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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 艾珈 ]【你的多情太動人】[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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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0-9 23:21:2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從小她的第六感就特別強,也特別靈驗。

  她相信遇見自己的真命天子時,

  她一定可以清楚地知道,他就是對的人。

  而第一眼看見成雋,她就知道等了這麼多年的愛情終於來了。

  偏偏有感覺的只有她,一頭熱的也是她,他卻冷冷地沒反應。

  還好,他願意賞她個機會表達自己的心意,

  但沒戀愛過的她根本不懂追求,

  送花他不愛,親吻很笨拙,挑逗很生澀,誰來教教她啊……

  「你看起來好眼熟,我們之前是不是在哪見過?」

  對於這麼「古老」的搭訕詞,成雋聽了毫無感覺,

  讓他有感覺的是說這句話的漂亮女孩──丁娜。

  不過,有感覺卻不表示他就會展開行動;

  展開行動的是她,而他低估了她的決心與毅力。

  她的追男招式很爛,可喜歡他的心意卻很動人,

  她的挑逗動作很笨拙,卻勾誘出他最深沉的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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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0-9 23:22:0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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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北 聯合中心醫院

  成雋在病歷表上洋洋灑灑寫下一連串英文字,然後抬起頭來對著病人露出開朗的笑。「大致上沒什麼問題。這是你的領藥單,要記得按時服藥,三天後再回來複診。」

  「聯合中心醫院」是一家台灣少有的專門醫院,專門負責癌症治療,與照顧癌症患者的工作,而成雋任職的科別是內科。「聯合中心醫院」慣例,凡所有初診病患,一律得經過院裡內科醫師詳細診療,才會依照病者所罹患的疾病,分發各個不同團隊診治。

  「謝謝、謝謝成醫師。」

  病人邊鞠躬邊朝門口退,成雋懸著笑,直到病人「叩」地將診療室門關上,成雋同時間將笑容斂起。

  笑容掛了一個早上,嘴都僵了……他忍不住伸手揉揉臉頰。

  「累了後。」站在他旁邊的護士一臉傾慕地看著他。

  成雋一副沒什麼地揮揮手,然後將病歷朝推車裡一丟。「還有病人嗎?」

  「沒了。」

  「那好,我回辦公室去了。」成雋站起鬆鬆筋骨,推開椅子朝門外走去。

  「成醫生好。」

  「成醫生好。」

  一見成雋出現,守在門外的幾名住院女病人便像通了電似的,精神突然間抖擻了起來。

  成雋一一和她們微笑致意。

  這情形他早就習以為常,打從他一進「聯合」,一些住院的女病人常會埋伏在他經過的地方,只為了喚他一句「成醫生」,等待他的一個頷首。

  也難怪女病人們甘心為他在外頭守候,身高一八三,體重七十公斤的模特兒身形,再配上他乾淨俊朗的臉蛋,炯炯有神的黑眸,還有兩朵一笑就會浮現的可愛梨渦,曾有女病人笑稱——「每天見成醫師一面,勝過做一次放射線治療。」

  在她們心裡,成雋的臉,就是這麼的有「療效」。

  當然,成雋的優點,也不光臉長得好看這麼一點。對醫學的熱誠,成雋自認絕不輸給任何人,從小小實習醫生晉陞主治醫師,只花了他短短五年時間,今年初,他還從院長手上爭取到了一項預算無上限的研究工作——研發一種能夠及早檢查病患有無罹癌的新試劑。

  眼見他的前程似錦,同事間自然出現不少嫉妒耳語,但只有成雋自己知道,他今天之所以有那麼一點成就,靠的可不是一點運氣,而是一腳步一腳印,不眠不休拿時間和精力當籌碼,與之交換來的。

  這就是他的個性,不要便罷,一決定要,便會執行到底,絕不退讓。

  下午一點五十分,成雋走進自己辦公室,留守的實習醫生連忙起立迎接,和對方微微一頷首,順帶脫下身上白袍。「我去吃飯,有事call我。」

  「是,請慢走。」

  成雋抓起擱在座位上的側背包,幾個跨步便走出辦公室。

  推開厚重玻璃門,成雋一腳跨出「聯合中心醫院」後門。

  走了大概二十分鐘時間,成雋停在一家「檸檬小館」前面。成雋不喜歡食用他人取剩的餐點,所以每超過用餐時間,他寧可多花點錢找家窗明几淨的餐廳,也不願逼迫自己湊和著吃。

  「歡迎光臨。」服務生一見成雋出現,連忙前去帶位。坐定位,成雋俐落地翻開菜單,挑了一樣合意的。

  「紅咖哩合鴨,然後我還要一盅椰漿西米露。」

  「是的,請稍待。」

  將菜單還給服務生,成雋繼而從側背包拿出醫學專刊,先是大略讀了一遍目錄,然後再從他最感興趣的題目開始翻閱。閱讀過程中,鄰座偶爾飄來講話聲,成雋剛開始不以為意,但聽著聽著,卻有幾句話闖進成雋心裡。他停下目光,忍不住豎起耳朵聆聽起來——

  「……我最近啊,常常作一個夢,就是我在河邊忙,忙什麼我記不得了,只知道我將皮包啊、手機之類的東西放在沙洲上,想說等到忙完之後再回去拿,然後好奇怪,當我準備回過頭去拿東西,沙洲突然就漂走了,然後還越流越快,我當時真的好害怕,害怕就這樣掉下去……」

  「然後呢?」

  這個聲音聽來清脆爽朗,比剛才嬌滴滴的小孩嗲聲好聽許多。

  成雋下意識側轉頭瞟了一眼,不巧,女子正好背他而坐。成雋目光掃過女子用兩支珍珠母簪子綰成的髮髻,落在藏於旗袍立領底下,纖白細緻的頸子上。當醫生養成的好習慣,觀察力敏銳,才一瞥,成雋已將女子背影牢記在心裡。他好奇著,不知女子正面是否跟她背影一樣出色?

  成雋忖度間,嬌嗲的女聲仍不斷說著——

  「我什麼都沒做,就是傻傻站在上面一直發抖,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突然看見前方有瀑布,我正想說好危險,想要逃走,這時候沙洲就突然消失,然後我整個人就跌下去了,掉下來的時候我一下子驚醒過來……你一定要幫幫我,看看我一直作同樣的夢,到底有什麼暗示或者隱喻?」

  丁娜拿著塔羅牌說:「我幫你排了一下塔羅,照牌面上看,你心裡是不是有什麼事,一直想做,但是又害怕做了之後會產生太大變異,所以猶豫不決?」

  「真的,就是這樣。」

  塔羅?這個名詞一下將成雋拉回現實。

  從事醫學研究,成雋對算命這種東西一向敬謝不敏。知道這個有著如此美麗脖子的女子,竟是個算命師,成雋搖搖頭,頓時好感全消。

  不聽了,他還是趁餐點還沒到,上個洗手間要緊。

  成雋目不斜視地往洗手間方向走去,當他背影一消失,連咪咪立刻伸手搖搖丁娜,正專心於塔羅牌的丁娜沒好氣地抬起頭來。

  「剛走過去那男人長得好帥噢!」指著成雋消失的方向,連咪咪一臉口水都快滴下來的饞相。

  「你今天來的目的是幹麼?來看帥哥還是來算塔羅?」被連咪咪這麼一打擾,丁娜突然忘了剛排到什麼地方去了,她最討厭做事的時候有人打擾她,可偏偏連咪咪又特愛打岔。

  「唉呀,那不重要啦!」連咪咪整副心神早就飛到方才見到的那名帥哥身上,突然她漾著滿臉笑,央求地看著丁娜。「我記得塔羅也可以算愛情!那你幫我算算看,我今天的戀愛運是好還是壞?如果我去跟那男人搭訕,容不容易成功?」

  一下要算這、一下要算那,有沒有搞錯

  「我不算了!」開玩笑,她也是有個性的。丁娜將紙牌整齊疊好,擱進特意為它而做的小袋子裡,表情冷而堅持。

  連咪咪個性驕,哪容得了別人不順她意。「喂!你那什麼口氣啊我要你算是給你面子耶,還敢跟我拿翹!當真以為自己是什麼塔羅大師不成,笑死人了!我看你根本就是半調子,算半天也沒算出個鬼來!妳不想算?哼!我還不屑讓你算!」

  連咪咪猛地拍桌,本想掉頭走人,不過一想到洗手間裡的帥哥,她勉強坐回原位,只把頭轉過去以示她的不悅。

  成雋一踏出洗手間,目光一眺,正好和丁娜四目相對。成雋一怔——哇!好個出色秀麗的女子!

  工作之餘,成雋時常會去幫從事攝影的姊夫整理照片,見過的女子相不知凡幾,但卻是頭一次有女人讓他一見到,便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一張巴掌大的白晰臉蛋上銜著兩道清爽的柳葉眉,筆直渾圓的鼻子和櫻桃般的小嘴,還有那雙靈氣十足的褐色眼珠,深邃又明亮,彷彿會勾人似的,一望見,就捨不得調離開眼。

  他是誰?相對於成雋的驚艷,丁娜也是滿臉驚異。為什麼她一看見他,便感覺到一陣微小的電流在她體內竄動?就像她正朝一面通電的圍牆靠近,那種說不出來的吸引力——那種似曾相識感!

  為了更確定心頭的感覺,丁娜突然起身竄到成雋面前。

  丁娜什麼意思?帥哥分明是她先看到的!坐她前方的連咪咪頓時傻眼。

  不過一個眨眼,女子已然近在眼前。成雋怔忡地瞧著丁娜狂喜的臉蛋,想著——她怎麼突然間那麼開心?

  不可思議……光看著他,丁娜可以感覺自己心臟正在胸腔裡「怦怦怦」地狂躍,體內湧上一股難以置信的熟悉感,彷彿她已等待千百年,為的就是這一刻的相遇!

  「我們之前是不是在哪見過?」丁娜焦急地問。

  很古老的搭訕詞!成雋唇上露出一抹興味的笑。

  他再一次審視她美麗的臉龐,然後才輕輕搖著頭。「我想應該沒有。」

  「但是我怎麼覺得你看起來好眼熟?」丁娜不死心,又追問了幾個問題。「你是台北人?有沒有住過台南?認識任何姓丁的人嗎?在成大讀過書嗎?」

  她迭迭地追問逗笑了成雋,一瞬間兩個小梨渦在他頰邊綻放,笑容純淨地有如天使丘比特。丁娜傻眼地望著,感覺自己的心就快溺斃在他和煦的笑靨裡。

  成雋再一次明確地答覆。「不,我很確定沒有。」

  直到這一刻,丁娜才猛地回過神來。真的是她搞錯了嗎?丁娜蹙起秀眉思考。

  不對。從小,丁娜就相信自己具有某種神奇的第六感,可以提早感覺到危險,或者一些不幸的事情。當然,也不是每一次都那麼準。但是今天不一樣,丁娜非常確定,她和眼前男子有著很深的淵源。證據是,光這樣看著他,心裡那股熟悉感便緊緊將她揪住,令她眼眶泛紅、鼻子發酸,想哭泣,更想不顧一切投進他懷裡。

  「你是在幹麼!」

  怔忡間,連咪咪的聲音冷不防衝出,丁娜這時才猛地注意到她還在旁邊。她調轉目光移向連咪咪臉上,只見連咪咪脹紅著臉,氣得渾身發抖。

  「你好樣的!明明知道我——」想認識帥哥。帥哥近在眼前,連咪咪當然不可能直接說,只能硬生生把話吞進肚子裡。「偏偏你跑出來攪局,好,很好,這個帳,我連咪咪給你記下了!」

  連咪咪一聳36D的大胸跺腳離開,行經櫃檯前還刻意放緩腳步回頭看了一眼,只是成雋從頭到尾壓根兒不曾注意她。

  剛才連咪咪罵人時,成雋乘機走回座位,這會兒已經拿起湯匙開始吃飯。

  連咪咪發出一聲怒叫,然後猛踩著碎步衝出「檸檬小館」。只是她的舉動,成雋和丁娜兩人,竟都未曾聽聞。

  相對於成雋的專心用餐,丁娜卻是專心一志地盯著他的背影,彷彿他背上印了什麼玄妙圖案,她只要專心看,就能看出個所以然來……

  這感覺實在太詭異。

  成雋一直告訴自己不要理她,但隨著時間過去,身後的視線卻累積成一種奇怪的吸引力。成雋無奈地歎了聲,然後放下湯匙轉身,本是想問問她到底有何貴幹,為何一直盯著他不放。結果才一轉身,他表情倏地一怔。

  她看他的方式,突然讓他覺得有些熟悉——雖然心裡明明知道不可能,他們倆才第一次見面,但就是有一種感覺,現在這樣子,她眼眶濕潤濕潤、欲言又止的樣子,他一點都不陌生……

  時間與空間感瞬間被抽離,褐眼與黑眸緊緊交纏,彼此的眼中僅能看見對方,彷彿整個世界,突然濃縮成一個點,就是彼此此刻凝視的那一雙眼。

  盯著他困惑的眸,丁娜滿臉夢幻地呢喃道:「你也感覺到了嗎?我們之間真的有一股深厚的緣分,好像錯過幾個世紀,終於在今天被我們倆遇上了……」一邊說著,丁娜控制不住朝成雋伸出手。當她手甫觸上他臉頰的瞬間,成雋驀地驚醒過來。

  搞什麼鬼!成雋嗤笑,女人態度奇怪也就罷了,怎麼連他也跟著發起神經來了!

  他微微退開身體,以一種「保持距離」的姿態瞪著丁娜看。「聽你這麼說我滿開心的,畢竟不是每個男人,都能從漂亮女生嘴裡聽到這種話,不過因為我待會兒還得回去工作,所以麻煩你,不要再打擾我用餐。」

  照常理推論,一般人聽到這種話,通常都會感覺羞愧地轉過頭去。可成雋卻忘了,會跑去跟陌生男人講「我們之間很有緣分」的女人,不太可能是一般人。

  他背一轉,小姐她也跟著揣著皮包跟茶杯,直接坐進他面前座位。

  成雋驀地擰起濃眉。

  「我不是惡意要打擾你吃飯,」丁娜急忙表態。「我只是想確認一件事情,拜託你,給我幾分鐘時間聽我解釋好嗎?」

  成雋嘴上不說,但表情已明顯表示不悅。

  不可否認,初見女子,他確實被她美麗的外貌吸引;不過,當見到她不經同意,就坐到他面前位子的舉動後,成雋突然收起可親的職業笑臉,面無表情地瞪視她。

  「我知道我接下來說的話,聽起來可能有點不可思議,不過我有一點點,你說靈感也行,反正就是類似那樣的直覺力,而這一次,我在你身上感覺到一種難以形容的緣分,如果我什麼都沒做就讓你走了,我會沒有辦法原諒我自己的。」

  「那跟我有什麼關係?」成雋丟下湯匙,雙手環胸瞪視她。成雋很少發脾氣,至多就是臉色不好。可是眼前女子的纏功,已快挑動他怒火。

  「難道你沒有那種感覺嗎?我們之間的那種牽引——」

  「沒有。」成雋毫不留情。看著女子執拗的眼神,直覺告訴他不要跟她有太深入的接觸。

  他承認,她的外貌確實讓人心動,但是這一項優點並不能彌補她其它缺點。從剛剛到現在,成雋發現她似乎只會空講些緣分、靈感之類的話,還有她的工作——成雋以為幫人排塔羅,就是丁娜的工作。不是他瞧不起算命師,只是他衷心認為,他們倆的世界實在難有交集。

  丁娜大感失望。

  怎麼會這樣,從他剛才看她的眼神中,他明明也有那種感覺,怎麼才一眨眼之間,他又矢口否認了。丁娜從來沒這麼困擾過,該怎麼向他證明她說的話全是真的?

  「麻煩請你回座。」成雋下逐客令。

  丁娜聽了,只是垂著臉連連搖頭。她還不能走啊,她還沒想出法子……

  「妳不走,好。」話說完,成雋突然拎起側背包,帳單一拿便起身前去結帳。

  「等等……」丁娜手忙腳亂地跟著跑去結帳,待結完帳衝出「檸檬小館」,人高腿長的成雋一下走了十公尺遠,丁娜急急忙忙從皮包裡掏出名片,趕在成雋不見之前追上他。

  「這是、我的名片!」丁娜一個跨步擋在成雋面前,雖然捧著肚子喘得不得了,但丁娜還是硬將名片塞進成雋手裡。

  「你到底想做什麼?」成雋擰起濃眉,他搞不懂她執意糾纏他的原因何在?就因他長得好看?還是另有其它目的?

  不能怪成雋有如此偏激的想法。實在是身邊有太多實例,才讓他對女人沒了信心。要知道,以他目前條件——高收入、高身高、高學歷,幾乎可說每個女人在見過他之後,都會對他產生不良的企圖心。偏偏他對這樣子的交往方式,極度厭惡!

  女人要接近他,可以,但一定得先經過他的考驗,要讓他明白確定,她愛的是「他」本身,而不是加諸在他身上的財富地位,或是他英俊的相貌跟高學歷。一發現女人當他是飯票,成雋一定立刻分手,絕不戀棧。正因為他這麼難搞定,所以至今三十一歲,仍是孤家寡人一名。

  聽過他論調的好友兼姊夫——高禹,曾經嗤笑他患有感情潔癖症。就算被誤會他是偏執狂也罷,總之成雋就是堅持寧缺勿濫的原則,也不會因為寂寞,或者父母要求,隨便屈就一名只貪求他三高條件的女人。

  「我只是希望你能給我個機會,跟你認識——」

  她沒頭沒腦的解釋只讓成雋更加確定,又是個貪他外表的無知女。對於這種女性,不用浪費時間,就一個字——不!

  只見他將手裡的名片緊緊一揉,當著丁娜的面,抬手將紙團投進街上的垃圾箱。

  他怎麼可以……丁娜像被凍住似的,呆呆地瞪著垃圾箱看。

  成雋瞧著她,臉上驀地閃過冷酷的笑。

  「這是我的回答。」說罷,他昂首闊步拐進巷子裡,一下子沒了蹤影。




  踩著茫然若失的步伐回到工作地點,位在富錦街的「花藝製作所」。「花藝製作所」是一棟三層樓高、外表樸實的水泥建築。而丁娜的工作,也非成雋以為的算命師,而是幫忙設計會場、櫥窗等等的花藝設計師。

  丁娜失魂落魄地癱坐在辦公座位上,下顎抵住桌面,瞪著滿桌尚未扎完的蝴蝶結,她一臉頹靡地歎了口長氣。

  「唉……」

  「幹麼,吃太飽啊?幾公尺遠就聽到你在歎氣!」

  隨著一聲嬌斥,一顆紅西紅柿形的針插同時砸到丁娜頭上,丁娜捂著頭頂哀叫一聲,嘴嘟嘟地瞪著來人。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花藝製作所」的女老闆,田曉吉,大家都叫她小吉。一七三公分、六十五公斤的體型實在有愧她的名字跟綽號,她整體看起來,完完全全感覺不出來究竟是哪一點「小」了。

  小吉身上穿著和丁娜一式一樣的白色旗袍,只是她個頭高,白色旗袍繃在她身上,反而失去了旗袍特有的優雅飄逸感。一頭粗粗硬硬黑髮染金,被剪成一個俐落清爽的男生頭,然後再加上她爽健沉穩的步伐,拔尖高昂的嗓門,阿莎力的性格,時常有顧客懷疑,小吉私底下是否是什麼第三性酒吧之類的媽媽桑。

  「小吉,跟你說過幾百次,拿針插丟人的習慣要改!」

  「噢!不能拿針插,不然下回改拿劍山,你看怎麼樣?」

  所謂「劍山」,就是插花者用來固定花材的小工具,通常做成圓形,上面佈滿細針。開玩笑,拿劍山丟人,一不小心可是會死人的耶!

  「你還敢這樣看我」

  小吉突然往桌面「啪」地一拍,板著一張凶神惡煞的臉瞪著丁娜吼道。「我上午交代你扎的蝴蝶結你給我弄好了嗎?還敢給我偷跑出去!好,工作沒做完就偷跑出去也就算了,你進門來還敢跟我唉聲歎氣,啊,是覺得我工作派得太多你太辛苦,還是你哪裡對我不滿意啊?」

  小吉就是這一張嘴壞,其實心底一點歹意也沒。第一次見小吉發飆,丁娜多少也被嚇得呆在原地,只是第二次,丁娜就知道要破解小吉的吼人神功,唯一方法就是聽出她的言下之意。

  剛罵了那一堆,其實重點不過幾個字,小吉是在問她  沒事幹麼歎氣?

  「不是你的問題,也跟工作沒有關係……我歎氣,只是純粹難過我被討厭了而已。」

  說著說著,丁娜心裡再次浮現「那個人」將她名片一揉,隨手丟進垃圾箱的畫面。那一瞬間,丁娜還以為他揉碎的不是名片,而是她肉做的心,兩行眼淚沒預警地從眼眶落下。

  她哭,不單單只是難過她名片被丟掉,其中更重要的因素,是他的「不願意和她有連繫」。

  丁娜感覺得出來,「那個人」感覺不到他們之間有種「命運的交集」,也就是俗話說的,那種「百年修得共枕眠」的長遠情分……

  一見丁娜哭,小吉頓時手足無措。

  「幹麼?嫌水庫水太少想貢獻一點眼淚啊!去去去,要哭去旁邊哭,別貼在我身上,要不等一下連鼻涕都粘在我身上,噁心死了!」

  小吉氣咧咧地發了一會脾氣,發現她還是一個勁哭個不停,最後也只能投降。

  「什麼事你說嘛,別光只會哭,都把我衣服弄濕了!」

  丁娜睜著一雙被淚水浸濕的褐眸,可憐兮兮地看著小吉。

  「小吉,今天中午,我遇上『那個人』了。」

  「那個人」,是丁娜對於未來另一半的簡稱。打從丁娜進來「花藝所」,便有不少男蒼蠅蚊子會打著辦活動的旗幟,想來親近丁娜。但每回丁娜總會以一句「他不是我的那個人」,要小吉幫她推拒。

  小吉問過她,「那個人」是什麼?丁娜的解釋是,所謂「那個人」,也就是命運之神早已用紅線幫她牽定的,那個注定和她相遇,進而相戀的男人。

  就像童話中親吻白雪公主的白馬王子,和織女一年一會的癡情牛郎,或者是和茱麗葉一塊殉情的羅密歐,那樣獨一無二的存在。

  當時聽完,小吉免不了大大地嘲笑了丁娜一番,不過不管小吉怎麼冷嘲熱諷,丁娜仍舊堅信,總有一天,一定會讓她遇上命中注定的「那個人」——瞧,今天不就真的讓她遇見了!

  事出突然,小吉忍不住伸手摸摸丁娜額頭——「怪了,明明沒發燒啊……」

  「是真的啦!」丁娜拍開小吉的手,跺腳嬌嗔。「我是真的遇上他了!可是,我覺得我好像哪裡做錯,他對我,好像沒有我對他的那種感覺……」

  丁娜將遇見成雋的事簡單說了一遍,小吉怎麼聽怎麼不對。

  「你發花癡啊!在對方什麼都沒有感覺的情況下,你跑去跟人家說什麼緣不緣分,當然會被人家當成神經病!」

  「所以我才難過啊!他明明就是『那個人』,為什麼我感覺得到,他卻感覺不到?」丁娜說完,嘴一癟,哇地又哭了起來。「人家好不容易才遇上他的——」

  啐!真是夠了!

  「閉嘴,光只會哭!」小吉力氣大,隨便伸手就摀住丁娜啜泣的嘴。「你腦子長來幹麼的,不會動腦筋想啊!這回被他跑掉,你不會守株待兔,每天都去那個勞什子的鬼小館吃中飯,還有,你不是跟那家館子老闆關係不錯,不會打電話去叫那老闆幫你注意嗎?」

  「現在問題不只這樣,重點是他怕我!我感覺得到,他對我印象不好……」

  「也拜託你照一下鏡子好不好!」說完,小吉三兩步衝去拿了一面鏡子回來,硬塞在丁娜手裡。

  「你老媽幫你生這張美臉是幹麼用的?去勾引他,想辦法讓他喜歡你嘛!這才應該是你遇上『那個人』的最終目的吧!」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你忘了,他討厭我討厭到丟掉我的名片……」

  「笨吶!他揉掉一張,你不會再塞給他一張?國父革命第十一次才成功,你不過才被揉掉一張名片,就急著想打退堂鼓,原來你對你『那個人』的企圖心,才這麼一丁點啊?」

  「當然不是。」丁娜一聽,連忙吸吸鼻子,抹乾臉上的眼淚。「好,我這就去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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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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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禮拜的開始,病房裡——

  成雋彎著腰,仔細地以手觸碰病人的小腹。生病的十歲大的男孩——小志睜著一雙大眼睛,驚懼又好奇地瞅著他的動作。

  「很棒,小志一定有乖乖吃藥對不對,」小男孩看著成雋點點頭,成雋綻出和煦的微笑,繼續說話:「真的進步很多,叔叔可以感覺你的肚子消了很多。要繼續保持知道嗎?明天早上叔叔會幫你安排照X光,再觀察幾天確定小毛病已經被控制住了,說不定一、兩個禮拜之後你就能出院嘍。」

  結束觸診,成雋挺起腰來,準備離開前往下一個病床,就在這時候,小志突然伸手拉扯媽媽的衣擺。

  小志媽媽會意地點點頭,她轉身喚住成雋。

  「成醫師,小志想請問你,如果他今天狀況還不錯,等會兒十點,他可不可以去日光室聽丁丁說故事?」

  「丁丁說故事?」成雋停下腳步。

  待在「聯合」這麼久,成雋還是第一次知道有這活動。不過也不能怪他孤陋寡聞,畢竟「丁丁說故事」,總共才舉辦過三次。

  「只是聽故事嗎?這個說故事的丁丁,會不會要小朋友做什麼大動作?如果會的話……」

  「不會不會,人家小敏都有去聽!」小志急忙說。

  「小敏是誰?」成雋轉頭看著小志母親。

  「另一個病患,她住六樓病房。」小志母親解釋。

  六樓,「聯合」的小兒癌症病房。成雋心想,如果癌症病童都能參與,那麼小志去參加應該沒什麼問題。他朝小志點點頭,一見他同意,小男孩開心地歡呼起來。

  待結束巡視病房工作回到辦公室,牆上掛鐘已指向十點十五分。成雋拉開辦公椅坐著喝了杯茶,心裡突然浮現小志開心的笑臉——丁丁說故事……工作剛好合一段落,他心想,乾脆上去瞧瞧怎麼一回事。

  搭電梯登上六樓,成雋慢條斯理地走向樓間日光室。距離差不多還十步遠,驀地傳出開心的笑聲。成雋眨了眨眼睛,面露驚奇,他多久沒在醫院裡聽到這麼開朗的笑聲了?!

  面積不小的日光室裡,擠滿大大小小個頭不一的小朋友。成雋停在日光室門口,朝裡頭張望,一下就瞧見小志愉快的笑臉。小志身邊一張輪椅上頭,坐著一個戴紅色毛線帽的瘦小女生。成雋心想,她大概就是小志說的小敏。

  男孩和佛地魔。

  成雋聽出「丁丁」說的故事,正是坊間流行的《哈利波特》。這些可憐的孩子,他眺望每張入迷的小臉,受困於病痛的他們,只能引頸期盼義工一個星期一次的造訪,聆聽一些外頭小孩或許早已熟到透爛的小說情節——雖然這麼說可能偏激了點。仔細聽了一會兒之後成雋發現,這個義工丁丁,還滿會說故事的。

  從成雋方向望去,只能瞧見丁丁的背影——丁丁是個女生,一頭卷卷的咖啡色長髮蓬在頸背上,配上她細瘦的身材,單從背後看,感覺就像支好吃的巧克力棒棒糖。

  他轉頭再看小朋友臉上的笑容,心想反正沒事,就多留一會兒,聽聽看情節是怎麼發展。成雋還記得小時候身體不好,偏又討厭吃藥,姊姊成菱為了讓他乖乖吞下藥粉,常常跟他條件交換——一包藥,換兩個故事。

  丁丁生動的描述,一下讓成雋回到童年時光,他津津有味地聽著她忽男忽女的模擬聲,唇角不自覺跟著浮現笑意。

  「那並不是一隻老鼠……」丁丁模仿男人低沈的嗓音說出,然後她看向正屏息等待的小孩子們,突然雙手一拍,連同站在門外偷聽的成雋,也都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

  「時間到了,好啦,各位小朋友,今天的故事就暫時說到這兒啦!」

  「不要——丁丁。」小朋友們齊聲哀號。「再五分鐘啦,拜託——」

  「不行。」丁丁朝他們堅定地搖著手指。「我們剛才已經講好了,十一點鐘一定結束。」

  一聽時間,成雋倏地一驚。想不到他聽得這麼入迷,過了半個小時了他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在小朋友依依不捨的哀求聲中,丁丁毅然決然地起身。不是她不願意多說幾分鐘,實在是這些癌症病童,最禁不起累。為了他們的健康著想,她也只能咬牙當個壞心人,催大家快點回病房休息。

  趁說故事時間休息外出的家長們同時抵達日光室,幾名見過面的家長一見成雋站在外頭,紛紛和他頷首打招呼。

  「下個禮拜還要再來噢,丁丁。」

  聽著小朋友甜絲絲地叮嚀,丁丁伸出右手,做了一個發誓的動作。「沒問題!你們也是。要乖乖聽醫生叔叔伯伯們的話,按時吃藥,這樣你們才會有力氣繼續來聽我說故事噢!」

  成雋正準備走人了,但傳進耳裡的熟悉音調卻將他留了下來。

  他有沒有認錯?成雋蹙著眉朝日光室一望,原本一直背對著他的丁丁,剛好也轉過身來。

  是她(他)!

  兩人詫異互望。

  打從上回在「檸檬小館」遇上她,成雋便連著好幾天不再踏進小館用餐,本以為跟她之間的孽緣就此了斷,可沒想到,他倆竟會在醫院碰上。

  這下可糟了!被她知道他工作地點,難保她不會想出什麼鬼怪點子,逼著要跟他「有所連繫」?!

  「我——」丁娜急急朝成雋奔來,正當她開口欲說話,突然成雋一個伸手截斷她話頭。

  「我不想聽你說話,我還有事,我得先走了。」

  他根本不給她時間講話!

  丁娜傻眼地瞧著成雋背影,過了三秒才猛地想起要追。好在她今天穿球鞋,而成雋身在醫院,不可能做出太離譜的推拒舉動。丁娜跑步尾隨在成雋身後,成雋擰起濃眉不悅地瞪看她。

  這女人聽不懂人話?

  成雋正想開口,突然左側信道冒出一聲招呼:「成醫師好。」成雋原本繃緊的俊顏僵了下,然後扯開嘴唇,轉頭給了病人一朵微笑。不過一當視線回到丁娜臉上,他又變回之前的撲克牌臉。

  對病人笑咪咪,對她就凶得要命……丁娜瞧了,頓時大感委屈,突然覺得好心酸,沒想到他竟這麼討厭她!

  「對不起。」丁娜突然停下腳步,彎腰朝他鞠了個躬。

  成雋一見她動作,頓時傻眼——她這是幹麼?

  「我為我那天的舉動跟你道歉。是我不好,我太唐突了,一定讓你覺得很困擾吧?!」

  丁娜一動作,身邊經過的病人、家屬和醫生護士,紛紛停下腳步察看發生了什麼事。成雋目光掃過四周,在醫院裡,他對病人或者家屬的耐性之好,向來赫赫有名,他可不想為了這麼一個唐突鬼,壞了他在病患心目中的形象。成雋掩嘴咳了一聲,強逼自己鬆開繃緊的臉龐。

  「事情過去就算了,沒必要一直把它擱心上。」成雋一邊說話,一邊和擦身而過的醫生點頭打招呼。左看右看,就是不肯正眼看丁娜。「沒時間跟你多聊,我真的得走了。」

  「等一等嘛!我還有話沒——」

  她嘴裡說的「話」,成雋直覺想到是她之前那一套「我跟你很有緣分」的無聊宣告,他心頭一凜,這種話被其它人聽到了,豈不讓他成為笑柄!唯今之計,只好想辦法先誘她離開。

  成雋迅速地做出決定。「我是真的有事不能跟你多聊,如果你不介意等,中午十二點半,我們『檸檬小館』見?」

  噢——老天!她沒聽錯吧?!

  「你願意跟我在外頭見面?」丁娜面露驚訝。再遇上他,她只懷著希望他收下她名片的打算,可怎麼也想不到,他竟會主動約她在外頭見面!

  這意思是——他沒她想像中那麼討厭她?丁娜興奮極了,完全無法控制自己不這麼聯想。

  天吶!誰來拉住她,她快飄上天去了!

  丁娜漾起笑臉,看著成雋用力地點頭。「沒問題,就十二點半。」




  檸檬小館日日

  「你想吃點什麼?這裡不但咖哩鴨好吃,魚湯跟炒紅蟳也都很棒。」

  丁娜手裡也有菜單,但她卻偏不看,硬要伸長手在成雋的菜單上指指點點。

  她發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太高興了!期盼許久的「那個人」終於出現,教她怎能不欣喜若狂?!

  但成雋可不這麼想。打從進門坐下,他就一直聽她嘰嘰喳喳,已經夠煩躁的心情,頓時更添幾分厭惡。

  「我沒問你意見,要挑什麼我自己會看。」成雋合上菜單,一臉不悅。

  一聽見他冰冷的音調,丁娜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心情似乎不佳。她怯怯地點點頭,小心翼翼地將手抽回。

  「我只是想,難得兩個人一起吃飯,平常一個人吃,就只能吃到一份東西,所以可以趁這個機會,點不一樣的東西,兩個人交換……」

  分食?!成雋擰起濃眉。這女人也太會往自己臉上貼金,她以為他答應跟她一道吃飯,就表示他已經接受她?哼,想得可真美!

  「你要說什麼快點說,等會兒我飯吃完就走人了。」

  丁娜脖子一縮,瞧他冷酷的樣子,原本洋溢在心頭的快樂,頓時像火遇上冰一般,咻地滅了精光。

  「其實也沒什麼啦——我當時留你,也只是想給你一張名片,然後問你願不願意出來吃個便飯,當是賠罪。結果我還沒說,你就自動……」

  搞半天,原來他是自投羅網!

  一團火氣在成雋心中燃燒。可不是自誇,成雋一直是醫院上下公認EQ管理最棒的醫師,不管遇上什麼令人惱怒的,或者讓人傷心的突發事件,他總能游刃有餘地將事情一一擺平,就她一個,這麼難以控制。

  成雋怒目凝視。他自己也說不上來,為什麼這個叫什麼「丁丁」的女子,這麼容易擾動他情緒?

  點好的餐點一送上,成雋像賭氣似的,抓起湯匙猛吃起來。咻咻咻不過幾分鐘,點來的一盤炒紅蟳一下少了大半,想起他之前的提醒,丁娜一急,也顧不得想成雋會不會生氣了,她搓揉著雙手,一臉侷促地解釋著——

  「我原本以為,你約我出來吃飯的原因,是因為你發現沒那麼討厭我,不過看這情況,似乎是我會錯意了……我知道你對我的第一印象不好,所以我原本是想趁請你吃飯這段時間,努力讓你少討厭我一點……」

  丁娜知道,她這一次真的搞砸了。小吉之前教她的,勾引他,想辦法讓他喜歡上她的方法,她完全失敗了。

  「對不起……」丁娜吸吸鼻子,眼眶一下盈滿了眼淚。不想在他面前掉淚,她急忙伸手遮,眼淚卻在這一刻奪眶落下。

  她在哭什麼?

  成雋完全被搞混了。他從頭到尾沒罵她也沒凶她,坐下來至今不過才說了兩、三句話,竟也能讓她哭得淚如雨下?!成雋抬頭瞧瞧左右,發覺幾名服務生正瞧著他們竊竊私語,成雋暗歎了口氣,知道這回又輸了高。

  進門之前,他已打定主意速戰速決,以盡量減少接觸的計策來應付她。結果看這情況,就算他真狠得下心袖手旁觀,也很難不去在乎旁觀者對他的評價。如果他下回還想上這家小館吃飯的話。

  「哭是不能解決事情的。」成雋揉著額頭,滿臉煩躁地提醒。

  「我知道……我也不想哭呀……」

  成雋實在很想問她,既然明明知道,為何還是一逕哭個不停?

  「我一直很想在你面前表現得好一點,至少成熟一點,不要動不動就掉眼淚,我也不希望被你看到我哭的樣子啊!那麼醜,鼻子眼睛都會紅通通的,一點都不迷人……」

  成雋發覺自己實在很難追上她的思緒。她現在到底是在抱怨,還是在解釋她哭的原因?瞧著她一邊說話、一邊抹眼睛吸鼻子的淒慘模樣,成雋無奈地兩手一攤——好,他投降,這總可以了吧!

  「你一直說希望留給我好印象,這件事有那麼重要?」

  「當然重要啊!」

  丁娜張口正想解釋,不過一想到她說出來,他鐵定又會生氣,表情不由得猶疑了起來。

  「可是我不敢講——我覺得我說了,你心裡一定會相——又來了……」

  「我沒辦法保證我會有什麼反應,我只知道你現在不說,之後就沒機會了。」

  這怎麼行?!丁娜急忙抹抹臉上淚漬,正經八百地吐露心底話。「看到你第一眼的時候,我就感覺到,我們的遇見不是偶發事件,而是一種早已注定的緣分,而我認為,如果命運注定將我們倆牽連在一塊,那麼我應該盡快扭轉你對我的印象。」

  聽完,成雋搖頭嗤笑。「容我問一句,你剛那些話,曾跟幾個男人說過?」

  丁娜一愣。

  他瞪著丁娜緩緩道出:「我不相信你。」

  她多大年紀?二十四還是二十五?他不相信她在這漫長的二十五年間,從來沒有跟任何男人談過戀愛。在她曾經愛上其它男人的基本條件上,要他怎麼能夠相信,他成雋是她這輩子早已注定的緣分?若他是她的「早已注定」,那之前跟她談戀愛、手牽手的那些男人呢?他們又是什麼?一時興起嘗嘗的小點心?

  「你以為我之前……不!」丁娜臉蛋驀地脹紅。「我發誓我真的沒有,你真的是第一個給我那種感覺的人!」

  她是說她還是個……處女?!成雋瞪大雙眼。騙人!她都幾歲了,竟然都還不曾跟男人牽手交往,發生過關係!

  丁娜一臉理直氣壯。「因為他們都不是,我當然不能隨便答應跟他們交往啊!」瞧著成雋不可置信的表情,丁娜一下竟想不出什麼好方法來加以證明她的純情。這又不像健康檢查,醫院可以開證明給她。

  成雋猛地往椅背上一靠,突然間不知該怎麼反應才好。他承認,乍然聽見他是  「第一」,他心頭的確閃過一絲竊喜,可是念頭一轉,他又在心裡暗斥「無聊」。他怎能確定她說的是真的?說不定她只是為了某種尚未言明的企圖,在美化自己。他的懷疑非常合理,可當見到丁娜認真的眼瞳,成雋發現,他竟忍不住想相信她。

  他突然將身體倚向桌面,近距離凝視丁娜。「總而言之,也就是你喜歡我,你想跟我談戀愛?」成雋唇一句,兩朵可愛的梨渦在頰邊顯露。

  一聽,丁娜臉頰瞬間爆紅。

  她害羞答答地朝他點了下頭。

  「我不知道其它人怎麼看待這種事,但今天既然主角是我,如果你想引起我好感,你就應該盡力在我面前表現你的優點,而不該托辭說一些緣分,還是似曾相識之類的話,畢竟那是你單方面的感覺,而不是我的。」

  成雋頓了一下又說:「你換個角度想,如果有個男人接近你,而他的理由是,他覺得跟你有一種早已注定的緣分,可是你卻感覺不到,你會作何感想?」

  經他這麼比喻,丁娜突然懂他的感覺了,她綻出笑顏。「你的意思是,我只要多展現我的優點,你就有可能喜歡我嘍?」

  依字面解釋,是這個樣子沒錯,只是成雋知道,他不可能給她機會。

  說穿了,他此刻的和顏悅色,不過是一種招數。他只是想安撫她,目的是伺機走人。

  他應付地答:「或許吧,這種事情誰能肯定。」

  「太好了。」聽到成雋這麼說,丁娜頓時鬆了口氣。

  「我就擔心我前一次的舉動,會帶給你非常不好的印象。知道我還有機會,我晚上終於能安心睡覺。不過,什麼樣的『優點』你會喜歡啊?可以舉例說明嗎?」

  丁娜一臉冀望地看著成雋。她瞧他的眼神,就像大考前夕學生在跟老師追討標準答案一樣。

  成雋再度歎息。「這是你的問題,該由你自己來想辦法,怎麼會問起我來了?」

  「我只是想縮小一點範圍嘛……」丁娜垂頭嘟嚷。然後她抬眼看著成雋,雙眼驀地一亮。

  「你剛才說,要我多在你面前表現優點,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我沒有你的聯絡電話,也不知道你住哪,唯一知道的,就是你姓成,是『聯合』的醫師這兩樣,那你要我上哪表現?到醫院?」

  成雋突然拉長臉,警告她。「你敢跑去醫院搗亂,你就死定了。」

  丁娜畏懼地將脖子一縮。

  「好嘛!要我不去醫院也行啊,那你要給我你的聯絡電話。」

  這丫頭,聽她說話傻里傻氣,想不到腦筋卻動得挺快的,還知道該拿他的話來堵他!

  「這是我的名片。」趕忙趁他還沒反悔之前,將自己的名片遞出。

  成雋不動聲色地瞄過桌上名片,一下就將重點牢牢記進腦海中——丁娜、花藝製造所設計師、電話OOXX1234、地址是台北市富錦街XX巷11號。他這才瞭解,原來她的工作不是算命師。

  「那你的呢?」丁娜朝成雋伸手。

  「我的什麼?」成雋明知故問。

  「名片啊!」丁娜嘟嘴。「我的已經給你了,你至少也該給我一張吧?」

  「我沒帶出來。」

  丁娜一呆。

  「我剛只跟你約在小館見面,可沒說要跟你交換名片。」成雋笑得一臉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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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0-9 23:25:04 |只看該作者
 

  山不轉路轉,路不轉——她轉。

  丁娜突然拿起包包,從裡頭掏出原子筆和筆記本。「來吧!你念我寫。」那氣勢,擺明就是今天非要到電話不可!

  成雋盯著丁娜,唇角慢慢綻出朵笑。

  好,就給她。反正成雋很確定,她跟他根本不可能有交集,就算她之後真打電話過來,他也會有辦法推掉它。

  成雋垂下眼眸,念出自己的手機號碼。

  


  一回到醫院,成雋轉眼就忘了中午給過丁娜手機號碼一事。晚上姊姊成菱跟姊夫高禹打電話約他到家裡吃飯,成雋前腳才剛踏進他們在八里的住所,就聽見自己手機一陣嗶嗶響。

  是誰?

  成雋掏出手機,上頭陌生的號碼確實花了他一點時間思考,不過一見簡訊內容,他腦中立刻浮現一張執拗的俏臉。

  你下班了嗎?我剛剛花了一個下午插了二十盆花籃,現在累到人都扁了。

  扁了?成雋腦裡突然浮現丁娜被人用細針一戳,然後像氣球一樣洩氣攤平在地板上的畫面。看著手機螢幕,他唇角忍不住綻出抹笑。

  「在笑什麼?」

  一轉頭正好瞟見成雋在笑,高禹也走過來想共襄盛舉。

  成雋隨手將手機往胸前口袋一塞,隨口說:「沒什麼,朋友傳來的無聊笑話。」

  「怎麼,交女朋友啦?」高禹滿臉狐疑,要真沒什麼,幹麼收起手機不給看?

  「亂瞎猜。」

  「我哪瞎猜!」高禹不服氣地搖著手指。「你表情已經告訴我答案了。不信你去廁所照照鏡子,眼睛嘴巴得意成那模樣,一看就知道心裡有鬼!」

  哪來什麼鬼!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成雋二話不說掏出手機,按出丁娜傳來的訊息,遞到高禹面前。

  看完簡訊後,高禹用誇大的嘴形說出:「花、籃……是女生?」

  「嗯。」

  「她沒事告訴你這幹麼?」

  「你問我我問誰?」成雋又重新將手機收回口袋。

  「當然是打電話去問她啊!說不定她會這麼說噢。」高禹說完,突然將頭往成雋肩膀一靠,故意裝出噁心無比的聲音嗲道:「人家累死了,這時候最需要你過來給我一些,嗯,身體上的支持——」

  「無聊!發春啊你!」成雋沒好氣地將他的頭挪開。

  高禹手環胸,哈哈地笑了兩聲。「替我哥兒們爽嘛!你前一次跟女人約會是多久的事?半年還是一年前?難得有女生願意傳簡訊給你,當然要鼓勵你好好把握啊!」

  「你以為沒女生傳簡訊給我,就證明我行情差?」成雋從鼻子裡哼出口氣。「這可大錯特錯!」

  「呦呦呦,聽你這口氣,難不成常有女生跑來說要追你?耶,剛傳簡訊給你那女生,該不會就是其中一位吧?」

  「隨你怎麼想。」成雋朝高禹眨眨眼,一臉神秘。

  他才不想跟高禹提起丁娜,一說起她,勢必就得從「檸檬小館」,一路說到他被丁娜追得滿醫院跑的事,這種糗事,他自己留下來當秘密就行!

  眼見成雋不打算解釋,高禹忍不住伸長手掐著成雋脖子,表情狠厲地說:「明知道老哥我好奇心旺盛,最討厭有人話說到一半沒說完,你還故意這麼做——」

  成雋拚命掙扎,打定主意不說就是不說。

  成菱從廚房端出熱湯,只見自己老公跟老弟兩人站在廁所前面打打鬧鬧,活像兩個還沒從幼稚園畢業的小朋友,她搖頭輕歎了聲。

  「你們倆湊在一起,就沒幾分鐘安靜!」她走到兩人面前,拿開高禹套在成雋脖子上的手臂。「在鬧什麼?」

  高禹嘴巴剛張開,冷不防被成雋伸手掩住,成雋投予他警告的一瞟,暗示他敢亂說話,等會兒走著瞧。

  高禹朝老婆搖搖頭,手指從嘴唇左側畫至右側,做出拉上嘴巴拉鏈的手勢。

  「就是這個意思啦。」

  成雋和高禹的友情從大學時代一路持續至今,少說也有八年。成菱知道,當這兩個男人打定主意要保守秘密,她這個當姊姊跟老婆的,是鐵定沒辦法打探到的。

  「不說就算了!」她自有妙計知道。成菱揮揮手催著兩人快上桌。「快去洗手準備吃飯。」

  用完餐,成雋將自己用過的碗筷拿進廚房洗過之後,這個時候,上衣口袋裡的手機再度嗶嗶響。

  成雋瞥了一眼仍在飯廳用飯的高禹與成菱,然後不動聲色地推開後陽台紗窗,拿出手機查看——

  在忙嗎?可以打電話給你嗎?

  成雋失笑。用這種方式問話,要他如何做答?回傳簡訊跟她說不嗎?

  他決定不予以回應,看她會怎麼反應。

  一分鐘過後,手機鈴響。

  「喂?我是丁娜,請問你是成雋嗎?」

  「嗯。」

  「你在忙嗎?」

  「沒有。」

  老講這種嗯啊、沒有的回答,丁娜發現自己實在很難跟他繼續對話,可是有些話,不說又不行——

  「那個,我是想問你,如果你現在有空的話,我們可不可以約出來見個面?」

  「中午不是剛見過?」

  「是啊!只是我準備了一點東西,希望能早一點拿給你。」

  「什麼東西?」

  啊,要她在電話裡講噢?!丁娜遲疑。

  「你中午不是要我表現優點嘛,我想了很久,就只有想到這個,可以先拿出來讓你知道——」丁娜吞吐了一陣,突然換上非常誠懇的口氣請求。「拜託啦,出來一下下,不用很多時間,你東西拿了就可以回去。」

  成雋這個人就是吃軟不吃硬,跟他硬著來,想當然他會拚死抵抗;可偏偏丁娜卻用著哀求委婉的口氣跟他要求,成雋發現自己實在說不出這個「不」字。

  反正等會兒也得回市區——成雋已經幫自己找好借口,就順路轉過去看看吧。

  「我人現在不在市區。」他抬高手腕看了一下時間。「最快也要一個小時。」

  「沒關係,反正我人還在外面,我可以等。」聽見成雋同意出來,丁娜開心極了。「我們約在哪碰面?」

  「你現在人在哪?」

  「喜來登飯店。我還在工作,我剛不是傳簡訊給你,說插了二十籃花嘛,現在就在等工作人員把它們擺好,再換我上去綁白紗……」

  成雋無意聆聽丁娜詳述她的工作情況,他只想趕快把事情解決,之後就可以回家休息。不待丁娜說完,他直接做出決定。

  「那就約在喜來登大門口,一個小時後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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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0-9 23:25:3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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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個小時後,完成工作的丁娜揮別工作人員,先行離開喜來登宴會廳。看著大廳上的掛鐘,她算了一下,還要半個小時成雋才會到。

  沒關係,只要成雋能夠來,再久的時間她都願意息等。

  丁娜拎著提籃走出喜來登大門。剛開始她還精神奕奕地打量往來車輛,只是五分鐘後,倦意逐漸侵襲她腦袋,丁娜捂著嘴打了幾個呵欠。

  好累噢!她轉頭打量身後不及她膝蓋高度的花圃矮牆,猶豫了一會兒,決定先坐著休息一下再說。

  剛才發給成雋的簡訊說的可全是真心話。一整個下午,丁娜一直在重達百公斤的花堆裡打轉。二十籃花,聽起來感覺好像很輕鬆,但只有實際動手的人才會曉得,重複剪枝插枝數萬次之後,那一雙手會變得多麼地沉重……

  雖然再三提醒自己不可以失態,盡量要在成雋面前展現自己最好的一面,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丁娜終於控制不住打起瞌睡來。

  九點不到,一輛亮黃色VW金龜車停在喜來登大門不遠處,成雋下車,悄悄走到丁娜身邊,看著她手捧著提籃頻頻點頭的睡相,成雋忍不住皺起眉頭。

  這女人實在太沒警覺性了!雖然現在時間還不算晚,可就她一個單身女性,竟敢坐在外頭打瞌睡,她以為這是哪?路不拾遺的鄉下小鎮?!

  「喂。」抑著煩躁情緒,他伸手搖醒丁娜。

  經成雋一喚,丁娜一臉茫然地睜開雙眼,朦朧間瞧見成雋手環胸睇著她看的俊臉,丁娜一時間還以為自己仍在夢中。

  她衝著他綻出一朵甜笑,可成雋卻不領情,直接朝她伸出手去。

  「幹麼?」丁娜呆呆地盯著他伸來的手看。

  「你不是要給我東西?」

  對後!直到此刻,丁娜才真真正正清醒過來,她急匆匆地站起身,差點弄掉了膝上的提籃。

  「幸好沒翻倒。」丁娜一邊拍著胸脯一邊將提籃蓋子打開,成雋往裡頭一看,只見裡頭擺了一隻素胚陶瓶,瓶子裡還插了一把不知名的白色小花。

  「送你的。」丁娜連同籃子遞到成雋面前。

  搞什麼東西,原來她說的「精心」為他準備的禮物,就是這個?

  前來赴約的路上,成雋便一直在想丁娜究竟要給他什麼,敢特意打電話叫他過來,鐵定是什麼特別的東西。結果沒想到,竟然是瓶……花!

  雖然成雋沒說話,不過他蹙緊的眉間已經說明他此刻的心情。丁娜一見,急忙解釋。

  「我是打算從今天開始,每兩、三天就送一束花給你。我怕你沒有東西可裝,所以才會買了這個陶瓶,我今天送你的花叫瑪格麗特,你今天帶回去,大概明天晚上換一次水就可以了,花苞大概可以撐三天不謝——三天之後,我會再送你另外一束……」

  沒想到成雋竟不領情,他將籃子推回丁娜手上。「謝謝你,不過我不需要。」

  「你不喜歡?」丁娜傻眼。

  「你到底懂不懂什麼叫做優點?」成雋挫敗地歎了口氣。

  「懂啊!優點就是我擅長的,然後其它人不會了——」

  「沒錯,那你告訴我,送我這瓶花算什麼優點?一般人說的優點,理當都是些善良、口才好、有才華等等東西,我頭一次知道,有人會拿一瓶花來當做她的優點!」

  對於他的說法,丁娜有意見。

  「可是我怎麼能夠告訴你,我很善良、我很有才華呢?那種東西口說無憑嘛,所以我想了又想,就只有花,才能完全表達我的心意跟我的優點。」丁娜將花瓶從籃子裡拿出,硬湊到成雋面前要他仔細看。

  「難道你感覺不出來嗎?我挑選這花瓶跟花的時候,真的是滿心希望你能看到它,就覺得心情愉快,整天都很開心。」

  光看著花就會讓他心情愉快?別笑死人了。成雋心想,一發現自己吸引來的女人竟是這種沒大腦的天兵,他沒當場痛哭已經算很堅強了,竟然還敢奢望他整天開心?!

  「算了算了,我回去了。」再繼續跟她攪和下去,他鐵定會發瘋。說完,他轉身就走。

  丁娜一見,拎著花瓶急忙追上。「但這瓶花——」

  「只要我把它帶走就沒事了,對吧?」成雋不想再跟丁娜多廢話,他伸手抱走花瓶,打開行李廂「咚」地將它往裡頭一擺,之後再重重地將後車廂關上。

  他轉頭瞪著丁娜,看著她咬牙切齒地說:「我現在可以走了吧?」

  「嗯。」心願已償的丁娜,看著他猛點頭。

  「對了,」成雋鑽進車子後,又突然搖下車窗,探頭出來。「麻煩你把我接下來的話聽清楚——從今以後,請不要再為了這種事情,刻意打電話叫我出來,我很忙,你聽懂了?」

  「聽懂了。」丁娜乖乖地答。

  「很好。」成雋說完,隨即踩下油門,亮黃色金龜車像箭般疾駛出去。

  丁娜站在路旁揮手,直到不見成雋車影。這時她才突然想起,不對啊!如果不能再拿送花的理由約他出來,那她以後怎麼把花拿給他?

  


  星期五早上十點多,成雋剛巡好病房走回辦公室,一名實習醫生遠遠瞧見他來,便急忙跑去抱了一隻長型紙箱走到他面前。

  「成醫師,這是我剛幫您代領的宅急便。」

  「謝謝你。」

  抱著紙箱走進辦公室,成雋下意識搖晃紙箱,只聽到裡頭一陣窸窣聲。什麼東西?成雋瞄了寄件人姓名——丁娜。成雋歎了口氣,八九不離十,他大概知道裡頭是什麼東西了。

  用刀片拆開,果然不出他所料,是一束模樣甜美的紫色星形小花。

  一張便利貼黏在紙箱內,成雋撕起來一看——

  這花名叫桔梗,花期比較短,大概星期一就會謝了,不過沒關係,到時候我會再送新的花過去給你。小娜

  無聊這頂!成雋將字條往紙箱裡一丟。他又不是女人,老送花給他幹什麼!

  成雋這會兒才想起,三天前她特意打電話叫他去拿的「禮物」,還被他忘在行李廂裡,一連幾天沒拿出來,大概早就彫謝了吧!

  真受不了!

  成雋滿臉煩躁地從座位上起身,往前走了兩步,又突然後退將花束和丁娜的字條,往旁邊垃圾桶一丟。

  嗯,眼不見為淨。

  然後他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出辦公室。

  


  星期一    花藝製作所

  總機小姐走到辦公室門口喊道:「宅急便的先生來了,裡頭還有沒有人要寄東西?」

  「有有有,再給我一分鐘。」

  丁娜急忙揚聲叫喚,只見她將一把波斯菊花束擱進長型紙盒,然後才抽起長長的透明膠帶,以十字型將蓋子固定。

  「好了。」她拍拍箱子,確定黏得牢牢,這才將箱子捧到櫃檯處,交給收件的先生。

  「我要一張單據。」

  丁娜低頭抄寫地址之際,一旁的小吉好奇地走過來看。「誰是成雋?」

  「赫?」丁娜手撫胸口。「你嚇到我了,小吉。」

  呿!這樣也會嚇到。小吉揮揮手。「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誰是成雋?」

  「等一等再告訴你啦。」丁娜將單據貼在箱子上頭,再三提醒宅急便先生要小心輕放之後,這才推著小吉進她辦公室。

  「成雋就是『那個人』啦!」

  原來。小吉點點頭。「那箱子裡面裝什麼?」

  「花啊!裡頭放的是波斯菊。」邊說話,丁娜邊往椅子上坐,這時候才發現先前寫的字條仍黏在便利貼上沒撕下。

  「糟了、糟了!」丁娜丟下小吉往門外沖,發現宅急便先生已走,又急急忙忙跑回來。

  「幹麼像只蒼蠅一樣跑來跑去?」小古奇怪地追問。

  「我忘了把字條放進去啦!」

  字條上頭寫著花名,還有多久幫花換水最好的建議。丁娜知道成雋忙,不可能為了這幾朵花,還刻意去找照顧的方法,所以送花給他時,她總會細心地將注意事項全都寫在一張字條上。

  小吉傻眼地看著丁娜槌胸頓足的表情,突然伸手抓住她。「等等,搞半天我才發現,原來是你在送他花,不是他送你花!」

  「當然是我送啊!」丁娜滿臉通紅地說。「是你說的,要努力表現我的企圖心,這樣他才會喜歡我。送花給他,就是我企圖心的表現啊。」

  不會吧!這傻妞真以為送花給男人,男人就會喜歡她?

  小吉抱頭哀號。「天吶——我明明記得你平常沒這麼蠢啊,怎麼一遇上感情,就馬上退化成山頂洞人啦!沒知識也要有常識,不然好歹也看一下電視。丁小姐,拜託你一下,男人是不會因為女人送他花,他就心動的好嗎?」

  丁娜皺起眉頭。「但我看電視上都是這麼演的啊……」

  「你也稍微注意一下收花的人是男是女好嗎?」後,真是會被她打敗。「小姐,要表現企圖心,至少也選性感一點、火辣一點的舉動嘛!」

  丁娜搖頭表示不懂,小吉豁出去了,她揮手要丁娜去旁邊的沙發上坐下,她下海親自示範。

  「看好啦!」小吉朝丁娜拋個媚眼,高健的身體突然傾到丁娜身上,丁娜嬌小,差點被她擠扁。

  「小、小吉……」

  「閉嘴,接下來才是重點,注意看啦!」小吉突然扳過丁娜小臉,媚眼如絲地盯著她雙眼,丁娜身體一顫,全身雞皮疙瘩一下冒了出來。

  「我美嗎?」

  啊?!丁娜傻眼。

  「你啞巴啊,不會回答我啊!」

  「美美美。」丁娜迭聲表示。

  「那為什麼不抱緊一點?」

  抱……丁娜吞吞口水,正想開口問小吉她到底是在幹麼,突然這個時候,小吉伸手一把拉住她的手,勾在她腰上。

  「小小小……」

  「我覺得頭好昏噢!」小吉突然將自己的大頭往丁娜肩上一放——唉呦喂呀!差點沒把丁娜的肩膀壓垮。不但如此,小吉甚至還將一雙腿伸到丁娜腿上,抓起丁娜的手就要往自己胸前——

  「等一下!」丁娜大喊。「難不成你要我對成雋這麼做?」

  「沒錯!」

  小吉虎地從沙發上站起。「丁丁,小吉我送你一句銘言,那就是——『男人小頭管用的時候,大頭就不管用』。」所以不管你對他有什麼要求,就對準他『小頭』努力,一切就OK啦!」

  大頭她懂,指的是他的腦;然後小頭,不就是……丁娜臉蛋驀地脹紅。

  「對啦,就是你想的那裡!我跟你說,你若想早點跟你的『那個人』雙宿雙飛,別再送他什麼鬼花了,實際一點,學學我那一套,包管三兩天,你手指勾勾,他就跟你一起回家。」

  「你意思是說,要讓成雋喜歡我,就得學你那樣——」丁娜做了一個摟摟抱抱的動作。「而不是送花?」

  「那還用說!」小吉神氣地將兩手往腰上一插。「不敢講身經百戰,但至少我的男人,每個都是這樣追來的,好啦,我知道你心裡在懷疑我,那你可以自己打電話問問那個叫成雋的,他到底喜不喜歡你送去的花!」

 


  中午十二點半

  成雋前腳才剛跨出「聯合」後門,手機鈴聲隨即響起,一見來電號碼,他微蹙緊眉頭。

  他接起電話,不耐煩地答了句。「我還有事,有話快說。」

  「我知道了,我會長話短說。」雖然嘴裡這麼講,但丁娜仍舊猶豫了好一會的,才吞吞吐吐地說:「你收到我寄過去的花了嗎?」

  說到花——成雋冷著聲音回答:「我一直忘了告訴你,以後別再送了。」

  「你不喜歡?」丁娜說話聲音驀地變小。

  「你也動腦子想一想,我那麼忙,哪有時間照顧那些花!」成雋一邊講話,一邊過馬路,目的地是距離不遠的「檸檬小館」。

  「今天是最後一次,你下次再送,我就會叫宅急便退回去了。」

  「醫院不能去,送花給你又說太麻煩……」電話那頭的聲音,低得像在喃喃自語。「那我根本就沒有機會了嘛!」

  「你明明都已經知道答案,幹麼還問我。」成雋頭一次遇到這麼遲鈍的女人。通常,他多說幾次「我很忙」,對方就會知難而退了,偏偏只有她,接二連三就是不死心。

  要他講白一點也行,成雋願意為她破例。他知道,有些人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坦白告訴你,我跟你根本就不適合,不管是思想、習慣、還是時間上,我看不出我跟你能產生什麼交集。總之,不管你怎麼努力,我跟你之間的距離就是這麼大,這點絕對不會改變。」

  「你從來沒試著瞭解過我,你怎麼會知道我們不適合?」丁娜抗議。

  「有必要浪費時間相處嗎?這種事憑感覺不就知道了。」

  「那為什麼我的感覺,是你一定會喜歡我?」

  一個比電話中傳來的聲音還大的音量傳進成雋耳朵,成雋停下腳步抬頭看,赫然發現丁娜就站在檸檬小館對街。

  真的是巧到太離譜,她今天也來這吃飯!

  兩人四目相對,只見丁娜切斷手機通訊,穿越馬路朝他走來。

  成雋轉頭看了眼檸檬小館招牌,暗自歎了口氣,看這情況是不能進去了,他得先處理好她才行。

  「有沒有什麼地方不會受人打擾的,我們有必要好好談談。」

  丁娜看著他,然後點頭。「到我家去吧。我家離這很近,走快一點十分鐘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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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0-9 23:25:5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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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娜家不大,約莫十五坪,但擺設極具巧思。整個房子沒有隔間,站在玄關就可一路看到後邊陽台,唯一的間隔是幾扇拉門,隱約將睡房與浴室遮掩。成雋脫下皮鞋,跟著丁娜踏上原木地板。

  客廳根空曠,除了一座半人高的書架之外,只擺了一隻小茶几和一  張套著白椅墊的雙人沙發,成雋環顧室內,最後選擇在沙發一側坐下。丁娜走進廚房,端了兩杯水出來。

  「很驚訝你房間是這個樣子。」成雋接下水杯,指指周圍。「我還以為你會睡在一間掛滿蕾絲的公主套房裡。」

  「蕾絲跟公主……原來這就是你對我的印象?」

  成雋聳聳肩。「你外表的確給人那種感覺,有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天真。」

  從他嘴裡說出來,「不食人間煙火」和「天真」,感覺就像一般人嘴裡說的「愚蠢」。丁娜垂頭思索自己究竟是哪裡做錯,才會得到他這麼差勁的評分?

  「你不喜歡我?」

  「沒什麼喜不喜歡,我只是單純的覺得我們不適合。」成雋雙手一攤。現在四下無人,他大可把話講得直接,無須保留。

  丁娜搖頭苦笑。

  「我早上寄花給你的時候,我公司同事告訴我,用送花的方式表達我對你的喜歡,是不可能成功的。我本來還不信,不過從你剛說的話,我發現她說的是對的……我在想,我是不是該換另外一種方式,才能讓你更加明白我的心意……」說完,只見丁娜突然伸手拿開成雋手上的杯子,將臉湊近他臉前。

  近距離望著丁娜楚楚可憐的褐眸,成雋表情一呆——她這是在幹麼?

  丁娜自言自語。「小吉示範過,但我不確定我是否能夠勝任,我盡量……」

  成雋個頭高大,嬌小的丁娜實在很難照著小吉方纔的動作,一壓倒、二傾身、三攬腰,她只好想辦法變通。只見她突然拂開旗袍裙擺,像騎馬似地跨坐到成雋腿上,還主動地將成雋雙手拉環至她腰上,再將臉偎在他肩側,陣陣鼻息拂在成雋耳際。

  成雋呆若木雞。

  「我是那麼的喜歡你……你為什麼不喜歡我呢?」

  成雋這才知道,為什麼坊間的企業家們喜歡到酒店談生意,他發現,當一個軟玉溫香的女子跨坐懷中時,他意識裡除了懷裡的美人外,根本想不出其它事情。

  「你下來好嗎?你這樣、我實在很難跟你好好說——」瞧他,還大起舌頭來了。

  「你哪裡想跟我好好說話,你根本只想把我丟開。」不碰還沒發現,一坐上成雋腿上,丁娜才知道,雖然他看起來瘦瘦的,可是抱起來,竟是那麼地厚軟舒服,又有安全感。

  「告訴我,你到底不喜歡我哪一點……」她用鼻尖輕輕磨蹭成雋下顎。

  「下來。」她這樣,實在讓他很難集中注意力。

  「不要。」丁娜非但不下來,甚至還仰起小臉,若有似無地在成雋耳邊輕輕呵氣。「我現在終於知道小吉為什麼要教我這個方法了,就算你最後不答應跟我交往,至少我爬到你腿上了,也知道你抱起來的感覺了……」說到這,丁娜目光突然移到成雋嘴唇。照她剛說的,她似乎應該趁此機會,多「感覺」他一點。

  「別這樣。」成雋皺起眉頭,拂開她撥弄他耳垂的手指。

  丁娜才不管他,仍舊睜著大眼,直勾勾地看著他。

  成雋發現,只要丁娜一用她那雙深邃的褐眸盯著他,他就無法狠心說出「不」這個字!

  小手滑上他脖子,在他頸脖間蠢蠢欲動。她細聲地問道:「如果我吻你的話……你會生氣嗎?」

  成雋驀地瞪大雙眼。這丫頭怎麼搞的?前幾天還鈍到只會送他花,今天是吃了什麼聰明藥,腦筋竟一下開竅,變得如此主動?!

  「我當然會生氣。」成雋連忙別開頭。

  「可是人家好想吻你呢!」

  「我再說一次,下……」

  不等他說出拒絕,丁娜一挺腰,便直接吻上他的唇。成雋呆楞楞地瞪著她,只見丁娜仰起頭,閉起雙眼,粉嫩的紅唇輕輕觸著成雋的嘴。這麼生澀的吻,成雋百分之百確定,她之前,真的從未吻過任何人。

  成雋從未說過自己是個正人君子,況且他給過她機會離開,而他也抵抗過了,可惜她還是不知趁早收手——成雋歎口氣,好吧!既然這是她的心願,那麼他就大方一點,滿足她了。

  成雋雙手突然執高丁娜下顎,以一種惡虎撲羊的氣勢,緊緊擄住她的嘴。他不但伸出舌尖吮摩丁娜嘴唇,之後更是毫無顧忌地往她嘴裡頭探,搜索她唇內每一寸甜蜜。

  丁娜猛地嚇了一跳,生澀的她哪裡敵得過他此般熱情的吻,濃烈如火般的熱情……她腦裡一陣昏眩,四肢無力,只能渾身發軟地癱靠在成雋胸前,不知所措地接受他的襲擊。

  兩人的胸膛緊密貼合,柔軟與結實的接觸,隨著他親吻的動作,丁娜留意到自己裹在薄襯內衣裡的乳房,早已被他胸膛一下一下地輕觸撫得挺立,丁娜畏縮地聳了下肩膀,腦裡閃過一個念頭,只希望不要被成雋發現,不過看他反應,他似乎早就發現了!

  「你身體真敏感……」

  AA在丁娜還辨識不出他說那話的用意,到底是讚美,還是調侃時,成雋細長手指早已滑至兩人身體間,隔著衣服握住她胸脯,輕輕搓揉了起來。丁娜別開頭喘氣,成雋乘機啃咬著她小巧的耳垂,丁娜身體忍不住微微打顫。

  「這就是你要的?滿意了嗎?」

  「你好壞……」丁娜紅著眼眶嬌瞪成雋。「明知道我沒經驗,還故意說這種話……」

  「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看到一個性感誘人的美女,自動爬坐到我腿上,嘟著嘴要我吻她,我只好恭敬不如從命。」

  聽到他說的話,丁娜突然坐直身體。「你真的覺得我性感誘人?」

  成雋一聳肩。「你很漂亮,我從沒否認過這一點。」

  「既然這樣,那為什麼你一直不願接受我?」

  原因很簡單,短短兩句話——她太不按牌理出牌,而他太容易受她影響。只是成雋打死不可能告訴她,他明白,一被她知道原因,他這輩子休想躲掉她了。

  「你真的想知道?」

  丁娜點頭。

  「好,我告訴你。」成雋想了一下,專挑她的毛病嫌棄。「第一,我喜歡的對象,一向是識趣、性格獨立堅強的女性,而你剛好相反。」

  「我哪有!」關於這一點,丁娜要抗議。「我從大學就開始半工半讀到現在,一直表現得很獨立呀!」

  「好,獨立這點算你過關,但識趣這點,你可是大大不及格。我所謂的識趣,是在我說下來的時候,會知道要乖乖爬下我膝蓋,而不像某人——」成雋睨著丁娜。「直到現在還死賴在我腿上不肯起來。」

  聞言,丁娜表情尷尬地縮起肩膀。

  唉呦——她一直賴在他腿上不走的原因,是因為他大腿真的很好坐嘛!

  不等丁娜提出抗辯,成雋接著往下說:「第二點,我不喜歡別人勉強我,這一點你一直學不會,從一開始硬塞名片給我,還有之後的花,你從來沒問過我喜不喜歡、方不方便,就一股腦堆到我面前。要知道,不尊重我意見,可是我的一大禁忌。」

  這點她也有意見。「既然是禁忌,那為什麼我剛強要你吻我,你就願意?」

  「因為吻你很舒服。」他伸手撫過丁娜被他吮得微腫的唇辦,唇邊突然綻出一朵誘人的笑。「若是這種要求,我倒不介意多破例個幾次。」

  哼!小吉說的一點都沒錯!丁娜在心裡低聲罵著——男人小頭管用的時候,大頭就不管用!

  「你的意思是我以後聯絡你,就只能跟你做親吻的要求?這樣未免太離譜了吧!」

  「你以為我是7-11,來者不拒?」

  成雋故作矜持地搖著手指頭。「還要我自己也想才行。我只能說,如果你在對的時間提出要求,我才有可能同意。」

  這男人,得了便宜還賣乖,真是令人髮指!丁娜瞪大雙眼。

  「我又沒強迫你,你大可不理我。」成雋兩手一攤,表情無辜地聳聳肩。

  嘴巴講得很大方,結果條件卻開得這麼嚴岢!丁娜在心裡嘟嚷,他分明是希望她知難而退。

  哼!她怎麼可能稱他心如他意!

  他越故意刁難她,她就越要堅持到底,否則,怎麼對得起自己當初發下的誓言!他可是她認定的「那個人」呢!

  丁娜突然朝成雋伸出右手拇指和小指。

  「好,我接受,你也不許反悔。我們打勾勾,就這麼說定了!」

  


  星期五——

  做完上午的巡房工作,成雋搭著電梯,來到地下一樓研究室。負責記錄數值的醫學生一見他來,連忙起立迎接。

  「成醫生好。」

  「辛苦你了。」成雋接過記錄本,默讀過這兩天記錄的數值,其中有個部分出了小錯。成雋指出,一見錯誤,醫學生頓時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瞧著醫學生年輕稚氣的臉龐,成雋暗自在心裡歎了口氣,沒作聲地將記錄本拿進裡頭實驗室。算了,看在他這兩天心情還不錯的分上,暫且放他一馬。

  「成醫生。」醫學生誠惶誠恐地喚。

  「你大概是太累了,給你一個小時,去上面喝點東西休息一下,再下來重做這個部分。」

  醫學生一臉驚訝,在學校發生這種狀況,通常下場是被指導教授狠罵一頓,他也做好被罵的心理準備了,結果沒想到,成醫生卻只是要他上樓休息。

  指導教授對他太好,反而令學生不安,懷疑是不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醫學生轉頭再覷成雋最後一眼,這才匆匆跑出研究室。

  才剛拉開椅子坐下,手機簡訊鈴聲響起,他掏出手機一看發送人,唇畔立刻浮上抹笑。

  你說過,想要你的吻時,可以發簡訊給你的。

  呵!這小妞,還真的遵守約定。

  三天前,成雋故意刁難丁娜,和她做出今後打電話給他,除了要他的吻之外,其它理由都不接受的嚴格規定。

  之所以這麼要求,是因為成雋早已摸透丁娜。告白方面她看似大膽,可充其量,她只能算愚勇過人。正因為她不瞭解男女情事,所以才會做出冒失告白,大膽親吻他這些事情。

  本以為經過這兩天思考,她應當會知道答應他的要求,是件愚蠢的事。可沒想到,她還真的履行了。

  成雋手指上上下下移動手機字幕,玩味丁娜傳來的訊息,突然腦中一個念頭閃過,他瞇著眼細想,原來得過三天,她才會「想」要他的吻……

  成雋摸摸下顎,這結論對他來說,究竟是褒是貶?想了一下,成雋決定打電話逗逗她。

  接到成雋來電,丁娜非常驚訝。

  「想不到你竟然會主動打電話來!」

  「你不是想要我的吻?所以我當然得自己打電話過來確定。」

  成雋一邊把玩手上的原子筆,一邊壓低嗓門誘惑她。「想要我怎麼吻你?想跟上回一樣,跨坐在我腿上,讓我一邊吻一邊撫摸你,還是想換新的姿勢?」

  「啊……」丁娜在電話裡發出一聲嬌嚷,掩掉成雋的呢喃。「不要在電話裡問我這種問題啦!我會臉紅。」

  「那天主動爬到我腿上,就沒看見你臉紅。」

  「因為我忙著想別的事啊。」

  聞言,成雋眉峰一挑。「在我吻你的時候,你還能不專心,想其它的事?」

  「因為我得一邊想小吉的示範啊,雖然她教了我一套方法,可是我之前沒做過,後來用在你身上,我才發現我沒辦法按照順序進行,當時緊張得不得了呢!」

  「你說那個小吉,她教了你什麼?」這個「小吉」,成雋已經聽丁娜說過好幾次。

  「就把腿抬到你腿上,然後要你摟腰,跟你撒嬌之類的……可是你太高了,我坐在你旁邊,很難把腿抬到你腿上。」

  想起她三天前的舉動,成雋忍不住笑。「原來那天的舉動,全是你胡亂發揮。」不過他喜歡。想起幾天前兩人的擁吻,成雋聲音驀地變得性感誘人。

  「雖然事情已經過了三天,可是直到現在,我還能夠想像你胸部,在我掌心挺起來的觸感……」

  「啊啊啊……你不要說啦!」

  雖然成雋看不到丁娜表情,但他敢打包票,鐵定是滿臉通紅。

  「要我直接做,也行啊!」成雋探問:「十二點半我到你家?」

  「嗯……我等你。」丁娜害羞答答地允了一聲。

  


  和成雋的約定,並沒有包括準備午餐這件事,不過一想到三天前兩人因為「聊」了太久,害他只能空著肚子回醫院工作,丁娜就覺得內疚。所以她這一回未雨綢繆,回家等他時,便順路到「檸檬小館」帶了兩個餐盒回來。

  「我聞到了食物的香味。」

  一進門,成雋仰著鼻子嗅聞,丁娜向他展示餐盒。成雋看看她又看看餐桌上的食物,狀似猶豫地喃道:「到底該先吃哪個呢?」

  「討厭!」丁娜嬌嗔,然後將他推向餐桌。「先吃飯啦!」

  丁娜將成雋伺候得極為舒適,不但細心地準備了午餐,甚至連之後的熱茶、水果,都在成雋還沒開口之前,便一應俱全地擺在他面前。

  看著像只蜜蜂團團轉的丁娜,成雋突然感到好奇,他說了那麼多狠心話,又做了那種要求,結果她竟然還能保持笑臉,絲毫不生氣?

  飯後,他伸手朝她一勾,只見丁娜赧紅了臉,小媳婦似地走到成雋身邊。

  「坐到我腿上,像上次一樣。」他拍拍大腿,故意用言語刺激她。

  丁娜照做,只是隨著兩人距離靠近,她一張粉臉越來越紅。

  成雋睇著丁娜,穿著旗袍制服時,她總會將一頭鬆軟的褐色長髮綰在腦後,此刻幾綹不聽話的發發滑出髮髻,鬆鬆地掉在她頸脖間。成雋注視著,忍不住伸手將它們纏在指尖,放鬆,睇著它們像彈簧般捲回丁娜頰邊的俏皮樣,他忍不住微笑。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成雋一邊把玩她頭髮一邊問。「又是倒茶又是水果的,就為了我的吻?」

  呆頭鵝!丁娜忍不住偷瞪成雋一眼。「才不是,人家幫你做事的原因,是因為人家喜歡你嘛!」

  成雋挑眉。「噢!原來你不怎麼喜歡我的吻。」

  「後!你老愛扭曲我說的話。」丁娜抿著小嘴,臉頰紅撲撲。「我的意思是,不管是你的吻,還是你,我都喜歡。」

  「這點我就不懂了。我自認從頭到尾,沒給過你什麼好臉色,我實在想不透,你這麼堅持留在我身邊的目的,你到底想要我什麼?」

  這句話他已經說過第二次。而丁娜不懂的是,為什麼接近他,就一定得有目的?

  「沒啊,我就只是喜歡你啊,為什麼一定要跟你要什麼?」說著說著,丁娜臉上突然露出害羞的神情。「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在你身邊就覺得好舒服噢,雖然你臉老是臭臭的,又不愛理我……可是即使那樣,我還是一樣喜歡你……」

  丁娜的世界很單純,不是黑就是白,她喜歡什麼,就會用盡全力爭取;而若她不喜歡,她就會想盡辦法排斥到底。沒什麼特別理由,憑的就是兩個字——直覺。

  「我說不來什麼大道理,我只知道我的心,是這麼告訴我的,它喜歡看見你,它想留在你身邊,還有,它也告訴我,它非常喜歡你的吻……」

  生了張俊臉,再加上從小功課運動成績樣樣優秀,天之驕子般的成雋,聽過無數詞藻華麗的愛的告白,偏偏這種單純的告白,最令他心動。

  成雋始終不願對自己承認,丁娜對他實在太有影響力。雖然不是那種明目張膽的擄掠,但在每天持續不斷地細細蠶食下,成雋發現,他越來越難把她的身影,自心頭拂開。

  他一直以為選擇權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上,但瞧著她情意綿綿的褐眸,偎在他懷裡不肯走的溫暖身體,成雋忍不住懷疑,現在,到底是誰擁有選擇權?

  渾然不覺成雋百轉千回的思緒,丁娜滿腦袋想的,全是成雋吻起來的滋味。

  看著他俊美的臉,丁娜忍不住伸手輕碰他嘴唇。「我可以吻你嗎?」

  就是這種問句!這純真,又這麼地誘人……成雋在心底歎息。

  「如果我說不行呢?」他難以自制地將手擱在她的喉嚨兩側,拇指探索地撫過她精緻的下顎、耳垂,丁娜喉嚨裡發出細細地呻吟,像只饜足的貓咪。

  「嗯……」丁娜側著頭,試著開口請求。「拜託?」

  算了,他投降。

  他的吻不如上回猛烈,這次的吻比較溫柔,雙唇如蝶翼般輕刷過她唇瓣、臉頰、耳垂,一下,再一下,彷彿是在試探,她究竟能承受多少誘惑。

  不過一下時間,丁娜就弓起背,揪著他衣領要他正視她的眼,成雋這才笑著將唇貼上。當他舌尖探入她口中,仔細探索她唇內每一寸絲滑,丁娜突然發出一聲嗚咽,她感覺自己像投入火堆之中,整個人融化成一灘水。

  當成雋放開她的唇,以舌輕舔她耳朵內側時,他在她耳邊低語:「喜歡上一回的吻,還是這一次?」

  「不要叫我比較……我分不出來,我都喜歡。」她窘紅著臉蛋迷亂地睇望他。

  這個答案,他喜歡。

  成雋伸出左手輕壓她頸動脈,她心跳極快,彷彿剛跑完百米公尺競賽。他突然抽開手轉而撫摸她大腿,跨坐姿態,一雙修長美腿硬生生晾在一旁,無人聞問。成雋心想上一次怎麼沒注意到它,他決定這一回,一定會多花點時間跟它好好熟悉。

  AA「觸感真好,捏起來QQ軟軟的。」他手突然移到她胸口,同樣捏著藏在衣裡的胸部。「這裡也一樣。」

  藏在成雋肩上的粉臉頓時脹紅了。

  「你願意做到什麼程度?」成雋一雙手在丁娜腿上滑撫,一邊試探。「如果我說要跟你做愛,你也願意?」

  丁娜蹙眉想了一下,然後輕輕地點了下頭。

  「為什麼?」見她的反應,成雋眉間猛地擰緊。

  這還需要問嗎?丁娜困惑地皺起眉頭。

  「因為我喜歡你啊!」丁娜撐起身子,滿臉認真地看著成雋。「大家不是都這麼做嗎?」

  該死的!她怎麼可以這麼沒有防範!她怎能因為這種原因,就輕易答應了他!成雋突然惱了起來。「難道你都不會擔心,我只是存心想跟你玩玩,等玩膩了之後,轉身就將你忘在腦後?」

  丁娜張著一雙困惑的大眼回視他。「不知道耶,我從來沒有想過這種事——我只知道,只要我一直一直喜歡你,總有一天你會感覺到我的誠意,然後慢慢的,我們就會走在一起。」這就是丁娜的戀愛法則,不斷不斷地投入,直到感動對方,或是呼吸停了那一天為止。

  「你真的令人吃驚——」真是太不可思議!這麼單純、天真的人種,竟然還能存活在這世上,竟然還沒被人吃干抹淨!

  成雋突然忍不住生起氣來,就不知到底是生氣丁娜的單純,還是氣自己心頭的擔心!

  亂了!全都亂了!成雋煩躁地抓搔頭。跟她的連繫,原本只是一時的惻隱之心,結果沒想到,她卻因此在他心裡生根,賴著不走了。

  「我是哪做錯了?還是說錯了?」丁娜仍舊一臉傻呼呼,完全搞不懂成雋氣從何來。

  成雋狠狠瞪著她。

  不,他是氣自己的難以拒絕。早知道他就該趁兩人未曾熟悉,直接嚴詞拒絕她,就不必為她牽腸掛肚,擔心她是否會被人騙了。現在好了,多瞭解她一分,他就多一分不放心。俗話說的,被賣掉還在幫人算錢的,就屬她這一類!

  成雋實在很難想像,萬一她今天遇上的是別人,而別人卻不懷好意,刻意要欺騙她——

  那畫面光想都覺得可怕!

  「有一件事,我要你牢牢記著。」

  「你說。」丁娜不敢造次,連忙擺正雙手,像小學生上課般一臉認真。

  「除了我之外,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男人!你太單純了,別人隨便說個什麼理由,你一下就被人拐走了。」

  「你是說我只能相信你嘍?」聽見這種交代,丁娜笑得跟春花一樣燦爛。

  成雋別開頭,酷著一張臉說:「是你自己要喜歡我的,我可沒逼你,就算最後被我騙,那也是你自找的。」

  「好好,我答應你。反正從頭到尾,也都只有你一個人啊!」

  轉頭望著丁娜手比「一」的嬌憨表情,成雋表情複雜地擰起眉頭,隨後低頭吻住她的嘴。

  最好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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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0-9 23:26:2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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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過得很快,一星期一次的「丁丁說故事」,轉眼已經舉辦第六次了。

  十點不到,留住在醫院裡的小病人在父母或護士的護送下,很有秩序地進到六樓日光室。九點五十,穿著史奴比T恤、牛仔褲的丁娜現身醫院走廊,等候許久的小病人爆出歡呼。丁娜連忙揮手要大家小聲點。

  走進日光室,看看所剩不多的空位,丁娜微笑地從包包裡拿出厚厚的《哈利波特》,準備十點一到,就開始今天的「丁丁說故事」。

  拿書出來的同時,眼角餘光剛好瞄見手機上的綠色燈頻頻閃動,剛才還在醫院外頭,丁娜早已將手機設定為靜音狀態。上頭顯示「有一通新訊息」,她打開一瞧

  上午門診,會晚點到,記得幫我準備午餐。

  一朵甜蜜地笑登時在丁娜臉上綻放。她二話不說,馬上回給成雋一個英文單字

  OK!

  甜蜜蜜地親吻中途,成雋腰間的傳呼機突然嗶嗶響。他拍拍丁娜屁股要她挪動一下姿勢,低頭一看,才發現Call他的不是醫院,而是高禹。

  「我打一下電話。」成雋掏出手機撥號,邊轉頭提醒她。「乖乖坐著不要亂動,知道嗎?」

  丁娜憨憨地點頭。

  「我成雋,你找我?」

  手機那頭傳來高禹爽朗的聲音。

  「嗯,剛雜誌社打電話問我,他們要請人拍小琉球的海景,你有沒有意思?你要我就跟他們接。」

  高禹是攝影界相當知名的攝影大師,偶爾雜誌社需要人手幫忙拍攝照片,雖然不好意思動用大牌的他,但總會打電話請他幫忙找人。通常,高禹第一個問的,一定是成雋。

  肥水不落外人田嘛!當然要多多照顧自家人。

  「什麼時候交?」成雋問。

  「下個月號之前。」

  「費用呢?」

  「出差費實報實銷,酬勞倒是不多,才四、五千塊,唉!拍這種東西本來就賺不了什麼錢,我是想說如果你剛好想去小琉球玩,就當做額外的收入,不要也沒什麼關係。」

  確實,四、五千塊對成雋這種高收入者來說,不過是些零頭小錢,重點是他有沒有興趣。他想想自己也好久沒到外地走走,剛好雜誌社願意出錢,索性接下了。

  「好,拍好照片我再打電話告訴你。」

  「就這麼說定了。」

  結束通話,只見一直安靜偎在成雋懷裡的丁娜,突然亮著一雙大眼,賊兮兮地覷著他看。「我剛聽到一點點,你要去小琉球拍海景啊?」

  「怎麼,你想跟?」瞧她表情動作,他一下就看出她的想法。

  「對啊對啊,帶我去嘛!」丁娜舉高手表示自己意願。

  成雋對她笑了笑地,說:「NO!」

  丁娜笑臉頓時垮下。

  「不行!我可不認為雜誌社會幫你出機票錢。」

  「機票錢我可以自己出。」丁娜哀求地將臉湊到成雋面前,在他懷裡又磨又蹭。「好啦好啦,帶我去嘛!我保證,我絕對乖乖聽話,不亂跑也不亂鬧,況且,我可以幫你提東西啊!別看我這樣瘦瘦的,我臂力可是很強的呢!」

  丁娜平舉右手,模仿健美先生努力擠出手臂上的小肌肉。成雋瞧瞧她的成績,忍不住搖頭歎自——那三兩肉也敢稱「臂力」?!

  「你真那麼想去?」成雋睇著她。

  丁娜害羞地點點頭。「嗯,我想跟你一塊出去玩,已經想很久了——剛好有這個機會,你就帶人家一起去嘛!」

  成雋定定看著丁娜,丁娜雙手合十,滿臉冀望地看著他。「拜託!」

  他這個人,就是吃軟不吃硬,被她這樣一求,他心就軟了。反正他一個人也是一趟,兩個人一起也是一趟,算了,乾脆就帶著她吧!

  他歎口氣,朝丁娜點點頭。「好吧!」

  


  一當得到成雋允諾會帶她同行小琉球之後,整個禮拜,丁娜情緒都處在快樂的高峰。她平時已經是非常笑口常開的人了,這一陣子,更是開心到合不攏嘴的程度。

  小吉這一整個月幾乎都留在香港幫一名富商籌辦婚禮,剛好錯過丁娜與成雋發展最密切的時期。今天早上一從機場回來,小吉便馬上衝進丁娜辦公室,繞著她打量了兩回。

  「瞧你眉飛色舞的,呵呵,怎樣,我的法子管用後?」

  「你這人怎麼這麼八卦啦!」雖然嘴裡這麼嗔著,可丁娜的表情,卻一點也看不出惱意。沒辦法,她太開心了嘛!一想到幾天後的小琉球之約,丁娜開心地直想飛上天去。

  只見小吉仰起頭哈哈哈大笑三聲。「你到現在才知道我叫八卦吉啊!不行,你別跟我轉移話題,快點作答。」

  「對啦!你的法子管用啦!」丁娜臉頰浮現兩朵紅雲。

  「我就說唱!等等,你別想溜,我還有問題還沒問完,你們倆進行到哪個階段了?」小吉頂頂丁娜手肘,暖昧的眼神,惹得丁娜一陣臉紅心跳。

  「快說,一牽手二親吻三愛撫四上床。哪一個?」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丁娜本來就不是什麼性觀念開放的人,除了成雋之外,哪曾跟人討論過這類敏感問題。

  「你不說,好,那我就拚命搔你癢,直到你肯說為止。」小吉不死心,突然伸出魔爪搔丁娜癢,一副非得到答案否則不罷休的態勢。

  丁娜尖叫。「好啦好啦,我投降,我快喘不過氣了!我說,二跟三啦。」

  啊?小吉驀地停下蠢動的十指。「你是說你們到現在還沒牽過手?那告白呢?他跟你說過他喜歡你,還是他愛你了嗎?」

  丁娜傻傻地搖頭。

  「什麼都沒說過你就讓他親你了?」我的媽啊!小吉滿臉不可思議。

  「有規定一定要先牽手告白之後,才能親吻嗎?」

  「規定倒是沒有,只是牽手跟告白是一種表態……」說著說著,小吉突然伸手將丁娜拉坐起。

  「我問你,你的那個成雋,他是真的喜歡你嗎?你確定你們倆真的是在談戀愛?老天爺,該不會只是你在一頭熱吧!」

  「唔……」被小吉這麼一問,丁娜突然不確定了起來。

  這段感情,確實是由她先開始,回想她跟成雋的相處情況,他從來沒說過喜歡她,截至目前打電話給她的次數,十根手指都沒算完。是啦,他們是會擁抱、親吻,但那只限私底下,旁邊沒有人的時候……

  都被對方吻過摸過了,結果卻連對方喜不喜歡自己,都還搞不清楚——小吉看著丁娜,長長地歎了口氣。「這麼簡單的問題也讓你想了半天,糟糕了啦你!」

  「我哪裡糟糕了?」

  「一般男女交往,走到三壘,感情通常都已經非常穩固了,結果他對你的態度,卻還是那麼暖昧!」小吉伸手戳戳丁娜腦袋。「我說你呀,老這麼傻里傻氣,該不是被玩弄了吧?」

  「不會啦!」丁娜篤定地反駁。「人家成雋交代過,除了他之外的男人都不可信任。會玩弄女人的男人,哪有可能說這種話!」

  難說噢!黃鼠狼給雞拜年,誰知道姓成的那個男人,到底安什麼心!「那你自己說,他到目前為止,曾帶你去跟他的任何朋友見面嗎?曾當著別人的面承認你們的關係嗎?」

  丁娜一癟嘴。「都沒有,但是,成雋已經答應下禮拜要帶我去小琉球……」

  「是你要跟還是他要帶你去?」小吉搖著手指頭。「這兩者可是有很大的差別!」

  「是……」是她自己嚷著要跟。丁娜怯怯地不敢把話說出口。

  「唉!我不知道你們倆平常是怎麼相處的啦,我只是覺得你們那樣,真的有點怪,你呀!要懂得保護自己。你太單純了,小心被騙。」

  「不會啦!」丁娜鄭重表態。她堅持相信成雋!

  


  此行前去小琉球的目的在於拍照,成雋上網仔細研究行程之後,決定星期日下午搭飛機到高雄,星期一早上再趕搭八點從鳳鼻頭開往小琉球的快艇,這樣一來,他們就可以避開遊客如織的周休假日,少了人擠人的擁塞畫面,一定更能掌握小琉球的美麗風景。

  也就是說,他們得在南部留宿一晚。

  星期日下午四點,四十分鐘的飛行時間後,飛機安全抵達小港機場。丁娜家住台南,對高雄並不陌生,反倒是成雋,三十幾年來到過高雄的次數,加這一次才第三趟。而前幾趟下來,都是為了參與在高醫舉辦的醫學會議。

  成雋與丁娜兩人一左一右步出入境室,一進小港機場,兩人便覺得氣溫升高了不少,雖然台北高雄,不過三百公里左右的距離。成雋看著從大廳門外射進來的光線,看情況,明天應該是個適合拍照的好天氣。

  鳳鼻頭位在高雄市與高雄縣交界,成雋查過,附近沒什麼高級飯店可投宿,要趕上明天一早八點開的快艇只有兩種選擇,一是就近在鳳鼻頭附近隨便找家旅館;一是住遠點,明天再早起趕到鳳鼻頭搭船。

  「我個人是比較喜歡第二個。」成雋說。「我並不確定鳳鼻頭是不是有旅館,或者它夠不夠乾淨。」

  「我都沒意見。」只要能陪在他身邊,哪裡都嘛是天堂。

  「那就住漢來吧!我上一回來高雄開會,也住漢來。那裡感覺還不錯,要吃飯買東西也都方便。」

  進到漢來飯店大廳,成雋走向櫃檯要了兩個房間,聽到「二」這個數字,丁娜突然伸手扯了下成雋衣袖——怎麼會是兩個房間?!她還以為,她跟他會同住一間房哩!

  成雋轉頭。「什麼事?」

  丁娜發現櫃檯服務人員也在看她,連忙搖頭。

  「那麻煩兩位證件讓我登記一下。」

  交出證件,丁娜滿臉悶悶不樂。後!害她昨晚興奮了一夜,還以為這一趟南下,他們倆之間會有什麼「突飛猛進」的發展哩,結果!

  兩人登上電梯,門一關,成雋立刻就發現丁娜臉色不佳。

  「怎麼嘴嘟嘟的?」怪了,她剛才在機上不是還挺開心的?

  「沒事啦。」丁娜滿腦袋想的,全是她塞在袋子裡的小內衣跟小內褲。嗚!她前兩天還刻意衝去奧黛莉買了好幾套回來說!

  成雋觀察丁娜表情,突然靈光一閃。「你在氣我要了兩個房間?」

  丁娜沒回答,不過從她突然冒紅的臉頰來看,他猜對了。

  成雋暗笑。「真是枉費我一番苦心啊!」他伸手搓揉丁娜頭髮,她今天沒將頭髮綰起來,只是鬆鬆地綁著。「我是想多給你一點時間考慮,結果想不到我這難得的紳士風度,卻被人誤解成不解風情。」

  「我不懂要考慮什麼。」她之前就說過啦!她喜歡他,無論他做任何要求,她都嘛舉雙手贊成……

  「你呀——真的是太單純了!」

  成雋有時會想,如果丁娜再複雜一點、會要心機一點,或許他就不會老替她擔心、處處為她設想了。他當然知道她不反對跟他同睡一間房,在她主動吻他那時,她就已經說得十分明白了。但怎麼說呢,對於兩人之間的關係,他仍舊有一點不放心。

  不是擔心她對他有什麼企圖,現在不確定的反而是他自己。他知道她不只想跟他玩玩,她喜歡他,是那種願意跟在他身邊一輩子的喜歡。但是他呢?他也準備好定下來了嗎?

  這正是成雋不確定的地方。當丁娜對他越不防備,他反而越不敢貿然出手。

  電梯到達,成雋要丁娜先走,兩人抵達房間門口,成雋插進房間卡片正準備開門,這時候,丁娜突然伸手扯住成雋衣擺。

  「我問你噢——」丁娜垂著頭,穿著球鞋的腳尖輕輕磨蹭著腳下的長毛地毯。「你要兩間房間的目的,是不是不希望我過去打擾你?」

  傻瓜!竟然為了這種事情煩心……成雋在心裡歎氣。

  成雋突然伸手搶走丁娜手上的鑰匙跟行李,打開她房門之後,便將她的行李往裡頭一丟,隨即將房門上鎖。丁娜傻眼地看著他的舉動,還來不及問他在幹麼,成雋已經打開他房間門,伸手將她拉進房間。

  將隨身行李與相機往桌上一放,成雋轉身,發現丁娜仍站在門邊動也不動,他穩穩往床上一坐,然後勾勾手指頭,要丁娜過來。

  丁娜怯怯地走近。

  「你真那麼想跟我做愛?」

  「不是很想,是……」丁娜想了一  下,發覺實在形容不出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慢慢說。」

  「就是,我們每次吻完之後,我就會好想……好想繼續下去……我一開始也不知道繼續下去會是什麼,所以就去找書來看啊!結果我發現好多書裡都這麼寫,通常男人,很少會不想做愛,只親吻跟愛撫的……」

  「你是覺得我的做法很奇怪?」成雋抬起丁娜的臉,仔細審視。

  只見她先是點頭,然後又連連搖頭。「我只是擔心,長期那個樣子,你會不舒服。」

  「的確不太舒服。」這點成雋願意坦承。「但在要你之前,我還有其它更多的考量,在我還沒有想清楚的情況下,我寧可選擇忍受。」

  「你已經說第二次了,你到底要考量什麼?」丁娜一點都不懂。

  「一些我說了你也不會懂的事。」成雋搔搔丁娜頭髮。「我這才想起,之前你不是還信誓旦旦,說你很有耐性,願意慢慢等我確定心意?怎麼突然急了起來?」

  被他這麼一問,丁娜臉蛋頓時冒紅。

  好嘛!她老實承認,她變貪心了。她現在不只想要他的親吻跟愛撫,她還想跟他牽手、跟他做愛,還想——當他名正言順的女朋友。

  她嚅囁地答:「我也會覺得不安啊……」

  「才想用做愛來加以證明?」

  丁娜窘極。「我知道我這樣很傻啦……」她偏頭看著成雋,猜不出他心頭情緒,只能坦白說出自己心意。「只是我會擔心,你之所以不想跟我做愛,是因為我引不起你的『性』趣……」

  話題繞了半天,原來這才是重點!「你也操點別的心好嗎?竟在煩惱這個。」

  「……」當然要操心啊!這事關他對她的感覺,當然對她很重要啊!

  「記住,你今天的對象是我,就該遵照我的行為標準,你在書上看的那些,可不是我寫的,我不喜歡你把我跟其它男人混為一談。」

  丁娜嘟嘴道:「你的意思是,在你還沒考量好之前,你都不會碰我就是了。」

  「大概是這個意思。」

  「討厭!」丁娜低頭小聲抱怨。「那我帶來的內衣,不就都派不上用場了……」

  「你說什麼?」她說得嘟嘟嚷嚷,成雋一下沒聽清楚。

  「沒啦。」丁娜吐舌頭,朝他扮了個鬼臉。「我要先回我房間整理東西了。」

  


  真是無巧不成書,六點半,成雋帶丁娜進漢來四十三樓海港自助餐廳用餐,丁娜前腳才剛離開準備去拿菜,成雋頭一轉,只見一個龐大的身影,滿臉興奮地朝他奔來。

  「小雋——好久不見!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遇見你。」

  跑來認他的婦人是成媽的好朋友,幾乎可說打小看著成雋長大的王阿姨。

  一見王阿姨出現,成雋表情呆了一下,他斜眸確定丁娜已走到吧檯區挑選食物,一時半刻不會回來,他瞬間收起驚訝的表情,懸上職業笑臉,舉步迎向王阿姨。

  「王阿姨,這麼久不見,你還是跟從前一樣漂亮。」

  「你這小子就是這張嘴甜!」王阿姨得意地拍了下成雋手臂。「最近在忙什麼?我前陣子常聽你媽念說,你最近越來越少回家看她了。」

  「沒吧!」成雋搖頭。「我三天前才回去過,王阿姨你多久前聽我媽說的?」

  「大概一個禮拜前吧,對啦!就是要那樣,常常回去。你媽那麼疼你,多陪陪她是應該的。」說到這,王阿姨突然想起。

  「對了,你怎會突然下來高雄?還有我剛剛好像看見你旁邊跟著一個女生……怎麼,交女朋友啦?」

  糟糕,想不到還是被看見了。成雋笑得嘴角抽搐。「怎麼可能,我是一個人來的。」這個時候,他只能一口咬死沒這回事。

  王阿姨滿臉懷疑。奇怪!她剛明明就看到一個女生跟著他一起進餐廳,怎麼可能沒有!她眼力這麼好,怎麼可能看走眼!雖然剛沒把那女的長相看仔細,不過從他倆講話互動的樣子,她打包票他們倆鐵定認識。

  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假,王阿姨轉過身去,意圖揪出丁娜跟她當面對質。到底跑哪去了?她剛明明看見那女生往吧檯方向走的啊……

  一見王阿姨的舉動,成雋連忙將她的注意力拉回來。這節骨眼,可不能讓她找到丁娜。要是他帶女生南下高雄的事被老媽知道,鐵定又是一陣子不得安寧。

  「王阿姨呢?」不著痕跡地,成雋以身體擋住王阿姨視線,還露出迷人的笑臉,意圖讓她忘記找尋丁娜的事。「怎麼也會到高雄來?」

  「還不是幫人安排相親!」一說到這話題,王阿姨就來勁,她要成雋往左看,第三桌,那裡有一對正在進行相親。

  「說到相親,我有個剛從美國念完書回來的小侄女,二十六歲,身材學歷全是一等一,怎麼,要沒女朋友的話,就讓王阿姨幫你們倆安排認識一下。」

  成雋笑著搖手。「我最近工作比較忙,恐怕沒什麼時間。」

  「怎麼這麼說呢!結婚乃人生大事,你今年幾歲?我記得也三十一、三十二了,該是認真考慮的時候了。」

  對於這種逼婚言論,成雋始終選擇微笑帶過。他剛升任住院醫生,成媽便開始四處留意要幫他找個門當戶對的名門千金,三年來最少也提過二十次,可成雋從來就沒同意過。沒辦法,他就是受不了那種先檢查過男女雙方條件,再決定要不要交往的市儈舉動。

  成雋忙著應付王阿姨拷問的時候,丁娜已經挑好餐點,她回頭一看,正好看見成雋在跟人說話。該過去嗎?丁娜不敢貿然接近,只敢站在婦人身後打手勢。成雋見了,只是朝她搖搖頭,然後比著打電話的動作,丁娜懂了——他要她不要過去,打電話給他。

  丁娜端著盤子悄悄離開,然後掏出手機打給成雋。

  電話接通。

  「我是小娜、」丁娜正想問成雋和他說話的婦人是誰,可話還沒出口,隨即被成雋擋下。

  「我現在在忙,忙完了再打給你。」成雋刻意加重「忙完了」三個字的語氣。

  丁娜不笨,哪裡聽不出他話中涵義,心情驀地低落。

  小吉前幾天說過的話,一下躍上丁娜心頭——你們那樣,真的有點怪……

  是啊,連她也覺得,他們的關係,真的有點奇怪。

  丁娜垮著小臉,像棄兒似的,一個人端著餐盤找了個空桌坐下,就算海港餐廳的料理再美味,她此刻吃來,也如同嚼臘。

  半個小時後,成雋假借尿遁,才得以暫時避開王阿姨耳目,打電話跟丁娜說他現在的情況。

  「我們這樣好蠢噢,明明都在同一家餐廳,卻只能隔著手機講話。」

  「王阿姨是我媽的朋友,讓她知道我跟你一道出來,會衍生很多問題——」說到這,成雋換上更加和悅的口氣,哄著丁娜。「你乖,吃完飯先回房間休息,我等會兒回去再好好補償你。」

  手機裡傳來一陣沉吟。「……那你要用什麼東西補償?」

  聞言,成雋忍不住笑。「我大方一點,隨便你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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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0-9 23:27:0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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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草用完餐,丁娜一個人孤伶伶地走回飯店房間。剛剛進門,情緒還不差。成雋說會補償她嘛!她剛好可以趁這機會好好想想,到底怎樣的「補償」才夠彌補她的委屈。可隨著時間過去,十分鐘,半個小時,一個小時……電視遙控器讓她從一轉到一百,再從一百轉到一,來來回回數十次之後,她真的等不下去了!

  他跑哪去了啊?就算吃飯,一個多小時,也早該吃飽了吧……

  打他手機。

  「你不是說要補償我嗎?怎麼到現在都還沒回來?」丁娜問。

  成雋抬手和其它人比了一個暫時告退的動作,拿著手機走到牆角說話。

  「我被我媽認識的朋友拖來跟她的朋友認識,她不好應付,每次說要離開,她就找盡借口要我留下來。」

  說一個謊,就要用更多的謊去圓它。成雋這回終於吃到苦頭了。

  剛才他一口咬定他一個人來,身邊絕對沒有其它人,王阿姨便將計就計,拉成雋加入由她領隊的媽媽相親團,美其名是捨不得成雋一個人落單吃飯,可成雋知道,她是不著痕跡地在確認他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席間,成雋好幾次托辭想回房休息,結果都被王阿姨揮手擋掉。

  歐巴桑就是有這特權,捂起耳朵說「我不准、我不准」時,當晚輩的根本沒理由拒絕。

  像這會兒,他起身接丁娜電話,王阿姨一雙眼還緊盯著他不放。真是可怕,彷彿能從他臉上看出是誰打電話來一樣。

  「那你到底幾點才能回來?」丁娜又問。

  「不知道,我只能說盡量。」說到這,王阿姨突然走過來拍成雋肩膀,成雋嚇了一跳。

  「在跟誰說話?」

  「一個朋友。」

  從手機裡聽見成雋回答,丁娜一顆心咕咚掉進冰湖裡。

  「問我一些醫院方面的事。」

  「也幫幫忙!」王阿姨滿臉驚訝。「今天是禮拜日,就算再認真工作,也該給你喘口氣的時間吧!來來,把手機給我,我來跟他說。」

  王阿姨試圖拿走成雋手機,成雋急忙擋掉。「不用不用,我來說就可以了!」

  他拿起手機,說話口氣聽起來相當急迫。「晚點有空我再回電。」隨後便掛上電話。

  他朝王阿姨微笑。「好了,我們繼續去吃飯吧!」

  「誰打來的電話,這麼曖昧,連讓我跟他講一下話都不行……」望著成雋故作開朗的笑臉,王阿姨嘴裡不停嘀咕著。

  套房這頭,丁娜像凍住似的,拿著沒了聲息的手機,傻傻地坐在床沿發呆。

  耳朵邊迴盪的,全是成雋剛才的宣告。

  一個朋友……

  丁娜怔怔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忽然間,一顆顆豆大淚珠從她眼中滾落,濡濕了她白嫩的手心。丁娜只覺得心痛,花了這麼多時間討成雋歡心、陪伴他、揣測他心意,結果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竟是……

  一個朋友。

  原來他跟她,只是一對會一塊吃飯,互相接吻跟愛撫的——「朋友」!

  「豬頭!」丁娜用力槌著床鋪,眼淚像雨似的落個不停。「誰要當你朋友啊!」

  掉淚還難以遏止丁娜心頭的痛楚,她抬頭朝房間四周看了看,突然走到電話旁邊,撥了客房服務電話。

  「客房服務部您好。」電話那頭回應。

  丁娜吸吸鼻子,對著話筒啞聲道:「幫我送一手啤酒上來。」




  在海港餐廳足足坐了兩個半小時,提了不下十回。「我還有會議報告得讀」之後,王阿姨左右瞧瞧餐廳裡所剩不多的人潮,這才甘願放成雋離開。

  她留他下來的目的,無非是想看看,剛開始看到那名和成雋一道進餐廳的嬌小女子,會不會耐不住性子衝上來質問他。

  她就是不死心!王阿姨不相信自己會看錯,不過眼看這情況,似乎真是她搞錯了。

  「對了小雋,剛才跟你提的,我那個剛從美國回來的小侄女,你好好考慮考慮,過幾天王阿姨再打電話跟你確定。」

  雖然心裡大喊著「NO」,但成雋臉上,卻絲毫不見異樣。他一如平常和一乾媽媽婆婆微笑道別,直到電梯門關上,他才垂下發酸的臉皮,大大地吐了口氣。

  我的媽啊!一不愧是老媽的好朋友,纏人功力跟老媽僅在伯仲之間。成雋心裡暗啐,他又不是頭殼壞了,他怎麼可能答應跟王阿姨的小侄女約會,萬一成功……成雋實在不敢想像,多了一個囉嗦的王阿姨當親戚的生活,將會變得多麼淒慘落魄。

  當初真不應該答應高禹接下案子!成雋心裡直後悔。想不到一趟南部行,會冒出這麼多教他措手不及的突發狀況。

  成雋快步走向丁娜房間,看看腕上的表。兩個半小時,頭一次讓她等這麼久,還真不知道丁娜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伸手敲門。

  站在門外兩分鐘,沒有回應。成雋聳起濃眉,心想丁娜該不會到隔壁百貨公司逛街去了?轉頭瞥見牆邊的門鈴,成雋不死心,輕輕地按了一下。

  門鈴清脆地叮噹響,但依舊沒有回應。

  打她手機好了。

  撥通電話,卻聽見鈴聲在房間裡頭響起。

  搞什麼,她人在裡頭嘛!

  「丁娜?你在裡頭嗎?」成雋再按一次門鈴,門鈴驟歇,門裡驀地傳出喀喀砰砰的聲響。

  「來、開門了……」

  丁娜打了一個酒嗝,踩著搖搖晃晃的腳步,走到門邊,摸了好一會兒才勉強拉開門閂,成雋隨即接手將門拉開,丁娜一時來不及退開,叩地撞上門板,狼狽地跌坐在地上。

  「好痛!」

  她捂著前額呼痛,成雋趕忙伸手撈起她,一邊將門關上。

  丁娜再度打了個酒嗝。

  「你喝酒了?」成雋皺著眉頭說。

  丁娜看著他傻笑了一會兒,突然嘴一癟,又蒙著臉嚶嚶地哭著嚷道:「難得來高雄,難得一起到餐廳吃飯,結果你都沒有陪我……」

  「這種事有什麼好哭的!」不就一頓飯嘛!

  「當然要哭啊!」丁娜突然掙脫成雋懷抱,搖搖晃晃走到衣櫃旁邊,用力拉開衣櫃門。

  「你看!」她從行李袋中撈出一堆粉的、紅的、花的、紫的內衣內褲,一股腦兒將它們往床上一丟。「我去奧黛莉花了好幾千塊,本以為來高雄,有機會換上的,結果卻什麼都沒有——」

  說完,丁娜跌坐地板,嚎啕哭了起來。

  初見內衣如雪花紛飛,成雋當然嚇了一大跳。他伸手撿起一件紫色胸罩,捧在手心認真地想了一下。

  他這下終於瞭解丁娜下午為何那麼亢奮,之後又顯得那麼失望了。原來她為了今晚要和他過夜,偷偷準備了這麼多東西。真的是……

  成雋轉手將內衣往床上一擱,然後彎腰將仍哭個不停的丁娜抱起。

  「好了,別再哭了,臉都哭丑了。」瞧著她哭花的臉,成雋心裡直歎氣。

  「我醜死算了。」丁娜帶著淚意指控。「反正你又不喜歡我!」

  「你哪時聽我這麼說過?」

  「還說沒有!你剛在電話裡,明明就跟別人說我是你朋友……」

  剛在電話裡……她沒說他都忘了。「我剛身邊有其它人在,當然得先搪塞過去……」

  喝醉了的丁娜才不管成雋剛才身邊有沒有人!總之,她親耳聽見他說的話了。

  「你不用再跟我解釋,我自己很清楚,從頭到尾都是我一個人一頭熱,你壓根兒不曾喜歡過我——」

  丁娜哭得淚漣漣,酒意加上失望,原本壓抑在她心底不肯正視的問題,這下再沒有顧忌,一下全都從她嘴裡冒出來。

  「小吉說我呆頭呆腦,我承認,我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嘛,我沒談過戀愛,更沒追過男人,所以我只好拿我喜歡的東西送給你。你從來沒有想過,我送的每一朵花,都是有涵義的,後來,我聽了小吉的話,主動一點,結果我們又卡在那個階段上,你不抱我,也不承認我,我知道是我自己說要等你,不給你壓力,可是,我也需要一點點鼓勵,不要老讓我覺得,都只是我一個人在努力……」

  成雋雙手環胸,凝眸將丁娜表情全看進眼裡。

  她此刻的模樣真的非常狼狽,一雙大眼哭得泡泡的,鼻子也紅通通,酒意將她臉染上紅艷的櫻桃紅,原本綁著的長髮也被她哭亂了。不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應該覺得她這樣子很醜,或者覺得她是在借酒裝瘋,故意勉強他才對,但成雋仔細想想後發現,竟然沒有。

  看著丁娜哭紅的臉,他心裡竟只有一股濃濃的捨不得。

  一個聲音在成雋腦裡提醒

  成雋呀成雋,你糟糕了你!你知道你心裡這股捨不得,意味著什麼嗎?

  「我只是想要一點點鼓勵嘛……」

  大概是哭得累了,丁娜說話音量漸漸變小,也不再有力氣坐直,她身體自有意識地偎靠在床邊,嘟嚷兩句之後,她眼皮慢慢合上,不過幾分鐘時間,已聽見她發出均勻鼻息,進入沉沉睡眠。

  成雋輕歎了口氣,隨手幫她收拾丟了滿床的內衣內褲,才彎腰將丁娜抱上床鋪。

  唔!酒醉的人還真重!

  眶當眶當,一不小心踢著床邊的啤酒瓶,聽著瓶子落地聲,成雋低頭細數,一二三四五六,這丫頭,根本一點酒量也沒有,還敢一次喝這多!

  「包管明天頭痛死你!」成雋沒好氣地輕敲丁娜額頭。

  丁娜癟嘴咕噥一聲,翻了個身換方向繼續睡。

  真是拿她沒辦法。成雋搖頭歎息。

 


  六點半,飯店morning  call準時響起。丁娜伸長手摸索著電話,待聽見電話那頭道早的機器式女音,她這才恍惚地睜開雙眼。

  這是哪裡?

  瞪著陌生的天花板看了半晌,丁娜才突然記起,這地方是漢來飯店,她跟成雋得在八點之前趕到鳳鼻頭搭船渡海!

  對對對,小琉球!

  丁娜猛地翻身,一坐定,她忍不住抱頭哀嚎。

  我的媽啊!昨晚發生什麼事了?她頭怎麼疼成這德行!

  「不錯嘛!還爬得起來!」昨晚她醉倒,出她房間時成雋順手拿走她房間鑰匙,打算一早過來挖她起床。

  看見已換好衣裳的成雋進門,丁娜蹙眉問道:「昨晚誰偷打我?我頭好痛!」

  「原來你不記得啦!」

  成雋指指仍櫚在床底下的啤酒空瓶,丁娜一看,昨晚的回憶才一點一滴慢慢溜回她腦袋。對對對,她記得成雋被一個中年婦人絆住,然後丟下她,之後打電話給他,她還聽到他跟那婦人說,她只是一個朋友……

  「還在發什麼呆!快點起床梳洗,你只有十分鐘時間。」成雋打斷她思緒。

  「好啦好啦!」丁娜癟著嘴,掀被下床,一站直,免不了又是一陣唉叫。

  十五分鐘後,成雋與丁娜兩人搭上飯店叫來的計程車,直奔鳳鼻頭。坐在計程車上,丁娜試圖回想昨晚的事,可不管她怎麼努力,第一瓶酒下肚之後的事,她全都忘光了。

  丁娜怯怯地看著成雋。「我問你噢,我昨晚有沒有做出什麼奇怪的事?」

  之所以這麼懷疑,是因為她剛收拾行李時,發現她帶來「以備不時之需」的性感內衣內褲,竟然全都被擱在房間椅子上。沒道理它會自己跑出來啊!

  「脫光衣服在外頭裸奔算不算奇怪的事?」成雋一本正經地看著她。

  啥米!丁娜瞪大雙眼。「你說我昨晚——」

  「當然是開玩笑。」成雋白她一眼。

  「這玩笑一點也不好笑,你嚇到我了……」丁娜撫著胸口。「你突然間那麼正經說話,我當真以為我做了那種事了勒!」

  「既然知道自己酒量不好,昨晚還敢喝到那麼醉!」成雋冷眼瞪她。

  丁娜嘟著嘴幫自己辯解:「人家心煩嘛!誰教你昨晚讓我等那麼久。不是說一醉解千愁嗎?我原本只打算喝個一、兩瓶,看可不可以醉了就睡著嘛,結果沒想到,竟咕嚕咕嚕一口氣喝了那麼多……」連她自己也很驚訝呢!

  「等會兒上船你就知道。」成雋懶得再罵她。「包管吐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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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0-9 23:27:29 |只看該作者


  不出成雋所料,打從爬上搖來晃去的快艇,丁娜頭就開始暈了,而當快艇開始往前飛奔,丁娜更是沿路吐個不停。

  一開始她還不好意思坐在成雋旁邊吐,一個人拿著嘔吐袋躲到一旁去解決,隨著時間拉長,她也懶得遮掩了。

  我的媽啊!這真是丁娜這輩子度過最漫長的二十五分鐘,根本就叫「度分如年」。吐到肚子裡再也沒東西之後,快艇這才抵達小琉球的「白沙港」。

  「喝點胃乳,胃會舒服一點。」一下船,成雋便從行李袋拿出礦泉水和胃乳,遞給她。

  丁娜感激涕零地打開喝下。她願意對天發誓,她丁娜從今以後再也不敢亂喝酒了!

  等了五分鐘,胃感覺舒服了之後,丁娜嘴巴也靈活了起來。她瞧瞧仍拿在手上的胃乳包裝,好奇地問成雋。「你出門習慣帶胃乳啊!」

  成雋白她一眼,懶得說話。他又沒胃病,幹麼隨身帶胃乳。想也知道,胃乳是他昨晚特意去幫她買的。

  「幹麼板著臉?」丁娜被瞪得滿臉莫名其妙。

  成雋丟下她,逕自走去和當地人交涉租車事宜。要在小琉球活動只有三種選擇,一是跟當地人租機車,二是搭乘唯一的一班公車,三是用兩隻腳走路。成雋來之前已做好功課,甚至租一輛摩托車多少錢合理,他都上網查得一清二楚。

  「上來吧!」成雋打點好一切,才拍拍車子後座要丁娜上來。

  打從到台北工作,丁娜就沒什麼機會坐摩托車了,丁娜跨坐上去,雙手還不忘緊緊環住成雋的腰,一副恨不得粘死他的表情。

  「這樣可以嗎?」他的背那麼寬那麼暖,丁娜心滿意足地磨蹭,真想就這樣抱著,一輩子。

  感覺得到她懷抱的緊度,成雋望著前方,唇微微一笑。「隨你。」

  兩人第一個停留的地點,是位於白沙灣尾端的「花瓶石」,高禹之前FAX交代了幾個景點——花瓶石、美人洞、蛤板灣、觀落日亭和白燈塔,叫成雋一到小琉球,務必帶回那幾個地方的照片。

  成雋工作的時候,丁娜就站在旁邊乖乖等待,偶爾發現什麼新奇景色,她都會忍到成雋將相機放下,她才開口要他轉頭看。她在台北發過誓,絕對不會亂吵他亂鬧他的!

  瞧成雋一副識途老馬樣,丁娜忍不住好奇地問:「你之前來過小琉球嗎?」

  「沒有,你呢?」

  「我也是第一次。」

  小琉球的海跟在台北海邊的海顏色不太一樣,沒那麼灰撲撲,是一種很漂亮,感覺近乎透明的靛藍色。丁娜眺望遠方海洋,突然發現有一些圓形的球體浮在海面上,她轉頭問成雋:「那是什麼?」

  「箱網,也就是養魚的地方。」這件事他曾在網路上讀到,剛好可以現學現賣。「其實那下面是個非常大的網子,魚就在裡頭游來游去,算是一種半養殖漁業。據說那樣養出來的魚,比一般養在魚塭裡的魚要更好吃。」

  「不會被海流漂走嗎?」

  「應該是底下有錨,還是綁了什麼很重的東西吧!」這部分成雋就不太清楚,不敢說得太篤定。

  兩人重新回到摩托車上,小琉球的路極好認,兩條環島公路再接仁愛路跟三民路,沿路不停大概騎半個小時就把整個島逛透了。丁娜還發現,小琉球人口不多,除了靠漁港附近感覺較繁榮之外,其它部分幾乎全是荒涼一片。珊瑚礁巖不利草木生長,經過幾個地方,路上甚至連根草也沒看見。

  「肚子餓了嗎?」成雋問。

  「好餓。」丁娜摸摸肚皮。早上胡亂塞進肚子裡的早餐在船上全部吐光光,肚子當然早就餓扁扁。

  「那我們先折回漁港吃飯,休息一下,兩點之後再繼續拍吧。」

  


  丁娜對小琉球印象最好的,就是蛤板灣上那一片白淨的沙灘。雖然頭頂上太陽很大,但因為一路海風不斷,感覺倒沒有想像中熱。成雋正站在海灘一角拍攝海景,丁娜乘機在沙灘上尋找貝殼,想撿一些帶回台北當紀念品。

  踩著潔白的浪花,眺著眼前海藍藍的美景,丁娜忍不住哼起一首,好久好久以前聽過的校園民歌——

  「晚風輕拂澎湖灣,白浪逐沙灘,沒有椰林綴斜陽,只是一片海藍藍……」

  成雋拍完照片,轉頭突然看見穿著白棉衫小短褲的丁娜,正孩子氣地追著海浪奔跑,浪花打來,她格格笑地跑給它追,浪花一退,她又像潑婦似地衝到海浪面前,對著它擠眉弄眼。

  瞧她玩得這麼開心,成雋忍不住拿起了相機,偷偷地拍了她幾張照片。

  熱烈的陽光下,白皮膚褐色發的她,有一種小仙子似的神秘靈氣,當她立在滔滔浪花中戲玩著水花,那神態,簡直就像剛被打上岸的美人魚。

  彷彿受到蠱惑,成雋情不自禁脫下球鞋,跟著她走進海水裡。

  轉頭一見成雋走來,丁娜揚頭給了他一抹大大的笑。「照片拍好了?」

  成雋點頭。「你剛在唱什麼歌?」

  「你站那麼遠,還聽得見啊!」丁娜臉蛋突然冒紅。「哎呀!被你發現,我唱歌聲音不好聽說……」

  「再唱一次。」

  丁娜用力搖頭。

  「不然你說歌詞。」

  「就『外婆的澎湖灣』啊。」丁娜指指海浪跟沙灘。「剛在玩水,就突然想起這歌詞還滿符合的,可是唱了之後才發現不對,這裡是小琉球,不是澎湖,還有這裡也沒有仙人掌。」

  她轉頭看著成雋。「你記得有哪首歌有講到小琉球嗎?」

  成雋想了一下。「有一首台語歌。」

  「快快快,唱給我聽,我要聽。」丁娜誘哄。

  「為什麼我叫你唱你不唱,你要我唱我就得唱?」

  「好嘛!不然一首換一首。」丁娜伸出右手和成雋打勾勾,一邊叮嚀。「說好了噢,我唱完就換你唱。」

  丁娜仰起喉嚨唱了潘安邦的「外婆的澎湖灣」,她聲音嬌脆,唱起歌來感覺像幼稚園小童,帶著一點稚氣味,一曲唱完,丁娜合起嘴巴,轉頭娣著成雋。「換你了,來賓請掌聲鼓勵——」說完還用力拍手。

  成雋深吸了口氣,知道他接下來唱出的歌詞,絕對非常有震撼力。

  「八月十五彼一天,船袂離開琉球港……」

  「唉呦喂呀!」丁娜做出跌倒的動作,然後俯在沙灘上拍岸大笑。「我的媽啊!真的是太猛了,可以讓你想出這首歌!」成雋那張帥臉,跟台語歌曲的感覺一點都不搭,偏偏他還用那麼認真的表情去唱。真的是,笑到肚子痛啦!

  眼見丁娜仍舊笑不停,成雋忍不住汲水潑她。「還敢取笑我,是你說的,要跟小琉球有關的歌。」

  「是啊!是我說的,可是我沒想到你會選唱『八月十五彼一日』嘛!」提到「八月十五」,丁娜又是一陣大笑。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聲,她微喘地說:「你知道我剛一到蛤板灣,想到的是什麼嗎?」

  成雋搖頭。

  「是很久之前的MV,劉德華的,叫『我和我追逐的夢』。裡頭有一段啊,就是劉德華牽了一條黃金獵犬,在一個很漂亮的沙灘上跑來跑去……」

  為了表演生動,丁娜還起來示範動作。

  「讀書的時候看到那首MV,我當時心裡就在想,哪天一定要養條狗,不然也跟有狗的人借一下,帶它來沙灘上跑跑看,看那畫面是不是真像MV拍起來那麼好。」

  「不用等,你現在就可以試。」

  丁娜瞧瞧左右。「但又沒有狗!」

  「你可以假裝扮演啊。」成雋伸手撥弄丁娜長髮。「反正你頭髮是咖啡色的,跟黃金獵犬還挺像的,至於我呢!就勉勉強強充當一下劉德華,牽著你在沙灘上跑。」

  一見丁娜舉手想打人,成雋哈哈一笑,轉身拔腿就跑。

  「站住!你這傢伙!竟然當我是狗!」丁娜追在成雋身後。

  「對對對,就是這感覺。」成雋腿長,總能在丁娜追上之前,早一步溜掉。「越來越有『追逐』的氣氛嘍!」說罷!他還朗聲唱起歌來!

  「討厭鬼啦你!」丁娜跺腳負氣不理成雋。

  「生氣了?」成雋轉頭看她,然後伸手將她攬進懷裡。

  「哼!」丁娜別過頭去。

  「好,別氣,跟你開玩笑的。」成雋用鼻尖磨蹭丁娜耳際,丁娜怕癢,一下就棄械投降。

  丁娜轉過頭,凝眸望著成雋俊朗的眉眼。

  唉!真是討厭死了,他怎麼可以長得這麼好看,害她老是沒辦法對他生氣!

  「成雋……」看著看著,丁娜又想吻他了。

  一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

  成雋黑眸突然變暗,然後他朝她俯低頭,直接將唇貼上。她的唇帶著一點海水的鹹味,成雋伸出舌尖輕舔,然後才一下鑽進丁娜嘴裡。

  「我腳軟……」丁娜呢喃。

  成雋拉著她坐到沙灘上,丁娜和以往一樣,跨坐在成雋腿上,只是這回他們倆是在室外,而她方才玩水,身上的白T恤被她弄得有點濕。

  成雋手指撫過濡濕的痕跡,然後撩起衣擺,將手探進衣裡。

  哎喲,真羞!他頭一次在外面表現得這麼大膽,將頭偎在成雋肩上的丁娜,不知是被太陽曬的還是害羞,臉頰胸口突然紅成了一片。

  成雋手指一邊撥弄內衣邊緣,突然問道:「瑪格麗特的花語是什麼?」

  丁娜被吻得暈頭轉向,只能做直線思考,他問,她就答。

  「期待的愛。」

  「桔梗呢?」

  「不變的愛。」

  聽見這個答案,成雋沉吟久了點。

  「那波斯菊呢?」

  直到這一刻,丁娜才突然意識到,他問的這三種花,不就是她送給他的花名嗎?「你問這個幹麼?」

  成雋輕扯她頭髮逼問:「先回答我。」

  「波斯菊的花語是永遠快樂。」

  期待的愛、不變的愛、永遠快樂——想到自己之前竟然那麼狠心,將她所給予的善意全都送進垃圾桶裡,成雋突然覺得好慚愧。她不過就是喜歡他罷了,他有必要老是拒她於千里之外嗎?

  成雋斂眸思索了會兒,突然朝丁娜一笑。「那之後呢?波斯菊之後你打算送我什麼花?」

  丁娜別開視線,臉紅紅地嘟嚷:「向日葵。」

  「向日葵又是什麼花語?」

  丁娜頭垂得更低,她不好意思說。

  「你不告訴我,我怎麼會知道?」

  遲疑了許久,丁娜才小小聲地吐露:「愛慕。」

  成雋深吸口氣,難以形容他此時的心情,是高興、感動,還是震撼?或許,都有那麼一點吧!

  「你真的那麼喜歡我?」為了確認,成雋不厭其煩又問一次。

  「你到現在還不相信我?」丁娜驀地垮下臉來。

  不,不是不信,他只是想再多點確認而已。「你確定不再考慮考慮?喜歡我,是很辛苦的喔!」

  「現在說這些早就來不及了,人家早就把心投進去了。」丁娜癟嘴。

  說得好。

  成雋微笑地撫摸丁娜頭髮,再親親她臉頰。

  確定了,就是她了。

  彷彿過五關斬六將,丁娜憑恃著一片熱誠,毫不退縮地朝他心房攻來。一直到昨晚,成雋心裡還抱持著懷疑,還在打探她接近他的目的,直到聆聽到她的解釋,成雋終於願意承認,一切是自己太多心。

  他不再問躲逃避,從此清清楚楚將她的身影、笑臉納進他的心。這就是他一直等候的女人,成雋瞅著丁娜微笑,他要與之共度一生的伴侶。

  「我相信你——以後,你就把花直接拿到我家去吧。」

  耶耶?!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望著他溫柔的笑臉,丁娜驀地瞪大雙眼。

  「我會告訴你我住在哪。」說完,不等丁娜回應,成雋突然伸手將她拉站起來。「開船時間快到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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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0-9 23:27:5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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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程路上,丁娜一逮到機會,就拚命跟成雋套話,她不懂他突然說那些話的原因。成雋這人也彆扭,不管丁娜怎麼誘哄詢問,就是不肯給她一個乾脆。

  要他怎麼好意思表明。成雋別過頭去,望著海的臉頰已呈現一片赤紅。

  認真論來,這也算是他的第一次,第一次願意把人放進他心底。那種濃情蜜意的思緒要他化為言語,實在太讓他覺得彆扭。他需要多一點時間,好讓他的心和口兩個部分,連接在一起。

  「說嘛!」丁娜喋喋不休。「你為什麼突然願意告訴我你家在哪了?還有花,你之前不是挺討厭的嗎?怎麼一下子又願意收了?」

  成雋別過頭去不理,丁娜不死心,繼續纏著他不放。「說嘛說嘛,為什麼?」

  吵死了!

  成雋被問得心煩,索性反過來威脅丁娜。「你再問,我就不告訴你我家住址了。」

  「好嘛好嘛!不問就不問。」小氣鬼!丁娜忍不住在心底嘟嚷。

  回到台北,成雋先將丁娜送回她家,直到望見電梯門關上之後,成雋這才掉轉車頭,開回他位在瑞安街上的家。

  幾年前決定從家裡搬出,成雋便花了不少時間在尋找房子上。最後選定瑞安街,就是貪在它靠近大安森林公園,從他住的陽台往外瞧,可以看見外頭一片蔥綠樹影。

  進家門第一件事,便是找出先前丁娜送他的花瓶。打從上回順手拎它進屋,成雋便一直將它志在儲藏室裡,好在沒弄破。成雋將瓶子仔細洗淨抹乾之後,將它往屋裡最顯眼的茶几上擱。

  丁娜下車前答應,明天下班,她會帶一把向日葵來。成雋站在茶几前看了花瓶一會兒,坦白說,樸拙的陶瓶與室內擺設有點不搭,成雋喜歡的裝潢偏科技前衛風,除了沙發之外,櫥櫃桌椅全都是線條剛硬的金屬質材。不過他想,既然丁娜是花藝專家,那麼她就應該有辦法調和這兩者之差。

  暫時先擺這兒。成雋滿意地點點頭,一切等丁娜來了再說。

  


  過午,大把大把的雨便開始從天上往下落。下班前,成雋趕在丁娜出門前一刻打手機給她,說他等會兒會來「花藝所」接她,要她等他一下。

  切斷手機通訊,丁娜還開心地轉了個圈圈。小吉走過她辦公室瞧見,好奇地問:「瞧你開心的!發生什麼好事了?」

  「成雋說要來接我。」

  「呦——這可稀奇了!」打從丁娜與成雋交往,還是第一次聽他要來「花藝所」。小吉對這個名叫「成雋」的男人,已經好奇很久了。「請他進來坐坐。」

  丁娜抿嘴想了一下。「要先問問,我不確定耶!」

  「笨,不會找借口硬要他進來!」

  「不行啦,他最討厭人勉強他了。」丁娜搖搖手指。

  話才剛說完,丁娜手機又響,一聽,丁娜頓時忘了小吉存在,抱起她中午從花市帶回來的向日葵,便急匆匆地往外跑。

  「各位各位,明天見!」

  話才剛說完,人已經一溜煙衝出「花藝所」大門。小吉探頭,只見一輛亮黃色金龜車停在門口,一接到丁娜,便毫不遲疑把車開走,速度實在太快,小吉根本來不及看成雋長相。

  成雋一邊開車,一邊分神看著丁娜。老實說,她是他看過最適合拿花的女子。不過說也奇怪,第一次看見她,他卻以為她是個算命師。

  想起算命,成雋隨口閒聊。「你最近還在幫人算命嗎?」

  「啊?!」丁娜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他們倆第一次見面,她剛好在幫連咪咪排塔羅。她搖搖頭。「從那一次之後,就沒什機會算了。」

  「為什麼?」

  「因為連咪咪生氣啦!」丁娜跟成雋大概描述了下那天發生了什麼事。「我之後不是跑去認識你嗎?她氣死了,隔天還打電話過來罵我忘恩負義、見色忘友!」

  這麼嚴重啊!成雋驚訝。「想不到我這麼受歡迎!」

  「你才知道噢……」說到這,丁娜才想起,打從認識他到現在,她都還沒問過,除了她之外,他還有其它交往的對象嗎?

  丁娜頓時臉色慘變。

  「我都忘了問,你該不會有什麼未婚妻,或者是什麼感情已經很穩定的交往對象了?」

  「現在才問這個,會不會太晚了?」成雋饃她。

  「你不可以顧左右而言他,快點回答我。」

  成雋就是這一點壞,明明回答一句「沒有」就行了,他偏要說一大堆話,要丁娜自己想。

  「你哪時看過我接別的女生的電話了?」

  「可是我們又不是每天二十四小時都黏在一起。」

  成雋笑,突然從口袋裡掏出兩把鑰匙,放到丁娜手心。

  這個是……丁娜像傀儡娃娃似的,傻傻地注視著自己手心。

  「今後你就可以自己過來看,看我還有沒有其它女人。」

  Oh  My  God!丁娜做出驚恐貌。她不是在作夢吧!為了確定這兩把鑰匙是真的,丁娜甚至還放到嘴裡咬咬看。

  「你幹什麼?髒死了!」

  「我在確定它是不是巧克力做的啊,我怕它們是假的嘛!」咬起來很硬。真的!它們是真的鑰匙耶!

  噢噢噢———她太開心了!雖然坐在車裡動作不便,但丁娜仍不由自主地手舞足蹈。

  噢不行,不能再繼續興奮下去,她開心到心臟快受不了了!

  等等,丁娜突然想到。打兩人從小琉球回來,成雋就做了好多奇怪的舉動,包括答應帶她去他家,接受她的花,現在竟還給了她家門鑰匙——這代表什麼?丁娜望向成雋。

  會是她所想的那樣,他喜歡上她了?丁娜在心裡開心地尖叫。是嗎?是這樣嗎?該不會是她會錯意了吧?她迫不及待想要確定。

  「我不懂,你突然給我鑰匙的原因?」

  「你不是要鼓勵?」成雋瞟她一眼。

  啊!丁娜轉頭看著成雋,暗忖他怎麼會知道她的心裡事?

  丁娜張開嘴巴,正打算問,卻被成雋早先一步摀住嘴巴。

  「唔唔……」

  「我話就說到這裡,你再追問,小心我收回鑰匙。」要他坦率地說出他的心緒,這事目前他還做不出來。

  這怎麼行!

  二話不說,丁娜急忙將鑰匙收進皮包裡,感覺這樣還不夠,她甚至將皮包塞進靠近車門的大腿底下,嚴防成雋突然搶了回去。

  嗯嗯,這樣他就搶不走了!

  看她一副如臨大敵的緊張反應,一旁的成雋,忍不住放聲大笑。

 


  雨從昨天下午一直下到今早,一發現雨整夜未停過,成雋心頭就有了不好的預感。果不其然,一早進醫院,便看到新聞說氣象局發佈豪雨特報,提醒民眾要隨身攜帶雨具,住在低窪或山區的民眾,更是要提前做好防洪準備。

  雨下得越大越久,醫院就越忙。打從發佈豪雨特報,成雋便不再有時間跟丁娜約會吃飯,醫院診療工作結束,他還不能回家休息,還得一一打電話和他所負責的慢性病人連繫,跟他們確認存藥量,順帶叮嚀他們注意身體,千萬別染上感冒。

  逮著一點空檔,成雋馬上撥丁娜手機。

  「你在哪?」

  「剛回到家。」一邊說話,丁娜一邊掏鑰匙開門。隔著話筒聽見聲響,成雋唇瓣微微露出抹笑。

  「你還在醫院忙啊?」看見來電顯示號碼,就知道他現在人在哪。

  「是啊!有一堆事還沒做完,等會兒跟你講完電話,我就得馬上到急診處報到,最近湧來好多急診病人,醫院裡每個人都忙翻了。」

  「這樣啊……」丁娜沉吟。「那今天晚上,不就又不能見面了?」

  「我也很想過去    但看這情況,我實在不敢跟你約時間。」

  這場雨的確破壞了許多事,上一回在漢來海港餐廳的回憶還一直掛在成雋心上,他本是打算回台北後,找個機會帶丁娜到餐廳吃飯,彌補她當時的委屈。怎知天公不作美,竟一連下了三天大雨。

  「這也不能怪你啦,誰教老天老下雨下個不停呢?」

  成雋早在第一天留守醫院,就先幫丁娜打預防針了。他告訴她,醫師工作向來最怕天災人禍,每次遇上這種情況,不要說約會了,一天能給足八個小時讓他們休息睡覺,就讓他們開心地偷笑了。

  他都講這麼坦白了,她怎麼好意思再跟他計較陪伴的事情。

  「跟你說噢!」丁娜一改失望的口氣,用著愉悅的聲音說話。「為了祈求老天爺早點放晴,好讓我見到你,我每天都會做幾隻晴天娃娃掛在窗戶上,睡覺前都還會跪在它們面前禱告哩!不過看這情形,好像是雨下太大了,我的禱告詞沒辦法傳進老天爺的耳朵裡。

  成雋可以在腦中描繪出丁娜專注縫著晴天娃娃,再滿臉虔誠地將它掛在窗台上的畫面,唉,成雋歎口氣。疲憊不堪的時候,他心裡總會浮上拋下一切,直衝她家找她的衝動。不過一想到擠在急診處排隊的病患,成雋再累,還是得強迫自己微笑面對。

  這是他的職責,他的使命。

  「那也幫我做個兩隻吧!禱告我會在醫院補上。」成雋轉頭望著白蒼蒼的牆壁。「我也希望兩早點停,我就能早點去見你。」

  這是成雋頭一次傾訴思念,聽得丁娜臉都紅了。

  「聽你這麼說,我好開心,這是你第一次說想我呢!沒問題,等等我馬上做,乾脆一次做二十隻好了。」說不定兩會因此而停呢。

  「小傻瓜!」成雋笑道。

  「對了,說到幫,除了幫你縫晴天娃娃之外,還有什麼事我幫得上忙的嗎?」

  「有是有,但就是怕太麻煩你。」

  「什麼事情?」

  「我的衣服,我一直沒時間拿去洗衣店送洗。」

  平常成雋穿的襯衫跟褲子這些衣物,都是送交洗衣店清洗,他只在家洗他自個兒的內褲和襪子。前一個星期日他和丁娜到小琉球,接下來又連下了三天雨,待洗的衣物至今還堆在浴室前的洗衣籃裡。

  丁娜聽見,馬上開口說:「沒問題,這就包在我身上!」太棒了,她剛好可以趁這個機會用用他家鑰匙!

  「你也太興奮了點吧?幫我整理髒衣服又不是去旅行。」

  「人家喜歡幫你做事嘛!那會讓我有種被你需要的感覺。」丁娜甜甜地答。

  「反正我晚上閒著也是閒著,好嘛,你就讓人家幫你?」

  「好,就讓你去。」他實在敵不過她的甜言蜜語。

  一掛上電話,丁娜二話不說,急忙抓起皮包鑰匙直奔成雋家。這是她第二次進成雋家,一打開門,丁娜立刻衝進他房間,目標是他每晚慣睡的大床。丁娜整個人呈大字形撲倒在雙人床上,用力滾了一圈後,這才將臉埋在他枕頭上,心滿意足地用鼻尖來回磨蹭。

  啊啊啊,就是這個味道,成雋身上的香味!

  丁娜一個翻身,轉頭看看自己的左右手邊,左邊是成雋放衣服的衣櫃,右邊是成雋每晚看書的書桌,啊!這感覺實在太美妙了!丁娜忍不住在臥房裡轉起圈圈,四面八方都是他平常慣用的東西,就像被好多好多的「成雋」環繞一樣。

  歎息罷,丁娜朝床上一躺,抓來成雋的枕頭抱在懷裡,這就是成雋每天晚上看見的畫面。丁娜張著大眼望著天花板,細細數著上頭壁紙的格數。不知道成雋上床睡覺的時候,會不會跟她一樣,一邊等待睡意襲來,一邊看著天花板回憶他們一塊做過的事、說過的話?

  丁娜承認,每晚睡前,她都會抱著被子喃喃念好幾回「成雋」,和幻想中的他交換一個晚安吻之後,這才甘願合眼睡覺——丁娜腦中浮現成雋促狹的笑臉,然後搖搖頭。

  不可能,那種憨傻的動作跟他一點都不搭。丁娜敢拍胸脯保證,打死他都不可能這麼做!

  哼哼哼!被我猜中了對吧!

  彷彿將懷裡的枕頭當成了成雋,丁娜手指著枕心對它擠眉弄眼了一會兒,這才滿心憐惜地將它擁進懷裡。唉呀!開玩笑的啦!她愛他疼他都來不及了,哪可能為了這種事跟他胡亂嘔氣!

  這麼一想,丁娜才猛地想起此行來意。

  真糟糕!躺著躺著,都忘了時間。進門時她跟管理員打聽過了,收垃圾的時間是七點半。也就是說,她只剩下不到一小時時間可以整理家務。

  急急忙忙翻身下床,再拉平被她弄亂的床鋪跟棉被,低頭在他枕頭上印下一個吻之後,丁娜這才施施然走向客廳,開始她的整理大業。

  成雋衛生習慣一向良好,房子根本就不亂,只是堆了好幾天的垃圾跟換洗衣服比較難處理。將房子打量過一遍,丁娜決定,不把衣服送洗衣店啦,由她親手清洗。

  這才叫「賢慧ㄟ查某人」嘛!

  拎著兩大袋髒衣服回家,丁娜站在洗衣機前,將深色衣服、淡色衣服一一分類,突然她從裡頭拎出一條內褲。

  好大一條噢!

  丁娜咋舌地將成雋穿過的髒內褲掛在自己腰上比了下,玩著玩著,最後才忍俊不禁笑出聲來。

  這時成雋剛好又打電話來。

  他本是想提醒她,記得要把他的私人衣物留下,千萬不要將它們帶到洗衣店裡。結果怎知道,丁娜竟已經動手在整理他的內褲了。

  聞言,成雋呼吸聲一停。「你連我的內褲也帶走了?」

  「是啊!我家有烘乾機,等會兒洗好馬上烘乾,這樣你明天就有乾淨的『小』內褲穿了。」丁娜一手拿著手機,另一手從衣服堆裡拎出一條內褲,圈在手指上轉啊轉的。「不過還真看不出來,原來你喜歡穿三角花內褲。」

  成雋哪甘心被白糗,馬上回話。「你不也一樣,喜歡穿三角丁字褲。」

  啥米!他怎麼會知道?丁娜臉爆紅。

  丁娜大叫。「我就知道,你那天一定偷看過我的行李。」

  「哪需要偷看。我一進門,就看見某人捧著內衣內褲往我面前丟,說什麼她花了好幾千塊,結果全都派不上用場——」成雋在電話裡嘖了兩聲。「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一套紫色白點的,我看那條小褲子,後面根本就只有一條線……」

  「啊啊啊——聽不到聽不到!」丁娜以尖叫掩過成雋聲音。

  「聽不到沒關係,記得有空穿給我看就行。」

  耶?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丁娜驀地停下尖叫聲。

  「謝謝你幫我整理家務,等過陣子一豪雨結束後,我們再安排時間,一塊兒去旅行。」

  一聽,丁娜笑得好開心。「這可是你自個兒說的,可不准騙人噢!」

  「我哪時騙過你了!」成雋反駁。「好了,不跟你多聊了,我還得去急診處駐守。」

  「辛苦你啦,晚上回家行車要小心。」

  「我知道,掰。」

  「掰。」

  


  連續豪雨進入第五天,剛結束早上的巡房工作,成雋一進辦公室,便接到一通緊急來電。

  之前雨初下時,成雋便打電話要求病人家屬提前過來醫院拿藥,但家屬卻拒絕了,依往常慣例,他們覺得雨應該很快就停,怎知道雨竟然一連下了五天,連通往城市的道路也被大水沖斷,此刻一家人正受困家中動彈不得。

  「怎麼辦,成醫師?我爸昨天晚上就覺得不舒服,最後一包藥昨天早上已經吃掉了。」

  「他現在是哪不舒服?還可以說話嗎?可以就先把電話交給他聽。」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窸窣聲,隨後一陣粗嗄的喘氣聲由小漸大傳來。

  「成醫師,我一直在發燒啦。」從電話裡聽,病人林木立呼吸上氣不接下氣,是可以說話,但感覺起來非常費勁。「昨天早上覺得喉嚨有點痛,就擔心會不會是感冒,結果今天早上頭就真的燒起來了……」

  病者林木立年紀已經六十多歲,體內的癌細胞之前在醫生與他自己的努力配合下,已縮小到能夠用藥物控制的程度,一年來一直沒再復發。怎麼知道突來這一場豪雨,竟又讓他一向不太健朗的身體染上感冒。

  成雋當機立斷,決定馬上連絡救援單位,看能不能在最短時間內,將病患送出災區。

  經過一整天的連絡協調後,救援單位派出氣艇,病人家屬也幫病患嚴密裡好,再套上雨衣,折騰近四十分鐘,終於安全將病患送至救護車上,成雋早已守在車裡準備接手照料。

  朦朧間,病患睜眼瞧見穿著白袍、模樣俊秀的成雋,霎時他還以為自己已經斷氣升天,而成雋就是前來接他的天使之類,哽咽地哀叫一聲。

  「你不用怕,我在這。」

  「成醫師……」聽見成雋熟悉的嗓音,病患認出他,兩行老淚立刻滾落眼眶。

  成雋堅定地握著病患的手,並沈穩地向駕駛發出開車的指令,「歐一歐一」警笛聲大響,四十分鐘後,車子駛進「聯合」急診室門口。

  仔仔細細地以手指觸診,緊接著是聽心音,測體溫量血壓,抽血驗尿,照X光等等工作,做完檢查後病人被護士推至加護病房,成雋則是帶著厚厚一本病歷表,走進會議室會同其它醫生,決定接下來的治療方針。

  忙了整天,連坐下來好好吃頓飯的時間也沒,護士一通知病患出現異狀他隨即得趕回病房,重新做出處置。趁病人打點滴時成雋打電話給丁娜,請她幫他送兩套換洗衣服來醫院。

  今晚,他勢必得留守醫院,不能回家休息。

  接到成雋電話,約莫一小時,丁娜拎著行李袋出現。一見她來,成雋立刻帶她進他辦公室。

  「你看起來好累……」

  關起辦公室門,丁娜馬上伸手觸碰成雋臉頰,才幾天不見,他清俊的臉龐又瘦削了一大圈。

  成雋露出淡淡地苦笑。這個時候,他多想偎在丁娜懷中,好好休息個一天一夜。

  「對了!這個。」丁娜從皮包裡掏出一個東西,放在成雋手心,成雋一看,原來是把鑰匙。

  「這是……」他抬頭看她。

  丁娜垂著頭,紅著臉小聲地說:「我家離醫院近,如果你剛好想找個地方休息,又覺得你家太遠,二十四小時,歡迎你隨時過來。」

  收到這把鑰匙,感覺就像打了一劑強心針,成雋一掃先前的疲憊,再次覺得精力充沛。原來身後有人可以倚靠的感覺,是如此的美好。

  「我知道了,我會好好利用的。」成雋忍不住伸手握住丁娜小手,若不是擔心隨時有人進來,他早湊過去親她了。

  丁娜反手握住他的手,然後抬頭,給了他一抹好美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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