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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 艾珈 ]【分手再來過】[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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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0-9 23:09:2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康蘋終於認清雷鈞這狂妄自大的男人對女人有多輕忽,

  見到她這個前女友,他竟然完全記不得,太過分了!

  虧她當年對他那麼癡心,他卻無情地爽約、消失不見,

  如今再見,他那陌生、毫無愧疚的態度徹底激怒了她。

  她要自己絕不能再被他迷惑,但他卻一再地來追纏她,

  以前不在乎她,現在卻又對她大感興趣、擺明要追她,

  哼!天底下沒這麼好的事,不賞他排頭吃,她氣難消!


  見多了女人看見他時的驚艷表情,雷鈞早習以為常,

  但這個康蘋見到他時的態度也未免太「激動」了點,

  激動到不像驚艷而像驚嚇,恍若他們共享著某種秘密。

  和一個很對自己胃口的女人有秘密,這太有趣了!

  他開始調查她的過去,發現原來她曾是自己的女朋友,

  太好了,這回他要跟她「重修舊好」、「再愛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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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0-9 23:10:0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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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嘰--的煞車聲,一輛鮮黃色計程車猛地靠邊暫停,只見一名身穿淡灰色套裝的窈窕身影匆忙地從車裡跳出。

  「不用找了,謝謝。」

  康蘋朝計程車司機喊了聲,然後低頭看了腕上的手錶一眼,還差十分鐘十點。她心一急,急忙跨步朝「霆朝」企業的大門奔去。

  康蘋是「協合」律師事務所的新進律師。昨日她突然接到所長的指令,要她接下事務所和「霆朝」的聯繫工作。乍聽見,她當真嚇一大跳,這件工作原本是由資深的王律師負責,怎麼突然說換人就換人了?

  康蘋資淺,人微言輕,所長怎麼命令她只好照著做。昨晚下班之前,她特意走到王律師桌前跟他討論交接的事宜,王律師反應不佳康蘋能夠理解,但他明明親口答應,今早會陪她一道進「霆朝」和股東們會見,結果怎麼知道,半小時前,王律師竟突然打了通電話給她--

  「對不起,我人身體不舒服,今天『霆朝』的股東大會,就由妳自己出席吧。」

  搞什麼鬼啊!在連「霆朝」大門長什麼樣,股東總共幾個人都不清楚的情況下,要她單槍匹馬出席會議,分明是派她去送死!眼見「霆朝」企業大門逼近,康蘋急忙緩下腳步,逼自己定下心神。

  康蘋重重地做了幾個深呼吸,然後在心裡幫自己打氣--可以的,康蘋,妳一定行!

  康蘋昂起頭來,踩著穩定的步伐走進「霆朝」大門。

  一見康蘋出現,三位櫃檯服務員立刻起身和她點頭打招呼。「您好,請問有什麼可以為您服務的嗎?」

  「我是新到任的律師,妳們好,我姓康。」康蘋微笑地拿出三張名片,分別一張一張交給在場三位小姐。

  三人互瞧對方一眼,突然覺得受寵若驚,以往王律師從沒正眼瞧過她們,更別提給她們名片了!

  「我今天時間有點急,稍後再來拜訪。」康蘋和她們揮揮手,隨即快步走向電梯。開會地點在十七樓,康蘋低頭看了下,還有七分鐘,應該來得及。




  「執行長,『協合』的律師已經到了。」

  康蘋前腳一進會議室,特助立刻敲門進辦公室通報。坐在辦公桌後的雷鈞抬起爍爍的黑眸,看了下時間--嗯,提早五分鐘抵達。這點他喜歡。

  「長什麼樣子?」

  「是位女性,很年輕。這是她給我的名片。」特助將康蘋名片放在桌上。

  一看名片上頭未冠任何頭銜,雷鈞就知道這個名叫康蘋的女子,是個資淺的新進律師。他微感驚訝。

  「協合」是怎麼了,竟派了一個黃毛丫頭過來?經過王律師的失敗,所長理當明白,他們「霆朝」的股東,向來以難搞出名。

  今日的股東大會,說穿了其實是個「面試大會」,幾個老魔頭被先前王律師的高傲姿態搞得心火大起,指天咒地說雷鈞若是不幫他們換個律師,他們就要起義杯葛他下年度的投資預算。

  迫於無奈,雷鈞只好電請「協合」所長換人。他也已經把話講明了,若是新到任的律師仍無法讓股東們滿意,他們就會撤銷與「協合」的合作,另請高明。

  雷鈞將名片還給特助,冷然道:「既然人已經進去了,那就看著辦吧。股東們若是合意,你再把她帶到我這兒,他們若是不滿意,就直接叫她回去。」

  「我明白了。」特助躬身退下。

  三十分鐘後,門上再度響起敲門聲。

  「執行長,康律師來了。」

  站在特助身後的康蘋,暗吐了口氣。終於走到這兒來了!

  望著門上「執行長室」四個大字,康蘋臉上不禁露出放鬆的笑靨。雖然她表面上看似平靜,可說實在的,她心裡其實一點把握也沒有。

  初進會議室,瞧見在座十二名股東個個活像地獄閻羅般的酷臉,康蘋滿腔的熱情頓時冷了一截。好想調頭離開啊……這樣的念頭一直不斷地在她胸口撞擊,但她不能在臉上顯露出任何一丁點怯懦,今天就算失敗了,一定得硬著頭皮撐過去!

  康蘋態度恭謹地與在場十二位股東認識,發名片,並且牢牢記住他們每個人的外表特徵,對於他們問的問題一一妥貼地回答,並且在回答問題之中喚出對方的姓氏。

  想不到這麼簡單的舉動,竟一舉贏得了在場股東們的心,老頭子們要的不過是「尊重」兩個字。要知道,看似老朽的他們,之前哪個不曾是呼風喚雨的商場大佬?跟他們擺姿態,哼,誰理你呦!

  一聲「進來」,康蘋越過特助走進辦公室,當「霆朝」執行長抬起頭來看著她微笑的那一瞬間,懸在康蘋臉上的笑容,頓時凍結。

  眼前這男人,化成灰她也認得!

  康蘋一雙眼從雷鈞的頭髮,一路往下看到他擱在桌面的手臂。

  雷鈞膚色較深,輪廓分明,算算年紀,也該有二十八歲了。但將一頭短髮往腦後梳攏的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為成熟。黑眸銳利,英氣逼人,堅毅的下顎與端正的五官,總讓康蘋聯想到俊美的大理石雕像。想不到十年過去了,他們倆竟然會在這種地方遇上!

  映入雷鈞眼簾的,是一張輪廓分明,古典優雅的臉龐,彷彿是從西洋古典圖畫裡跨步而出的繆思女神。最特別的是那一雙眼,炯炯有神,散發非凡的意志力。

  雷鈞目光掃過康蘋身上樸素的灰色套裝和黑框眼鏡,即便她在身上套著這些老氣又欠缺女性柔軟特質的裝扮,那股自信的魅力,仍不自覺從她的顧盼間流淌出來。她就像一顆刻意蒙塵的珍珠,或許能躲掉一般駑鈍之人的視線,但卻逃不過他精明的利眼。

  然後他的視線停留在康蘋灰色的及膝裙上,最後是其下那一雙腿……雷鈞微一挑眉。很難想像,一雙如此筆直秀長的玉腿,竟然會生在一個通過高考的律師身上!

  擁有這麼好的條件,為什麼她不展露,偏要用如此平凡無奇的包裝來掩飾自己?雷鈞盯著康蘋宛如柳樹般纖細的身體,平靜無波的心房,驀地泛起了感興趣的漣漪。

  當康蘋表情一變,雷鈞馬上察覺,不過並不是因為認出她是誰,只是覺得眼前女子見到他的動作跟表情,未免太激動了點。

  他人俊,女子驚艷與傾慕的反應他見多了,一下就看出顯露在康蘋臉上的,不是上述的狀況。

  不過雷鈞又想,說不定這是一種他前所未見的,專屬於她的驚艷表情--沒辦法,雷鈞實在對自己太有自信,他種種優於其他人的條件,更加深了他此一信心。

  「康蘋。」

  雄渾的男音低聲地念出名片上的名字,然後他起身朝她伸出手,俊朗的臉上展露的是公事公辦的平淡笑容。

  康蘋瞧著雷鈞惑人但疏離的笑臉,心頭驀地一沈。

  他沒認出她!就連知道她名字,看見她本人了,他還是一樣沒認出她。

  真是個名副其實的天之驕子。康蘋懷著複雜的情緒,凝眸注視著雷鈞英俊的臉龐,十年光陰只在他臉上添增成熟氣息,其他諸如蒼老、疲憊,一絲毫一丁點都沒有。其中最令她難以置信的,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看見他,竟然還是像當初一樣,心頭莫名其妙地激動不已!

  她在心裡提醒著自己--夠了!康蘋。妳今天來為的是公事,何況他早就忘記妳了。這個念頭像閃電撞進康蘋心裡,她深吐了口氣,勉強自己將注意力拉回眼前的「事情」上。

  她伸出手,和雷鈞一握,電光石火的接觸間,一陣悲哀驀地湧上心頭。

  十年前,為了能握他的手,真的是叫她死她都甘願。可是這個機會,卻出現在十年之後,在一個他忘了她的前提之下,讓他們倆雙手接觸。

  匆匆一碰,康蘋便像燙著似的,急急將手抽回。

  她的舉動讓雷鈞相當不滿意。她就是用這種態度收服外頭那班老魔頭?雷鈞蹙起雙眉。

  不可能!想當初雷鈞剛進「霆朝」,就因為老魔頭們討厭他的驕傲姿態,雙方鬥法斗了好久,若不是他接連談妥了幾樁大案子,以事實降服老魔頭們,說不定今天,還沒有他這個執行長的存在。

  看著康蘋緊繃的俏臉,雷鈞淡淡地說:「我以為每個當律師的,都很懂得隱藏情緒。」

  他在說她太喜怒形於色。康蘋聽出雷鈞的言下之意,她深吸了口氣,不太情願地幫自己辯解。「我太驚訝了,我沒想到執行長這麼年輕。」

  雷鈞把這句話聽成了恭維。

  「不年輕了,再過兩年,我就三十歲了。」

  他躬身坐回椅子,然後伸手跟康蘋要她的個人資歷。雷鈞目光瀏覽過種種項目,包括康蘋從哪所幾所學校畢業、曾經代表學校參加過什麼活動、曾做過什麼工作、何時通過律師高考,最後他的目光停留在高中校名上,他驚訝地一挑眉--

  他們倆竟是同一所高中畢業的!

  「原來妳是我學妹。」

  雷鈞本以為他這麼一說,能夠縮短他與康蘋之間的隔膜。雖然不知道原因,但他可以感覺出,她跟他之間存在著一種弔詭的暗潮。

  不過他弄巧成拙,話一說完,康蘋望著他的雙眼頓時一瞠。

  他若不是「霆朝」的執行長、若不是事務所重要的客戶,康蘋鐵定飛撲過去扭掉他的脖子。他竟然可以忘她忘得這麼徹底!什麼「妳是我學妹」!

  康蘋忍不住氣得渾身發抖。

  他高中畢業前兩個月,她送去一封寫滿她愛慕的信箋,並且得到他的親口允諾,願意試著和她交往看看。雖然交往的時間不到兩個禮拜,這段感情便無疾而終,但不管怎麼說,他跟她的確曾經交往過,可現在,他卻全然不記得有這回事!

  怒氣在康蘋白淨的臉上染出緋緋的紅暈,雷鈞驚異地看著她。他說錯了什麼話?竟讓她如此生氣?

  「我說錯話了?」他兩手一攤,一臉無辜的樣子。

  康蘋瞪著他,再瞪他,三瞪他之後,才從嘴裡吐出森冷的一句:「沒有。」

  說謊。雷鈞將面前的檔案往前一推,然後手撐下顎,用著深思的表情睇著康蘋。

  康蘋……多念幾次之後他才發現,這名字感覺有點熟,好像之前曾在哪聽過,不過再看康蘋的臉,卻是一派陌生。不過雷鈞自己也知道,他什麼能力都強,就這一點不行。除了每天固定該接觸的人的臉孔忘不掉之外,其他生人面孔,他壓根兒沒記在心上。

  就算她的名字讓他感覺再熟悉,又怎麼樣?雷鈞心想。

  他可是雷鈞,一個財產上億,才華洋溢、出類拔萃的天之驕子,他是王,這個名叫康蘋的女子不俯首稱臣崇拜他就算了,竟還敢用這種眼神瞪視他!

  雷鈞手環胸,一雙炯亮的黑眸如火般炙著康蘋的臉蛋。

  光被他炯炯的目光看著,就讓康蘋產生一股想別過頭去,或者用手遮住臉頰的衝動,只是她仍挺直胸膛,不甘示弱。

  「我不明白妳對我敵意滿滿的原因,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想提醒妳,康律師,如果妳打算繼續保持這種態度,那妳現在可以走人了。」

  於公,她不能得罪雷鈞;於私,她實在不想再跟他有所接觸。走與不走的意念在康蘋心頭交戰,不一會兒,她深吸口氣,決定了她今後的做法。既然他都可以忘了她,她為什麼不能?

  「對不起,是我失態,我太緊張了。」康蘋彎腰朝他一鞠躬,公事公辦地保證道:「以後不會了。」這句話,不但是說給他聽,也是說給她自己聽。從今以後,他雷鈞便成為她的客戶之一,跟她的過去,毫不相干。

  看在她能降服老魔頭們的分上,雷鈞決定再給她一次機會。他不發一語地遞出準備好的合約,要康蘋拿回去仔細研究。「多久能給我答覆?」

  康蘋不卑不亢地答:「明天一早。」

  「好。」

  說罷,雷鈞再次朝她伸出手,康蘋瞪視他大掌一秒,然後伸出手,堅定地和他一握。

  這是個考驗,雷鈞牢牢握著康蘋的小手,炯亮的黑眸緊盯著她的眼,似乎正在審視她可以忍受多久,而不將手抽回。

  這女子的確有過人之處,雖然他此刻還不明白老魔頭們到底看上她哪一點,不過見她能馬上收拾好情緒,雷鈞還算滿意。

  兩人的握手持續一分鐘,然後雷鈞才將手抽回。「希望今後合作愉快。」

  「會的。」康蘋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隔天一早,雷鈞的特助即收到康蘋的答覆,他將合約夾進檔案夾,送進執行長室待雷鈞審閱。確定她的確在上頭蓋了章簽過名後,雷鈞撥內線告訴特助,今後凡是有任何需要律師陪同出席的會議,均可聯絡康蘋。

  簽好合約第三天,康蘋再次踏進「霆朝」大樓。

  「康律師好。」

  一見康蘋進來,櫃檯小姐即揚聲呼喚,康蘋朝她們微微一笑,然後將來時刻意去買的蛋糕禮盒,擱上櫃檯。

  「送妳們。」

  「啊!」櫃檯小姐大感驚訝。她們沒想到,一向高高在上的「律師」,竟會紆尊降貴地送她們禮物?她對她們這麼好,是不是有什麼別的企圖?

  「妳們放心,沒下毒的。」眼看時間不多,康蘋匆匆丟下一句話後,便趕著去搭電梯。

  仍在學校讀書時,教授就曾在課堂上說過一段話:「一個只跟自己負責的企業主說話的律師,庭上的答辯再厲害,也不過是個二流律師。」

  他認為願意跟尋常百姓交往的律師,才是真正高明的律師。康蘋一直謹記在心,也時常提醒自己要身體力行。雖然畢業至今還沒走上需要調查案件的路子,但未雨綢繆,總是不會錯的。

  抵達十七樓,康蘋長腿一跨走出電梯。一進會議室,她立刻給在場股東一抹和煦的笑容。

  啊~~還是漂亮小姐賞心悅目!

  被她這麼一笑,在場股東們頓時感覺春意盎然。趁著會議還沒開始,幾個性格較活潑的股東便招手要康蘋過去聊聊。

  「康律師今年幾歲啊?交男朋友了沒啊?」

  「我二十六了。」康蘋故作苦惱地蹙起眉。「現在還沒有男朋友。」

  「康律師長得這麼標緻,竟然沒男朋友,嘖嘖,真是暴殄天物!」一名頭髮花白的股東滿臉懊惱。「要是我多年輕個幾歲就好了,鐵定馬上追妳。」

  「老色鬼!你就算再年輕幾歲,一樣還是太老啦,康律師要年輕有為的,要你這把老骨頭做啥?」其他股東調侃道。

  「呿呿!愛潑我冷水。」

  幾個股東哄然而笑,笑罷,一名劉姓股東突然接著發問:「康律師喜歡什麼樣的對象,說來聽聽?」

  「對嘛對嘛,說來聽聽。」

  每次一聊到這個話題上,場面就很尷尬。

  初畢業時涉世未深,遇上這種問題,康蘋還會傻呼呼地照實回答,本以為說完就沒事了,結果卻想不到,熱心的客戶卻開始一頭熱地幫她籌辦起相親宴來了。

  不想掃他們的興,又不想增加自己的麻煩,最後康蘋想出一套制式回答:「我喜歡的對象啊,需要有王先生的帥氣、劉先生的腦袋、莊先生的身高,還有馬先生的談吐--」她一一點名在場股東,總之就是把在場的每個人都捧得高高的,也把條件定得很高。聽來聽去,世上只有一種人符合這樣的條件,那就是神。

  「太難了啦!」股東們紛紛喊道,其中特愛開玩笑的股東甚至還說:「我看吶,妳乾脆選老莊好了,至少他身高這一點符合。」

  「去去去,說這什麼話。」頭髮花白的莊股東噓他。

  在眾人的大笑聲中,雷鈞率領業務經理、特助等一干人馬六人,跨進會議室,他面露驚訝地瞧著裡頭和樂融融的氣氛。

  怪了!康蘋這女子在他面前衝得像刺蝟,遇上股東們卻又談笑如春風--瞧,一看見他進來,她表情馬上又變了。雷鈞很少對人好奇,但眼前這個康蘋,的確挑起了他的好奇心。

  「執行長。」康蘋打著招呼。

  雷鈞朝她一揚手,用眼神示意大家入座。

  今次會議討論的重點,是「霆朝」下半年度的預定目標和計劃,康蘋仔細聆聽,一一記下可能需要她協助的事項。席間,雷鈞幾回目光落在她臉上,康蘋都恍若未察覺般地,只是一味盯著發言人看。

  只是她真的如她所表現的,那般不在意他嗎?雷鈞對這點抱持懷疑。

  世上哪那麼多剛好!「剛好」他每回看她,她「剛好」就將目光調開。一場會議近一個小時,他就坐在得時常起身報告的業務經理身邊,而她竟然能每回看業務經理時,不順勢將他收納進她的視線裡邊?

  有趣,她真的很有趣。雷鈞忍不住偷笑。

  會議結束,康蘋起身和幾位經理互換名片隨口寒暄,一個個股東魚貫似地離開會議室,正當康蘋也收拾好東西準備走人時,一直坐在位子上的雷鈞突然說話了。

  「康律師。」

  康蘋僵住似地立在會議桌旁,她抬起頭,警戒地盯著雷鈞。「執行長有事?」

  「只是想邀妳中午一道用餐--」雷鈞攤平雙手,臉上掛著例行公事般地淺笑。「歡迎妳加入『霆朝』行列。」

  被這麼大一頂帽子扣下,康蘋就算不想去也得去。開玩笑,她區區一個小律師,哪有資格拒絕「霆朝」執行長的邀請?

  康蘋皮笑肉不笑地點頭應好。

  十分鐘後,雷鈞與康蘋兩人,搭著加長型的賓士車,抵達信義路二段上的「歐美廚房」。

  雷鈞一下車,服務生立刻現身迎接。領著兩人入座全餐廳最靜謐的一處,雷鈞連菜單也不看,直接點了道「歐美牛小排」。康蘋第一次來,聽取服務生的建議之後,她點了店裡的招牌菜「德國豬腳」。

  服務生退下之後,才是考驗的開始。雖說雷鈞是東道主,但身為半個「霆朝」人的康蘋,卻不能失禮地由她來打開話題。「看雷執行長跟服務生的互動,好像是這裡的常客?」

  拍拍手、拍拍手,康蘋實在太佩服自己,她竟然能找出這麼無聊、這麼平凡的話題。

  「嗯,老闆趙福興師傅是我父親的朋友,從我小時候,就時常到這裡用餐。」說著,服務生送來前菜,香脆美味的圓麵包和濃湯,雷鈞慢條斯理地掰了塊麵包吃,又喝了口濃湯。

  雷鈞用餐的舉動一下將時光拉回從前。雖然兩人曾經交往過,但一塊出門,同桌吃飯,這還是第一次。康蘋記得很清楚,多年前曾有一次機會,星期五放學時他約她星期日去看電影,約會當日,他卻沒來;康蘋一個人傻呼呼地站在大太陽下,一直拚命幫他找借口,從上午十點一直等到下午五點,她才傷心欲絕地哭著走回家……

  然後,他就失蹤了。直到十年之後,他才帶著「霆朝」執行長的頭銜,突然又撞進她的世界,並且忘了她。

  康蘋眸光一黯,充斥在腦中的回憶令人胃口大減,她機械性地舀著湯喝,溫熱的濃湯滑進肚裡,帶給她一絲撫慰。

  夠了,她不該繼續自怨自艾。康蘋深吸口氣,重新將注意力拉回眼前餐點上。

  「廚師的料理不合妳胃口嗎?看妳又皺眉又歎氣的。」雷鈞看著她發問。

  康蘋一聽,臉頰霎時緋紅。「沒有,料理很棒。」她垂下頭,將臉埋在猶冒著熱氣的濃湯碗上,以為這樣,就可以藏住她火紅的臉龐。

  「也沒好吃到需要把鼻子埋進濃湯裡吧?」雷鈞頗感興味地瞧著她的舉動。

  啊!康蘋驚訝地抬起頭,這才發現,眼鏡已覆上兩層薄薄蒸氣。康蘋連忙打開皮包欲找出面紙,卻因為緊張,差一點翻倒桌上的湯碗。

  怎麼突然變得這麼笨手笨腳!康蘋懊惱。

  「妳別動,我來就好了。」說罷,雷鈞突然伸手取下她鼻樑上的眼鏡。

  康蘋一怔,少掉黑框眼鏡的保護,她表情顯得相當不安。

  雷鈞從口袋掏出麻織手帕,仔細地拭去鏡片上的水漬。「好了。」他交給她。

  「謝謝。」康蘋伸手取走眼鏡。

  雷鈞第一次看她沒戴眼鏡的樣子,咦,他怎麼突然覺得有點眼熟?又驀地想起,之前他也曾對她的名字感覺熟悉。

  服務生過來送主菜,退下之後,雷鈞才順口似地提起。「我對『康蘋』這個名字,有點印象。」

  正著手切豬腳的康蘋表情一怔。他什麼意思?他記起她了?

  「不過我承認,我對記人的名字跟臉孔,一點天分也沒有。」他叉了一塊牛肉進嘴巴咀嚼嚥下之後,才瞥向康蘋,給了她一朵迷死人的笑靨。「妳要不要行行好,告訴我我們之前曾在哪見過?」

  雷鈞的問句先是讓康蘋安了心,後又覺得不是滋味。不過算了,她又不想跟他有任何私人牽扯,計較他記不記得幹麼!

  「印象大概是高中時代留下來的吧!我跟你當時是年級代表,常有機會聚在一起開會……」也是這個契機,她才開始暗戀他的。還記得當時,理個大平頭,皮膚微黑的他,意氣風發的像只脫韁的出色野馬,所到之處,無不受人矚目。

  「我當時得罪過妳?」

  康蘋望向雷鈞,她不懂他這麼問的意思。

  雷鈞朝她一笑,黝黑的眸子裡藏著些許試探。「我看得出來,若不因為我是『霆朝』的執行長,又是妳律師事務所重要的客戶,妳壓根兒不想理我。」

  「沒這回事。」康蘋急忙撇清。「我只是緊張罷了。」

  「緊張?」雷鈞挑眉。「妳意思是我比老魔頭們可怕?」

  康蘋做了一個不解的表情。

  雷鈞解釋:「我說的是股東們。就連我,有事需要與他們接觸時,我背脊都還會覺得一陣涼。偏偏妳在他們面前態度自然,而在我面前,妳卻說妳感覺緊張……」雷鈞歎了口氣,一副莫可奈何樣。「我拒絕承認我有這麼可怕。」

  他的神態帶著一絲淘氣,忍不住逗笑了康蘋。見她笑,雷鈞滿意地點著頭。

  「對嘛!妳笑起來多漂亮,老愛在我面前板著張臉,看了就覺得沒胃口。」

  他不說還好,一說,康蘋馬上收斂起笑容。速度之快,彷彿只是翻了一頁書。

  「我說錯話了?」雷鈞挑眉問。

  「沒有。」她用下顎比比雷鈞眼前的牛小排,催促地道:「我只是覺得肚子餓了。」

  她明顯是在逃避問題。

  她的刻意更加挑起雷鈞的好奇,他想知道,她究竟在逃避什麼?

  還有,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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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0-9 23:10:4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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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蘋說她跟他高中時代時常聚在一起開會,這句話給了雷鈞一個點子。回「霆朝」,他即刻撥給高中時代的好友--建築師洪於閔,雷鈞老愛叫他巴布。

  「建築師巴布」是出很有名的英國卡通,名氣之大,連他這個已脫離孩童期很久的大人也都知道。

  「巴布,我跟你打聽一個人,康蘋。據說當年我們高中的年級代表,你有沒有印象?」

  巴布反問:「康寶濃湯的『康』,蘋果的『蘋』?」

  「你還記得她?!

  「你忘啦,她是你高三那年最後一任女友啊!」我的老天!雷鈞這傢伙竟忘了之前曾交往過的女友的名字……巴布難以相信。

  有這回事?「你確定你沒弄錯人?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你也幫幫忙,雷少爺。」巴布大聲歎氣。「我記得一清二楚,沒搞錯。來來來,我來幫你回復記憶,你還記得你是哪天被你爸送出國的吧?」

  這等大事他怎麼可能忘記,就在畢業前兩個月嘛!「記得。」

  「就我印象中,你在出國前一天,跟那個康蘋約了星期日要去看電影約會,結果星期六那晚你就被你爸帶到美國去了。」

  聽巴布這麼一說,嗯,好像真有那回事。「十年前的事情,你竟然記得那麼清楚?」雷鈞很好奇。

  巴布發出一聲長歎。「是她不死心跑來找了你好多次,我是不知道她現在變成什麼樣子啦,我只記得她當年很害羞,很容易臉紅,聲音小得跟鳥叫一樣。她來找了你幾回,見你桌子一直空著,才大著膽子問我你到哪去了。怪了,你怎麼會突然問起她?該不會……她又出現了?」

  「嗯,她現在是『霆朝』的律師。」

  「那她認出你了嗎?」

  「我想是吧,只是我沒認出她。」雷鈞回想康蘋在他面前種種僵硬反應,嗯,他很肯定,她早就認出他了。

  巴布一想到當年那個一說話就會臉紅的年輕女孩,他突然起了好奇心。「ㄟ,讓我問問,康蘋還是之前那個樣子嗎?白淨秀氣,話多說一點就很容易臉紅?」

  「白淨秀氣是有,不過臉紅就……」雷鈞突然想到,巴布問這幹麼?「你管她現在是什麼樣。」

  「好奇嘛!」巴布嘖了一聲。「不瞞你說,我對她印象不錯。怎麼,改天約她,我們三個一道吃個飯?」

  一聽就知道巴布在打什麼主意。約她三個人一道吃飯,隨後他就可以乘機跟康蘋要名片,有了名片之後,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以聯絡當年的同校之誼,打電話約康蘋吃飯,如果兩人相處融洽,巴布更可藉此機會,來個近水樓台先得月--

  眨眼間雷鈞腦中閃過無數個「然後」,尤其想到巴布對康蘋臉紅模樣的稱讚,雷鈞突然覺得心火一陣旺。

  要回味,也該是他這個正牌男主角回味,哪有外邊人記得清清楚楚,而他這個主角卻絲毫不記得的道理!

  「我警告你,最好離康蘋遠一點。」新仇加舊恨,雷鈞一股腦兒把氣發在巴布身上。真是可憐的巴布。

  巴布一聽,連忙抗議:「喂喂,你這麼說就不對了,明明是你自己忘記她的……」

  「就算這樣,我也不許你接近她!」

  不待巴布回應,雷鈞猛地將電話重重摜上,但是卻拂不掉巴布殘留在他耳邊的嘟囔。

  他就是霸道,怎樣,不爽過來咬他啊!

  感覺這樣還沒能消他心頭妒火。豈有此理!雷鈞嘴裡喃喃詛咒著。巴布這傢伙真的是活太久了,誰人不去肖想,竟然動起他女人的念頭--想到這雷鈞突然覺得心虛。以他跟康蘋現在的情況,說她是他的女人,似乎還差了那麼一截。

  好吧,就算康蘋只是他的「前任女友」,他也一樣不許!

  雷鈞手指敲著桌案,一邊思忖。

  巴布看過康蘋臉紅,但他卻只能瞧她的冷臉。雖然他對十年前的事記憶仍有些模糊,但巴布方才對康蘋的興趣,突然激發了雷鈞的危機感。

  他跟她的過去不是重點,重點是現在,他想怎麼處置她?

  雷鈞手撫著下顎思考。他是想將她擱著,任由巴布或其他男人來追?或者是不給其他人機會,再次佔為己有?

  一想到康蘋那張古典秀麗的臉蛋,將會對著其他男人笑,雷鈞不由得滿肚子火。那當下,雷鈞隨即明白他接下來該做什麼--

  擁有她!




  六點下班前,康蘋接到雷鈞特助的來電,要求她立刻過來「霆朝」,執行長有要事請教。

  要事?康蘋皺起眉頭。

  「很急嗎?非得馬上過去?明天不行?」

  「執行長說很急--」特助沈吟了下又接著說:「執行長還有交代,妳過來這段時間,顧問費一個小時六千塊。」

  這麼大手筆!康蘋咋舌。

  如康蘋等級的律師,行情一小時兩千算很多了,額外加班頂多是雙倍,一小時六千,那可是所長級才有的價錢。

  康蘋心頭算盤一撥,隨即做出答覆。「好,麻煩你幫我轉答雷執行長,給我四十分鐘,我盡快趕到。」

  搭著計程車來到「霆朝」,發現駐守在大廳裡的櫃檯小姐皆已下班。想也是,都快七點了。

  匆匆搭著電梯來到十七樓,經過特助辦公室發現裡頭燈也關著。康蘋心裡閃過一絲懷疑,執行長有急事,他的特助卻能準時下班?

  「雷執行長,我是康蘋。」特助不在,她只好自己敲門。

  「進來。」

  康蘋進門。「特助說您有急事找我?」

  雷鈞抬起頭來,示意康蘋坐下談。她尋了一張離辦公桌最遠的沙發椅,一邊警戒地盯著雷鈞看。

  雷鈞離開辦公桌,當他身影映入眼簾時,康蘋不由自主地掃過他全身。身高近一八五的他穿起黑色西裝,簡直就像從雜誌裡走出來的時尚男模,帥氣逼人。

  康蘋突然覺得老天真不公平!同樣工作了一天,他看起來還是那麼神采奕奕,但她卻自覺累得像條狗似的。

  辦公室裡的氣氛,隨著雷鈞的靠近越發變得緊繃,康蘋暗暗吞了吞口水,在心頭叮嚀自己要放輕鬆,千萬保持冷靜。

  「既然早認出我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一聽見雷鈞的話,康蘋藏在黑框眼鏡下的雙眼頓時瞪大。

  「我們倆曾在我高三畢業之前交往過。」

  驚愕間雷鈞已來到康蘋身邊,她好死不死挑了一張雙人沙發,給了雷鈞親近的機會。雷鈞沒經過她同意,就直接坐在她身旁位子。康蘋一嚇,連忙朝另一側擠去。

  但這樣的距離還不夠!「我另外去找張椅子……」康蘋急忙拎著皮包從椅子上站起。

  「坐下。」雷鈞舒緩地靠在椅背上,大手撐著頭緊緊盯著康蘋。

  康蘋感覺自己就像只被盯牢的羔羊,下一秒,噬人的獵豹就會起身撲向她,張嘴咬掉她的脖子--不怕不怕,康蘋在心裡鼓勵自己,她只是自己在嚇自己。雷鈞再強勢,也不過是個人,不是獵豹,更何況,她也不是什麼軟弱羔羊--

  見康蘋仍僵在原地,雷鈞不耐地伸手一拉。康蘋腳步一蹎,整個人不受控制地跌進雷鈞懷裡。

  「雷執行--」康蘋急急喊。

  「當年妳都叫我什麼?」雷鈞唇貼在康蘋耳邊低語。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溫熱的氣息拂進康蘋耳朵,教她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雷鈞還不死心地追問:「是阿鈞,還是鈞?」

  康蘋拒絕作答。她扭動身體欲抽身離開,可是雷鈞卻將她身體牢牢扣住。太過分了!一時怒火攻心,康蘋忍不住轉身怒瞪雷鈞。「雷執行長,請你自重!」

  「自重是什麼?賣不了錢也填不飽肚子。」說著,雷鈞還加重手勁,迫使康蘋更貼近他身體。「妳不回答我也行,我們就這樣耗著,反正時間多得是。」他皮皮地覷著她繃緊的俏臉看。

  「我可以告你騷擾!」

  「喔。」雷鈞一點頭。哼,她竟以為這種威脅會嚇到他!「既然總是會被告,那我乾脆做得徹底一點。」雷鈞伸手抬起康蘋下巴。

  他想幹麼?!他要幹麼?!康蘋瞠大眼瞪視他,腦筋一片空白。

  當著康蘋的面,雷鈞俯低頭,將唇覆在她唇上。

  他、他--康蘋傻眼。

  康蘋可以感覺他的唇如絲滑的絨緞,輕輕揉弄著她繃緊的唇角,吮吸著她豐潤的下唇,康蘋果住,直到他舌大膽地探入她口中,康蘋才猛地回過神來。

  「你太過分了!」她守了二十六年的初吻,竟落在他這登徒子的手上!

  康蘋用力推開雷鈞的身體,掙脫出他懷抱第一件事,便是抬手狠刮他一巴掌。

  「啪」地一聲,雷鈞俊臉被打偏了去。

  呼,還真痛!雷鈞摸著臉頰抬頭注視康蘋,只見氣呼呼的她活像個復仇女神,身後好似還燃燒著忿怒的火焰。

  他知道自己過火了,可他就是忍不住。想起巴布在電話裡說的,她多說幾句話就會臉紅的描述,他就控制不住想逗她。

  當年那個甜美羞怯的女孩被她藏到哪去了?他不喜歡康蘋老繃著臉瞪他。他想把當年那個女孩找出來,他想讓她再次愛上他。這就是他打算要做的事。

  「既然雷執行長沒事,我回去了。」康蘋將皮包往背後一甩,舉腳便衝往門邊。

  雷鈞哪那麼容易打發,她手正打開厚實的紫檀木門,便被另一隻手推關了回去。「妳還沒回答我。」

  康蘋真的惱了!這男人,怎麼這麼討厭!

  她虎地轉過身來,一雙眼幾乎快噴出騰騰熱火。「你要答案是吧!好,我就告訴你!」

  她伸出手用力推開雷鈞,依兩人體型差別,康蘋理當推不動雷鈞,也不知她真火了還是雷鈞配合,他竟也被她推離開了兩步。

  「Alex,你一直要我這樣喊你,可我從來都沒這樣喊過,只敢喊你雷學長,正當我鼓起勇氣,想要改喊你Alex那一天,你卻放我鴿子,任我在西門町的戲院門口從上午等到傍晚,一共七個小時!之後連一句話也沒留,你就突然消失不見了!」

  當年所承受的委屈連同眼淚一塊湧出,康蘋狼狽地摘下眼鏡,意圖抹去眼眶中的淚,雷鈞掏出手帕送到她面前,康蘋卻一把將他拍開。

  「我不需要!」

  她深吸口氣,再度扭身欲走。

  「對不起。」雷鈞在她身後說。

  康蘋停下腳步,哭紅的眸子緊盯著門的把手。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她木然地回應。

  雷鈞試著揣測康蘋當年所受的煎熬,在等了他七個小時之後,她會多心慌,多難過。然而隔天到學校找他,卻只看到一張空的座位,連一句抱歉也沒有,他就此人間蒸發。

  她的憤怒非常合理。

  「或許……我們可以重新開始?」雷鈞試探。

  對於他復合的提議,康蘋怎麼可能接受!

  「謝謝。不過此刻我只想把工作做好,至於其他事,承蒙您厚愛,很抱歉,我拒絕。」

  只要不看雷鈞的眼,她總是能輕易將情緒收拾好。此刻康蘋又重新掛上律師精明俐落的面具,不再是幾秒鐘前那個失控落淚的女人了。

  「既然雷執行長沒事,那我先走了。」

  這一次,雷鈞不再留人。他留在原地,雙眸深思地望著康蘋步出門外。

  厚重的門扉打開再關上,一下吞沒康蘋瘦削的身影。

  雷鈞發覺眼前情景,就像康蘋打算做的,眼前隔在他倆之間,是一道以十年光陰築出來的厚實鐵門,非但不容許他靠近,更任由她自己離開。

  雷鈞突然覺得眼前這扇門很礙眼。

  一個念頭閃過,他伸手拉開辦公室門,只是康蘋早已進入電梯。望著電梯上方緩緩倒數的數字,雷鈞唇角閃過一絲笑意。

  他會因為她一句話就退卻?

  當然不。

  方纔的那個問句,如今已成了確定。他確定他們會在一起,不管她怎麼說。

  他會讓她明白,他雷鈞下定決心想要擁有的人、事,物,沒有一個可以逃過他手掌心。

  步出「霆朝」大門,強抑的淚水便立刻從眼眶裡湧出。不想讓經過的路人見她失態,康蘋急忙走到一旁無人的巷子,背對著街道低聲痛哭。直到情緒平穩些,她才掏出面紙擦擦臉頰,重新回到街上,伸手招攬計程車。

  「安居街,謝謝。」

  一上計程車,康蘋便逕自低頭沈思著。她就是搞不懂,驀地消失了十年之後,雷鈞再來招惹她的感情,到底是何居心!

  他是覺得看她失態很好笑?或者是覺得生活太無聊,純粹想逗她玩玩?康蘋怎麼樣就是想不出一個符合雷鈞人格的揣測,來解釋他方才突來一吻的動機。

  不可能是因為喜歡她。康蘋沒那種往自個兒臉上貼金的習慣,而這正是她難過的原因。

  她覺得受到污辱。

  沒錯,她願意承認,私心想要獻上初吻的對象,從十年前到現在,一直都是雷鈞,但不是在這種情況下。不是!

  回到安居街五樓的家中,康蘋關好大門,甩掉腳上的高跟鞋,隨即撲進臥房床上。

  豆大的淚珠從她眼眶湧出。如果可以,她寧可選擇不要再遇上雷鈞,至少她可以幫他保留一個完美的形象,在她心底。

  康蘋捂著嘴巴,重重地擦掉唇上依稀的觸感,然後再哇一聲地,擁著棉被嚎咷大哭。

  她對初吻,仍舊留著那麼一丁點美好的期盼,為什麼雷鈞偏偏要抹殺掉它?

  她討厭這樣!




  隔天一早,一束鮮美的紫色玫瑰花被送至「協合律師事務所」,行政助理小莓一見簽收單上的大名,忍不住爆出驚呼。

  「蘋蘋姊!」九點剛過,所長與資深律師們尚未進門,所以小莓敢放心大膽地直呼康蘋的名字。

  康蘋資歷仍淺,還不具備有獨間辦公室的特權,遠遠就聽見小莓的聲音。

  「有人送妳花耶!」小莓像陣風似地刮至康蘋身邊。

  一見花束,康蘋心裡一抽,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取下卡片一看,證實了她的猜測。

  七個小時,420分鐘,一分鐘一朵。這是第一個十朵。

  沒有署名,不過康蘋一看就知道是誰。

  「是誰啊?」小莓在身後探頭探腦。

  康蘋咕噥答了句:「沒什麼,一個無聊男子。」她轉身將卡片丟進垃圾桶裡,然後示意小莓將花束拿去扔了。

  「扔了?!」小莓大喊。「拜託!紫玫瑰很貴耶,至少一朵三百!」不加包裝,單單花的成本就要三千塊!這麼「貴森森」的花束,蘋蘋姊竟然說丟了?「既然蘋蘋姊不要,不然送我!」

  康蘋滿臉厭煩地揮揮手,要小莓自己看著辦。

  昨晚她已經對自己下了承諾,絕對要堅守自己的心,她長大了,不再是十年前那個情竇初開的懵懂少女,她相信自己已有這個能力,抗拒雷鈞的誘惑。

  不過之後,康蘋卻發現先前沒堅持叫小莓把花丟了,實在是一大失策!

  紫玫瑰實在太美,每個經過小莓座位的同事,上自所長下至掃地的婆婆,都會停下腳步問小莓是誰送的花。小莓這人又老實,人家一問,她就回答是送給康蘋的。結果大家又走過來問康蘋,究竟是誰這麼大手筆,送這麼稀有的玫瑰給她。

  該死的雷鈞!

  康蘋性格平穩,哪時被氣得罵出這種情緒性文字,但一個上午重複被問了十次,她也忍不住被惹出了滿肚子火氣。

  趁著中午大家外出用餐,康蘋撥了雷鈞手機。身為「霆朝」律師代表的她,當然有執行長的私人號碼。

  「我雷鈞。」

  雷鈞聲音好聽,尤其貼近在耳朵邊,溫厚的嗓音彷彿在跟情人低語。康蘋咕嚕地嚥了下口水,好在他此刻不在面前,否則一定被他瞧見臉上的紅暈。

  康蘋趕忙撫平心緒,用著最公事公辦的語氣,一鼓作氣說明來意。

  「我是想告訴你,不管有幾個十朵,都請你不要再送過來。你的舉動,讓我非常困擾。」

  「呵。」雷鈞笑。「妳這麼說,我怎麼一點都不訝異。」

  電話裡的他,完全沒了昨晚的霸氣,康蘋發現自己實在很難冷著口氣跟他說話,在聽到他那麼醇美的聲音之後。他的聲音,就像渾厚的中提琴,音量不大,卻能讓人心浮現一種共振的親密。

  討厭、討厭!康蘋臉頰燙紅,討厭自己竟難敵他聲音的魅力。

  「總之就是不要再送花過來了。」她決定速戰速決。

  「要我不再送花過去也可以,說個妳喜歡的彌補方式,只要我覺得合理,我就依妳。」

  這人怎麼--那麼牛啊!

  康蘋唇一抿。他想彌補是吧,好!

  「人說寸金難買寸光陰,既然你有心想彌補,就少送我什麼花的,我市儈、我愛錢,一分鐘算你一萬塊,七個小時420分鐘,所以你一共欠我420萬。」

  呵,這可嚇到他了吧!獅子大開口跟他要這一大筆錢,任誰也會覺得她討厭。

  可沒想到,雷鈞卻一口答應。

  「420萬,沒問題,我現在就拿去?」

  「你--」康蘋忘了雷鈞什麼不多,就錢多,她真的會被他給氣死!康蘋怒不可遏地拿開話筒,雷鈞只聽見電話裡傳來一聲非常不淑女的怒嚎。

  「隨便你啦!」吼完,康蘋用力掛斷電話。

  轟地響聲傳進雷鈞耳朵,他連忙將手機移開,以免耳膜遭殃。

  接著,雷鈞撥內線給特助,要他立刻提領現金420萬,用皮箱直接送到「協合律師事務所」給康蘋。

  他就是要逼得她無處可逃,非要叫她正視他的存在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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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0-9 23:12:1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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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兩點,小莓跑來告訴康蘋,說「霆朝」的執行長特助,正在會客室等她。康蘋連忙丟下手中雜務前去見客,一見擱在桌上的那只皮箱,康蘋內心充滿不安地嚥了下口水。

  不會吧!

  「請問──」她坐在特助面前。

  「這是執行長要我送來的,請康律師您點收一下。」特助起身,隨後打開皮箱,當見到一迭迭平放在皮箱裡的千元大鈔,康蘋先是吃驚地張大嘴巴,連眨了好幾下眼睛後,這才意識到她不是在作夢。

  「我的媽啊!」事務所的會客室是半透明的。一想到這一點,康蘋急忙伸手將皮箱蓋子合上。

  「康律師不點收一下?」特助看著她。

  「不用了,我不想碰這些錢。」確定盒蓋緊緊關上之後,康蘋將皮箱往特助方向推。只見特助一臉奇怪地回視她。

  「康律師──」

  康蘋誠懇地看著特助說:「特助,麻煩幫我一個忙,你幫我把這些錢拿回去退給雷執行長。」

  「不。這是執行長要我送來的,我豈能再拿回去?」

  「但是,我不想要啊!」她實在會被雷鈞搞瘋,他為什麼不行行好放過她,他為什麼一定要攪亂她平靜的生活呢?她垂下頭,煩躁地將臉埋在手掌裡。

  「我說一些話,請康律師不要介意……」看著她苦惱的表情,特助難得的起了惻隱之心。

  康蘋抬頭看著他。「請說。」

  「我是不清楚康律師跟執行長之間起了什麼衝突,不過,我很瞭解我們執行長的個性,除非是他自己本身沒興趣,否則不管怎麼拒絕,他都會把它視為挑戰,在執行長他的字典裡,沒有『被拒絕』這三個字……」

  「你是叫我不要掙扎,直接接受他的『好意』?」康蘋鄙視地拍拍皮箱。

  「這只是我的一點小建議。」特助平靜地笑。

  「我知道了,謝謝你的建議,不過我還是沒辦法接受。」

  接受雷鈞的好意,便等於接受他介入她的生活,就是這一點康蘋沒辦法。要知道,當年她是花多少心思、多少時間才撫平被他拋棄的傷害,她怎麼可能在多年之後,在知道事件極有可能再次發生的情況下,再去重複當年的經驗?

  尤其現在的雷鈞,是個知名跨國企業的執行長;當年還是個學生的他,已經那麼不把她放在心裡了,更何況是現在的他!

  「既然康律師這麼決定──」特助從座位上起身,點點頭表示他得先離開了。

  康蘋急忙站起。「請你把皮箱送回去。」

  「不。執行長的指示是要我送來,如果康律師您想退回,那只好麻煩您親自拿去『霆朝』。」

  「你只是舉手之勞……」

  「真的沒辦法。」特助再強調一次,隨即轉身走向會客室大門。「康律師您請留步,我先告辭了。」

  直到特助消失在會客室門外,康蘋這才沮喪地跌坐回座位,頭疼地看著皮箱歎氣。

  唉,她該怎麼處理這個皮箱?




  特助回到「霆朝」第一件事,就是進雷鈞辦公室報備他已將任務完成。

  一見特助進來,雷鈞趕忙丟下手裡的卷宗,興味地問道:「康蘋什麼反應?」

  「康律師一直想拒絕。」特助恭敬地答。

  嗯,這的確是她的作風。雷鈞點頭微笑。「然後呢?」

  「我跟康律師表示,我只負責送東西來,如果她想退回,要麻煩她自己送回來。」

  「答得好!」雷鈞起身,開心地拍著特助肩膀。不愧是跟他快四年的得力助手,毋須他吩咐,就能摸清他心意。

  雷鈞忍不住追問:「當她見到你打開皮箱,瞧見裡頭擺了滿滿一箱千元大鈔之後,臉上什麼反應?」雷鈞幾乎可以打包票保證,康蘋要的不是錢,之所以開口跟他要這4」0萬,不過是想讓他知難而退。

  「康律師非常的驚訝,也非常的苦惱。」特助說。

  這正是他想要的。

  雷鈞揮揮手要特助回去工作,然後他也跟著踱回辦公桌後邊,心底開始模擬接下來的策略。

  他敢保證,康蘋一定會在最短時間內將錢送回,只是會怎麼送、用什麼方式送?這兩點他需要琢磨琢磨,先想出幾個應對的法子,好來個請君入甕!

  四點多一些,康蘋撥電話經由特助詢問雷鈞,下班之前可否見她一面。得到雷鈞的允諾後,康蘋拎著皮箱來到「霆朝」大樓。

  一見康蘋出現,特助臉上明顯露出笑容,不過一見尾隨在她身後的「人」,他笑容頓時一僵。完蛋了,這下……特助指著康蘋身後的男子。「請問他是?」

  「我的朋友,誰叫這東西那麼貴重,」康蘋拍拍手上的皮箱。「我需要多一個人幫我護送。」

  「既然這樣,那這位先生就毋須跟康律師一塊進執行長室……」

  「不行。」康蘋正色。「我很堅持他得跟我一道進去。」

  眼見特助還想抗議,康蘋突然斜睨著他,撂下一句:「不然由你幫我送進去?」

  「這可不行。」特助連連搖手。

  執行長送這箱錢去的目的,就是想多見康蘋一面,明知這樣他還膽敢幫她收下皮箱,呵,又不是打算回家吃自己了!

  特助匆匆領著兩人前去敲門,一聽見康蘋來了,雷鈞立刻起身相迎。

  不過當門一打開,瞧見康蘋身後多了個人,而且還是個男人!雷鈞一雙眼倏地瞪得有如銅鈴般大。

  「他……」是誰?!

  「雷執行長,我幫您介紹一下,這位是柯崇恩律師。崇恩,這位是霆朝的執行長,雷鈞先生。」

  蝦、蝦咪?!他沒聽錯吧?康蘋叫這個男的「崇恩」?

  雷鈞一雙虎目掠過柯崇恩白淨斯文的臉蛋,後者朝他一笑,然後禮貌地伸出手預備和他一握,雷鈞卻當做沒看見似的,逕自轉身走回辦公桌後。

  不是滋味!雷鈞可以感覺一股火氣正在他肚裡焚燒。

  她竟然叫他「崇恩」?!

  康蘋將皮箱往旁邊桌上一擱。「雷執行長,這是您下午送來的現金,4」0萬,請您點收。」

  本以為康蘋會以「文件」之類的比喻來說明皮箱裡的現金,可沒想到她竟然會當著柯崇恩直接挑明。雷鈞不動聲色地觀察康蘋的表情,意圖探出她跟那個姓柯的,到底是什麼關係?

  雷鈞遲遲不做點收的動作,只是逕自坐在位子上審視她。

  康蘋坐如針氈地瞪著雷鈞脖子上的領帶,她不敢直視他的眼,就是害怕她好不容易鼓足的信心,會因為瞧見了他的眼,功虧一簣。

  視線就落在領帶好了,那是最好的位置,再上面一點又不行,看見了他的嘴,會想起他昨日那霸道又討厭的吻;再下面一點也不妥,因為一定會被雷鈞發現。

  「要雷執行長親自點收好像說不太過去,不然這樣吧,我去請特助過來?」

  眼見氣氛蕩到最低點,柯崇恩便提了個方法,康蘋感激地瞅著柯崇恩笑了一下。她就是擔心這種事,前一次和雷鈞單獨見面的「教訓」,她可記得一清二楚。就是害怕他會再用他的任性或者行動壓倒她,她才特別央請崇恩陪她過來。

  康蘋這一笑,突然引爆了雷鈞的妒火。

  她竟敢當著他的面,對其他男人笑得那麼甜!他決定給他們一點教訓!

  「不用,我來就好。」

  雷鈞起身,拎起皮箱逕自走到門外,不久之後他又走回來,人都還沒回到座位上,內線電話已經響起。

  他接起一聽,唇畔立刻浮現殘忍的笑。他轉身看著康蘋說:「少了一百萬。」

  什麼?!康蘋像燙著似地一驚。這怎麼可能?打從特助離開之後她就沒動過那箱錢,怎麼可能莫名其妙少了一百萬?

  「這怎麼回事?」柯崇恩忙問。

  康蘋搖頭。「我也不知道,我明明沒有動過那些錢……」然後她目光調向雷鈞,這是打從進門來,她第一次正眼看雷鈞,彷彿等了她很久似的,雷鈞雙眼一下抓住她目光。然後康蘋明白了,她知道為什麼皮箱裡的錢,會突然短缺了一百萬了,他是故意的!

  可惡的傢伙!康蘋在心裡懊惱著。這全都得怪自己,身為律師,她怎麼會忘了要求要站在一旁觀看點收,如今口說無憑,誰相信她始終沒動過裡頭的錢?!

  「你太過分了,裡頭錢明明就沒少!」康蘋氣得口不擇言。

  聽見她的評語,雷鈞只是淡淡地一挑眉。「妳意思是我故意誣陷妳嘍?」

  雷鈞垂下頭把玩自己手指頭,然後他抬頭看向柯崇恩。「我不算熟悉法律,不過我依稀記得,剛才康律師的言論,似乎已經構成了名譽譭謗罪,您說是不是,柯律師?」

  柯崇恩尷尬地看看雷鈞,又瞄瞄身旁的康蘋。來的路上康蘋已大約將她和雷鈞之間的糾紛跟他提了一次。他今天陪來的目的,是來護美不受惡狼侵犯的,沒想到美還沒護到,就先遇到了這種尷尬事。

  柯崇恩幹幹地笑了下,急忙找話來幫康蘋開脫。「身為康蘋的學長,我代她向您道歉。康蘋剛才的言論,只是一時口誤,她絕對不是故意譭謗雷執行長您的名譽的。」

  學長?!

  雷鈞突然想到,康蘋似乎對「學長」,特別有吸引力。

  「康律師怎麼說?」雷鈞望向康蘋。

  她能怎麼說?康蘋怒瞪雷鈞。她該說的、不該說的全被他激了出來,她還有什麼話能說!

  「我認了。」康蘋一昂頭,決定承認是自己失誤。「一百萬就一百萬,雷執行長希望我怎麼償還?」康蘋嘴裡說得爽快,但內心卻忐忑不安。一百萬不是小數目,她哪來那麼多錢!她攢在銀行裡的現金,也不過才十萬出頭,可是她就是不想讓雷鈞看輕,她也是有她的尊嚴跟骨氣的!

  「馬上。」雷鈞雙手合十,一副閒適的表情。

  康蘋聽了,立刻搖頭。「這太強人所難了。」

  「會嗎?」雷鈞一點都不覺得。「中午妳在電話裡開口要求4」0萬,我不也馬上提領給妳了,妳如今要還我,是不是也應該依例辦理?」

  「我沒辦法。」康蘋突然覺得好笑,她竟然為了一筆不屬於她的負債傷腦筋?!「我只能先還你十萬,剩餘的錢我之後再按月……」

  「我拒絕。」雷鈞打斷康蘋。「要嘛就是現在,不然,就法院見。」

  這根本──不可能!康蘋怒紅了臉。

  「還有另外一個替代方案。」雷鈞將肘撐在桌上,然後目光調向柯崇恩。「不過要先麻煩柯律師迴避一下。」

  「為什麼崇恩不能留下?」康蘋神情戒備。

  「沒有為什麼,只是他留下,我就不說。」答案很簡單。

  康蘋和柯崇恩互看對方一眼,最後柯崇恩拍拍康蘋肩膀,無聲地走出辦公室。確定聽見房門關起後,康蘋立刻轉頭怒瞪雷鈞。「什麼替代方案?」其實她心裡想說的是「有屁快放」!

  「給我一天時間,我就取消妳這一百萬的債務。」

  「你要我為了那莫須有的一百萬,賠掉我的清白?!」康蘋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

  他以為他有錢,就可以胡作非為?人的價值,是可以用金錢去衡量的嗎?

  看康蘋表情,雷鈞一下就知道她誤會了!同時他也在心裡玩味這兩個字──「清白」,康蘋說的是他想的那個嗎?這麼說,她還是個處女?

  雷鈞看著康蘋,突然露出曖昧的笑。「我雷鈞就算膽子再大,也不敢在律師面前提什麼『性交易』,我指的一天,是妳正常上班時間。而陪的地點,絕對不包括任何一張床。」

  經他解釋,康蘋才發現是自己想歪了,她臉頰唰地緋紅。瞧見雷鈞興味的表情,康蘋連忙將視線移到旁邊去。

  「如何?」雷鈞問。

  「你說的是真的?」康蘋狐疑地問。「就我上班時間,下班時間一到,我就可以馬上走人?」

  雷鈞頭一點。「沒錯。」

  「好。」康蘋想了一下然後回答,不過基於前車之鑒,康蘋要求雷鈞白紙黑字寫下承諾。

  看著她謹慎的模樣,雷鈞啞然失笑。「都依妳。」棒棒棒,所謂前車之鑒,她一下就學起來了!

  「我明天一早會把合約擬好請人送過來──」剛說到這,雷鈞突然朝她搖手指頭。

  「妳拿來的我才簽。」

  這傢伙──康蘋惱怒地瞪了雷鈞一眼。眼見他一副不肯妥協的模樣,康蘋牙一咬。好,就由她拿來。

  「可是你得先答應我,絕對不可以碰我,不可以對我做任何我不願意的舉動。」

  「比方?」雷鈞眉一挑。

  康蘋臉一紅,還需要她比方?抿著嘴倔強幾秒鐘,她勉為其難說出:「吻我或抱我!」

  「我接受。」雷鈞豪爽地答。

  見他爽快,反而讓康蘋感覺不妥。不行,還是得白紙黑字,感覺才有保障。

  只見她驀地從公事包裡掏出筆記本,唰唰唰快速地寫了幾行字。

  「你得先簽這個約。」

  雷鈞接過,將上頭條款簡單看過一遍。當他提筆準備簽名的同時,他突然覺得眼前情況有些可笑。康蘋是他聘來的代表律師,而她進入「霆朝」所起草的第一份合約,竟然是用來規範他這個執行長不得踰矩?

  雷鈞也乾脆,大筆一揮立刻簽好名字,還蓋上印章。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只要把握機會纏住康蘋,他還怕將來沒有一親芳澤的機會?

  康蘋低頭檢查了下,然後點點頭。「那我明天擬好之後,會先傳真讓你過目,你讀過之後確定沒問題,我再排空過來簽約。」

  雷鈞欣然同意。




  「蘋蘋姊,下午霆朝的特助打電話來,說請妳回來之後,回電給霆朝的執行長。」

  中午過後,康蘋尾隨所長出席法院開庭,所長發言答辯,由她擔任記錄的工作。結束回到事務所,已接近下班時間。一剛進門,就接到行政助理小莓的提醒。

  「謝了,我回座馬上回電。」雖是這麼說,但康蘋可沒照著去做。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雷鈞找她幹麼。

  他急著知道,哼,小姐她可還不急著回答他呢!

  康蘋先去茶水間幫自己泡了杯熱茶,上了個廁所,然後才慢條斯理地回到座位,這時候時針已接近六點,直到這時她才甘願拿起電話,撥給雷鈞。

  「康律師,妳終於打電話來了!」

  特助一聽是她,連忙將電話轉進執行長室。電話那頭的雷鈞一接起電話,劈頭就責備她讓他等那麼久。

  「我剛才發現,妳沒留下妳的手機號碼。」

  雷鈞不提,康蘋還真忘了她也有這科技產品。「我的手機前陣子摔到,壞了,前幾天剛拿去修理。」

  「修什麼?」雷鈞驚訝道:「那種消耗品,再買一支就有了。」

  「可是那支手機我才用沒多久……」

  是因為康蘋很少用手機。在接下「霆朝」代理律師一職之前,她不過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律師,除了充當所長跟其他合夥律師的答辯記錄員之外,其餘時間,她都只負責做一些收集、整理資料之類的雜事。手機是她進事務所之後買的,一整年,它響起的次數,大概還不到十次。

  「妳都沒考慮到會有什麼突發狀況?沒手機沒扣機,妳到時要我們上哪找妳?」雷鈞義正辭嚴。

  「對不起,這事真的是我疏忽了,」康蘋道歉。「我這兩天馬上去通訊行另辦一支。」

  「算了。」雷鈞要她回電,目的不在於追問她手機號碼,手機只是無法聯絡到她時的產物。他真正的目的,是想問她什麼時候才肯過來簽約?

  「我合約已經看了,也都接受,妳什麼時候有空過來我這?」不趕緊將康蘋擺平,雷鈞晚上實在難以安睡。

  雖然已有心理準備,但猛地聽雷鈞這麼問她,康蘋的心還是控制不住地猛跳了兩下。

  今天星期三,之後兩天她都已經排定要去當記錄員,回來都晚了──康蘋想了一下然後答:「最近這幾天我比較忙,如果可以的話,下禮拜?」

  「開什麼玩笑,簽個約要我等到下禮拜,不行!」雷鈞冷然拒絕。「要就現在,如果妳不方便過來,我不介意由我過去。」

  「你不可以過來!」康蘋一聽,急忙拒絕。他來辦公室,萬一被其他人發現怎麼辦?「我過去,可是你得等我,我還有事情,不能馬上走。」

  什麼事比見他還偉大?雷鈞惱怒。「要等多久?半個小時,一個小時?」

  康蘋囁嚅地答:「至少也要兩個小時我才能……」

  「辦不到。兩個選擇,一個是我馬上過去,一個是妳馬上過來!」

  「你這人真的很霸道耶!」康蘋不悅地嚷。

  「好說。」雷鈞哼笑。「妳選哪一個?」

  討厭,又被將了一軍。康蘋不情不願地答:「好啦,我馬上過去。」




  急匆匆地趕到「霆朝」大樓,又是快七點的事了。和那一次一樣,櫃檯小姐和特助等等早都下班回家,來到十七樓,就只有「執行長室」走廊上的燈開著,其他辦公室,全是黑鴉鴉一片。

  想起那一次的遭遇,康蘋趕忙停下腳步,從公事包裡拿出雷鈞簽給她的證明──他不可以對她動手動腳。康蘋當它是保命符似的,牢牢抓在手上之後,才膽敢舉手敲門。

  一見她舉動,雷鈞忍不住呵地笑出聲來。「這麼迫不及待把它拿出來,我看妳乾脆把它貼在我額頭上算了。」

  想不到康蘋竟然附和點頭。「要不是怕你生氣,我還真想貼呢!」

  這傢伙!雷鈞白她一眼。

  「妳說對了,妳真敢貼,妳就死定了!」雷鈞齜牙咧嘴地說完之後,突然轉身走出辦公室。幾分鐘後他回來,手上卻多了一隻托盤。

  「渴嗎?喝點茶吧。」

  康蘋瞧瞧他又瞧瞧桌上的杯盤,然後搖頭。「不用了,你趕快簽一簽討論討論,我就可以離開了。」

  跟他在一起,真有這麼可怕?或者該問,她真這麼討厭跟他共處一室?雷鈞手環胸看了康蘋幾秒鐘,突然他雙手一攤。「好吧,既然妳這麼要求──」

  他從桌上拿來鋼筆,一邊俯身簽寫文件的同時,他狀似不經意地提起:「想我還為了妳要來,下午還特別開車到王德傳茶莊,買了些上好的茉莉烏龍……」

  康蘋個性就是這樣,跟她硬著來,她就跟他衝回去,可是一遇到這種半示弱的說法,她就忍不住軟了脾性。

  康蘋低頭瞧瞧托盤上的茶具,突然覺得有絲內疚。

  嗯,她似乎沒必要這麼拒人於千里之外噢!

  「那,就喝一杯吧。」接過雷鈞遞來的文件,她鬆口同意。

  聽見她的話,雷鈞笑得很開心。

  掀起蓋杯,舀了一撮茶葉進杯,緊接著沖水,蓋上杯蓋。雷鈞手法俐落地將蓋杯送到康蘋案前,然後示範地掀開杯蓋,就像武俠劇裡老爺喝茶般,用蓋緣輕撥開泡開的茶葉之後,再噘唇啜之。

  「試試,這喝法還滿好玩的。」雷鈞鼓勵道。

  康蘋端著蓋杯下的小圓盤,依樣畫葫蘆。一將蓋子打開輕撥茶葉,一股茉莉的清香混著茶香湧入鼻間,教人精神為之一振。

  「好喝。」她讚歎。「你怎麼會用這種方式喝茶?一般普通人泡茶,不都習慣用茶壺泡?」

  「茶壺泡有茶壺泡的情趣,蓋杯泡也有蓋杯泡的情趣。」雷鈞端杯喝了兩口之後,突地將話題轉到其他地方去。「妳打算什麼時候履約?」

  康蘋臉一呆。「啊,噢,履約。」

  老實說,她根本還沒想到這事。原本打算能拖多久算多久。雖說是自己親口答應要跟他出去,但話說回來,那個「答應」,根本不是她自願!

  「如果我告訴你,再等一、兩個禮拜……」

  「免談。」雷鈞爽快地切斷康蘋的妄想。

  她就知道。康蘋偷偷癟嘴。

  「好啦,那就這個禮拜日。我這幾天已經排定當記錄員,不能隨便請假。」

  「妳說好就好──」雷鈞笑逐顏開。

  赫,還敢笑得一副人畜無害樣!康蘋心裡暗啐,剛才催她過來時,他怎麼不說這句話?

  「星期日九點?」

  「對啦。」康蘋沒好氣。

  「我到妳家接妳?」

  「不用!」康蘋立刻拒絕。不過是被迫履約,幹麼還弄得跟真的約會一樣!「我會自己過來這裡跟你碰面。」

  呵,這麼決絕要保持公事公辦的姿態啊!雷鈞眸子一轉。「妳約在公司跟我見面,就不怕被其他人撞見?」

  「有什麼好怕?」笑話,她平常不都跑來公司跟他見面了!

  「好吧。那就約在公司,星期日九點整,遲到一分鐘都不行。」他說話的語氣,彷彿是篤定康蘋一定會以遲到來拖延他倆的約會似的。

  「我一定會準時的。」康蘋惱怒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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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0-9 23:12:4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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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六白天一起床,康蘋就覺得肩膀有些酸痛,頭也感覺有點沉重。不過因為答應所長會在星期一繳交這幾日的答辯記錄,所以即使覺得有點不適,她還是一樣進事務所加班工作。

  專注工作時感覺還好,一當按下電腦關機鍵,彎腰準備收拾東西回家,康蘋才開始覺得頭昏目眩。糟糕了。她用手背觸觸額頭,不知是事務所冷氣太涼還是真的在發燒,她額頭好燙。

  一回家她立刻服下感冒藥,洗好澡胡亂吃了點泡麵,便早早就爬上床休息。本以為自己這麼頭好壯壯,大概隔天一醒來感冒就好了,結果怎知她竟一路睡,直到隔天雷鈞打她手機,康蘋才悠悠轉醒。

  身體好痛啊……

  康蘋半瞇著眼,茫然地摸索噪音的來源,半晌才從皮包裡摸出鈴聲大響的手機。上回雷鈞責備她不好聯絡後,她馬上辦了一支新的手機了。康蘋按下接聽鍵,沙啞地說了一聲:「喂?」

  電話那頭的雷鈞,已經張開嘴準備要罵人了,想她星期三怎麼跟他說的,發誓她絕不會遲到,結果竟讓他足足等了半個小時--不過一聽到康蘋沙啞的聲音,雷鈞驀地吞下到嘴的責罵,改口問:「妳怎麼了?聲音聽起來好怪?」

  康蘋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她只覺得自己喉嚨熱得像火燒似的。她軟弱地答:「大概是感冒了,頭好痛……」

  感冒了?!

  聽康蘋一說,滿腔的關心取代了先前的怒氣,雷鈞連忙問:「看過醫生、吃過藥沒?」

  「我不知道,別問我這個,我現在只想休息--」康蘋腦子已經燒成一團漿糊了,哪還答得出來。

  雷鈞一聽,更急。「妳給我妳家地址,我這就過去看妳。」

  「不用了,我睡一覺就……」

  雷鈞打斷她。「告訴我。」

  康蘋歎了口氣,她投降,此刻實在已經沒力氣再跟他爭辯,他想來就讓他來吧。康蘋對著手機沙啞地說:「安居街X弄十五號五樓。」

  「等我,我馬上到。」

  雷鈞在搭電梯下樓途中,火速下了許多指令。他先打電話給雷家的專屬醫師,之後再聯絡司機去接醫師,然後要司機載醫師到安居街X弄十五號五樓與他碰面。聯絡完這幾件事情,雷鈞人剛好也跨進寶藍色的賓上跑車裡,車子咻一聲地開出「霆朝」地下室。

  半個小時過,兩輛不同方向的賓士轎車同時抵達康蘋家樓下。雷鈞率先跨出車門,他伸手和醫師寒暄一握後,不多廢話直接走去按電鈴。

  鈴~~鈴~~鈴~~

  康蘋快被樓下的電鈴聲搞瘋了!

  她到底是招誰惹誰啊,生個病想要好好睡一覺也不得安寧--康蘋奮力地撐起身子,腳步虛浮地步出臥房,還沒走到對講機那,門外已傳來一陣拍門聲。

  「康蘋?康蘋!」

  耶?康蘋蹙起眉頭,不是才剛響過電鈴,怎麼這會兒雷鈞已經爬到五樓來敲門了?

  原來剛好有鄰居出門,雷鈞一見門開,便趁隙衝上五樓來。「康蘋?有聽到我聲音嗎?快點起來開門!」

  拍門聲伴隨著急迫的門鈴聲,吵得沒出門的鄰居們紛紛走出來探望。是誰啊,嗓門這麼大?

  幾個婆婆媽媽嘀嘀咕咕地爬上五樓,一發現穿著筆挺西裝、帥氣逼人的雷鈞,一個一個倏地張大了眼。

  哦噢~~大帥哥耶!

  「先生,你找康小姐噢?」

  廢話!對廢話向來沒啥耐性的雷鈞根本懶得搭理,還是立在他身後的醫師幫他代答。

  「是是……」

  「康小姐應該還在家裡才對啊……我今早還沒見她出門……」

  廢話!雷鈞再在心裡暗啐一聲,他剛才跟她通過電話,當然知道她人在家……電話!

  雷鈞猛拍額頭,一急他竟然忘了,他可以打電話叫她啊!

  念頭一轉,雷鈞即刻拿出手機撥給康蘋。急死了,她現在到底怎樣了,已經響了三聲,怎麼還不接電話?

  正當雷鈞急得跳腳之際,厚實的鍛造鐵門悄俏拉開一角。「雷執行長--」

  不是她不想開門,實在是因為鐵門太沈又太老舊,平常身體好時已經不太好打開,這會兒又加上渾身無力--

  一聽見康蘋聲音,雷鈞下意識用力朝門一推。

  「唉呦!」

  腳步虛浮的康蘋哪禁得起他這麼用力,他一推,她的頭也跟著朝鐵門上敲,聲音之響,連立在雷鈞身後打探的婆婆媽媽們都發出驚叫,好在雷鈞反射神經向來不錯,當康蘋頭敲到門正準備朝後倒去時,他早先一步將她撈進懷裡護好。

  頭痛再加上那一撞,康蘋腦子整個都昏了。她身體軟軟地偎靠在雷鈞懷裡,一口吸進縈繞在雷鈞身上的香氣--好熟的氣味……雖然已處在快昏厥的狀態,不過康蘋仍一下認出他身上的味道,是Burberry的「Brit」男香。之所以這麼熟,是因為她房裡,正好擱著一瓶「Brit」女香。

  好巧……

  這是康蘋最後一個意識,念頭乍落,她人也跟著暈了。也好在她暈了,不然要是被她發現自己正親密地偎在雷鈞懷裡,而鄰居們非但不過來攙扶她,竟還站在一旁看好戲似的起哄鼓掌,免不得又會跟雷鈞臉紅脖子粗。

  也不能怪婆婆媽媽們反應太過,實在是因為英雄救美的畫面太好看……雖然對愛講廢話的鄰居沒啥好感,不過雷鈞喜歡掌聲,聽見她們叫好的吆喝聲,雷鈞甚至還轉頭跟她們一頷首,這才打橫抱起康蘋,走進洞開的大門。

  啊……

  被關在門外的婆婆媽媽們接連發出羨慕的輕歎,臉上浮現嚮往的紅暈。這輩子要是能被那樣的帥哥抱過一次,真的是叫死也甘願……

  「康小姐哪時候交了一個這麼帥的男友啊?!引」

  幾顆燙著釋迦牟尼小卷卷的黑色頭顱湊在一塊討論,裡頭竟然沒有一個人想起該要問問雷鈞的來歷,也沒有人注意,昏迷不醒的康蘋被他這樣抱進去,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眼見家庭醫師收起聽診器,又打開康蘋嘴巴眼睛瞧完狀況之後,雷鈞才一臉緊張地問:「醫師,她現在情況怎麼樣?」

  「還好,只是流行性感冒。不過她現在正在發燒,我先幫她打支退燒針。」家庭醫師從黑色皮箱裡拿出針筒與藥劑,當細小的注射針插進康蘋手臂上,只聽見她模糊地傳來一聲:「痛……」

  「忍一忍,醫生在幫妳打退燒針。」

  雷鈞一邊說話,一邊伸手幫康蘋拂去額前汗濕的劉海,直到此刻他才有餘暇發現,康蘋的頭髮原來這麼軟、這麼長。

  一向綰在腦後的長髮鬆鬆地攤在米色的枕頭上,她的髮色下黑,比較接近黑咖啡的那種深褐色。趁著醫師俯身在書桌前開藥單,雷鈞忍不住著迷地多摸了幾把。

  好軟,真好摸--

  「雷執行長……」醫師喚,雷鈞急忙抽開擱在康蘋頭上的大掌。

  「什麼事?」

  「這個是藥單,得麻煩你到附近的藥師藥局照著這藥名拿藥,一天四次,飯前飯後都可以,睡前再多服一包。萬一再發燒,我也開了退燒藥,不過每次吃藥中間得隔四個小時……」

  醫師的醫囑其實每次都差不多,以往雷鈞總會嫌煩地將耳朵關上,難得他會這麼用心地聆聽醫生說話。醫師幫雷家看病快十年了,頭一回見雷鈞這種反應,一邊交代著,他忍不住朝床上多看了一眼。

  在床上睡著的康蘋白著一張素顏,即使沒化妝,臉蛋一樣清麗可人,尤其現在高燒未退,白皙的頰上還染了一層薄薄的紅暈,就像抹了腮紅似的,臉頰紅潤潤。

  她的確漂亮。醫師心想。只是以雷鈞的身份地位,要多美的女子沒有,雷鈞會只因為這樣,就對她如此關心照顧?這女子到底是何方神聖?

  醫師懷著滿心的疑惑離開康蘋家。醫師前腳一離開,雷鈞馬上掏出手機撥給樓下司機,要他把醫師送回去之後,回雷家請廚師弄幾道清爽可口的料理,弄好了他再送來安居街。

  合上手機,雷鈞低頭望著睡臉安詳的康蘋,可能是剛打下去的針劑起了療效,感覺她的臉沒像方纔那麼紅了。

  趁她還在睡,他到附近找藥局拿藥好了。

  雷鈞說走就走,不過在抵達大門前他突然想到,沒鑰匙他等會兒怎麼進門?難不成還要再吵一次康蘋?他站在玄關口朝左右看了下,突然眼角瞄見鞋櫃上擱了一隻玻璃盤子,上頭放了一串應該是門鑰匙,他打開門試了一下,嗯,沒錯。他滿意地將鑰匙塞進西褲口袋裡。

  他不想單獨留下康蘋太久,事不宜遲,雷鈞鎖好門後,便匆匆跨步奔下樓梯。

  雷鈞一拿好藥立刻回來,大約一個小時後,司機也送來雞湯、蘋果和裝在燜燒鍋裡的廣東粥。

  趁康蘋未醒,雷鈞已將康蘋的小窩裡裡外外全看了一遍。

  嗯,他喜歡裡頭的配色,客廳裡只有套著白椅套的雙人長椅,前方是同色的方形木桌,靠牆是木色的長型書櫃,裡頭擺滿許多大部頭的法律專書;臥房的床罩仍是米色,不過窗框和書架卻塗上美麗的橄欖綠漆,然後他還注意到,四方木桌充當的梳妝台上,擱了一瓶Burberry的「Brit」女香。

  正當他打開「Brit」女香瓶子,低頭欲聞時,康蘋正好醒來。

  「嗯……」

  一聽見聲響,雷鈞立刻走回床鋪探視她。康蘋眼睛眨了眨然後張開,驀地瞧見雷鈞的臉龐,她猛地一嚇!

  他怎麼會在這?康蘋再看看四周,沒錯啊,這的確是她家。

  他怎麼進來的?

  之前一個多小時的事,康蘋完全記不得,唯一殘存的意識,是額頭上那一個包,這會兒還隱隱作痛著。

  「感覺好點了嗎?」聽見雷鈞這麼一問,康蘋才猛地注意到,唉呦,她穿著睡衣啦!

  「你你你……」口才流暢的她竟然緊張得結巴!康蘋再度一羞,她趕忙拉來被她卷在懷裡的薄被將自己裹好,這才穩了心神,她怒瞪雷鈞。「你怎麼會知道我家在哪?!」

  「當然是妳告訴我的。」

  瞧她橫眉怒目的模樣,雷鈞忍不住伸手敲她腦袋,而他哪兒不碰,竟敲到她仍腫起的包。康蘋捂著額頭發出一聲哀嚎,雷鈞一嚇,連忙道歉。

  「你在幹麼,痛死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忘了妳的頭剛被門撞到--」發現康蘋仍舊沒印象,雷鈞索性將今早的事,前前後後全說給她知道。

  聽著聽著,康蘋驀地蹙起秀眉。

  見她因病爽約,他非但不生氣,還幫她請醫生,親自過來照顧她?他是「霆朝」的執行長,一個身價上億的男人耶,有必要為了她--一個資淺的小律師,做到這種程度嗎?

  「你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

  聽見這個問題,雷鈞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說真話,這個問題、他當真還沒想過。所有的反應都來自於直覺,聽見她人身體不適,他直覺知道應該幫她請醫生,過來探視她情況,至於為什麼?唔……

  「我也正在想這個問題--」雷鈞與康蘋目光交接,睇見他炯炯有神的黑眸,康蘋再次控制不了地羞紅了臉。

  討厭,她幹麼沒事亂臉紅啊!

  「妳是律師,妳比較聰明,或許妳可以幫我想想,我為什麼會這樣。」

  「一聽就知道你在搪塞我!」他可是金字塔上的頂尖人物耶!她哪可能比他聰明,比他會講話!

  瞧她嘟嘴嬌嗔的模樣,雷鈞忍不住笑,突然他想起什麼似的,轉身走出臥房。「妳坐在這等我,我去幫妳端吃的東西。」

  連吃的他都準備好了?!康蘋心裡的不安越形擴大,還來不及釐清思緒,雷鈞早已瑞著木製托盤回到臥房,托盤上擱了三缽香氣四溢的雞湯,廣東粥和切片蘋果。

  「醫生要妳多補充點營養,感冒才好得快。」他拉來一把木頭椅,將托盤往椅上一放。

  生病理當沒什麼胃口,不過雷鈞端來的雞湯和粥,味道實在太鮮,讓她忍不住一口接一口。還有蘋果,不知是誰這麼費功夫,切成八等份的蘋果切片上,還細心切出了兩只可愛的兔子耳朵。

  「這不可能是你弄的吧……」康蘋將「紅蘋果兔」拿在手心把玩,一邊好奇地看著雷鈞。

  雷鈞雙手環胸,斜著頭不服氣地哼著。「用刀切出兩隻兔子耳朵有什麼難,改天有空我切給妳看!」

  康蘋將蘋果放進嘴裡,好香好甜,正好消除剛喝完雞湯的油膩感。

  「這蘋果好好吃,你要不要也吃點?」她將缽移靠進雷鈞,雷鈞也老實不客氣,大手抓起一個往嘴裡一送,不到幾秒只剩下兩隻免耳朵孤伶伶地躺在缽裡。

  「對了,吃完飯記得吃藥,醫師有交代一天要吃四次。」

  像秘書似的,雷鈞嘮叨地複述醫生的交代,怕她發燒水分流失太多,他還買了六瓶寶礦力水得,叮嚀她沒事就倒個幾杯喝。

  瞧著他殷切的表情,康蘋忍不住想,雷鈞好像沒她之前想的那般可惡……他真的變「好」了嗎?康蘋抿嘴暗忖,不然試試他好了。

  「那一百萬呢?」

  被她這麼一問,雷鈞呆了一呆。「什麼?」

  「你還是堅持非要我陪你一天,才願意取消我偷了一百萬的指控?」

  兩人目光相接,一看就知道,雷鈞正在腦裡苦思她的問題。

  「如果我說算了,妳以後還會見我嗎--我是說,以康蘋這樣的身份,而不是用霆朝的代表律師身份來見我?」

  康蘋可以說謊,只是基於職業道德,基於他剛才的細心照顧,康蘋不想騙他。

  「不會。」她搖頭。

  「為什麼?」雷鈞皺起眉頭。

  「因為我們的身份太懸殊了--」

  「這不是理由,」雷鈞拒絕接受。「我要聽的不是這個。告訴我,妳百般拒絕我接近的真正原因何在?」

  雷鈞非常有魄力,尤其從他眼底全身散發出來的氣勢,在在都清楚地告訴康蘋,他想得到的,他一定要得到。

  她最怕的也就是這一點。因為康蘋明白,雷鈞之於她就像感冒病毒,一接觸,她就完全失了抵抗力。

  康蘋別開頭,她怎麼可能告訴他這個。只是雷鈞當然不肯放過她,她頭一轉,他人也跟著落坐床沿,不管康蘋怎麼閃躲,就是躲不開他的視線。

  「你別這樣看著我!」康蘋惱怒地嗔道。

  「因為妳還沒回答我。」

  康蘋斜眸瞪他,只見雷鈞突然伸手一抓,將她揪著薄被的小手牢牢抓在手心。康蘋欲掙脫,卻只被他揪得更緊。

  「放開我!」她惱怒。

  「除非妳告訴我原因,為什麼當年可以,現在就不行--妳根本就是無所不用其極地在閃避我!」

  被他逼得無處可躲,迫於無奈,康蘋只好選擇正面迎戰。

  「因為現在的你也無所不用其極地想接近我!讓我們把事情回溯到最前頭,當我再一次跨進霆朝,你根本就沒認出我,既然你已經把我忘掉,那就表示我對你毫不重要。既然毫不重要,那我為什麼要同意你再次接近?」

  雷鈞一針見血地點出重點。「妳是在氣我忘記妳?」

  康蘋臉一紅。討厭,他老是這麼敏銳!

  「關於我忘記妳這件事,」雷鈞想了一不然後說:「我承認,當年的我的確沒把妳放在心底,因為當時我有太多事情要注意。我換了一個全新的環境,接觸到我不曾想像的世界。在台灣,我一直覺得我很行,很聰明,可一到美國,我才發現比我更聰明、背景更棒的人多得是。

  「幾乎可說,從台灣剛到美國去的那兩年,是我人生中最悲慘的時光,我完全沒有閒暇回憶台灣的一切,我只知道我必須萬分努力,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拉近我跟同學之間的差距。」

  聽著雷鈞的描述,康蘋可以在腦中想像當時的畫面。原來聰明如雷鈞,也有驚慌失措的時候--她看了他半晌,然後點點頭。

  「好,我可以接受你當年忘了我的理由,可是現在呢?為什麼會在十年之後,在你完全不記得我的情況下--突然動念想要接近我?」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一說錯就會造成千古恨。雷鈞垂下頭琢磨好久。

  說不想讓別人追走她嗎?這雖然是實話,但感覺太霸道了,料想她聽了一定會生氣。

  「坦白說,這問題的答案我也還在尋找。我只知道我想接近妳,不管妳接不接受、情不情願,我就是想接近妳。」

  他很坦白,沒要任何花招。康蘋理當感謝他如此誠實,可不知道為什麼,她心頭又隱隱覺得難過。因為,他之所以接近她,並不是出於愛,或者是喜歡。

  「謝謝你,但是我不行。」康蘋低頭望著她仍被他握住的手。他的手那麼大、那麼暖,但卻不是屬於她的。

  她不再是當年那個有愛就好的小女孩了,她二十六歲了,得開始為將來做打算。康蘋非常清楚,知道雷鈞的將來,將會連結在一個比她更足以匹配他的對象,例如某某董事的千金,或者是其他的名門之女--而不是她康蘋。

  「告訴我原因。」

  「因為我不想再一次經歷當年的痛苦。」記起從前,康蘋眼裡凝出了幾顆眼淚,她趕忙低下頭,不想讓雷鈞瞧見她難過的表情。

  「因為我知道,一旦我接受了你,下場一定會像當年一樣,你會再次因為什麼,而把我忘在腦後--只剩下我一個人記得。」

  這才是原因。雷鈞終於瞭解。

  他悶聲不響地看著康蘋抽回她的手偷偷拭淚,看著她拭淚的動作,雷鈞驀地領悟,這輩子這麼愛他的女人,除了康蘋之外,沒有別人了。

  十年的傷痛--她竟牢牢記了他十年,十年未變,

  一股酸楚的心疼從他心窩湧上,雷鈞一時情難自禁,忍不住伸手抱住康蘋。

  「別這樣……」

  「噓……」雷鈞將臉埋進康蘋髮際,細聲呢喃。「別說話,我只是想這樣抱妳一會兒……」

  雷鈞的聲音如此憂傷,當不讓康蘋以為,抱一抱她之後,他們倆的交集,到此即會終結。於是她不再掙扎,靜靜地伏在雷鈞胸口,聆聽他沈穩的心跳聲。也不知過了多久,雷鈞突然鬆開懷抱,拉開身子俯視她。

  「不行。」

  「什麼不行?」康蘋納悶地蹙起秀眉。

  雷鈞說:「妳還是得陪我一天。」

  康蘋驚訝地瞪大眼。

  「我說過了,不管妳接不接受、情不情願,我就是想接近妳。」

  「即使明知道這麼做可能會傷害我,你也在所不惜?」

  「妳為什麼不換個角度想,現在的妳,已經擁有足夠的影響力,令我一接近,就不想再離開妳?」

  這--有可能嗎?康蘋眨眨眼。「我可沒辦法像你那麼有自信。」

  「那是妳的事。我在乎的只有一點,我想接近妳。」

  真的是牛牽到北京一樣是牛,完全不給人轉圜的餘地!

  「算了,你想怎麼樣隨便你,」康蘋停頓了下,然後斬釘截鐵地說:「總之我是不可能接受你的。」

  對於她的說法,雷鈞選擇不子回應。反正就耗著,看到底是他夠厲害,還是她夠堅持。

  「既然妳人沒事,那我先離開了,記得藥要照時間吃。」他起身說道。

  「我會的,謝謝你。」康蘋點點頭。

  「不客氣。」

  一邊說話,雷鈞特意駐足康蘋床邊,她詫異地抬頭看他,卻只見他伸出手,憐愛地揉揉她發頂後,這才畢步朝房門走去。

  突然他停下腳步。「對了,手機保持開機,晚點我會再打電話給妳。」

  康蘋不予回答,只是一路睜著眼目送雷鈞離開。直到傳來大門叩地關門聲,她這才抬起手,留戀地撫摸著雷鈞剛碰過的地方。感覺他手掌的暖度,還依稀殘留在她發上……

  「神經!」一意識到自己在幹麼,康蘋連忙將手抽回,她翻身躺臥在床上,用薄被將自己通紅的臉蛋藏好。

  她才不敢推究,她剛才下意識的舉動,到底有什麼涵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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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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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鈞果真說到做到,他告訴她晚點會撥電話來,晚上七點多將近八點的時候,手機果然響了。雖然再三警告自己千萬不能對他抱持希望,但接到他的來電,康蘋心裡仍舊覺得甜蜜。

  「妳現在在做什麼?」

  「用你帶來的雞湯幫自己下碗麵。」

  「身體舒服點了?」

  「嗯。舒服多了,謝謝你。」

  「不用老跟我說謝謝,我不愛聽這個,不過妳若硬要說,我倒寧可多聽妳說別的。」

  「別的?」

  「我的名字。」雷鈞慢條斯理地答。「我一直在注意,至今妳叫我,仍是叫『雷執行長』,如果妳真的覺得感謝--要不要從這點開始『感謝』起?」

  油嘴滑舌!康蘋在心裡暗啐。她才不中計呢!「既然你這麼說,我只好恭敬不如從命--」

  雷鈞還以為接下來,康蘋會答「從今以後,我就叫你雷鈞了」,但聽見的卻是--

  「那我以後就不再說謝謝你了。」

  康蘋說完,手機那端突然陷入一陣沈默,接著響起的,是雷鈞爽朗的笑聲。

  「哈哈哈……果真不愧是個律師,思慮清晰,我喜歡。」

  什麼「他喜歡」?!握著手機的康蘋臉頰驀地燙紅了起來。雷鈞就這點討厭,老愛講這種惹人遐想的話。

  「確定妳人沒事,我就安心了,好了,去忙妳的吧,我掛電話了。」

  「嗯,掰掰。」

  切斷手機通訊,雷鈞轉手撥內線叫來管家。

  他今天回陽明山雷宅陪爸媽吃飯,剛好方便他聯絡管家做事。

  鈴聲一響,中年管家立刻出現在書房門外,他畢恭畢敬地問道:「少爺有什麼吩咐?」

  「明天幫我準備一鍋湯,不過不要再弄雞湯,要別種煲湯。她感冒剛好,大概也禁不起太油膩的東西,量大概是一人份再多一點……」雷鈞低頭寫下一行字,交給管家。

  「中午之前幫我送到這個地方去,指名要交給康蘋。」

  管家領命離開。




  隔天中午十一點,一名穿著黑色西裝的中年男子,走進「協合律師事務所」。

  行政助理小莓瞧瞧男子花白的頭髮,又看看他正拎在手裡的鐵鍋,心裡忍不住納悶。「請問您是--」

  「敝姓劉。我來找康蘋康律師。」

  「您稍待一會兒。」

  接到小莓通報,康蘋走出辦公室。遠遠看見劉先生,康蘋很確定自己從未見過他。

  「我是康蘋,請問劉先生找我--」

  「康律師。」男子先恭敬地打了聲招呼,然後才將手裡的鐵鍋遞出。「這是我們家少爺囑咐我要我送來的。」

  少爺?!康蘋認識的人裡面,就雷鈞一個才會有這麼大的派頭。他請人送什麼東西來給她?康蘋蹙著眉將鐵鍋接過,才驚訝地發現,鍋是熱的。

  「請康律師趁熱喝,我不打擾您了。」

  將鐵鍋交給康蘋,男子一鞠躬後,隨即退出事務所大門。一待男子離開,一旁的小莓立刻飛奔過來探問裡頭是什麼?

  「我也不曉得。」

  拗不過小莓好奇地追問,康蘋當著她的面打開。原來是只小型燜燒鍋。蓋子一開,一陣肉骨茶香立刻湧進兩人鼻腔。

  「聞起來就覺得很贊。」小莓驚歎。「也給我喝一點嘛!」

  「晚點再說。」康蘋嬌笑一聲,然後蓋起鍋蓋,小心翼翼地將鍋拎回座位上。

  吃飯時間一到,小莓立刻衝來康蘋桌邊,像只飢渴的狗兒般垂涎地盯著鐵鍋。康蘋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

  「也拿個可以盛湯的東西來吧,不然妳要怎麼喝?」

  「馬上馬上。」

  端著小莓拿來的馬克杯,康蘋打開鍋蓋舀湯。好在雷鈞有先見之明,特別提醒管家送比一人份再多一點的量來,不然被小莓這麼一瓜分,康蘋根本喝不到什麼。

  「真的好好喝噢!」

  康蘋也喝了一口,真的,好道地。擱在裡頭的蜜棗跟排骨都燉得糜爛,入口即化。

  「對了,蘋蘋姊,剛拿湯過來的老男人是誰啊?」一吃飽喝足,就忍不住多話起來。

  瞧著小莓好奇心旺盛的臉,康蘋搖搖頭。「妳有得吃就好,問那麼多幹什麼?」

  「對了,蘋蘋姊,剛拿湯過來的老男人是誰啊?」一吃飽喝足,就忍不住多話起來。

  瞧著小莓好奇心旺盛的臉,康蘋搖搖頭。「妳有得吃就好,問那麼多幹什麼?」

  「好奇嘛!」眼見康蘋不願作答,小莓自顧自猜了起來。「看他跟妳說話的樣子,看起來又不像追求者,他太恭敬了,感覺像是被人派來工作的,可是現在有幾個人有那種能耐,能派出一個穿西裝的男人來送湯……」

  小莓古靈精怪的腦中,出現了「+「=」之類的等式。「經過我左思右想,最有可能的答案就是--有個有錢人在追妳後,蘋蘋姊。」

  聽到這句話,正在喝湯的康蘋差點嗆到。她嗔道:「妳少在那亂猜!」

  「我才沒有亂猜呢!一切懷疑都很合理啊,妳想想看,那個男人穿西裝來送湯耶!這年頭只有有錢人才做得出這種事,而且我敢打包票,這種有錢人,一定是屬於那種金字塔頂端的男人--」

  說人人到,小莓「男人」兩個字才剛說完,金字塔頂端的人兒剛好撥電話過來。康蘋趕忙拿出鈴聲大響的手機,眼尾一瞟發現小莓正拉長了耳朵偷聽,康蘋二話不說隨即將手機拿到旁邊去。

  「小氣鬼。」小莓嘟囔道。

  康蘋才不管她。「我康蘋。」

  雷鈞劈頭就是一句。「湯喝了沒?」

  「剛喝完。謝--」康蘋本想道謝,不過一想到他昨晚的提醒,她一口又將謝謝吞回肚子裡。

  一聽她反應,雷鈞就知道她想說什麼。「呵呵。不錯,有進步,至少妳把我說的話記住了。」

  「您的話我哪敢不記住。」康蘋調侃道。她渾然不覺她此刻說話的模樣,多柔多媚!「你家廚子的手藝真好,湯好好喝。」

  「我等會兒馬上加他薪水。」

  雷鈞直率的反應逗笑了康蘋。「那如果我說,你家公司的律師也非常盡責呢?」

  「噢,那等她下次來見我,我再幫妳跟她說聲謝謝。」

  差這麼多!康蘋忍不住抗議。「為什麼廚子能加薪水,我就只能得到謝謝?」

  「那為什麼妳會叫柯崇恩『崇恩』,叫我就是『雷執行長』?」

  「他--崇恩是我學長啊!」被雷鈞這麼一頂,康蘋突然口拙。

  「我也是妳學長。」

  他這麼一說康蘋才想到,她竟找了這麼一個爛借口!「但你是我半個老闆,崇恩不是啊!」

  「意思是只要我不是妳老闆,妳就會叫我雷鈞了?」

  他的意思難道是--康蘋一張臉頓時煞白。「你想辭掉我,另找他人?!」

  該說她是直率,還是天真?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她之所以不能夠太明顯地拒絕他接近的重要因素,正是在於她是公司的代表律師,在這種情況下,他怎麼可能換掉她?

  「唉!妳怎麼會不懂呢?我之所以這麼說,還不是因為想聽妳叫我的名字。」

  短短一句話,驀地讓康蘋臉頰發燙。就如同他說的,她怎麼可能不懂他的意圖,但她就是……

  「要妳叫我一聲雷鈞,真有這麼難?」

  「我人在公司裡,不方便。」

  雷鈞瞭解了。「不然我退而求其次,叫我英文名字就好。」

  康蘋掙扎了一會兒,拗不過他軟語要求,也拗不過自己想要答謝他的心。她輕喚:「Alex……」就只是叫他英文名字--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只聽見手機那端,傳來雷鈞的深呼吸聲。

  「好好聽。」

  雷鈞說話聲音驀地低了兩度,沙啞音調恍若愛撫,康蘋敏感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好在妳現在人不在我面前,不然鐵定會被妳發現我臉紅的樣子。」

  他的說法,反倒引出康蘋的好奇心。她忍不住在心裡偷偷揣想,一向果決幹練的他,臉紅起來會是什麼模樣?

  「哪時候還能再見妳?」雷鈞問。

  「公事上需要我,我就過去了。」

  「我說的是--」雷鈞話說到這突然停住。算了,他何苦在電話上跟她討論這個。她都說了,只要公事上需要她,她一定會到。「我再打電話給妳。」

  「噢。那,拼掰。」

  「再見。」雷鈞說完,隨即結束通訊。

  康蘋呆呆地看了手機兩秒,然後才將盒蓋關上。怔忡間,一顆頭突然從她眼前冒出來。

  「電話講完了?」

  「嚇我一跳!」康蘋一驚。剛才跟雷鈞聊得正興起,一時竟忘了小莓也在辦公室裡,她沒聽到什麼不該聽的話吧?

  康蘋蹙起秀眉,不安地審視著小莓的表情。

  小莓臉上浮現促狹的笑。「說嘛說嘛,妳的阿娜答長什麼模樣?是很帥的,明星般的男人?還是書卷味濃厚那一型的?」

  「都跟妳說沒有了。」康蘋一拍小莓腦門,隨後舉步走回座位上,「吃飽了就趕緊把桌面收一收,再過十幾分鐘大家就回來了。」

  「小氣鬼,跟人家分享一下戀情又不會少一塊肉。」小莓摸著自己額頭嘟囔。

  小莓才不信剛才跟康蘋講電話的不是她男朋友勒。她眼睛又不是瞎了,沒看見康蘋剛才講話時,一張臉笑得跟春花一樣,還跟她嘴硬說沒有。

  小莓心裡盤算著--沒關係,反正待同一個辦公室,早晚會被她知道是誰!

  仔細回想之後才發現,雷鈞睡前打電話給她的舉動,似乎已被他養成了習慣。五天了,從那次她感冒生病到現在,每天晚上一到十點,康蘋的手機一定準時響起。

  就如同現在。

  「我雷鈞,妳在幹麼?」

  「我在寫答辯的草稿。」

  康蘋正坐在臥房書桌前,桌上除了筆電一台,還散放著幾大迭法律專書,雷鈞還沒打電話來之前,康蘋就是在忙這個。她正照著上回旁聽記錄下來的開庭資料,逐條逐頁地找出每個相應對的法律條文。

  這個工作相當繁瑣無聊,但也非常重要,可以說一樁法律訴訟能否勝訴,關鍵全在於這些答辯草稿上。雖說康蘋之前曾寫過幾回,但引用條款如此複雜,又牽扯如此龐大的案件,倒還是第一次。

  「會不會打擾到妳?」

  「還好,剛好寫到一個段落。」康蘋伸了個懶腰。「你打電話來之前,我也正好打算要去廚房幫自己倒杯開水喝--對了,打電話給我有什麼事?」

  「是想跟妳確定,妳應該有護照吧?」

  「當然有。」

  「那就好,我明天會派特助跟妳拿。沒事了,妳去忙吧。」

  「喂喂喂--」康蘋一發現雷鈞真打算收線,急忙開口:「你還沒告訴我原因,幹麼突然跟我要護照?」

  「有一個國外的會議,需要律師陪同。」雷鈞輕描淡寫地說:「辦簽證需要一點時間。」

  這麼說倒是合理,不過康蘋思緒一轉--「等等,你該不會告訴我,此行只有我跟你--兩個人?」

  「妳覺得我會做這種事嗎?」雷鈞反問。可想不到,康蘋竟然回他一聲「嗯哼」,也就是說,在她心底,他一直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喂--不,應該說,她也把他的性格摸得太透了點吧!

  「我此行是去工作,當然不只有我們兩個,至少還會有特助、開發部經理跟他的秘書。」

  雷鈞可不容許在這節骨眼上讓康蘋起了疑心,就算他心裡打著什麼鬼主意,也得保密到將她拐出國門之後。

  既然是為了工作--「那好吧,時間確定之後一定要提前通知我,我也比較好調配接下來的工作行程。」

  「沒問題。」雷鈞一口應允。「妳覺得什麼時間方便--」說到這他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雷鈞連忙補充。「呃,會議時間對方說由我方決定。」

  「下下個禮拜,我是說你剛好也有空檔的話。因為答辯是下禮拜的事,這是我幫所長擬的第一份答辯書,如果能待到開庭之後再出去,那就再好不過了。」

  「那就暫定下下個禮拜,更確定的日期,我明後天再告訴妳。」

  如此一來,雷鈞明天又多了個可以打給她、而她也非接他電話不可的理由。

  忙碌的時間過得很快,眨眼問就已經來到預定出國的日期。這一個禮拜,因為忙著和所長討論答辯書的內容,以致康蘋一直沒多去留意出國的事。直到星期六下午,搭上由雷鈞司機開來的賓士車,一問之下她才知道,他們此行的目的地是義大利的卡布裡島。

  「去卡布裡島開會?」她詫異道。

  如果她記得沒錯,卡布裡島是個渡假勝地,通常外國人很少會挑在渡假地點工作的。

  看著康蘋滿臉狐疑的樣子,雷鈞就知道她沒他想像中好拐,好在他有準備。

  雷鈞從公事包裡拿出一迭資料,交到康蘋手裡。

  「從現在出發到抵達羅馬,足足有二十個小時,妳可以趁這時間好好看一看。」

  康蘋之前的話給了雷鈞一個點子,既然她說只願在公事上跟他有所接觸,那麼他當然順理成章的,打著「談公事」的偉大旗幟,暗地完成他親近的意圖。

  商場上有兩招,叫「攻心為上」,和「擒賊先擒王」,遇上如同康蘋一般難纏的對手,更是要牢牢扎扎地,步步為營。

  他當然知道身為律師的她,習慣瞻前顧後,將事情發生的來龍去脈一一釐清;他更知道她不會接受他空口一句「有公事要帶妳出國」,所以他已經將所有事情全都仔細打點好了。此行他當然會順便做一些公事上的拜訪,安排與知名的「Capri  Palace  Hotel」飯店經理會晤,不過一切還是以親近為主、公事為輔。

  渾然不知雷鈞企圖的康蘋,還非常投入在閱讀手邊的資料。雷鈞的特助、開發部經理和他的秘書,三人稍後在桃園機場與他們碰面。不過當康蘋發現自己和雷鈞的座位被安排在頭等艙,而特助等三人卻坐在商務艙時,她突然停下腳步。

  「怎麼了?」雷鈞問。

  「怎麼說也輪不到我坐這!」

  「當然是妳啊!」雷鈞一臉吃驚地反問:「難不成妳狠得下心,眼睜睜地看著我待在一個禿頭胖男人身邊十六個小時?」

  要是開發部經理知道自家的執行長這麼說他,鐵定會大掉兩顆傷心的珠淚。雖說他頭禿、身矮胖,可是許多見過他的人都說,見他就像看見一尊彌勒佛,心情都會不自覺愉快起來。

  「沒那麼離譜吧!」康蘋被雷鈞誇張的表情逗笑。

  「不行不行,我說什麼也要把妳留下。」不由分說,雷鈞牽起康蘋的手就往艙裡走。

  被拉著走了兩步,康蘋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赫!他什麼時候牽她手的?

  康蘋急慌地想要把手抽回,可是雷鈞卻牢牢握住不放,她抬頭欲想說話提醒他,卻發現空姐正張大雙眼好奇地看著他倆的互動。

  別在這給他難看。康蘋告訴自己,只是身體動作突然變得僵硬,連雷鈞都感覺得到。他停下腳步看她一眼,低低地說了聲:「抱歉。」然後,將手收回。

  他手一離開,康蘋卻突然覺得失落。有時連她也弄不懂自己怎麼這麼彆扭!雷鈞追得緊了,她嫌他煩;當他真順著她的意收手了,她又覺得依依不捨……

  坐定了寬敞的頭等艙座位,美麗的空姐立刻端來兩隻盛著蜂蜜色液體的酒杯,一杯給雷鈞,一杯給康蘋。康蘋第一次這麼備受禮遇,看著空姐畢恭畢敬,恍若在伺候大人物般的慎重表情,康蘋還真是不習慣。

  她表情僵硬地端起酒杯啜了一口酒,驀地驚奇地瞪大雙眼。「唔,真好喝。」初聞起來,酒裡帶著一股杏仁及乾果香,口感柔順豐滿,入喉後還冒出一股新鮮的柑橘水果味。受它吸引,康蘋忍不住一口接一口。

  「喝慢一點,這酒雖然好喝,可是後勁還挺強的……」

  不過已經來不及了,雷鈞話還沒說完,康蘋杯裡的香檳早已見底。望著她突然冒紅的臉頰,雷鈞心想,該不會一杯香檳就能撂倒她了吧!

  喝光了?!

  康蘋拿高細長的香檳杯檢查,只見杯緣還有一點殘餘,她連這一點都不想浪費,只見她伸出嫩紅舌尖,無邪地舔著杯緣的液體。

  坐一旁的雷鈞見了,忍不住倒抽口氣。

  老天啊!這分明是引誘犯罪。雷鈞瞠目結舌地瞪著康蘋的反應,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原來喝了點酒的她,神情會變得這麼嫵媚。

  「沒有了……」康蘋嘴裡呢喃地放下喝乾的酒杯,眼角一瞟,赫地發現雷鈞的還剩下大半杯。藏在黑框眼鏡下的眼睛滴溜地轉了圈,忽然她漾起一抹討好的笑,側轉過頭瞅著雷鈞說話。「你不喝嗎?」她正在覬覦他杯裡的酒。

  雷鈞看看杯子又看看她嫣紅的臉,心裡暗忖她此時神智是否仍舊清醒?「問這個做什麼?」

  「是想說如果你不喝……可以給我!」

  向來,康蘋都不是這麼坦率直接的人,或許是因為那杯香檳裡14%的酒精催化,才會使她一下忘了客氣,敢開口直接要求。

  「給妳……」雷鈞端起酒杯拿到鼻下細聞,康蘋渴望地盯著酒杯。「是可以,但難得有機會喝到這麼純正的香檳王,就這麼白白讓出,實在有點可惜--」

  「那你到底想怎麼樣嘛!」光佔著酒杯不喝,也不肯給她!

  「條件交換。喊我名字,這杯酒就是妳的了。」

  小氣鬼!依康蘋平常個性,她哪會接受這種條件交換。雖說她不算有錢人,不過買杯酒,她倒是還負擔得起,只是此刻並非平常時刻,一杯酒精濃度14%的香檳入肚,許多平常奉行的條規早已被康蘋拋在腦後。看她表情,還當真考慮起來以叫雷鈞名字來換酒這個主意。

  雷鈞誘惑地搖晃著杯子,看著直直往上冒的細小氣泡,康蘋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叫就叫,有什麼好怕的?難不成他還能吃了她!

  「雷鈞。」康蘋低喚。

  真好聽。聽著她清脆的嗓音,雷鈞一雙黑瞳倏地瞇緊。

  「可以給我了吧。」康蘋朝他伸出手,雷鈞沈默地將酒杯遞過,口乾舌燥地盯著她噘著紅唇啜酒的嬌憨神態。

  這是雷鈞有生以來感覺嫉妒--嫉妒一隻酒杯。

  為什麼它能靠近她的嘴巴,而他,卻只能坐在一旁乾瞪眼?

  他決定了。雷鈞在心裡暗暗發誓,他一定要想辦法在最短時間內,擁有任意吻她的偉大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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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0-9 23:13:3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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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十六小時的飛行時間,雷鈞一行人搭乘的華航飛機平安地抵達羅馬機場。卡布裡是個海島,要到島上只有兩種方式,一種是搭乘船隻渡海;一種是僱請私人直升機,直接將人從羅馬載至島上。

  闊氣如雷鈞,想當然選擇後者。

  義大利與台灣時差六小時,抵達卡布裡島,已經是接近中午十一點左右的事。直升機一抵達目的地,兩輛飯店派來的專車已經在停機坪上等待。

  「咦?特助他們呢?」上了車之後康蘋才發現,特助一行三人竟然沒跟他們一道。

  「他們此行還有別的工作,等他們做完,自會到Capri  Palace  Hotel跟我們會合。」

  Capri  Palace  Hotel位在卡布裡島的上城區,要進Capri  Palace  Hotel大門還很不容易,不管名人與否,都一定得先爬上八百級的階梯。

  「我的--老天呀!」

  好在出門時,康蘋穿的是米色長褲和平底休閒鞋,要不然這麼一爬,八百階,腿不就走斷了!

  身旁的雷鈞倒是臉不紅氣不喘的,平常他就有進健身房練跑的習慣,八百級階梯對他來說,絲毫不費吹灰之力。

  「妳乎時太缺乏運動了。」雷鈞回頭笑道:「需要我牽妳嗎?」

  「不用。」要她示弱,還早得很呢!

  康蘋咬緊牙關一步接著一步,終於,也讓她登上最高點。氣還沒喘完,雷鈞突然拍拍康蘋肩膀。

  「妳看。」他抬手指向康蘋身後,康蘋回過頭,雙眼忽地瞪大。

  「好美……」

  放眼望去,漆成白色的屋頂與遠方湛藍的地中海,織出一片悠閒美景。微風徐吹,海潮與樹葉婆娑的沙沙聲此起彼落。康蘋忍不住深吸口氣,鼻間嗅聞到一股淡淡的薄荷香氣,令人心曠神怡。

  「你有聞到嗎?空氣裡面有一股味道?」

  「檸檬馬鞭草。」

  雷鈞隨手從路邊的花圃上摘了兩片瘦長的葉子,搓揉後讓康蘋嗅聞。「是不是它?」

  「嗯,對。近聞之後才發現,它還帶著一點檸檬香。」

  「它正是卡布裡島吸引我的原因,整個島上,隨處可見這種檸檬馬鞭草,光聞它的氣味就讓人覺得放鬆。」說完,他看向康蘋。「休息夠了吧?可以進飯店了嗎?」

  「好。」

  Capri  Palace  Hotel建築寬敞,是由米白色的牆壁與厚實的羅馬圓柱砌蓋而成。走近大門,左邊是從石牆上潺潺流下的水瀑,右邊則是一面透明玻璃牆,由此端望去,可以瞧見四座漂亮的大泳池。

  雷鈞之前曾到過卡布裡幾回,對島內的設備可說所知甚詳,他一邊指著天花板上的鍍銅金水晶燈與牆上巨幅畫作,邊告訴康蘋這兩樣可是飯店主人Tonino的最愛。

  「妳慢慢看,我去櫃檯辦登記。」

  康蘋點頭。

  康蘋向來喜歡富饒,但是不奢靡的風格。簡單說就是,品質好但不華麗的東西。Capri  Palace  Hotel裡的擺設就非常合她脾胃。米白色的沙發和白色的古董櫥櫃,縱使康蘋不大懂室內設計,也看得出它們的價格不菲。她特別喜歡隨處點綴的白色蝴蝶蘭和百合,偌大的空間裡總是洋溢著淡雅的香氣。

  「好了,我們走吧。」

  康蘋不疑有他地跟在雷鈞後邊,穿著白色制服的服務生領在前頭,直到走到房間前她才覺得不太對勁--她有沒有看錯?雷鈞手裡好像就只有一把鑰匙?!

  「Megaron套房到了,您的行李稍後馬上為您送到。」服務生送兩人至頂樓,隨即躬身退下。

  直到這時康蘋才知道,她沒有看錯,他跟她同睡一間房,開什麼玩笑!

  「等一等。」眼見雷鈞拿著鑰匙正準備開門,康蘋箭步一跨突然擋在門前。「你該不會告訴我,你只訂了一間房?」

  「是啊。」雷鈞點頭。

  「這怎麼可以!」康蘋低嚷。「我跟你怎麼可以同住一間房--好,算了,我自己下樓再要一個房間!」

  不待雷鈞反應,康蘋身一轉就往一樓大廳跑。雷鈞也不阻止,只是好整以暇地站在門外等待。果真不出他所料,下到十分鐘,只見康蘋又匆匆跑回來。

  我的媽啊!沒問她還不曉得,要在這Capri  Palace  Hotel住一晚最少也要1540歐元。開什麼玩笑!一個晚上要花她五萬將近六萬台幣?!

  「這裡的住宿費太高了,我沒有辦法。我是來告訴你,我打算去外頭找比較便宜的飯店。」

  「妳為什麼不等看過Megaron套房,再決定要不要到外頭住呢?」

  有什麼好看的,套房還不是都那個樣?康蘋在心裡嘟囔,就算再高級,也不過就是張床、浴室跟沙發的房間嘛……

  雷鈞轉身打開房門,然後他一攤手,示意康蘋自個兒去瞧瞧。

  一進房間之後康蘋才發現,哪裡是套房,這根本就是間公寓!

  Megaron套房裡不但有客廳、游泳池跟露台,甚至天花板上還配備了一扇電動窗,好讓房客可以在房間裡做日光浴,或者欣賞美麗的義大利星空。最重要的是,它不只有一張床!

  「我們得在卡布裡待七天,我算了一下,發現訂問Megaron要比訂兩間房間划算,一來空間也寬敞,又能保有個人隱私。二來,這樣一間客廳,很方便拿來開會討論。」

  雷鈞挑眉看著康蘋。「對我這樣的安排,妳還有其他意見嗎?」

  康蘋表情尷尬地搖搖頭。




  在卡布裡的第一餐,是在島上的透天咖啡廳裡。

  就說嘛!除了徒步走八百級階梯進Capri  Palace  Hotel,一定還有其他更簡便的方法。飯店其實有提供接送房客進出Capri  Palace  Hotel的服務。

  想也是,一家一住動輒五、六萬塊台幣的五星級飯店,怎麼可能老要客人挪動雙腿爬那個八百階樓梯!

  在露天咖啡廳裡,康蘋在雷鈞的建議下點了一客蘇利曼燴飯,香炒筍瓜和馬鈴薯濃湯。雷鈞愛吃肉類海鮮,所以他點了燜燒墨魚與番茄湯。在藍天碧海綠林如蔭的景觀不用餐,不餓也會被引誘得食指大動,更何況康蘋實在是餓了。

  剛才那八百級階梯可不是爬假的!還有,這蘇利曼燴飯怎會那麼好吃啊!

  單看外表,康蘋還以為不過是普通的台灣炒飯,結果一吃才發現大不相同!每

  一口都含有豐厚的羊肉塊及葡萄乾,還有那個飯,好似吸飽了油脂般,氣味濃郁。

  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樣東西,也是蘇利曼燴飯之所以好吃的原因--手工酸奶油。雷鈞不厭其煩地告訴康蘋,蘇利曼燴飯油膩,所以吃完之後吃些清爽微酸的酸奶油。康蘋依著他的指示舀了一口進嘴巴,唔,那味道--

  「好幸福噢!」康蘋半瞇著眼做了一個陶醉的表情。

  「就跟妳說和我出門,絕對不會虧待妳,這下妳終於明白了吧。」雷鈞呵呵笑。

  「是是是……」

  美食當前,康蘋才懶得跟雷鈞鬥嘴,光吃都來不及了。席問的沈默一直持續到康蘋將眼前的餐點掃完,服務生送上香濃拿鐵後,這才宣告結束。

  康蘋拿起餐巾擦擦嘴巴。「看你對卡布裡熟的……你之前常來?」

  「四、五趟有吧。」雷鈞望著遠方藍得透底的地中海一邊說話。「希臘的米克諾斯其實也還不錯,只是它有淡季旺季之分,淡季太冷;旺季又太多人,想來想去,還是卡布裡島適合。不管什麼時候,Capri  Palace  Hotel總是會開著大門歡迎。」

  「我很難想像那種生活,住一晚五、六萬台幣,加上飛機票,一個禮拜下來少說也要五十萬……」康蘋望著藍藍的海咋舌。「好昂貴的休閒活動。」

  「妳不喜歡嗎?」雷鈞將視線拉回康蘋臉上。瞧她表情,怎麼不如他想像中的興奮?女人不都很愛玩這一套?從男人對女人的慷慨度推測男人對女人的真心?

  「該怎麼說呢……」不知是她想像還是陽光太強烈,老覺得被他目光掃射過的地方,都會出現一種熱辣辣的觸感。

  「說好聽點,我是腳踏實地;說難聽點,我是小氣。卡布裡島不是我會自個兒花錢來的地方,一個晚上五、六萬的住宿費……」康蘋做了個敬謝不敏的怪表情。

  雷鈞笑。「如果是不需要花錢的呢?讓妳來這免費玩,妳會開心嗎?」

  「老實說,會忐忑不安。」康蘋睇著雷鈞,她不是個拜金的女子,才不會被這種生活利誘,勾去了神智。「其實我越來越懷疑,你之所安排在卡布裡島開會的目的--」

  她傾身靠近雷鈞,一雙褐眸緊迫盯人。「開會不是你主要目的吧?」

  只見雷鈞將兩手合上,輕輕拍了兩下。「賓果!」就說她很聰明。

  「我就知道!」知道自己再次中計,康蘋心中百味雜陳。他到底要怎樣才願意放過她?

  「別氣,我帶妳來的目的,不是想惹妳生氣。」

  康蘋哪能不生氣!

  雷鈞繼續說:「其實我這幾天一直在想,我之所以窮追不捨,不願放棄妳的原因,到底是什麼?」

  這也是康蘋百思不解的問題。

  雷鈞凝視著康蘋,彷彿想用他的雙眼,掏探出康蘋一直不願表露的情意。

  「跟妳在一起的感覺很好,接連幾天的思考讓我得到這個答案。我想,我之所以窮追不捨,或許是想確認我在妳身上感覺到的那股美好,到底是真的,或者只是出自我的想像而已。」

  康蘋垂下頭,避開雷鈞的審視。

  「就算讓你確定是真的,那又如何?」她低聲說。其實她心想的是,他又不會因此而將她挪在心房裡。

  但她錯了!

  「如果我確定那是真的,那麼我就會牢牢的把妳抓緊,再也不放。」

  康蘋表情一怔。她沒聽錯吧?!

  目光調向雷鈞,可他的眼神卻是那麼地認真!

  「現在只剩一個問題--」邊說,雷鈞忽然伸手緊握住康蘋。

  康蘋的心忽地一顫。

  「妳呢?妳會願意放大膽子投入這場感情?或者仍舊不跟我接觸,執意否定我們之間的吸引力?」

  看著雷鈞炯炯的眼眸,康蘋內心陷入一陣掙扎,該相信他說的話嗎?她該放膽再試一次嗎?倘若將來失敗,她的心,還有那個能力承受再次失戀的打擊?

  雷鈞沒再說話,只是靜靜地握著康蘋的手,靜待她的答案。他可以從她手心微微冒汗的反應,察覺她思緒的紛亂。

  康蘋張口閉口掙扎了一會兒,突然她垂下頭,滿臉挫敗地搖頭。「我不知道--這個問題太沉重了,我沒有辦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答覆。」

  「好,我不逼妳馬上給我答案。」雷鈞追求的攻勢突然退了一步。「只是我要妳答應我,在卡布裡島這七天,不要再像之前一樣,總是拒我於千里之外。」

  老實說,雷鈞這個要求,跟要康蘋直接接受他並沒太大不同,康蘋哪不曉得,只是在這個時候,情感卻讓她蒙住耳朵,故意忽略心底響起的警訊,選擇同意……

  天可憐見,她實在太喜歡他,兀自壓抑這個喜歡太久太久了!

  康蘋輕點點頭。

  他就知道她會答應!

  雷鈞的臉上露出一抹愉快的笑,然後執起她的手,在她手心手背上各印下一個吻。

  「Mon  Amour(我親愛的)。」雷鈞用義語低喃。

  雖然不懂義大利話,不過雷鈞語氣裡的親密,仍舊令康蘋紅了臉頰。

  她在心裡偷偷地想「Mon  Amour」,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返回飯店,雷鈞的特助已在大廳等待多時,雷鈞從口袋拿出鑰匙要康蘋先行回哼,之俊才走向特助。

  「什麼事?」康蘋聽到雷鈞這麼問,不過特助回答什麼她已聽不見,因為電梯門剛好選在此刻關上。

  走進套房,擱在客廳矮几上的東西引來康蘋的注意。她記得很清楚,出門時桌上明明沒擺東西。她靠近一看,紙盒上還夾了張紙條--

  給康蘋

  給她的?

  康蘋狐疑地抽開禮盒上的緞帶,一打開,她忍不住「呀」地低呼一聲。

  這是……

  康蘋伸手拎起盒裡的衣服,原來是一件香檳色緞質禮服。V字領口,削肩高腰,除了一條圈胸下五公分處的咖啡色緞帶之外,全無其他花飾。大紙盒裡頭,還放了一個黑色絨盒。

  康蘋彎腰拿起,打開一看,再度怔住。

  是一條用珍珠編織而成,有如蕾絲花樣般的項鏈。雖然康蘋不太懂珠寶,不過憑印在絲絨內裡上的英文字「Mikinoto」,就知道此項鏈絕對價值不菲。

  這到底是……

  「怎麼了?」雷鈞和特助討論完事情回房間,打開門便看見康蘋呆呆瞪著珠寶盒發呆的畫面。瞧她表情,雷鈞還以為她不喜歡。「妳不喜歡珍珠?」

  康蘋直到這時才回過神來。

  「不是。我很喜歡珍珠,只是我……」直到確定絨盒已安穩地放妥之後,康蘋這才敢大聲說話。那串珍珠項鏈那麼美麗精緻,她好怕一不小心會把它給碰碎。「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項鏈買了就是要戴,還需要什麼反應?」雷鈞訕笑。「妳試戴過了嗎?」

  康蘋搖頭。開什麼玩笑,那麼貴的東西,她哪敢輕舉妄動!

  「我來幫妳。」

  雷鈞抓起絨盒裡的項鏈,沒經過康蘋同意,便逕自幫她戴上。康蘋到嘴的抗議,卻在聆聽到雷鈞的解說之後,一下被她忘得一乾二淨。

  「前一陣子珠寶商拿著目錄到我爸媽家,我剛好也在那,一見到這條項鏈,就覺得它戴在妳身上,--定很漂亮--」

  扣好環扣,雷鈞轉過康蘋身子仔細審視,沒錯,和他想的一模一樣。雷鈞一直覺得,康蘋是個會淡淡發出光芒的女人,她不像鑽石那般亮眼,也少了黃金的富裕奢華,思來想去,就隱隱含光的珍珠最適合她。

  「還有衣服,去換換看。如果穿起來剛好沒有問題,我們等下就到樓下的L'Olivo餐廳用餐。」

  進房換上長禮服,穿上從家裡帶來的白色高跟鞋,康蘋走出臥房供雷鈞評鑒。瞧他一臉讚賞的表情,康蘋心裡又驚又喜。

  「我不懂,為什麼你會挑得這麼剛好?」

  「因為我有用心啊。」雷鈞伸手將康蘋拉來身邊,繞著她轉了一圈。

  「老實說!」康蘋嬌羞地瞪他一眼。

  雷鈞哈哈大笑。「是上回去妳家照顧妳時發現的。妳不是掛了幾件衣服在椅子上?我坐之前把它們拿起來掛到衣架上,就剛好看到尺碼了。」

  這麼「剛好」?

  還來不及詰問,雷鈞已早先一步將康蘋拉近身邊,他以手圈住她纖腰輕輕一環,眼眸含情地睇視她。「妳喜歡嗎?」

  「你好奇怪,老問我這個。」

  無須刷粉,康蘋的臉頰早已紅透,雷鈞好喜歡她此刻嬌羞的反應。

  「當然要問清楚。因為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討妳歡心。」

  「我喜歡。」康蘋低頭望著雷鈞胸前鈕扣,打從下了飛機,雷鈞便脫下西裝解開襯衫的扣子,近距離一看,剛好望見其下露出的胸肌。

  康蘋忽地分了下神。她此刻才注意到,不只是臉,雷鈞連藏在衣服裡的皮膚,都是健康的麥褐色!

  「在看什麼?」雷鈞捕捉到康蘋的視線。

  經他一問,康蘋才倏地回過神來,急忙搖頭。「沒有,我剛只是在想……你不覺得你在我身上花了太多錢了?」

  聽到這個問題,雷鈞將手指輕壓在康蘋唇上。「噓。我不是說過,在卡布裡島這七天,妳就放鬆點,放任由我來安排嗎?」

  「但是……」

  「還有呢!驚喜還沒結束。」雷鈞將康蘋往她房間一推,催促要她進去把自己裝扮得更加完美。「妳打扮得這麼漂亮,我也得去換一套更稱頭的衣裳。一個小時後我們客廳見。」

  說完,他即轉身朝他房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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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0-9 23:14:3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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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進L'Olivo餐廳,一定會先經過兩盞擱在門邊的摩洛哥燈飾,暈黃的燈光從古樸的銅色燈器裡透出,點綴出一股淡淡的、幽靜的異國風情。康蘋腳上的高跟鞋在石灰大理石地板上「喀啦、喀啦」地響著,頭上綰著髮髻,脖子上戴著昂貴的珍珠項鏈,還有身上所費不貲的禮服,康蘋頭一回覺得自己像個高貴的公主。

  她轉頭望向雷鈞,眼底浮現傾慕的神采。平日他已氣勢不凡,如今再換上白色西裝,更是英挺得教人心醉。勾著雷鈞手肘的康蘋忍不住想,眼前這一切若是場夢,那就讓她一路睡下去吧,她寧可永睡不醒。

  走至廊醫,又是另一番不同風景。

  L'Olivo的裝潢頗具法式風格,柔軟的緹布沙發,晶瑩剔透的杯盤,壁爐,黃銅壁燈,在在強調了它的奢華與舒適。恍若璧人般的雷鈞與康蘋一出現,身穿黑色西裝的服務生隨即現身迎接。

  他帶領兩人走進座位區,每一張桌子上頭,都擱著一至兩個裝著水、玫瑰花瓣與浮水蠟燭的清透水晶缽。客人就座前,會有一名服務生提前將缽裡的浮水蠟燭點燃。

  「好像作夢一樣。」

  瞧著眼前一切,康蘋忍不住喃喃自語。聽見她的話,雷鈞突然抓起她的手,送至他口中一咬。

  「唔,會痛。」康蘋低呼。

  「我可不願意妳把我當成虛構的角色,我是個人,活生生,有心跳會呼吸的。」

  一邊說話,雷鈞一邊將康蘋的手挪至他胸口,他心跳「怦怦、怦怦」地躍著,顯示他的存在。

  察覺到他的意圖,康蘋抬起眸瞅著他笑。「我懷疑有誰逃得過你的攻勢。你一向都是用這種方式來追求女人的?」

  「錯,」雷鈞搖頭。「妳是第一個花費我這麼多心思的。」

  一句話,證實了他的用心別無分號,也連帶說明了她在他心底的位置。康蘋急忙別開頭不敢看雷鈞雙眼。他的眼神太甜,她怕會醉。

  服務生送來菜單,康蘋將點菜的任務交給雷鈞。雷鈞點了魚類料理,佐餐酒則是康蘋喜愛的Don  Perigoon呂香檳王。

  「CiaO!」

  康蘋拿起酒杯,朝雷鈞輕輕一點。「Ciao!」

  在L'Olivo喝到的香檳王,比在機上喝的更純粹濃郁,綿密氣泡衝入口中,帶給人一種近似歡愉的快感。

  餐點送上,兩人靜靜吃著,餐廳極靜,除了刀叉偶爾的敲盤聲,再來,就是幾所未聞的樂音;所有入座的客人,包括雷鈞與康蘋在內,似乎都陶醉於眼前的氣氛中。

  直到撤下甜點空盤,氣氛才逐漸變得熱絡。一組樂師突然現身餐廳,用小喇叭、小提琴與鋼琴等等樂器合奏,旋律輕快且耳熟,康蘋挑眉看著雷鈞。

  「金莎巧克力的主題曲?」

  雷鈞點點頭。「它叫Dream  a  Little  Dream  of  Me。」

  呵!Dream  a  Little  Dream  of  Me,多像她此刻心情的寫照。

  一曲結束,雷鈞突然從位子上起身,對著康蘋做了一個非常紳士的邀請手勢。康蘋驚訝地轉頭看了一下四周,然後才將小手擱進雷鈞手裡。他拉她起身,將她帶往桌位較疏鬆之處。

  「你想做什麼?」康蘋低問。

  雷鈞沒作答,只是轉頭朝樂師輕輕一點,低音大提琴「咚」地撥弦之後,小喇叭手跟著吹出第一個音。

  是一首帶點哀傷、甜美的爵士樂曲。

  雷鈞環住康蘋腰肢,臉偎進她頭側,隨著節奏,開始左右移動腳步。直到這時康蘋才知道他要幹麼--跳貼面舞!

  「你噢,也太浪漫了吧!」她嗔道。

  雷鈞睇著她露出淘氣的笑。

  既然有人身先士卒,同餐廳的客人也紛紛起而傚法。跳舞的人一變多,再加上方才喝進肚裡的香檳,康蘋身體不再僵硬,兩人的臉也越貼越近。

  「我有沒有跟妳說過,妳今天好漂亮。」

  康蘋笑。「有,不過我不介意你多說幾次。」

  「我喜歡妳不戴眼鏡的樣子。」在音符接連音符的間隔中,雷鈞低語。「眼神多亮,多嫵媚。」

  康蘋被他連連的誇讚弄紅了臉。「你知道我為什麼一定要戴眼鏡?」

  「因為眼睛太漂亮?」

  呵!康蘋輕睨他。「因為我戴眼鏡樣子比較成熟。」

  「我不需要妳裝成熟,以後在我面前,妳可以省了這個步驟。」

  這樣啊--「那在別人面前呢?」

  「最好將整張臉都包起來。」雷鈞毫不猶豫地答。

  「哈。」康蘋嬌笑。「你知道有個詞,就是在形容你這種人--」

  「我知道,大男人主義,或者是沙豬,對吧。」雷鈞才不在乎別人會怎麼說他。「我才不管,總之我就是不愛別人盯著妳看,尤其是妳那個崇恩學長。」

  「小雞肚腸,」康蘋嗔。「才帶他見你一次,你就老把他掛嘴上。」

  「當然!」雷鈞俯首將額偎在康蘋髮際,黑眸炯亮,彷彿要將她整個人吸了進去。「情敵現身,我當然要嚴陣以待。」

  「他不是。」

  雷鈞眉一挑。「什麼?」

  「我跟崇恩的關係,一直沒有超過學長學妹間的聯繫。」

  聰明如雷鈞,一下就聽出康蘋的言下之意。

  或許她自個兒沒發現,她剛才那句話已經證明了,她心裡除了他之外,再也沒進駐過其他男人。

  「妳喜歡我。」雷鈞這句話說得多肯定,康蘋臉一下又紅了。「跟我來。」

  「要去……」她話還沒說完,雷鈞拉著她轉身就走。

  康蘋摸不著頭緒,直到兩人走進餐廳花園深處,雷鈞才一把將她擁入懷中。

  怎麼回事?康蘋驚訝地瞪大雙眼,突然,雷鈞低頭吻住她的唇。

  這、這是--

  還沒從被吻的驚愕中回過神來,康蘋一下又掉進雷鈞織就的慾望之網。

  夜色與花園的陰影提供兩人最好的遮蔽。雷鈞的唇在康蘋唇上移動著,雙唇急切但溫和,舌尖舔吮過唇瓣,他的吻那麼甜,又那麼燙,康蘋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像著了火,殘存在腦裡的理智與矜持,全然被她體內的慾望焚燒殆盡。

  康蘋嚶嚀一聲,雙腿虛軟地一蹎,雷鈞趁勢將她一把抱起。身後不遠處有座大理石雕塑,雷鈞將康蘋抱至該處,然後再度低頭吻她。

  好冰!

  背脊觸碰到冰涼的大理石,康蘋明顯地縮起肩膀,靠向雷鈞。

  正合他意!雷鈞以唇以指細撫膜拜康蘋嬌美的臉蛋,然後是其下裸露的頸脖。雷鈞一路啄吻,直到手指不經意拂過康蘋胸前突起,康蘋身體一顫,雷鈞才驀地停下動作。

  除了隱約從餐廳裡傳出的樂聲,靜謐的花園裡沒其他聲響,只剩下兩人沉重的呼吸聲。

  「妳好美……」

  彷彿被催眠了般,康蘋動也不動地仰頭注視著雷鈞,雷鈞手指滑過她晶亮的眼瞳、嫩紅的臉頰,最後停留在被他吮紅的唇瓣上。雷鈞眸光一閃,輕觸著她唇瓣的指突然滑進她唇內,當指尖碰觸到她溫軟的舌,雷鈞緊閉起眼做了個深呼吸。

  「我該拿妳怎麼辦……妳怎麼可以這麼誘人……」雷鈞親吻著康蘋,一邊喃喃低語。

  康蘋雙手無力地搭在雷鈞肩上,從他肌肉繃緊的姿態,可以看出他對她的熱切與渴望。康蘋喜歡這種感覺。渺小如她,竟有能力影響雷鈞--康蘋膽子一下大了起來。

  從剛就一直覺得,雷鈞西裝上的鈕扣非常討厭,只要他一緊抱,扣子就會壓痛她肚子--康蘋小手伸向雷鈞胸口,察覺到她舉動,雷鈞呼吸一窒。

  她想做什麼?

  「你的扣子,會弄痛我。」康蘋抬頭睨他,眼眸含情帶媚的模樣,十足地惑人心智。

  雷鈞屏息以待。

  當她打開西裝外扣,露出穿在底下的白襯衫和絲綢領帶時,康蘋突然想起,下午曾見到的麥褐色肌膚--

  這個夜太美,美到她無暇細想任何與理智有關的事……

  康蘋做了一個可能隔天想起,會令她抱頭哀嚎的大膽舉動。她伸手扯掉雷鈞脖子上的領帶,再一顆顆解開他襯衫上的鈕扣。她撥開襯衫,當底下麥褐色的肌膚露出,康蘋忍不住發出一聲讚歎。

  「妳知道妳這麼做,會有什麼後果嗎?」

  雷鈞聲音嘶啞濃厚,宛如一盅辣口的烈酒,光聽他聲音,康蘋就覺得頭昏目眩,身體熱熱的發燙,尤其是胸脯。包裹在綢緞禮服下的酥胸,驀地生疼。

  她想摸他。只猶豫了一秒,康蘋手即觸上雷鈞的胸。

  雷鈞倒抽口氣。沒錯,此刻兩人所以會站在這,始作俑者是他,可不知什麼時候開始,被動者搖身變成主動者,而他這個最原始的主動者,卻只能傻站在原地任人上下其手--

  「好軟又好硬。」

  康蘋以手指試探雷鈞肌肉的結實度,如她所想的般,每一寸都像包裹著絲絨的鋼鐵,外軟內硬。當她手指滑過雷鈞一路長出軟毛的腰際,突然她捲住一繒,再頑皮地用力一拉。

  「折騰人的小妖精!」雷鈞身體一顫,從嘴裡發出一聲低吼,再一把擄住康蘋,雙唇急切地尋覓她的。

  康蘋臣服地偎在雷鈞懷中,如果可以,她多想就此融進雷鈞身體裡,再也無須和他分開--

  「不好啦,會不會有人來啊?」

  隱約傳來的女聲驚動熱吻中的兩人,女人說的是英語。雷鈞先行轉身查看人在何方,之後才拉著康蘋避進花園深處。

  「我記得花園裡有條路可以通到飯店前廳……」雷鈞喃喃自語。

  「可是我們還沒結帳……」康蘋這才想起。

  「帳倒是不用擔心,它會跟住房費一塊累計。」然後雷鈞指指他胸口「殘跡」。康蘋一見,俏臉嫣紅。「重點是,妳把我衣服弄成這樣,我還回得了餐廳嗎?」

  「對、對不起嘛……」康蘋囁嚅。

  雷鈞好笑地朝她揮揮手,他怎麼可能會跟她計較這個。隨後他轉頭向四周探查了會兒,終於被他找著出路。領著康蘋往前直走,是一扇關起的大門,守門的服務生一見兩人出現,立刻幫忙拉開大門。

  即使服務生對雷鈞的衣裳不整有所懷疑,他也聰明地沒顯露在臉上。

  「謝謝。」雷鈞用著義語回答。

  康蘋發現他們已回到飯店大廳,通往客房的電梯就在前方不遠處。

  電梯門一關上,雷鈞一看康蘋繃緊的表情,一下就猜出她心底的狐疑。

  「妳在想我怎麼會知道那條路對不對?」

  康蘋將頭轉開,她才不承認她確實在吃醋。

  「傻瓜!」雷鈞輕斥她。「我之所以會知道這條路,當然是因為看過飯店的原始設計圖。」

  知道他不是因為跟某個女性廝混而走過,康蘋心頭翻騰的醋意一下消散,她低垂著頭凝視香檳色的裙襬,唇角不自覺勾出抹笑。

  關上套房大門,並列在客廳內的雷鈞與康蘋,互相交換一眼,兩人突然間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與語氣和對方說話。方才在餐廳花園擁吻的記憶猶新,要直接道晚安,然後逕自回房休息,感覺似乎太過欲蓋彌彰……

  雷鈞摸摸鼻頭,率先打破僵局。「我猜想,妳應該不可能邀我到妳房間坐坐吧?」

  當然不可能。康蘋垂下的頭輕輕一點。

  「我明白。好,那我們就在這裡道晚安吧。」

  雷鈞說的話,其實也正是康蘋心裡所想的,只是一被他說出口,康蘋多少又覺得失落--她真矛盾,他紳士地待她,她又不滿意;他霸氣一點,她又會嫌他不夠尊重。只是心頭複雜的思緒,怎麼可能跟他挑明?

  康蘋低垂的頭再度一點。

  「那我回房去了。」說完,雷鈞逕自往前走,直待他消失在臥房門裡,康蘋才驀地洩了口氣。

  說不出的鬱悶!

  進入房間,康蘋抬腳一蹬脫下腳上的高跟鞋,再反身躺跌進床鋪上。懸在乳白色天花板上的,是盞黃銅吊扇,此刻它正緩緩轉動。

  一絲海洋的鹹氣鑽進康蘋鼻問,她突然起身,走到陽台邊拉開原本合起的米色窗簾。

  窗外黑鴉鴉一片,瞧不到白天時透藍的海面,只有山腳下的住屋窗戶透出燈影,映照著天上點點星光。康蘋癡傻地看了一會兒,手指不自覺撫著頸上的珍珠項鏈。

  若不是身上的禮服與項鏈仍在,不然她真會以為,方纔的一切全出自於她的幻覺。

  還有剛才的吻--

  康蘋轉身走向浴室,半人高的大鏡照出她嬌美的容顏,她審視鏡中的自己,方才嘴唇被吮腫的痕跡依稀可見。她撫摸著唇瓣,腦中一邊浮現就住在她隔壁房間的雷鈞。

  不知他現在正在做什麼?也會跟她一樣,正在想她在做什麼嗎?

  康蘋對著鏡子幽幽地歎了口氣。

  度過了如此甜美又混亂的夜--唉,她真不知道今晚該怎麼入睡。

  身處在一牆之後的雷鈞,此刻已洗好澡,套上飯店浴袍。他拉開落地窗簾與窗門,逕自走出陽台,帶著海洋鹹氣的涼風朝他撲來,拂起他身上浴袍衣襬。

  康蘋現在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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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發表於 2011-10-9 23:15:04 |只看該作者
 

  雷鈞和康蘋房間屬同一側,看似很近,但陽台與陽台中間,卻隔著約莫一公尺長的距離,是他伸手無法構及之處。這種感覺,就像他跟她一樣。

  明明就住在同一間套房裡,他卻無法毅然地伸手將她拉進懷中。

  雷鈞立在陽台邊睇視康蘋房裡透出的微光,一邊回憶兩人今晚的對話與舉動。忽地瞥見一抹黑影掠過,他下意識地朝陰影處喊:「康蘋?是妳嗎?」

  「曖。」

  康蘋從陽台邊探出頭來,她也已洗好澡換上寬鬆睡衣。發現雷鈞也在陽台上,康蘋表情看起來帶著點羞澀。「你也在。」

  「睡不著,所以出來吹吹海風。」

  就住在同一間大套房內,竟還傻呼呼地隔著陽台說話。兩人互望對方一眼,同時嗤地笑出聲來。

  「既然妳也睡不著,要不要一塊去客廳聊天?」

  「嗯。」

  擺在客廳裡的沙發呈ㄇ字形,雷鈞早先一步抵達。他一見康蘋出現,便伸手拍拍身旁坐位。「這兒。」

  霸道!康蘋在心裡嘟囔著。可說也奇怪,她竟然不覺得討厭,反而還湧出一抹甜甜的愉快感受。

  雙手雙腳才剛坐定位,身旁隨即伸來大手,將她結實地攬進懷中。雷鈞埋頭在康蘋髮際,一股淡淡檸檬香氣湧入鼻問,他滿足地歎了口氣。

  這感覺才對嘛!

  康蘋安靜地伏在他懷中,一直沒吭氣。雷鈞忍不住好奇地問:「在想什麼?一直都不說話。」

  只聽見她輕輕地笑。

  「說起來也好笑,剛在房裡,我還在擔心我會睡不著--畢竟一整天接受太多的刺激了;可是現在一窩在你懷裡,就突然覺得好睏,好想睡……」說到這,康蘋突然覺得有點不安,她抬起頭看他。「你會不會不喜歡我這麼說?」

  「怎麼會!」雷鈞拂開散落在她頰上的發,輕輕地將它們梳攏,塞在她耳際。「知道我有能力讓妳開心,又有能力哄妳入睡,這是一種讚美,我高興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會不喜歡聽妳這麼說。」

  「我怕你會覺得,我把你當成了安眠藥。」康蘋說完話,伴隨著一聲呵欠。

  雷鈞突然放低她身子,讓她頭倚在他腿上,

  「現在是把你當枕頭了。」康蘋仰頭微笑。

  「妳要我當抱枕都沒問題。」

  雷鈞俯頭在她唇上輕啄了一吻,微微離開,再一吻。康蘋眸光忽地變得迷離。她喜歡被他擁在懷裡親吻的感覺,他的專注與熱忱,總讓她覺得自己好美、好迷人。

  「吻妳會上癮。」雷鈞依戀不捨地撫摸她紅潤的唇瓣,兩人目光相接,彼此心田,都感覺得到一股強烈的歸屬感。

  彷彿他們來這世上唯一的目的,就是在茫茫人海中,尋到對方的身影。

  雷鈞手指溫柔地畫過康蘋眼角、耳朵,然後才收回手指,輕聲采問:「跟我說說當年的事。」

  「什麼事?」

  「當年妳喜歡我的原因。」

  康蘋詫異地一怔。「為什麼突然想知道這個?」

  「不是突然,這問題已經擱在我心裡好久了,只是一直沒機會問。」雷鈞執起她手一吻。「告訴我,我想知道。」

  他的聲音是那麼地柔,態度又那麼溫和,康蘋實在想不出拒絕的理由。

  「你是一個很亮眼的男人,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我第一次見到你,是在籃球場上。那時還在新生訓練,我跟同學拎著垃圾桶去倒,剛好就看到你一個跳投得分,開心得跟隊友擊手歡呼。那時我就留下一個印象了。」

  「這麼清描淡寫?」雷鈞一臉狐疑。「妳難道都沒有試圖找我?想知道我到底是誰?」

  「根本不需要找,我不是說過,我跟你都是年級代表。第一次在學生會開會,你就自動跟全部人自我介紹了。」

  「妳就是從那一刻開始喜歡我?」

  「才沒有。」康蘋斥他。「當時你早有女友,根本看不上我這個小黃毛丫頭。」

  「我當時有女友?」雷鈞壁眉想。「妳這麼--提好像有那麼一點印象……」

  「薄情郎!」康蘋突然抬手拍了下雷鈞腦門。「傳說中她跟你從高二就交往了,你竟然連她都忘了。」

  不過雷鈞這反應也讓康蘋有些安心--他並不是只忘了她而已。

  「劉筱芬?對吧。」

  康蘋點點頭。

  「妳這麼說我就記得她了,唉,也不能怪我忘了她,當時之所以會跟她交往,不過是看在她是全校男生公認的夢中情人。但實際相處之後我發現,那麼漂亮的女生原來也不過爾爾……我這麼說可能有些對不起她,不過是真心話,我想大概沒幾個人可以跟她長期和平相處,她太驕傲了。」

  「可是你還是跟她交往了一年多?」

  雷鈞理所當然地答:「因為學校男生的夢中情人一直沒換人啊。」

  竟為了這種理由跟人交往!康蘋再抬手拍他腦門。

  雷鈞哈哈大笑。「那我們呢?我們是怎樣的因緣際會遇上的?我記起是妳王動提出跟我交往的要求。」

  「有一次我在校外,被一群不良少年找麻煩,是你幫我解決的。」

  康蘋這麼一提,雷鈞驀地記起整件事情來。

  「我記得了。我去美國之後,曾有段時間晚上一直發低燒,睡得迷迷糊糊,就會作一個夢。夢中有四、五個男孩,圍在一個女孩身邊,當時我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我得快去救她。這個夢作了太多次,多到我都分不清到底真發生過,或者只是我的幻覺--原來那就是妳!」

  相對於雷鈞的恍然大悟,康蘋的表情顯得有些不悅。「原來你剛到美國,除了適應不良之外,還猛發低燒,怎麼你之前沒告訴我?」

  雷鈞尷尬地搓著鼻頭嘟囔:「發低燒又不是什麼英勇好事--」他當然不可能把它掛嘴邊炫耀。

  醫學上記載:心腦血管是人體比較脆弱的器官,壓力一大,神經系統一紊亂,就容易發低燒。發低燒時會嗯心頭痛,現實與夢境的意識模糊不清,感覺像發燒,體溫卻始終沒超過38.5度,說麻煩,還真是麻煩透頂。許多過勞死的猝死病人,出現的前一徵兆,就是發低燒。

  康蘋突然可以理解,為什麼雷鈞初到美國,會一下忘了那麼多事!

  「可是你不說,我就不會知道事情的真相……」

  「知道我發了好一陣子的低燒,妳會比較釋懷?」

  「至少它可以證明,你並不是故意要忘記我的--」康蘋深吸了口氣,然後坦承。「我一直很怕這一點。」

  雷鈞低頭看了康蘋一會兒,然後他懂了。「妳之所以遲遲不接受我,就是因為妳擔心,我會再一次忘了妳?」

  「嗯。」康蘋臉頰浮現淡淡紅暈,她側轉頭不敢直視雷鈞的眼。

  「天啊!」雷鈞猛一拍自己腦袋,往椅背上一靠。「早知道我就告訴妳了!也用不著妳跑我追的,花那麼多時間還沒一點效果。」

  瞧他反應,康蘋促狹地搖起手指。「我也沒說你早些告訴我,我就一定會接受你啊。」

  「但妳剛才明明說……」

  「我知道我說什麼,只是事情總有前因後果……你要知道,我現在之所以願意躺在你腿上,不是因為知道你發低燒,而是你這段時間裡的表現。」

  難纏的傢伙!雷鈞斜眸瞪她一眼。「搞半天我早說晚說,結果還不是都一樣。」

  「你真聰明。」康蘋伸手頂了下雷鈞鼻頭,雷鈞懲罰似地抓住她手,張口啃咬,康蘋低呼一聲。「痛吶……」

  只是她一說完,雷鈞隨即鬆開她手,改用舌頭輕舔。

  「你好愛咬人……」望著他舌尖在她指上吮弄的畫面,康蘋鼻息微微變得急促。

  雷鈞停下動作,邪氣地朝她眨眨眼睛。「這樣就讓妳吃不消,要是讓妳知道我真正想咬的是哪個地方--」

  「哪裡?」康蘋挑戰地回視雷鈞。

  雷鈞俯低頭,在她耳邊輕說了一句:「妳的臀部。」

  「色狼!」

  「是妳想知道我才說的!」雷鈞一臉無辜。「況且那也不能怪我啊,誰叫妳的臀部看起來那麼緊翹有彈性……」

  雷鈞一邊說,一邊在心裡描繪她的身體曲線。方纔那襲緞質禮服已將她身材完全展露,尤其是她腰部到臀部的柔和線條,呼,真令他垂涎三尺。

  「妳別忘了,我可是親手碰過的。」

  他這麼一說,康蘋又想起他倆在餐廳花園交換的吻,急急忙忙想從他腿上起身,卻又被他一把抱進懷裡。

  「想去哪?」

  「當然是回房去,我才沒那麼傻,繼續待在這裡讓你取笑!」

  「好好好,我不笑。」雷鈞軟聲哄著。「留下來別走嘛……妳不是一個人待在房裡睡不著,那就陪我到妳想睡覺了再進去嘛……」

  真是拿他沒辦法!

  「難道妳忍心留我一個人待在這?」一雙黑眸眨巴眨巴地瞅她。

  油嘴滑舌,讓人想惱他都不行!「你呦~~好啦!」康蘋猛歎口氣,躺回雷鈞腿上。

  見她舉動,雷鈞唇上漾起一抹得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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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0-9 23:15:3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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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忘記昨晚是怎麼睡著的了,早上一醒來,康蘋已躺在自個兒臥床上。她伸了個懶腰下床盥洗,然後換上輕便的亞麻長褲和白棉衫,走出臥房門,只聽見一陣嘩啦的潑水聲。

  走到客廳,原來是雷鈞在游泳。穿著一條黑色緊身泳褲的他正在二十公尺長的泳池來回游著,回頭一見康蘋,他朝她熱切地揮揮手。

  「下來玩玩。」

  康蘋將兩手交叉,連連搖頭。「不了,你玩就好,我泳技其差無比。」

  他一個翻身,踢個幾次水便滑到靠近康蘋的岸邊。

  「大學不都要求一定得會游?」他從水裡冒出頭來說。

  「是啊!勉強過關之後,我從此沒再游過泳了……」一邊說著,康蘋眼睛一邊不自覺往雷鈞的身上瞟。

  嘖,他身材怎麼那麼好啊!昨晚摸索過的結實胸膛此刻正坦蕩地展露在她面前,在短小黑色泳褲的襯托下,更加突顯他肩膀與胸肌的線條。

  康蘋眼睛忽地瞟見一顆透明水珠正從他脖子落下,一路滑過他結實胸膛、腹肌,最後消失在透藍漾漾的水波中。

  康蘋暗暗吞了吞口水。啊,真羨慕那顆水珠。

  發覺康蘋目光,雷鈞撇唇一笑,驀地心生一計。他雙手撐著池岸,一鼓作氣從池裡躍出。原本躲藏在水波中的下半截一現身,雷鈞發誓,她眼睛真的有朝他那兒多看了好幾眼。

  非禮勿--視!嗯,康蘋再度吞了吞口水。

  可她心裡想的卻是,呃,記憶中,男同學當年穿的泳褲也同樣窄緊,可好像從沒看過這麼「大」一坨的……

  「妳在看哪裡?」

  「什麼?」康蘋目光驀地從雷鈞的腰下收回,她睜眼說瞎話地搖頭否認。「哪有!」

  「沒有嗎?」

  雷鈞步步朝她逼近。「我剛才分明就看見妳的眼睛在我……」他低頭看看自己胯問。

  康蘋受他引誘,又忍不住跟著他低頭一望。當雷鈞抬頭再看她時,她卻來不及將目光收回。

  「喔噢,這不可被我逮到了!」

  康蘋糗,紅緋著臉頰急忙想轉身離開,卻被雷鈞一把抱住。濕淋淋的身子貼上她衣服,前襟褲腳全被他弄濕。

  「你把我衣服弄濕了,快放開我!」

  「我才不放。」雷鈞耍賴。「弄濕了更好,我可以乘機好好打量,剛才有人猛盯著我泳褲前面不放,我當然也要如法泡製……」

  「胡說!」

  康蘋嬌嗔,猛一抬頭,卻被雷鈞結結實實地吻住。經過兩日來的密集訓練,對於他的親吻,康蘋從一開始的驚慌僵硬,逐漸變得放鬆,甚至越來越融入其中。

  雷鈞雙手握住康蘋的腰,將她按靠向自己。兩人呼吸混合,雙唇交迭化為一個甜美的吻。雷鈞像飲啜著珍貴花蜜般溫柔地吮著她的唇,再伸出舌尖哄誘地輕舔她唇角,直到康蘋發出一聲難耐的喘息,他才一鼓作氣滑進她唇裡,搜索熟悉她唇內嫩肉。

  康蘋本能地在他懷裡扭動,忍不住踮起腳尖將自己身體更加貼近。直到兩人身體緊緊相貼,緊密到難分彼此。

  意亂情迷問,突然有個東西正抵著她小腹蠢蠢欲動。康蘋一下回過神來。「噯……」

  「噯什麼?」雷鈞輕輕啃著她耳垂,康蘋敏感地縮起耳朵。

  「你的那個--」

  「它會弄痛妳嗎?」雷鈞曖昧地轉動身體,

  「這該問你啊,這樣不難過嗎?」康蘋臉紅地發現它正擠著她肚子左右磨蹭,

  「見妳臉紅的快感大於它的痛楚。」雷鈞伸舌輕舔她臉頰。「我有沒有告訴過妳,我喜歡妳臉紅的樣子。」

  「沒有。」康蘋將臉埋進他臂彎,輕搖頭。

  「我也喜歡摸妳……」雷鈞手掌滑進康蘋棉衫下襬。

  他的手被水沁的冰涼,一觸上她溫熱的肌肉,康蘋忍不住發出一聲低歎。當他手指掃過內衣下襬,輕握住豐滿乳房細細揉捏時,康蘋只覺得全身力氣像被抽乾了似的,只能無力地癱靠在雷鈞身上。

  「我腳軟……」她低聲呢喃。

  雷鈞一聽,馬上將她抱起走進客廳。他坐下,而她被安置在他腿上。雷鈞口手不停地吻著康蘋,撫摸她的身體,連空個一秒鐘都不願意。

  「摸我。」一邊吻著她唇,雷鈞分神細喃。

  康蘋睜開迷醉的眼,他的話一下沒能進到她腦袋,幾秒鐘後,才見她怯怯地抬起手,依著方才水珠落下的路線,從他脖子到胸口,一路細細撫了一遍。

  雖然是摸他,但康蘋卻像很有感覺似的,身體肌膚也跟著變得敏感起來。尤其當她手指觸上他心窩,感覺到其下沈穩的心跳時,康蘋真的有種想掉淚的衝動。

  好感動。他真的是個活生生的存在,證據就在她的手掌之下。

  「我喜歡妳摸我……好輕好柔,好像在摸什麼寶貝……彷彿可以從妳的手掌裡感覺到妳的心。」雷鈞在她耳邊低語,康蘋仰起頭,給了他一抹夢幻的笑。

  「你感覺到什麼?」她低語。

  「感覺到妳愛我。」

  話聲方落,雷鈞和康蘋唇瓣再次貼合,一邊吻著,雷鈞手指邊撫上康蘋秀長的頸脖,摸上她綰住的長髮,他抬手一勾,一頭秀髮長又濃密,如雲瀑般地從她發頂瀉下。手指插入她髮梢,那鬆軟誘人的觸感引來雷鈞的笑意。

  「我也喜歡妳把長髮放下來的樣子。」直到此刻雷鈞才驀地瞧見康蘋沒戴眼鏡,他表情微感驚訝。「妳的眼鏡呢?」

  康蘋挑眉睨他。「你不是說你喜歡我沒戴眼鏡的樣子?」

  一句話,逗得雷鈞心花怒放,他哈哈笑地攬緊康蘋的身體,嘖嘖有聲地重重吻她臉頰。「妳真的是太可愛,太可愛了。」

  雷鈞低頭還想吻她,卻突然傳來門鈴響。雷鈞蹙起眉頭,誰這麼大膽,沒瞧見門上掛著「請勿打攪」的警示牌?

  衣服被他給弄濕的康蘋連忙躲進臥房更衣,雷鈞披上浴袍獨自前去開門。一見來人,他表情即不悅地擰緊。

  「你看不懂英文字啊!」雷鈞指指門上的掛牌。

  「很抱歉,是有急事。」雷鈞特助交給他一封珍珠白色的信封,雷鈞打開一看,發現是飯店主人Tonino捎來信箋,邀他中午出席他所舉辦的餐會。

  「Tonino寫來的。」雷鈞將信拿給特助一看。「現在快十點了,待會兒十一點我們在大廳門口集合。」

  「是。」持助領命退下。




  「歡迎、歡迎!」

  中午11:30,雷鈞、康蘋與特助一行三人走入飯店主人Tonino的私宅,一見三人出現,年過半百卻仍舊英俊瀟灑的Tonino立刻過來迎接,笑得和煦的臉上,絲毫沒有一點有錢人的驕氣。

  和雷鈞與其特勸寒暄過後,Tonino藍色眼珠落在康蘋身上,一見清麗可人的康蘋,Tonino眼神一下亮了起來。

  今午的餐會沒那麼正式,所以康蘋只穿了一件紗質的白洋裝,圓形裙襬飄飄然地在膝上圈成了一個波浪,在卡布裡溫柔徐風的吹拂下,恍若一朵漾著清香的甜美茉莉花。

  「好漂亮的東方美人。」

  對外國人而言,黑髮纖瘦的東方女子,就幾乎是神秘與美麗的代表;更何況康蘋是真的漂亮--Tonino執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印下一個吻,突然他吐出了一個英文字:「Pearl。」意思是說康蘋漂亮得像顆珍珠。

  「妳的美麗,令我心醉神迷,不知康小姐是否已有男友?」

  Tonino用英文一問,雷鈞表情頓時一沈。這花心的義大利佬,把妹竟把到他雷鈞頭上來了。正當他想說話,突見康蘋主動回答她心有所屬。

  心有所屬!雷鈞心一甜,說的不正是他嗎?雷鈞漾起得意的笑。

  「這麼說真是傷了我的心,我好不容易才遇上我心目中的女神……」

  Tonino哪可能只聽康蘋一聲NO就打消他追求之意,難得遇上這麼漂亮的東方美人。他有幾個朋友曾經與東方女性交往,每個人都讚美東方人皮膚之細膩滑嫩,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妳真的不願意接受我,我的女神?」

  眼見這義大利佬越說越離譜,雷鈞終於按捺不住介入。只見他伸手從Tonino手裡奪回康蘋小手,再牢牢密實地含握在手中。

  雷鈞的舉動Tonino全看在眼裡,他知道,眼前這名年輕男子,正在宣告他對她的擁有權。

  「剛才來不及跟您介紹,她是我的女伴。」

  Tonino看向康蘋。康蘋朝他一點頭。

  好吧!既然連美人都承認了--Tonino摸摸鼻子,只能黯然接受這個「壞消息」。

  Tonino離開後,雷鈞觀了一個特勸前去拿取飲料的空檔,拉著康蘋躲到無人的喀喀角。他從口袋掏出方巾擦拭康蘋剛被Tpnino吻過的地方,之後再執起她的手,仔細地吻了一遍。

  「你在幹麼啊你!」康蘋笑。

  「消毒。」直到感覺Tonino留下的印記已全部消除,雷鈞這才滿意地抬起頭。「那個臭義大利佬,真是不要命了,竟然膽敢在我面前吻妳的手!」

  回想起剛才Tonino色迷迷瞧著康蘋的模樣,雷鈞又是一肚子火。

  「傻瓜!」康蘋嗔他。「亂吃這種無聊的飛醋,哪個義大利男人不是這樣?」

  「我才不管他們對其他女人怎樣,總之我就是不許他們對我的女人動手動腳!」

  我的女人……這四個宇,令康蘋臉頰霎時緋紅。

  「怎麼臉突然變得這麼紅?」雷鈞瞧瞧她表情,突然懂了。「啊,妳喜歡我這麼說。」

  討厭鬼,知道就好,幹麼明講!康蘋輕瞪他一眼。

  「我也很高興,妳剛剛在人前第一次承認我。」雷鈞牽起康蘋的手,和她十指交握。

  他指掌間的暖度一路從手心蔓延上她心頭,康蘋低著頭,唇邊綻出甜美的笑。

  早被忘在一旁的特助終於找到他倆蹤影。「執行長、康律師--終於讓我找到你們了!」

  雷鈞翻白眼。這傢伙怎麼老愛挑在氣氛正好的時刻出現!改天真要找個機會好好說說他。「又怎麼了?」

  「餐會開始了。」特助回頭指指前廳。「主人Tonino剛宣佈要大家趕緊入座。」

  「知道了。」雷鈞回答,然後曲起手臂,示意要康蘋勾握。

  康蘋看了他一眼,從善如流地將自己的手放進他臂彎裡。

  雷鈞滿意地笑。「我們走吧。」

  Tonino對雷鈞的能幹印象深刻,席問嘗試著和雷鈞聊起一些飯店趨勢,為了刁難他,和他的對談Tonino一律使用義大利語。沒想到雷鈞不但對答如流,甚至還提供他不少出乎意料的答案。

  「我們義大利的習俗是不在飯桌上聊生意的,不過你值得我破例。明天上午我還會待在卡布裡,上午十點再見面聊聊,你看如何?」

  「沒問題。」

  得到雷鈞的允諾,Tonino目光轉向康蘋,以英文夾雜義語的方式詢問:「妳呢?Mon  Amour妳來不來?」

  Mon  Amour?康蘋記得雷鈞之前也說過一次。

  「是的,我也會到--不好意思,可不可以請問Mon  Amour的意思是?」

  「我親愛的。」Tonino一邊用著英文解釋,一邊執起康蘋的手再度一吻。他可絲毫不放過任何獻慇勤的機會,雖然明知道這麼做,可能會激怒美人身邊的東方男子。

  果然不出Tonino所料,瞧見Tonino再度親吻康蘋,坐在她身旁的雷鈞身體頓時一繃,也顧不了什麼餐桌禮儀,他放下手裡的刀叉,直接伸手從Tonino手中奪回康蘋手掌。

  「東方有一句話,朋友妻不可戲……」雷鈞臉上雖掛著笑意,可是他那雙眼,卻明白的表現他是認真的,不是在開玩笑。他流暢地用義語說著:「我想這句話,在義大利一樣可行。」

  哈!Tonino趕忙攤開雙手投降。從商的人就定這樣,眼睛一瞟大概就可看出對方的底線。雖然才和雷鈞見面短短一個小時,不過Tonino卻也明白,這個名叫Alex的東方男人非常在乎康蘋。不管對美人怎麼心動,Tonino也明白,絕不可在猛虎面前強拔虎鬚。

  「男子氣概要我不可放棄,不過看在你說的那聲『朋友』,O、OK!」Tonino哈哈大笑,然後拿起香檳杯朝雷鈞與康蘋一點。「敬你們。」

  「謝謝。」雷鈞大方的接受。

  Tonino一放下酒杯,旁邊另一組人馬立刻岔開話題,希望引起他注意。好不容易捱到這一刻,雷鈞轉頭望著康蘋,偷偷地輕吁了口氣。

  「好累。」他說。

  「原來Mon  Amour是『我親愛的』意思……」

  雷鈞眨眨眼睛。她沒事說這個幹麼?

  康蘋轉過頭來睨他。「想不到我那麼早,就被人當成親愛的了?」

  這下雷鈞真的臉紅了。被她這麼一點破,感覺他好像渾身變得赤裸裸,一點秘密都沒有了。「我只是……」雷鈞張口想幫自己辯駁。

  「Mon  Amour,有空再說給我聽吧。」康蘋嬌俏地朝他一眨眼。

  雷鈞見了,竟像情竇初開的少男一般,心臟怦怦狂跳。

  呵,竟被她反將一軍了。

  接下來幾天,日子過得有如流水般迅速。

  Tonino接下雷鈞所提出的合作提案,兩大企業將會在台灣,選定一個地點建蓋有如Capri  Palace  Hotel般的渡假型飯店,Tonino暫定十月初會到台灣一遊,到時「霆朝」就得一應俱全排開所有對此合作案的籌備,包括選定的地點、建築模型、市場目標和設定。

  兩大龍頭口頭約定在四天後,也就是雷鈞一行人離開卡布裡島之前簽約。也就是說,康蘋得在兩天內擬出一份金額上達百億的合約,提交給Tonino的秘書,給他們兩天時間研討確認,倘若無誤,就可以進行簽約儀式了。

  「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儘管說。」

  瞧康蘋為了擬約忙得焦頭爛額,雷鈞忍不住想出手幫忙,可康蘋卻謝絕了他的好意。

  康蘋從成迭的法律文件中抬起頭來說道:「我相信我做得到--不過我保證,萬一有問題,我一定會向你提出支援的請求。」

  她都這麼說了。雷鈞瞭解康蘋,他只好靜待她的好消息。

  一連兩天,康蘋只有在肚子餓時才出房門,其他時間都躲在她房裡埋首書堆。她寫Mail向台北「霆朝」總公司要了幾份跨國合約當做範本,不過因為義大利民風特殊,所以她又特別電聯「協合」的所長,「協合」所長給了康蘋事務所外國顧問的電話。他們長年住在國外,理當對國外法律條文有較多的認識。

  知道康蘋正全心投人工作中,雷鈞再覺得受到冷落,也只能摸摸鼻子認了。誰叫她正好為他工作!

  康蘋多忙,雷鈞就相對的多閒,閒到他就要抓狂之際,終於,房門開了。

  阿彌陀佛!

  「我完成了。」康蘋把剛列印出來,仍帶著熱氣的草稿交到雷鈞手上。雷鈞手才剛接過,康蘋便乏力地跌坐沙發上,顧不得手上百億合約,雷鈞滿心滿眼只有身旁女人。

  他大手一伸將她勾進懷裡。「妳還好吧?」

  「好累。」康蘋疲憊地一笑。

  連著兩天神經繃得死緊,甚至閉眼休息時腦中仍不停閃過各式合約條款。Tonino有他堅持的原則,諸如他喜歡古跡,喜歡原始而具特色之處,還有裝潢的基本要求。但是台灣本地的「霆朝」,當然也有自己市場的考量性,就是這些地方需要妥善規範。

  「我盡可能照著你企劃書上的主旨草擬了,趁還沒提交給Tonino秘書,你看一看,有問題我還有時間改。」

  「嗯,我會看的。妳看妳累成這個樣子,我好心疼。」雷鈞伸手揉撫康蘋額際,說也奇怪,他竟然知道她頭正痛!

  「你怎麼知道?」康蘋詫異地瞧著雷鈞。

  雷鈞聳聳肩。「從妳的動作啊,妳一定沒發現妳每說一句話,就會伸手去摸額頭對吧?」

  嗯,她真的沒注意到。「你好細心。」

  被康蘋一誇,雷鈞臉頰又忍不住紅熱起來。真是夠了,他在心裡暗啐--一個大男人被證美細心,有什麼好得意的?可是,他的唇角就是忍不住上揚。

  「有人在臉紅了。」康蘋取笑。

  雷鈞佯怒地蹙眉噓她、「哇哇!妳再笑我,我就不幫妳按摩了!」

  「好好,不笑不笑。」康蘋乖乖閉上嘴巴,享受雷鈞的伺候。她突然想起,她真是何德何能,竟然能讓一個身價上億的超級金童幫她按摩……

  雷鈞徐徐的手勁,再加上他身上好聞的香氣,逐漸放鬆康蘋緊繃的神經。偎在雷鈞懷裡的她忍不住打了個呵欠,不一會兒,即聽見一陣均勻的呼吸聲。嗯,可見她真的是累壞了。

  輕手輕腳地將她打橫抱起,雷鈞沒送康蘋進她房間,反而將她抱進自己房裡。扭亮床邊小燈,確定她手腳都已讓薄被包妥,雷鈞這才重新回到客廳,將康蘋擬好的合約草稿,拿起來仔細研讀。

  她做得很好。

  讀完之後雷鈞起身,進到康蘋房裡。擱在桌上的筆記型電腦螢幕猶亮著,看過螢幕上的畫面確認無誤,雷鈞移動滑鼠點下列印,同時撥電話給特助,要他立刻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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