一舊的荷包,千頭萬緒不知從何理起。

  皇甫昊天指尖滑過她淡雅眉端,低聲說道:「知道緋雪還活著,該寬心了吧?」

  「知道自己妹妹只是個姬妾,要我如何寬心?」

  姬子夏熠亮水眸一揚,心裡的那些擔憂全化成了責備神色,直瞪入他眼裡。

  「妳妹妹還活著,而且活得好好的,便是萬幸之事了。身為姬妾又如何,她的男人很疼愛她,這樣還不好嗎?」他不會不清楚她此時指桑罵槐的心思。

  「你不會懂得那種由著他人喜好而決定日後命運的悲哀。在乎一個人,便該是要專一以待,不是嗎?」她責難的聲音過於洪亮、洪亮到甚至沒法子掩飾其間的顫抖。姬子夏驀然摀住唇,眼神懊惱地別過頭。

  「妳又懂得什麼是在乎一個人嗎?」他握住她摀住雙唇的右掌,將之握到他的胸口上。

  「我在乎緋雪。」

  「親人之外呢?」他瞇起眸緊盯著她。

  姬子夏垂下眸,貝齒深陷入粉唇之間,一語不發。

  她在乎他。但他才漠然以對一夜,她便會心神不寧了,她怎敢在乎他!

  終於,她說:「我什麼都不在乎。」

  「好一句『什麼都不在乎』!」皇甫昊天臉色愀然一變,他咬牙切齒地說道:「那就什麼也別在乎吧!」

  姬子夏一怔,心裡忐忑著。

  皇甫昊天面對著她的愕然,也只是冷冷一笑。總算她也知道了承受著提心吊膽的煎熬的感受了吧。

  「莊主,造船錢家知道您來了,晚間在錢府設了宴,說是要為你接風洗塵。」李五兒在門口喚著,不敢進來打擾。

  「知道了。」皇甫昊天揮手讓李五兒退下。

  「妳晚上也一道去。」他轉身對姬子夏說道。

  「我想留在家裡休息。」姬子夏擰眉,淡淡拒絕道。

  「若妳今天是我寵姬的身份,妳可以不用去。但是,若是我皇甫家的管事就必須出席。」皇甫昊天兩道劍眉肅然地一皺,沉聲命令道。

  姬子夏握手成拳,倒抽一口氣。

  他沒說錯!是她弄混了身份地位。他對她的寵愛,竟讓她公私不分了……

  「我晚上會與莊主一同前往拜會錢員外。」姬子夏後退一步,拱手為禮。

  「妳!」皇甫昊天上前一步,橫眉豎目地伸出大掌,霍然扣住她的纖腰往前一扯。「妳一日不惹惱我,妳便不開心,對嗎?」

  「小的日後不會再犯了。」腰被勒疼了,她沒喊疼,咬牙忍著。

  「我想聽妳說的,不是這一句。」

  皇甫昊天低頭攫住她的唇,那唇落得極重,甚至壓痛了她的唇,逼到她只能以回應來舒緩他的怒氣。

  他得了她的回應,放輕了力氣,吻得她喘不過氣來時,他又驀地抽身,拂袖走人。

  姬子夏無力地扶著桌子坐下,望著他的背影風般地消失在門外。

  短短兩天,他便已經兩度憤然離去了。

  他對她,已生倦了嗎?姬子夏趴於桌前,心浮氣躁了起來。

  若他當真倦了,又何必吻人?若有人打此走過,看見兩個男人相擁吻,豈不驚世駭俗?

  有時她真覺得他是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兩人的事,但,為了什麼呢?為了逼她就範嗎?她對他還不夠屈就嗎?他究竟是想怎麼折騰她啊?

  她唯一所求便是他的專一。但他唯一不能允她的,卻也是「專一」二字吧……

  姬子夏歎了口氣,揉撫著頭鬢兩側。緋雪的事、皇甫昊天的怒氣,全都固執地在她腦裡打著轉。

  她好倦、好累、好想撒手一走了之哪。

  可她沒法子,因為她是盡忠職守的姬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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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晚,錢府宴席之上,姬子夏如坐針氈。

  那位錢員外想把女兒嫁給皇甫昊天之企圖,堂而皇之地讓人極不自在。

  姬子夏捧起瓷杯,喝了一口茶,臉色依然蒼白。她避開上座皇甫昊天與錢姑娘的談笑風生,心頭像是萬蟻鑽心般地疼著。

  低下頭的姬子夏,全然沒注意到皇甫昊天時而飄來的眼神,以及他唇間那抹得逞笑意。

  倒是站在皇甫昊天身邊伺候的李五兒,瞧了個一清二楚。莊主今日的注目,會不會太露骨了些哪?

  「皇甫兄近來生意興隆,商船運來的珍珠、翠羽、乳香、薔薇水等珍奇貨物,全都還沒來得及上貨架,便已被人搶奪一空呢。」錢員外說道。

  「若不是錢員外手下的能工巧匠,打造出皇甫家的船堅如石,皇甫家哪能有如此盛況。」皇甫昊天笑著說道,此時心情好得能飛天。

  「皇甫莊主,這是我自個兒釀的果酒,你嘗嘗──」一身金黃鍛衫的錢姑娘傾身為皇甫昊天倒酒,忍不住直衝著他笑。要是能有這樣俊美過人的夫婿,要她做什麼都成。

  「我這寶貝女兒釀的果酒可是天下一絕啊!」錢員外說道。

  「那可真要一試了。」皇甫昊天笑眼一瞥,錢姑娘飛紅了頰,低下了頭。

  皇甫昊天的視線於是越過錢姑娘,再度躍上姬子夏輕顰神態。他就知道帶姬子夏來錢家這趟,是聰明之計啊!

  「我就這麼一個女兒,將來整個錢家還不都是要交到她夫婿手裡嗎?我年紀不小了,求得只是一個乘龍快婿。」錢員外說道。

  姬子夏挾了幾道涼拌小菜入口,只是,無論她咀嚼了多久,卻仍嘗不出食物的味道。

  「五兒,過來。」皇甫昊天挾了幾道姬子夏桌上沒有的菜餚放到盤裡。「把這拿去給姬管事。」

  錢員外聞言,臉色一沉。

  「這位『姬管事』還真是年輕。」錢姑娘臉上沒了笑意,大眼緊盯著人。

  「不但年輕,而且貌美更勝一般女子。」皇甫昊天支肘撐於宴幾之上,傾身向前緊盯著姬子夏。「外傳她是我的『寵姬』。」

  姬子夏臉色一白,嚇得連呼吸都屏住了。

  皇甫昊天的眼神太狂,她竟沒法子預料出他會不會在下一刻拆穿她的身份。

  「什麼寵姬嘛……那必然是外人嫉妒,所造的謠。」錢姑娘笑得相當勉強,夾在耳間的紅色牡丹頻頻顫動著。

  「我倒以為『寵姬』此話倒也不假。」

  皇甫昊天此話一出,屋內頓時噤若寒蟬。

  「我這姬管事年輕有為,不但嫻熟船務及商品流通之事。更難得是她對商船進出之貨物選擇極有見地。這樣一位連我爹都想著要把她收為義子的人才,我怎麼可能不多照顧一些。」皇甫昊天目不轉睛地盯著姬子夏,笑意染上他那雙媚眼,妖美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姬管事,妳說是嗎?」

  「能受到老莊主及莊主的賞識,小的沒齒難忘。」姬子夏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她真想掐死皇甫昊天!

  「沒錯,妳最好留在我們皇甫家一輩子……」皇甫昊天意有所指地笑著說道。

  「皇甫莊主知人善用,值得我們好好幹一杯。」錢姑娘打斷了皇甫昊天的話。

  「你瞧我們家雲兒,這般識大體……呵呵呵。」錢員外大笑了起來。

  幾個人幾杯敬酒下肚,錢員外又開始談起女兒的終身大事。

  姬子夏吃著皇甫昊天要人拿來的菜餚,只覺得時間難熬。

  她在意皇甫昊天,是不爭的事實。她當初怎會傻氣地以為即便他厭倦她了,她還是可以留在皇甫家繼續擔任管事,看著他和其他女人卿卿我我呢?

  不如歸去的念頭,開始在她的腦中盤桓著。

  「打擾各位雅興。莊主,我有要事要向姬管事報告。」朱管事跨入廳堂裡,氣息仍然微喘。

  皇甫昊天一頷首。

  一定是有緋雪的消息了!姬子夏飛快地離席,心跳怦怦地劇跳了起來。

  「姬管事,借一步說話。」朱管事走到門外,壓低了聲音說道:「我適才送君姑娘回到『雨花院』後,卻打探不到絲毫消息。我正愁裡頭的人口風太緊時,正巧有一個姑娘從後門跑出來。她眉宇之有一顆紅痣,手裡也緊掇著這只荷包,容貌國色天香。」

  姬子夏接過那只荷包,看著顏色已斑駁的布面,她咬住唇,以免自己情緒失控。

  「她現在在哪?」姬子夏哽咽地問道。

  「在皇甫別院裡。」朱管事說道。

  姬子夏快步走回廳堂裡。

  「錢員外、莊主,在下有急事要處理,請准許我先行告退。」姬子夏說道,臉頰已因激動染上了飛紅。

  「錢員外,那我也不好叨擾太久。」皇甫昊天也跟著起身,自然而然地便站到了姬子夏身旁。

  「錢員外與錢姑娘如此盛情相迎,請莊主留在此地。」姬子夏後退一步,面無表情地說道。

  皇甫昊天的眼色頓時冷如冰霜。

  姬子夏不為所動地迎視著他,即便心痛如絞,也絕不露半點眼色。她得習慣他終究會和別的女人相倚偎這事,如果當真不能適應,那她就得走人。

  「瞧瞧我這管事,竟管起我來了。」皇甫昊天冷笑一聲,臉上儘是山雨欲來風滿樓之陰鬱神色。

  「有這樣的管事,可謂皇甫家之福啊!」錢員外呵呵笑了起來。

  皇甫昊天坐回原位上,舉起酒杯讓錢姑娘為他斟酒。

  姬子夏見狀,心一揪,勉強擠出一抹笑意,便匆忙告退了。

  「莊主,你一定得試試我醃的這盤梅……」

  「錢姑娘如此溫婉多情,堪稱女子典範哪。」皇甫昊天朗聲說道,垂下眼眸竊望著明顯緩了下腳步的姬子夏。

  「我這女兒的度量可大了,經常叨念丈夫是天,三妻四妾也是天經地義之事。」錢員外大聲說道。

  姬子夏聞言,在跨過門檻時,不小心絆了一跤。她咬著唇,忍著痛一跛一跛地遠離廳堂大門。絕不讓皇甫昊天看到她的狼狽!

  「姬管事,你撞疼了嗎?」朱管事問著。

  「我沒事的……」

  「我瞧你痛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還說沒事……」

  聽著朱管事和姬子夏的對話聲愈飄愈遠,皇甫昊天拿起酒杯呷了一大口。

  姬子夏不是那種會在外人面前隨意落淚之人,除非……除非心有感觸,控制不了淚水哪!

  皇甫昊天唇角一勾,心下頓感大快。他等這一刻,等得夠久了啊!

  終於,姬子夏要「真正」成為他皇甫昊天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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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28 23:09:37
第十章
  姬子夏作夢都沒想到,當她再見到妹妹緋雪時,會是這種情境。

  緋雪骨瘦如柴,發著高燒,身上衣服沾了泥漬,細緻手臂傷痕纍纍。

  請來了大夫診治過後,姬子夏坐在榻邊,紅著眼凝視著淚水始終沒幹過的妹妹。

  「我以為妳被善待著,怎麼會落得這樣……」姬子夏牢牢握著妹妹的手,哽咽到沒法把話說完。

  「完顏朮要成親了。」君緋雪說道,偎在姊姊身側。

  「所以他將妳趕了出來?」姬子夏怒氣攻心。

  適才已聽緋雪說了些她的近況,知道完顏朮是緋雪的男人。

  「不,是我自己跑出來的,我沒法子眼睜睜地看著他迎娶另一個女人。」淚水又無聲地滑落了。

  姬子夏鼻尖一酸,心有慼慼焉啊。

  「妳離開了也好,能放下也是一種福分哪。」姬子夏拿起一方白巾為妹妹拭淚。

  君緋雪幽幽歎了口氣,搖了搖頭。「我休息一下,便要回去『雨花院』了。」

  「妳還回去做什麼?」姬子夏震驚地問道。

  「我若不在,他會責罰我身邊的人,我不能害他們受苦。」

  「這樣殘酷的男人,妳還為他憔悴至此……」姬子夏雙手氣到發抖,恨不得賞給完顏朮幾個巴掌。

  「愛上了,便身不由己哪。」

  「可妳逃了,代表了妳不想再忍受了,不是嗎?」姬子夏不捨地望著妹妹為情傷神的臉龐。

  君緋雪歎了口氣,無言地瞅著姊姊。

  「如果不去考慮完顏朮是否會責罰僕傭們一事,妳想回到他身邊嗎?」

  君緋雪默然了許久,終於輕輕地搖了頭。「不想了……」

  「那麼,就別回去了,我們從長計議吧。」姬子夏緊握著妹妹的手。「妳離開『雨花院』時,除了朱管事之外,有任何人看到妳嗎?」

  「完顏朮正在前頭大發雷霆,所有人都躲了起來。」

  「他脾氣向來如此惡劣?」

  「他在我面前,脾氣多半是好的。只是,我這回擅自離開北方,逃了五天才被他帶回,他氣得沒了理智。」君緋雪揪著姬子夏的衣襟,不安地說道:「姊姊,我待在妳這裡,好嗎?如果完顏朮找來的話,會連累到妳的。」

  姬子夏拍拍她的肩,柔聲說道:「寬心吧,我們莊主不是是非不分之人。」

  「難得妳竟也有誇讚我的時候。」

  門被人推開來,姊妹倆嚇了一跳,姬子夏直覺地便將君緋雪擋在身後。

  緋雪膽子小,又有心疾,經不得嚇。

  「莊主,請您下回進門前先敲門。」姬子夏板著臉說道。

  「皇甫別院內,我有哪個地方去不得?」皇甫昊天一挑眉,走到榻邊。

  君緋雪一瞧見陌生人,旋即低下頭,身子發起顫來。

  「看來,這位君姑娘確實是妳妹妹了。」

  「她確實是我妹妹君緋雪。」姬子夏欣慰地牢握了下妹妹的手。

  皇甫昊天居高臨下地望著床上那個垂著頭的蒼白紙人兒,微微一怔。

  消瘦至此,卻仍然有著驚人的美貌,無怪乎先前君姑娘說他們老爺寵人寵得厲害了。

  「聽朱管事說,這位姑娘是逃出來的。」皇甫昊天說道。

  「請莊主收留。」姬子夏仰頭看著皇甫昊天,眼裡有著乞求。

  此時的她,雖是身著男裝,然則玉容上的女兒嬌態卻是無可隱瞞了。

  皇甫昊天看著她,唇角笑意更放肆了。她對他,果然是有些不同了。

  他在情場打滾過太久,知道她若不是對他真有些情愫,便不會顯露出這番面貌。是故,縱使他仍惱火於她方才在錢府的沒心少肺,也決定暫時先放她一馬。

  「沒想到妳竟也有求我的一天。」皇甫昊天低笑出聲,伸手撩起姬子夏的一縷髮絲。

  君緋雪聞言,好奇地抬頭看向皇甫昊天。

  皇甫昊天一瞧,一時竟沒法移開目光了。

  這君緋雪目若秋波,粉面朱唇,如無瑕之玉讓人驚艷,是位逼得六宮粉黛也要失色的傾城佳人。

  姬子夏望著皇甫昊天的無言,僵著身子,她緩緩別開了臉。

  緋雪的美貌非同一般,皇甫昊天會因之失神也是意料之事,她只是沒想到自己會心痛罷了……

  皇甫昊天挑起姬子夏的下顎,嚴肅地說道:「妳這回可惹了個大麻煩。」

  見皇甫昊天那麼快自緋雪的美麗上回過神,姬子夏一時之間竟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她的男人不會對她善罷甘休的。妳最好對於接下來的危難有所警惕。」

  「她是我妹妹,我不可能置之不理。」姬子夏眼神堅定地回看著他。

  「衝著她是妳妹妹,我是無論如何都會保住妳的。況且,妳不都說出『我們莊主不是是非不分之人』這話了,我又怎能辜負妳的期待呢?」皇甫昊天笑睨了君緋雪一眼,那含笑眉眼照例讓人紅著臉別開了眼。「君姑娘,妳寬心待在這好好休息吧。妳們兩姊妹好好聊,我先回房了。」

  緋雪一愣,怎麼這莊主知道姊姊女扮男裝一事嗎?

  「謝莊主。」姬子夏說,起身送著皇甫昊天到門口。

  皇甫昊天附耳在姬子夏耳邊說道:「待會兒過來我房間。」

  「我要陪我妹妹。」姬子夏紅了耳根,根本不敢回頭看妹妹。

  「我只是有些話要同妳說,又沒叫妳侍寢,妳慌什麼?」皇甫昊天的低笑聲搔癢著姬子夏的耳朵。

  「快走!」姬子夏怒瞋皇甫昊天一眼,伸手就將他往門外推。

  「砰」地一聲關上門,姬子夏再回身時,玉容已是紅潮一片。

  「姊,妳和你們莊主……在一起?」君緋雪問道。

  「妳看出來了。」

  「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哪。」

  姬子夏簡單地將這些時日以來,她的男子身份被拆穿,和皇甫昊天之間的事及約定說了一回。

  「說來也真是奇怪,若不是他注意了我,便不會為我搜尋妳。我真不知道被他識破了我的女兒身,究竟是好事或是壞事。」姬子夏喃喃低語著,小臉辣紅成一片。

  「姊,我真羨慕妳。」

  「身不由己,有何好羨慕?」唉。

  「妳比我自由,我肚子裡已經有完顏朮的孩子了……」

  姬子夏驀抬眸對上妹妹的淚眼,她什麼話也說不出話來。

  難怪緋雪的淚沒法子止住,要她懷著身孕,看著完顏朮迎娶其他妻子,那會是何種酷刑啊。

  「苦了妳了、苦了妳了……」姬子夏抱緊妹妹,哭得慘烈。

  「更苦的是,我愛他啊……他為我做了太多,多到我只能愛上了。我也不想如此啊……」

  君緋雪趴在姊姊肩頭,兩姊妹哭成一團。

  姬子夏撫著妹妹的後背,唯一的慶幸竟只是自己沒有孩子,否則現下狀況豈不更加進退兩難嗎?

  姬子夏深吸了口氣,拚命忍住淚水。

  「我們各自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活了下來,姊妹既然已經重逢,再怎麼樣也得掙出一條生路,再不讓他人傷害我們。」姬子夏抬起頭,堅強地說道。

  「我們能做到嗎?」

  「真的。」姬子夏用力點頭,緊握著妹妹的手。

  為了緋雪,為了不讓自己步上妹妹後塵,她決定離開皇甫家,離開皇甫昊天!

  她們姊妹該有一番新生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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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妹妹入睡,姬子夏在梳洗完畢後,原不想理會先前皇甫昊天要她到房間的命令,尤其在她甫決定了要離開之際,她不想讓他有機會看出端倪。可李五兒三番兩次來叫人,她實在怕吵醒了緋雪,只得依言前往。

  每跨一步,她的心就愈往下墜落幾寸。

  光是想到要離開他,她的心頭便不停地湧上陣陣空虛與難受。原來,她竟比想像中的還眷戀皇甫昊天。離開除了需要勇氣之外,重要的是要能捨得啊。

  能怪她嗎?他瞭解並欣賞她的才能,這一點可不是尋常男人所能辦到之事。

  當姬子夏走入皇甫昊天的院落時,雙唇已被煩愁得咬成血紅。

  「我在涼亭這兒。」

  姬子夏回過頭,對上皇甫昊天那雙被燭光映得熠惑的黑眸。

  他斜倚側躺在涼亭,長髮斜披過他的臉龐,那姿態又媚又斜,那笑意亦正亦邪。

  她愛這個男人哪……姬子夏的心頭驀地被捅入一刀,刺得她瑟縮了下身子。

  她定在原地凝望著他,一時竟忘了要移動腳步。

  「過來。」皇甫昊天命令著。

  姬子夏慢慢移動著腳步,跨上連接涼亭的石砌小橋。

  涼亭倚著石壁而建,石壁下偎著一堵溪流,正好繞了涼亭一圈。陣陣沁涼水氣從溪間飄出,光是走近幾步,便覺得暑氣全消了。

  姬子夏跨上涼亭,便看見石幾上一盤以冰塊凍著的冰鎮瓜果。

  「好奢侈。」姬子夏低語著,站在離他一步遠的地方。

  「努力工作,也該努力犒賞自己。」

  皇甫昊天朝她伸出手,她將手放入他的大掌間,由著他拉著往前,直到她整個人站到他的雙膝之間。

  姬子夏低頭凝睇著他,心整個揪成一團。她真沒用,還沒離開他,竟已經開始想念他了哪。

  「你是有資格犒賞自己的,皇甫老爺一直以你為傲。」總覺得該隨意說點什麼,否則她怕自己會落淚。

  「妳的爹娘也是,妳的聰明才智比多數男人還來得出色。」

  「謝謝你。」姬子夏淡淡一笑,眼裡卻有著揮不去的淡淡愁緒。「莊主要我過來,有何事要交代?」

  皇甫昊天凝視她一眼,微使巧勁將她整個人扯進懷裡。

  「啊……」姬子夏低喊了一聲,落在他的腿上,像個娃兒似地由他摟著。「放開我。」她低喊地掙扎著。

  「叫我昊天。」皇甫昊天握住她的下顎,笑眸直逼到她眼前。

  「不。」

  「很好。從明日起,我便當著外人的面,叫妳如畫。」他瞅著她直笑,怎麼瞧她都覺得看不膩。

  「昊天。」她馬上改口,卻故意別開臉不看他。

  「看著我的眼,再叫一回。」

  皇甫昊天見她微惱地微嘟著唇,紅著臉蛋的俏模樣,也不禁失了神。她的風情向來不屬於濃艷,她清雅淡然如空谷幽蘭,禁得住他細細端看上千百年也不倦。

  「喚我的名。」皇甫昊天看得癡了,嗄聲要求著。

  「昊天。」終於,她輕啟粉唇,桃瓣臉兒灼紅更熾。

  皇甫昊天揚眉笑了,白齒黝眸煞是耀眼,手臂攬得她更緊密。

  姬子夏雖不明白他為何會這般開心,但他摟得她這麼緊,卻讓她好生不捨起來。

  「我喚了你名字,現在可以放開我了嗎?」姬子夏低語道。

  「我幾時說過妳若喊了我名字,我便會讓妳離開?」他耍賴地笑著。

  「你──」姬子夏說不過他,掄起拳頭在他肩上揮了一拳。

  他笑了,執起柔荑送到唇邊一吻。

  「瞧妳眼睛腫成這副模樣,妳們姊妹剛才究竟哭了多久?」皇甫昊天指尖輕柔畫過她的眼,眼神語氣儘是柔情萬千。「妳打算如何安置妳妹妹?」

  「我還沒想到。」姬子夏垂下眸,屏住呼吸。

  「不如,我收了妳的妹妹當妾,如何?」皇甫昊天一挑眉,故意試她的反應。

  「不!」姬子夏驀抬眸,臉色一白,幽深黑眸狠狠地瞪著他。「除非踩著我的屍體,否則我不會讓你動我妹妹一根汗毛。」怒氣攻心,她直接便拽住他的衣襟。

  她的怒氣讓皇甫昊天勾唇一笑,他反掌握住她的手,眼神肅然地盯著她。

  「聽著,我對妳妹妹沒興趣,方纔之提議,不過只是就事論事。妳不能否認那確實是一個好方法,誰敢招惹我皇甫昊天的女人?」

  「求你別說了,那讓我覺得……」姬子夏側過身,摀著唇,乾嘔了幾聲。

  皇甫昊天摟住她腰,拍撫著她的後背,他將下顎置於她的肩窩,將她整個人攬入懷裡。

  「妳護妹如此心切,如今就算我要對妳予取予求,也未嘗不可吧?」他得意地笑著說道。

  「我能給的都給了你,你還想取走什麼?」她嗄聲說道。

  「我要妳的心。」皇甫昊天扳過她的身子,火熱眼眸直逼到她眼前。

  姬子夏胸口一窒,眼睜睜地看著他臉上的正經。

  他繃著臉龐,慣常掛在唇邊的玩世不恭笑容早已不見蹤影。他眼也不眨地盯著她,那眼像著了魔似地閃著亮。

  她從沒瞧過他對任何人事物如此在意過,怎麼……他……竟也懂得「在意」了嗎?

  姬子夏一手撫上他的臉頰,瞧得捨不得挪開眼。

  見她始終不語,皇甫昊天怒火又起,他捏住她的下顎,咄咄逼人地問道:「我就這麼不值得妳交心信任嗎?」

  「別逼我……」姬子夏低頭將臉龐埋到他胸前,用力呼吸著。

  「好,我不逼妳,但妳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錢員外邀我們明日驗船之後,再去錢府一聚,妳意下如何?」皇甫昊天握住她的肩,將她推在一臂之外。

  「錢員外邀的是他的乘龍快婿,我不過是小小管事一名,沒資格干預莊主決定。」她抿著唇,完全沒法子阻止自己的表情變得陰鬱。

  「若我允許妳干預呢?」他笑望著她的不自在,知道自己押對了寶。

  姬子夏雙唇微張,欲言又止著。

  若要她開口說出讓他去錢家,她的心裡確實是會不舒服,他鐵定也會不開心。但,若她開口不許他去錢家,那她又把自己置在何等立場?

  「為什麼要勉強我回答呢?我什麼都不是啊。」纖細指尖描過他兩道劍眉,手掌卻倏地被扣入他的掌間。

  「若妳什麼都不是,那麼在乎妳的我,又算是什麼!」皇甫昊天忍無可忍地怒吼出聲了。

  他在乎她!

  姬子夏還沒來得及開口,唇就被佔領了。

  她整個人正輕飄飄地飛上天,哪來的力氣阻止他。

  後頸被他的大掌箝制著,雙唇被他的灼熱糾纏得喘不過氣,身子因為他熾火的溫度而微微顫抖了。

  她低喘著,像冬雪融於夏陽之下般地軟化在他的身軀之間。

  罷了,既然她無法相信他的專一,既然她對自己和緋雪的遠離已有想法,這段時間,便和他好好相處吧,便把心思全費在他身上吧。

  畢竟,這也是她心裡一直真正想做的事哪……

  隨著他益發放肆的熱唇和大掌,她的思緒漸漸迷濛了。直到他的大掌探入她的衣衫裡,急切地想扯開她纏胸的布巾時,她才恍惚地回過神。

  姬子夏摟著他的頸子,水眸凝然地看著他。

  「別去錢員外那,我不喜歡他和他女兒對你虎視眈眈的樣子。」姬子夏脫口說完,羞澀得想偎入他的胸前,埋住自己的臉龐。

  可他不許。

  「妳知道我等妳這句話等了多久嗎?」皇甫昊天捧著她的臉,聲音甚至微微顫抖了。

  她瞪大了眼,眼裡水光潾潾。

  皇甫昊天緊摟她入懷,像個孩子一樣地大笑出聲。他豪爽笑聲飛散於夜空之間,像是一統天下霸業之後的痛快淋漓。

  姬子夏聽著耳下他胸膛間震動人心的笑聲──心,不翼而飛了,快到她想拉回都來不及。

  「我要妳陪在我身邊一生一世。」皇甫昊天輕啄了下她的紅唇,吮著她腴白的頰,觸著她微冷的肌理,愛不釋手哪……

  「一生一世?怕你一年兩年便要厭煩。」她無可奈何地笑著,心裡又甜又苦。

  「在妳身邊,我的心便像找著安居之處。」

  「這話聽起來真順耳。」姬子夏淺笑著偎入他臂彎時,也順勢藏住她不定的心緒。

  如果不是有緋雪的前車之鑒,她這一回真是要陷入得沒法自拔了。女人的心哪,總是太軟。

  她仰頭看他,手指忍不住想碰觸他,姣白臉上的柔情媚態,看得皇甫昊天連眼睛都捨不得眨。

  他想擁抱入懷,想讓她雪白身子在他指尖唇下漾著櫻花的粉焰,想在她熱窒體內與她纏綿終夜。

  「明天要驗船,我得早點歇息。」姬子夏看出他眼中的火焰,紅著臉嬌嗔地先下手為強。

  「今夜,我說什麼都不讓妳睡。」皇甫昊天含住她的貝耳,靈滑舌尖於其間滑動著。

  姬子夏身子輕顫著,竄過體內的快感讓她連腳趾尖都蜷了起來。

  「別……我真累了……」姬子夏柔聲說道,水眸汪汪瞅著人。「況且……緋雪初來乍到,我不放心讓她一人待在房裡。」

  「那麼先在這兒休息一會兒,我晚些再抱妳回房。」皇甫昊天撫著她髮絲,讓她的臉貼在他的胸膛上。

  「嗯。」姬子夏點頭,身子往下一滑,躺在皇甫昊天的大腿上。

  她紅了臉,因為不好意思而緊緊閉上眼睛,睫毛顫抖地輕眨著。

  皇甫昊天震驚地低下頭,望著他腿間的佳人。

  她就這麼柔順地偎著他,像是她原就歸屬於他懷裡一般。

  她或者還沒法子對他全然放心,但他心裡確實是再也容不下其他女子了。他的心,早已被她徹底地擄獲了。

  皇甫昊天眼裡含笑,癡癡地凝視著她絕美的睡顏。

  回到京城後,他便要向她義父提親。

  但他可沒打算先跟她說個分明,這女人思緒太縝密、考慮得總嫌太多。他得出其不備,才能大獲全勝,一如今日逼問出她的真心一般。

  「莊主,您要就寢了嗎?」李五兒一路吆喝著進了別院。

  「噓──」皇甫昊天瞪他一眼。「沒瞧見她正在睡嗎?」

  李五兒雖然對於莊主和姬管事的親熱早已見怪不怪了。但,這回還是差點被嚇到口吐白沫。

  皇甫昊天沒理會李五兒的瞠目結舌,仍然微笑著望著懷裡的人兒。

  他的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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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28 23:09:59
第十一章
  接下來的數日,姬子夏陪伴緋雪之外的時間,全都與皇甫昊天形影不離。

  白天,檢視船舶時,她便偎在他身邊,聽他仔細教導著船舶之事的點滴。

  夜裡,他們會在涼亭談天說地、無所不聊。他喜歡解開她的發,讓她躺在他的腿上,親著撫著她,直到愛火再也無法自制。

  夜深露重時,他們的纏綿幾乎如燎原大火,逼得彼此都喘不過氣,卻也更加渴望對方。

  偶爾,皇甫昊天會發現她望著他發愣。偶爾,皇甫昊天也認為她眼裡閃爍淚光。

  問過她幾回,她只是淡淡地笑著,淡淡地說道:「太快樂了。」

  皇甫昊天於是益發志得意滿、神采飛揚了起來。

  這一天,檢驗泊船工作進行到最後一日。

  午後才過不久,姬子夏顯得有些倦意,皇甫昊天讓車伕先載了她回府休息。

  怪不得她累,他昨晚愛了她一整夜,直到紅日滿窗,才讓她睡去。

  留在船舶上與船首及副綱首對談海運船線的皇甫昊天,一念即她昨夜熱情的回應,禁不住心猿意馬了起來。

  想到方才姬子夏要離去時,緊握著他手掌的眷戀模樣,還有這一幫子船員驚嚇到臉色發青的神情,皇甫昊天不免失笑出聲了。

  「莊主?」船首實在不明白這海圖有啥好笑之處。

  「沒事,你繼續說。」皇甫昊天輕咳一聲,掩去笑意。

  處理完公事,皇甫昊天在傍晚時分離開船舶處,驅車回到府邸。

  沒急著找姬子夏,因為想讓她多歇息一會,是故皇甫昊天先行至書房與朱管事談論著朝廷新任「提舉市舶司」該如何送禮打點之事。

  只不過,當皇甫昊天一直等到晚膳時分,而姬子夏還未現身時,他的心裡已有了不好預感。

  他即刻要李五兒去喚人。

  半刻後,李五兒氣喘吁吁地進來答覆道:「姬管事的房裡和您的房裡,還有這整座宅院都找遍了,就是沒瞧見人。」

  「她妹妹呢?」皇甫昊天厲聲問道。

  「也不在。」

  皇甫昊天劍眉飛上一股殺氣,他霍然起身,飛衝到她的房裡。

  裡頭果然空無一人!

  他拉開所有櫥櫃,發現他為她裁的幾件價值不菲的夏衫全擱在櫃裡,而她的隨身包裹自然早已不見蹤影了。

  「姬子夏!」

  皇甫昊天大吼出聲,將她的幾件衣服都往地面一扔。

  黑色長靴踩污了一地素色衣裳,狠狠跺得磨破了新布。

  她分明是算計已久,讓他對她依戀更深、讓他對她百依百順、讓他以為她是願意待在他身邊一生一世了。

  更可惡的是,她竟等驗船之事全都結束了,才選擇離開。她冷靜得讓他心寒。

  原來,這些時日的恩愛全是假的。

  她要離開的心機,才是真的。

  她對他,全無留戀!

  皇甫昊天走出房門,冷眸如刀,瀟灑俊容凝上一層冰,凍得讓人連瞄上一眼,都要心生寒意。

  李五兒僵著身子站在門口。

  皇甫昊天厲聲地對著李五兒說道:「讓朱管事去把密州的畫工全都找來,我要他們日以繼夜地繪出姬子夏的模樣,明兒個一早便要畫像張貼在鄰近幾座城鄉!」

  他要姬子夏走不出密州。

  稍晚,鄰近幾所皇甫商行,全都接到了協尋姬子夏行蹤的信函。甚至在大街小巷鑽營的乞兒,也被召到了皇甫別院看過了畫像。

  皇甫昊天重金撒下天羅地網,就不信找不著她!

  夜深月升,皇甫昊天板著臉走出大門口,因為不想待在宅院裡看到任何與她有關的一草一木。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快馬疾速朝著皇甫昊天直奔而來。

  皇甫昊天握緊腰間烏骨折扇,嚴防以待。

  馬蹄聲漸近,一名濃眉大眼,身形高壯、氣勢剽悍的男子,倨傲地飛奔到皇甫昊天面前。

  完顏朮金剛怒目,劈頭就問道:「你是皇甫莊裡的人嗎?」

  「皇甫昊天。」

  「原來是皇甫莊主,我是君緋雪的男人完顏朮。」完顏朮躍馬而下,大步走到他面前。

  「你來遲了,君緋雪已經被姬子夏帶走了。」皇甫昊天瞇起眼,冷冷一笑。

  「我要殺了姬子夏!」完顏朮怒吼出聲,霸厲眉眼有著斬殺千萬人的戾氣。

  「君緋雪是姬子夏的妹妹,而我是姬子夏的男人。」皇甫昊天簡單說道。

  完顏朮神色至此稍緩,也不追問他們的關係,直截了當地便問道:「你開始找人了嗎?」

  「懸賞剛貼上去。」

  「派人去附近藥鋪盯著,緋雪天生有心疾,老是犯心疼,一定得服藥,絕不能過度勞累。」完顏朮愈說,臉色益發鐵青,下顎緊得像要咬斷牙根一般。

  「我馬上吩附下去。你不是漢人,行走總不方便,尋人的事交給我。」

  「賞金我可以付。」完顏朮豪爽地說道。

  「賞金倒不必,讓你欠著一個人情債,他日有邊境買賣糾紛時,再讓你出面。」這男人有股王者氣勢,他不會看錯眼。

  「沒問題。」完顏朮說。

  兩個男人達成協議,只等著如何在最短時間內將他們的女人擄回到他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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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驕陽炎炎,沒一點風,悶得人只能猛嚥口水。車廂內,雖是敞開後簾,卻仍是散不去裡頭暑氣。

  「緋雪,妳身子還撐得住嗎?」姬子夏遞過水壺給君緋雪。

  「我還好。倒是姊……妳這幾日臉色很不好哪。」君緋雪拿著布巾拭去姊姊額上的汗。

  「我沒事的。」只是免不了有些提心吊膽罷了,總覺得前兩日有幾名乞兒看著她的眼神很不尋常。姬子夏勉強擠出一笑,安撫地拍拍君緋雪的肩。

  離開皇甫別院已數日,她和緋雪以夫妻相稱,一路上避開皇甫商行,專挑靜謐路徑走,準備朝著藥材集散地四川前進。

  依著她的想法,四川不靠海,藥材又是皇甫家最不熟的一塊領域。況且,那地方沒有一家皇甫商行,她們行蹤應當不至於曝光才是。

  為了掩人耳目,緋雪在路程上總戴著一記紗羅掛頭遮住臉面。

  姬子夏則是以深色藥泥染黑膚色,膚色一深,便少了許多人認定她像個「娘兒」的話語。

  姬子夏雇來駕車的農戶,在馬車前頭大聲問道:「小公子,前頭有間客棧,旁邊正巧有間藥鋪,要在這裡下車嗎?」

  「有勞郭兄了。」姬子夏說道。

  姬子夏扶著君緋雪下了車,將她安置在房裡後,便走到旁邊的藥鋪,替緋雪抓了藥,也替自己拿了幾帖去暑氣的藥。

  她這幾天頭昏、食慾不佳,她想約莫是中暑了。

  但,她不敢讓大夫把脈。

  昨日有位大夫就連替緋雪把脈一事,都要扯上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之限,硬是要隔線把脈了,她還能如何?

  醫者本該父母心,現下卻全都成了欺世盜名的偽君子,她又怎敢在這些腐儒面前,曝露她男扮女裝的身份呢?

  姬子夏在藥櫃前付了銀兩,將藥包緊抱在胸前,不禁想起了皇甫昊天。

  皇甫昊天或者多情,但他卻未曾懷疑過她的能力。在知道了她的女兒身之後,他仍然信任她的判斷能力,也依然將工作之事全權交代予她。

  可惜啊……這世間總沒有十全十美之事。她沒法子相信他會只對她專一,只好未雨綢繆地趁著心碎之前先行離開。

  那些時日與他的如膠似漆,便是要為自己留些回憶哪!誰曉得離開後,腦中只要閃過他的臉孔,便要鼻酸,便要心痛。

  她彎下身,低喘著氣,心悸了起來。

  以後,只要她一想到皇甫昊天,她就得這麼犯心疼嗎?

  姬子夏緩慢地踏進客棧,心神恍惚的她,未曾察覺到裡頭異常的靜謐。

  「總算回來了,我的姬管事。」

  姬子夏聽到這個聲音,頓時頭皮發麻。

  「逃了七天,逃過癮了吧。」

  皇甫昊天怒沉的聲音,朝著她臉面直落而下。

  姬子夏抬起頭,一陣暈眩突襲而來。懷裡的藥掉了一地,她無暇撿起,忙著抓住離她最近的支撐點──

  皇甫昊天。

  皇甫昊天咬牙切齒地瞪著臉色蒼白,雙唇顫抖不已的姬子夏。

  他粗重地呼吸著,只想掐死這個沒心少肺的小人兒。

  「以為巴著我求饒,我就會原諒妳嗎?」皇甫昊天大掌扣住她的雙肩,猛烈地搖晃著她。

  「我……」姬子夏仰頭望著他冒火黑眸,眼前乍然一黑。

  她,昏倒在皇甫昊天懷裡。

  皇甫昊天瞪著懷裡毫無血色的她,驀地爆出一聲大吼:「該死的妳!」

  皇甫昊天打橫抱起她,便往隔壁藥鋪走去。

  這女人究竟是要讓他擔心到何年何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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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姬子夏再度睜開眼時,已是深夜。

  屋內燃著燈燭,一室熒亮。

  她虛弱地眨著眼,一時之間還沒能完全想起發生了何事。

  「醒了?」皇甫昊天長臂探向她的後背,直接攬起她的身子。「喝藥。」他將一碗黑苦湯汁遞到姬子夏唇間。

  姬子夏皺著眉,喝光了苦藥後,腦子也逐漸清楚了起來。

  推開藥碗,她神色大變地說道:「緋雪呢?」

  「被她的男人帶走了。」皇甫昊天板著一張臉,惱她眼睛一睜開,問的竟然是別人。

  「你怎麼可以讓緋雪被帶走!完顏朮要娶別人了,你不知……」

  「妳還有心情關心她!」皇甫昊天忿然將藥碗往地上一摔,著火臉龐直逼到她面前,疾言厲色道:「妳知道妳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如何嗎?」

  姬子夏從不曾見過皇甫昊天如此張狂的怒氣,她蜷起身子,不解地望著他。

  她的身子怎麼了?

  她會像娘一樣,看似染上一點風寒小疾,身子卻漸成虛弱,終至離世嗎?姬子夏一念即此,臉色益發慘白如紙了。

  她坐直身子,揪著被,抖著聲問道:「我……我怎麼了?」

  「妳有身孕了。」皇甫昊天扣住她的下顎,一瞬不瞬地緊盯著她的眼。

  「不!」姬子夏驟然往後一退,整個人重重撞上身後牆壁,痛得她悲鳴出聲,出氣比入氣長。

  「懷我的孩子讓妳這麼無法忍受嗎?妳非得這樣折磨妳和我嗎?」皇甫昊氣得連牙齒都在打顫,他明知不該動手,大掌卻還是忍無可忍地箝入她的臂膀間。「妳給我聽好了,我是不會讓妳離開的,妳是我的人!」

  「我怎麼會有身孕,我明明吃了藥……」她眼神茫然,喃喃自語著。

  「那藥被我換掉了。」

  姬子夏瞪大眼,情緒失控地飛拳痛擊上他的胸前。「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她現在該怎麼辦?

  「我只是想要妳待在我身邊!」皇甫昊天張狂的怒氣吐到她臉上,兩人臉孔幾乎相貼。

  「待在你身邊,看著你妻妾成群,我辦不到啊!」姬子夏的淚水奪眶而出時,她整個人也崩潰在他懷裡了。

  「我何時說過我要妻妾成群了?我皇甫昊天今生只娶一妻,那便是妳!難道我這些時日表現出的在乎,妳全都當成驢肝肺嗎?可惡!」

  皇甫昊天瞪著她梨花帶雨的臉龐,氣得想掐斷她頸子。

  可她娉瘦身子如今弱不禁風地哭倒在他懷裡,小手還緊揪著他的衣衫,他心都被哭軟了,也只能藉著大吼來洩憤。

  「你確實是說過你在乎我,但我怎有法子相信你?你是如此習慣流連於花叢之間,每一捧花你都愛沾惹香氣,我不想我的下半生全在提心吊膽下過日子啊。放我一條生路,別來擾我了……」水眸裡有著留戀、痛心,卻也有著無限乞求。

  「我若是再對其他女子有非分之想,便讓我遭天打雷劈!」皇甫昊天雙眸似焰,狂亂地咆哮出聲。

  姬子夏一怔,胸口一窒,眼巴巴地望著他晶亮火眸。

  「你不需要因為一時衝動,便發下如此毒誓。」她啞聲說道,心湖被他的話激盪出一圈圈的漩渦。

  「如果只是一時衝動,我為何要娶妳入門?既然我每朵花都想沾惹的話,又何必找個正妻來管束我?」他瞬也不瞬地盯住她的眼。

  「因為我已有了身孕……」她顰起柳眉,努力想找出一個解釋。

  「如果我不想妳有孩子,我又何必存心將那瓶藥散調包?」他咄咄逼人地再問。

  「你只是想對付我。」她摀著胸口,心跳急得她連呼吸都喘了起來。

  「妳當真是我那個向來聰明過人的姬管事嗎?」皇甫昊天唇邊勾起一笑,大掌撫住她的臉頰。

  姬子夏瞅著他,他眸裡的情真意切筆直地撞入她的心裡。

  她啞口無言,再也沒法子擋住他的真心,只能淚眼朧朦地被他納入了懷裡。

  她信了他,這輩子也認了他哪!

  「你當真要娶我?」她哽咽地問道。

  「再當真不過了!」皇甫昊天一念即此,不禁又火冒三丈了。「我原本打算回到京城之後,便要向妳義父提親的,結果妳竟一聲不響地便帶著妹妹逃走了!」

  「別惱我,我當時真是怕得沒法子可想啊。你沒對我明說過你的打算,我凡事只能朝最壞處打算啊。」她一手摀著他胸口,可憐兮兮地瞅著人。

  皇甫昊天長歎了口氣,攬住她的身子,將她整個人納在胸口,彷彿那是她天生就該歸處之所。

  姬子夏偎在他的懷裡,由著他的唇吻干了眼角的淚。水眸瞅著他,連眼都捨不得眨上一下。在外頭走闖了這幾日,益發地讓她知情他待她有多與眾不同哪!

  「沒能讓妳對我安心,是我的錯。世間男子多負心,而我確實也是風流過了頭,無怪乎妳要逃。妳畢竟不是一般女子,妳曉得無論如何都得保護好自己。妳懂得不該將自己下半輩子幸福交到一個男人手裡,而消滅了己身之意義。」皇甫昊天挑眉一笑,勾起她的臉兒。「我說的對嗎?娘子。」

  姬子夏玉手勾住他的頸子,小臉猝地埋入他的頸間,激動得無法自己。

  他懂她!他懂她啊!

  「以後,妳是我的人,也是我的姬管事。妳要和我一起過生活,也要過好自己的日子……」他的唇貼在她的耳畔,說出的每句話都是生生世世的承諾。

  姬子夏抬起淚眸望著他,喜悅到甚至說不出話來。

  夫復何求啊!他很清楚她過慣了男子生活,早已沒法子如同尋常女人,只以夫婿為天啊。

  「別又掉眼淚了。妳現下有了孩子,身子不比平常,妳先睡一覺。」他心疼地撫著她瘦削小臉,柔聲說道。

  皇甫昊天讓她順著他的手勢,平躺在榻上,自己則是側身支肘托腮,深深凝望著她。

  「我睡不著……除非你再答應我一件事。」姬子夏舉手撫著他的臉頰,低聲說道。

  「完顏朮會照顧好緋雪的。」皇甫昊天很快地猜出了她的心思。「除了妳妹妹之外,那男人沒人能制得住,他會為她放下一切的武裝。」

  「他若能放下,就不會選擇迎娶他人。」姬子夏揪著他的手掌,焦急地低嚷著。「你得幫我啊!」

  「妳要我幫姬管事?或是幫我的妻子?這兩者可是天壤之別。」皇甫昊天眼瞳露骨地盯著她,只想從她嘴裡聽到一句承諾。

  「你真那麼想娶我,便娶吧!誰能擋得了你?」姬子夏瞋他一眼,先是紅了臉,繼而羞澀不已地別開了眼。只不過,她還是沒能逃開他的唇。

  皇甫昊天頭一低,便熾熱地吮住她的唇,吻了個天昏地暗。

  「妳不會後悔的。」他在她的唇間低語著。

  「橫豎我在皇甫莊院學了許多本事,若你真拋棄了我,我便帶著孩子另立門戶去。」這話才說出口,她的眸子驀亮了起來,心裡竟篤定了不少。

  是啊,她可不是什麼少不經世的女子哪!

  「敢情娘子是在威脅我,我皇甫昊天這一生一世都要被嚴妻管束了?」皇甫昊天劍眉一皺,苦著臉長歎了口氣。

  「你自找的。」姬子夏低笑出聲,瞋了皇甫昊天一眼。

  那一眼,風情無限。

  皇甫昊天還能怎麼著?自然只能低頭吻住她唇間那抹只為他綻放的笑意花朵哪!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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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9-28 23:10:20
尾聲
  一年之後,皇甫莊院安樂居裡。

  姬子夏哄了孩子入睡,低聲交代了奶娘一些事情後,她彎身對著鏡子,整理著微亂雲鬢。

  鏡中那位身著水紅對襟袖緞,攘著鶯黃披帛,以一支白玉簪釵盤住烏絲的修長女子,仍然讓她覺得陌生得緊。不好意思再多瞧,姬子夏起身走出房門。

  「夫人!」李五兒正巧在此時跨進安樂居前院。

  「五兒,有事嗎?」姬子夏抬頭一看,柔聲問道。

  李五兒望著當家主母,雖說已經看慣了一年,還是禁不住傻了眼。

  雖說這姬管事在身著男裝時,清秀原就更甚一般女子,然則一換回女子裝束後,那眉眼全都像染上一層光采似的,比任何名花奇卉都還來得高雅。

  「五兒?」姬子夏再喚了一聲,已經習慣了旁人的恍神姿態了。

  「莊主要我告訴妳,他在書房。」李五兒打了下自己的頭,傻傻笑道。

  「我知道了,謝謝你。對了,明兒個一早,城裡的掌櫃會帶著商行的新學徒、伙記過來。在莊主和我還未現身前,我要你在一旁幫忙看著這幫子新人的言行舉止,你觀人向來頗心細,這事便交給你了。」

  「是。」李五兒大聲說道,一臉榮耀地銜命而去。

  姬子夏則是轉身走至栽著兩排楓樹的通道,通過垂花門,右轉直行至書房前。

  書房裡,皇甫昊天坐在烏木大桌前,手執毛筆,正在批閱一份文書。

  一見到妻子來,他馬上擱下手邊事,朝她伸出手。

  姬子夏走到他身邊,就著他的手勢,坐上他腿間。

  黑眸漾笑地盯著她的嬌顏,先是低頭在她唇間流連了一回,方才攬住她的腰,沉聲問道:「鼎兒睡了嗎?」

  「鼎兒睡了,我交代奶娘,他若醒來,便把他抱到爹娘那裡。」原本雲遊四海的老莊主及夫人,衝著這個小孫子,如今算是回到皇甫莊內常住了。

  「我爹娘一來,鼎兒這小子就朝他們猛笑,他們不疼入心眼才怪。」皇甫昊天將臉埋入她頸間,聞著她衣服上淡淡的蘭花熏香。

  「多虧了鼎兒,否則爹娘不會這麼快接受我這個媳婦。」雖說從商之人見多識廣,但她女扮男裝此一舉止,畢竟驚世駭俗哪!

  皇甫昊天挑起她的下顎,凝視著她這一年益發風雅清麗的臉蛋。「有妳這麼一個打著燈籠找不著的好媳婦,他們接受妳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

  「這一年好長哪……」姬子夏低喃了一聲,小臉靠在他的肩上。

  「苦盡甘來了便好。」皇甫昊天低頭在她發間印下一吻。

  夫妻倆相視一笑,這一年的愛恨酸苦也就灰飛煙滅了。

  一年前甫回皇甫家時,姬子夏在義父屋前跪了一夜,卻求不到任何諒解,直到皇甫昊天也上前跪下求情,整個局面方才緩和下來。

  而姬子夏懷孕五個月時,有幾名宣稱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腐儒,來府裡鬧過事。皇甫昊天冷笑一聲,只說他們這些書生不事生產,不過是嫉妒姬子夏才能罷了。

  他索性領了姬子夏出來,讓她和他們當面對談國家船運、商業之策,幾名腐儒敗下陣來,只能訕訕地罵了幾句話便走人。

  之後,皇甫昊天把這些儒生灰頭土臉離開的消息,讓幾名街童四處傳誦。之後,便也沒人找過麻煩了。

  尤其,姬子夏在他的支持下,廣設學堂,資助貧窮學子上京考取功名。皇甫夫人的女扮男裝、巾幗英雄形象反倒被強化了。

  「我昨晚在酒樓聽見幾個傢伙說我原就是個扶不起阿斗,說什麼皇甫家這些年的豐功偉業全都是妳在後頭操刀,我是怕了自己無德無能,日後沒榮華富貴好享受,這才委屈娶了妳入門的。」皇甫昊天美唇似笑非笑地勾起,一雙勾魂桃花眸子發亮地直觀著她。

  「委屈你了。」她笑著拍拍他的臉頰。

  「確實委屈啊!想我皇甫昊天一世風流,現下竟還落得和一個奶娃爭寵之下場。若是妻子再不好生安慰著,我還真得到外頭去花天酒地一番了。」皇甫昊天不客氣地摟住她的纖腰,一臉索吻姿態。

  姬子夏看著他難得稚氣的神態,好氣又好笑地揉著他的發,更偎了他幾分。

  這一年來,他那對似笑非笑的眉眼風情雖然仍是勾魂,但他對於在粉花香叢裡打轉一事,卻早已失去了興致。反倒是偏好與她坐在涼亭裡,談天說地,烹茶對飲為樂。他們夫婦,永遠有著說不完的話哪……

  這樣的夫婿,才是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的好哪。姬子夏唇角噙笑,仰頭用鼻尖輕觸了下皇甫昊天的,玉手勾下他的頸子,在他唇間啄了幾下。

  皇甫昊天哪肯就此善罷甘休,他扣住她的後頸,熱情吻入她唇間,大掌也隨之不安分地流連在她的雪肌上。

  「我想要妳……」他掀開她的衣襟,舌尖在她軟腴胸前撩人地勾引著。

  她酡紅著顏,微喘著氣說道:「我今晚讓奶娘帶著鼎兒到她的房間裡睡了。」

  「太好了,總算擺脫那小子了。」他黑眸如火緊瞅著她,俯低身子,讓兩人灼熱動情處密合在一塊。「不過,我可等不及到晚上了。」

  「不正經。去看帳本吧!」姬子夏故意皺起眉,推開了他的身子。

  皇甫昊天無趣地歎了口氣,嘴裡說了幾句老夫老妻無風情的話,哀怨地轉過身,對著幾上書筆又是一陣長吁短歎。

  姬子夏低笑出聲,半側身再度攬住他的頸子,吻上他的唇。

  皇甫昊天又非呆頭鵝之流,下一瞬間,便將姬子夏的身子撂倒在大桌之上,吻得她連抗拒的話都虛弱到說不出口,只得與之纏綿一場了。

  再過幾日,她那緋雪妹子和完顏朮便要來訪。

  到時候,這兩姊妹不免又要來個徹夜長眠,喁喁私語,屆時他豈不是又得獨守空閨了,怎能不趁此機會好好與愛妻纏綿一番呢?

  唐人魚玄機寫過──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他懷裡的這個「郎」,得來不易。

  他自然得好好、好好地珍惜到天長地久哪!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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