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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央央]明月心[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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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4 21:15:11
第二十六章  非禮勿視

暖陽高照,錦繡漫天,空氣中夾雜著絲絲縷縷的遠處飄渺而來的花香。

出了殿門,剛走出幾步,身旁青影閃過,卻是莫若塵緊跟相隨。

臨進宮門之時,自己他給出的那個眼神,他亦是心領神會,正因為有他隱在暗處,她才能如此心安地面對一切。

“若塵,方才你人在何處?”眼見他的現身,頓時輕鬆下來,捏著那袖中之物,背負雙手,邁著方步,卻是一派悠閒自在。

此番進宮,總算有驚無險,雖然是與太后隔閡猶生,但拿到了冷霜淩的免死聖旨,卻是奇功一件,從而心生歡喜。

唯一覺得歉疚的,是軒轅霽雲那綿長不斷的情意......

“若塵就在大殿屋頂之上。”青衣男子目無表情說道。

“啊——”少年瞪著他,張大了嘴。

沒聽錯吧,他說,他就在屋頂上?

那豈不是將她與軒轅霽雲之間的舉止看得清清楚楚?

——那些溫柔的表白,以他的耳力,自然不會遺漏半句。

“若塵——”滿面堆笑,湊了上去:“打個商量,我說,咱們回去之後,你在殿上所見所聞,別說給那個人聽......”

莫若塵看她一眼,低低應了一聲,算是作答。

“說話算數哦......”若塵的反應,有點奇怪,心裡不由咯噔一下,趕緊又補上一句。

見他默默點頭,這才放下心來,大步朝宮門的方向走去。

宮門外,玄金馬車好好地停在那裡,在陽光照射下,形成一道炫目的風景。

馬車旁的那個人影,只靜靜那麼一站,卻是玉樹臨風,風姿卓然,便勝過世間所有獨特的景致。

他親自來接自己?

心裡溫溫熱熱的,一如這春日暖陽,忽然之間,覺得好幸福。

“事情辦完了?”斜睥一眼那微微發怔的少年,清朗的聲音響起。

“呃,是啊。”傻傻笑了笑,看著他那雙手抱在胸前的動作,如此隨意,這般瀟灑,卻是讓人看得目不轉睛,不由得嘖嘖讚歎——這個男人,真是帥得沒天理啊!

再轉向身旁的青衣男子,沉靜的面容,內斂的氣質,與他站在一起,也是未覺遜色。

又想起方才在殿中之人,都被自己碰上了嗎?

可惜啊,弱水三千,只能取一瓢飲......

一時間,遐思不斷。

“走吧,回家。”男子淡淡說了句,便不再理她,轉身跳上車去。

咦,怎麼這樣冷淡?

這時時將她捧在掌心的男子,說翻臉就翻臉了?

不會是有讀心術,看出了她方才的一點小小心思吧?

心裡想著,腳步卻是不停,幾步走到車前,伸手過去,那男子卻是恍若未見,自顧自進了車廂之中。

慕容襄愣在當場,不明所以。

怎麼,吃幹抹淨了,就不理不睬了?

怔忡間,一隻手臂伸了過來,將她扶上車去:“公子,坐好了。”

放下車簾,馬車緩緩而行。

車中的兩人,面對面地坐著。

少年的心,卻是忐忑不安。

“禦庭,你是不是怪我沒有聽你的話,安心待在府中?”這率真的性子,哪裡憋得住疑問,尤其是在他面前,她可不想把猜忌壓在心底。

“不敢。”他的聲音,悶悶而出。

“哦,我是覺得這回皇上召見,是個不錯的機會,省得你為劫獄的事四處奔波......”柔荑過去,牽住他的大手,輕輕動搖,帶著幾許撒嬌的意味:“你放心,我在明,若塵在暗,沒人能走近我十步之內,不信,你問若塵......”

“咳,咳——”車外,適時響起莫若塵的輕咳之聲。

這個若塵,喉嚨有問題嗎?是不是著涼了?

望車外擔憂一瞥,又轉向對面的男子。

“真的麼?”他薄唇抿起,聲音是那麼清淡。

“那是當然。”軟軟靠上他的肩膀,閉上眼,直覺告訴自己,這個男人有問題,這柔情攻勢,怕是起不到什麼作用。

感覺柔軟的身子過來,男子的手臂,仍是一動不動。

正當鬱悶之際,馬車一個轉彎,車廂便是微微傾斜了下,少年的身子,不由自主朝下倒去,與此同時,一聲細細的驚呼,溢出櫻唇。

沒有機會觸及那冷硬的車板,渾身便是被那溫暖的氣息包裹,掌下堅實的觸感,伴著沉穩有力的心跳,使得她心中一顫,不由得迎上那俊朗的面容,輕啟檀口,笑顏如花:“夫君......”那嬌弱磁性的天籟之音,蠱惑響起,擺明瞭,是要迷惑,要勾引。

“你呀......”風禦庭歎了口氣,大手環過來,攬緊懷中的少年,僵硬的身軀,總算軟下來一點。

慕容襄滿足地閉上眼,沒有看到,男子面上若有所思的神情,卻是一直維持到回府。

晚膳過後,聽著蒲管家彙報著府中各項開支,各類事務,房屋需要修葺,油漆需要翻新,花草需要再植,廚娘需要另聘......

擔起一個小小的家園來,說起來簡單,瑣事卻好似繁多;若是管理一個泱泱大國,指不定會勞累成什麼樣子。

軒轅霽雲,他,也真是不容易。

不知不覺,心中已是綴滿憐惜,這辭官的心思,自己卻都不是那麼堅定。

暗暗思量著,蕭相歲近六旬,傅泰年事已高,自己應該早作打算,選拔人才,鋪好後路,如此,也走得心安理得。

對於那辭官的後果,皇帝的反應,卻是不敢去多想,去深思,且走一步是一步,到時再說。

華燈初上,夜幕降臨,小院之中微風吹過樹葉,沙沙而響,別有一番靈動意韻。

隨意在府中走動幾下,忽然覺得不對。

今日回府之後,他的臉色,仍是烏雲密佈,不見好轉。

似乎在晚膳時分,也是沒和自己說上一句話。

倒是她,只關心著給若塵補血的事情,將菜式不住往若塵碗裡夾去,逼著他多吃,也沒功夫理會那一旁不聲不響的男子。

是怪自己不夠在意他麼?

他已經於若塵坦誠相待,親如兄弟,難道還在計較自己與若塵之間的感情?

正想著,迎面走來一人,卻是蒲管家。

“公子還未就寢嗎?”

“哦,還要等下,你歇息去吧,不用管我。”揮了揮手,走出幾步,卻又轉頭問道:“對了,風公子現在人在何處?”

“好像是回房去了。”

回房去了?

都沒來跟她道聲晚安,就獨自睡了?

哼了一聲,轉過前方的長廊,徑直朝著那人的屋子走去。

剛到門口,卻聽得一陣奇怪的聲音,嘩嘩作響。

咦,這是什麼聲音?

輕輕悄悄推開房門,一見那屋中景致,不覺睜大了眼,心怦怦直跳。

老天,他在做什麼!

只見屋裡熱氣騰騰,水霧彌漫,一隻碩大的木桶擺在當中,那赤裎男子髮髻高束,背對自己,站在齊腰深的熱水之中,挺拔頎長的身軀若隱若現,寬闊的肩膀,窄窄的腰身,挺翹的臀部,一路下去,視線愈是朦朧,卻是具有更為震撼的視覺衝擊。

怎麼會有這麼好的運氣,正好過來碰上美男出浴?

少年只覺得熱血上湧,胸口仿佛被誰猛擊一下,心道完了,這回又怕是要鼻血長流了!

心中念叨著,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可是,那眼睛,卻是怎麼也移不開。

一時間,不知道是該進還是該退,慌亂中一腳下去,卻是踩著了自己的衣擺,悶哼一聲,踉蹌幾步,直直朝前撲去。

男子聽得背後異響,疑惑回頭,少年的臉便是一下子撞到他的胸膛之上。

潮濕溫熱的觸感,讓她頓時臉上血紅一片。

媽呀,沒有瞄準啊,她的嘴唇怎麼就剛好湊上了他胸前的突起?

“呃......”趕緊低下頭去,雙手按著那桶沿,想要撐起身子,站立不穩間,頭顱朝下,卻是清清楚楚看見他腰身之下隱在水中的部分,一瞥之間,眼珠都定住了,一動不動。

“怎麼那麼性急?你是不是該轉過身去,稍微害羞一下?”風禦庭好笑地看著那一臉呆滯的少年,在感覺到她那急促的呼吸,狂亂的心跳之後,笑得尤其滿足。

“哦,是,是......”轉身,她應該轉身過去,遠遠避開這個危險的男人,他也會是這樣說的,不是嗎?

可是雙腳怎麼像是在地面生了根似的,一點不受大腦的控制,有氣無力伏在那桶沿之上,半步都挪不動。

“你還打算在這裡趴多久?看多久?”男子的眼眸,已經被熏成了暗黑,耽擱這許久,水中的溫度,不降反升。

“你,你給我下了盅嗎?我的腳為什麼這樣軟......”正想說是因為沒了力氣,才在這裡趴著,而不是因為故意窺視,話到嘴邊,忽然覺得身子一輕,便是騰空而起,被他的長臂一把扯住要帶,扔進熱水之中。

“啊——”驚呼一聲,身上從頭到腳,便是全然濕透。

這個木桶方才看起來不是很大嗎,怎麼一下子變得如此狹小?

“腳軟是麼?用熱水泡下就不軟了!”他的身軀貼了過來,雙臂也是逐漸環上。

“你的洗澡水,髒死了......”軟軟說出一句,身子卻是朝著他癱了下去。

“沒辦法,我正想著怎麼懲罰你呢,是你自己送上門的。”

低下頭,含住了少年的櫻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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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4 21:15:33
第二十七章  如此懲罰

水霧縈繞的房中,兩人濕透的身軀,緊緊相擁。

著唇舌間的接觸,不是第一次,卻是與以往全然不同的感覺。

他的長舌,像一條溫柔而又霸道的火龍,在她的檀口之中不斷逗弄,遊弋,越來越深入,越來越不滿足。

火熱的吻,緩緩移到她的唇角,她的下巴,落在那柔美的頸項之上。

有些生氣地,在那柔嫩的肌膚之上微微用力,一口咬了下去。

“好痛!”少年蹙眉,小手伸出,使勁推著按堅實的胸膛。

“這是對你的懲罰,這只是個開始……”咬過之後,便是對著那被咬得玫紅之處,細細親吻起來。

“我做了什麼?要懲罰我,啊……”那脖子上的感覺,又酥又麻,令得她整個身子都是戰慄不斷,一股電流朝著周身蔓延開去,好生舒爽,也好生難受。

“若塵沒告訴你嗎,今日我也是到了那大殿的屋頂之上……”停下來,直直望向那目瞪口呆的少年:“我的眼睛已經無虞,耳力也是好于常人,你與那皇帝的一言一行,我自然是清楚得很——任何人不能走近你十步之內?這樣的謊話,你倒是說得臉不紅心不跳!”

死了,他在現場!

怪不得,一提起他,若塵的神情那麼奇怪,原來他們倆在那大殿之上,已經打過照面了!

“禦庭,其實我……”口中輕喚著,心思卻是轉得飛快,大言不慚,誇下海口,怎知被抓了現行,這可怎麼收場?

“大手抓小手,棵抓得真緊啊。”風禦庭冷哼一聲。

“呵呵,他當我是男人。”趕緊賠上笑臉。

“都撲到你腳下了。”語氣逐漸泛酸。

“哦,他是在膜拜神子。”他動作那麼快,自己沒辦法阻止啊,只好跟著跪下了。

“為什麼不說實話?”這才是最重要的。

“我怕你會不高興,不理我……”老老實實低下頭,恍見那水中昂揚之物,嚇得又趕緊抬起頭來:“我們,還是回到岸上去說話,比較好。”

風禦庭終於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怎麼,怕了嗎?”

“我才不怕呢,我——”說了半句,立時收口,暗罵自己真是直接,再怎樣,也該稍微矜持一下,含蓄一下,怎麼就一下子說出來了。

四目相接,眼底都是炙熱的火花。

“襄兒,夜深了,水也冷了,我們就寢可好?”他的聲音,已經不復方才的清明,有著微微顫抖。

少年沒有做聲,只是用行動表示著她的意願。

什麼矜持,什麼害羞,都見鬼去吧!

對於這個男人,她已經是垂涎好久了。

該死,衣衫已經濕透,貼在身上,真是難解,費力得很。

……

“襄兒,這一回,讓我好好愛你……”隨著按低沉的桑音,他開始了對她的索取,也是對她 的給予,卻原來,相輔相成,並無矛盾。

哦,這便是他所說的做神仙的時刻嗎?

如同輕輕飄飄,漫步雲端,每一次進退,每一次顫抖,都是那麼不真實,如夢如幻。

“禦庭,我的夫君,我好愛你……”身體不住戰慄,不住痙攣,真懷疑,下一刻會死掉,但是,就算立時死掉,也是心甘情願,沒有一絲遺憾。

“寶貝,庭也愛你……”他的汗珠,滴落在她的胸口,順著那美好的溝渠,滑到小腹之上,好生誘人:“記住,今後不准再接近別的男人,不准不說實話,否則……”一個強健有力的挺身,惹出她一聲驚呼,過後便是嬌啼不斷。

這回,沒有水吃了春藥,沒有誰中了媚毒,神智都那麼清醒,也都那麼迷亂。

男子的動作,從緩慢到急迫,從溫柔到狂妄,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也都那麼迷亂。

他,真的好厲害……

沉醉的同時,心底也是有一絲慶倖,他似乎去得晚了些,沒有看到霽雲親吻自己的情形,否則真不知會將自己懲罰成什麼樣子!

但是,她卻是愛死了這樣的懲罰。

夜,已經很深了。

情人之間的旖旎,還漫長得很……

又是一日,天色尚是濛濛發亮的時候,榻上的少女睜開眼,忍住身上的一絲不適,輕輕掀了被褥,慢慢起身。

四處摸索著,卻沒有摸到自己的衣衫。

怔了一下,這才想起昨夜自己的衣衫已經在水中浸得濕透,不知被他拋到哪個角落去了,這裡是他的房間,卻哪裡找得到與自己身材相符的服飾?

無奈之下,只好返回榻上,扯了一角被褥蓋在自己赤裎的身軀之上,轉頭去看那尚在沉睡之中的男子。

不是沒見過他的睡顏,但是這一次看到,又是全然不同的感覺,那刀削般的五官更加沉穩深沉,細緻的臉頰之上沒有半點瑕疵,緊閉的狹長雙眼下,是長而卷的睫毛,溫潤的薄唇微微抿著,散發出性感誘人的氣息,整個面容看起來時那樣俊逸完美,又帶著一絲天然純真!

哦,他,昨夜累壞了吧?

想到兩人的火熱纏綿,兩朵紅雲飛上嬌顏,心中一陣亂跳。

不由自主,小手伸過去,輕柔撫上他的臉頰,順著那微微揚起的唇角,指尖落在那柔軟的唇瓣之上。

那溫溫軟軟的觸感,惹出手指的一絲輕顫,生怕把他弄醒,猶豫著,便要往後撤去。

正欲抽出的瞬間,指尖微微一痛,已是被他一口咬住,含在嘴裡不住吮吸親吻。

訝然抬頭,瞥見那暗潮氤氳的鳳眸,嚶嚀一聲,喊道:“原來你已經醒了,卻是裝睡……”

風禦庭輕笑一聲,又不舍輕咬兩下,這才鬆開嘴,戲虐道:“若非如此,我怎麼知道娘子對額的著迷,剛一醒來就開始動手動腳,是不是為夫昨夜沒把你喂飽?這會,我還有力氣……”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

“哎,不來了,饒了我吧,饒了我吧……”嬌喘著,連連告饒:“今日還有正事要做呢,別鬧了,我要起床了,不能在耽擱了——下回,等下回,好不好?”他正是年輕力壯之時,所求自然不會少。

“這可是你說的,並非我強求……”大笑著,撐起身軀,退去一邊,不過是嚇她一下而已,昨晚已經咬得太多,真是怕她承受不住,哪裡還敢再去求歡!

即便如此,也是忍不住在那玉雪嬌軀之上偷香幾下,喃喃道“襄兒,昨晚還好嗎?我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這個問題,該怎麼回答?

一夜歡娛,不是用一個好與不好就能夠說清楚的。

呆呆望著他,思想片刻,已不知如何作答。

“這個問題,有這麼複雜嗎?看來我真是有些差勁……“聲音越來越低,流露出些許脆弱,頭顱也是漸漸埋了下去。

啊,險些忘了, 男人的自尊,跟這個有很大關係!

“那個,我很好啊,好極了,我……“急急說道,在看到那熠熠生輝的雙眸,噙著笑容的唇瓣之後,硬生生停了下來。

這是,差一點又被他騙了。

這個男人,生來就是勾引和迷惑女子的。

“哈哈,襄兒,跟你一樣,我也是好極了,實在是好極了!”風禦庭哈哈大笑,低頭,重重親在那血紅的俏顏之上,神情甚是滿足:“襄兒,答應我,這輩子,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一時半會都不能!”

她也不想跟他分開,可是現在還不行。

黛眉慢慢蹙起,雙眼一眨不眨看著他,抱歉道:“禦庭,再給我一點時間,最多三五月,我當初答應過先皇,況且,做事要善始善終……“

“襄兒,你可知道,那軒轅霽雲,已經不是當初溫潤文弱的三殿下,而是萬人之上的天之驕子,一代帝王,他的心思智慧,不一定在你只之下,對你的一廂情願,與小心翼翼,皆是處於不知道你的女子身份——”歎了口氣,神情慢慢變得嚴肅,低低說道:“不論如何,早些放手吧,這個朝堂太小,並不適合你的性格,我真怕繼續下去,卻是作繭自縛……”

作繭自縛?

真是這樣嗎?

想當初,那歪歪斜斜寫在紙卷上的字,那三條事由,一條比一條嚴重,一下子抓住她的軟肋,讓她頓時理智全失,馬不停蹄趕回京城。

其實,回頭細想,她不在的三年,軒轅霽雲已經做得夠好,夠出色了,這任何一條事由,就算沒有她,他也一樣能解決的很好。

倒是她,被那麼一激,卻是亂了分寸,便傻乎乎跑回來一力擔當。

——是自己多疑了嗎,怎麼覺得霽雲有意無意在逼自己回京?

這話,可不能讓眼前的他知道,這步步緊跟的姿態,自己是決計接受不了的。

抬起頭,引向男子有些擔憂的眼神,不覺笑道:“我知道啦,放心,沒你想的那麼嚴重,辭官之事,我自有分寸……”

風禦庭挑了挑眉,擁緊了她的嬌軀:“好,我不會多加干預,但是要約法三章,必須答應。”

還有約法三章,跟她提條件?

這個男人,還沒真正拜堂,就騎到她頭上去了?

哼,想都別想。

瞥了他一眼,撇了撇嘴道:“說來聽聽,若是不違背原則,不違反道義,不稀奇古怪,可以考慮……”

“那是自然。”風禦庭微微一笑,胸有成竹,一字一句道:“其一,今後凡有進宮面聖,我與若塵須不離左右,暗中保護你。”

“不用那麼麻煩吧,你還要那麼多生意場上的交易處理,不好好在外賺錢,你讓我們喝西北風去呀?”埋首於他的胸前,小聲抗議。

“守財奴,這個不用擔心,要相信你夫君的能力,我保證二者互不干擾,互不耽誤”笑著捏下她挺秀的俏鼻,繼續說道:‘其二,醜話說在前面,你已經是有了夫君的人,不能再胡鬧了。今後,若是那皇帝在對你動手動腳,舉止輕佻,我會二話不說,拋下一切,直接帶你遠走高飛!“

這個霸道男子,只准州官放火,不需百姓點燈,他做就可以,別人如法炮製就不行,哪有這樣的道理!

罷了,也懶得跟他爭執,反正對於霽雲的親密,她自己也是頗不自在,索性就依了他也無妨。

擺了擺手,懶懶說道:“說下一條吧。”

“其三,”風禦庭目光慢慢下移,盯著她光潔如常的小腹,手指過去,輕柔撫上,眸中色澤逐漸加深:“這裡,若是有了喜事,不管任何情況,任何阻礙,都要跟我回清平山莊,安心做那莊主夫人……”

喜事?

怪不得他如此賣力,原來是存了這樣的心思。

哎,這個男人!

至於孩子,她可是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二人世界才剛剛開始,還沒過夠呢!

這個該死的朝代,又沒有保險套一類的物事,要想讓自己懷孕,以他的魅力,真是太容易了。

孩子,最好是等到局面穩定之後,再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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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4 21:15:58
第二十八章  只若初見

遭了,上回那個,是什麼時候?

聰明如她,對這些事,卻是迷迷糊糊。

好像是初七吧?那個安全期與危險期,是怎麼說的來著?

掰著手指,計算半響,默不作聲。

風禦庭看著眼前之人忽而蹙眉,忽而撅嘴,忽而低語,忽而淺笑,最後終於平靜下來,躺在他懷裡,撥弄著他的長髮,低低說道:“這兩回,型號是安全期,應該不會有意外發生……”

“什麼?”這個小女人,她在嘟嚷什麼,他怎麼一句都沒聽懂。

“我是說,為防止不必要的麻煩,從今晚開始,不准你再碰我了,我也不來找你,等事情瞭解之後再說……”還要再嚴肅聲明幾句,餘下的話語,卻是被他的唇瓣一下子含住,吞 了進去。

男子的聲音,在吻著她的同時,含含糊糊響起:“可惡的女人……竟然要我禁欲……我絕不答應……”

“都怪你……我又忍不住了……”親吻,逐漸加深。

深吻之下,頓時沒了力氣,又被他覆身上來,墜進那飄然若仙的情韻之波,一同飄蕩,一起浮沉,到那風口浪尖,甩上峰巔,跌進穀底……

直到清晨的陽光射進來,兩具汗濕的身體,才稍微分開,各自喘息。

不是在談論正事嗎,怎麼稀裡糊塗又滾到床榻之上去了?

“禦庭,該起來了,還有正事要做——”懊惱的聲音響起。

“乖,來得及,讓我抱著你再歇下……”男子的手臂又橫了過來,聲音逐漸清明:“襄兒,等下你就在府中歇息,那冷家小姐出獄之事,交給我來處理,最近一段時日,你還是少在府外露面為好……”

“好吧。”這疲憊的身子,確實需要休息,有他出面,她也放心。

歇了一會,又去推他:“我的衣衫還是濕的,你悄悄去我房中,幫我取一套來……”

男子沒有動作,只微微一笑:“方才若塵已經來過了,應該是拿了你的衣衫過來,在門口站了下,就走了……”

什麼,若塵來過?

慕容襄大驚,用力推開他,一下子坐了起來,結結巴巴道:“若塵,什麼時候來的?我怎麼不知道!”

“就是方才,我們最恩愛的時候……”翻身起來,隨意將枕邊的衣衫套在身上,唇邊的笑意,不減反增。

“壞人,都怪你!”又羞又氣,一個枕頭帥了過去。

以若塵的耳力,別說是站在門外,就是站在院裡,這屋中的情形聲息,都會聽得清清楚楚。

方才,自己似乎是發出了聲音的,低吟淺哦,那般情不自禁……

天哪,真是羞死人了!

風禦庭站起身來,拾起地上的枕頭,大笑著,推門出去。

不一會兒,門開了,人又進進出出幾趟,將門口堆放的物事取了進來,水盆、衣物,各式各樣,堆了一桌。

“我都不知道怎麼說了,這個若塵,一門心思對你,考慮得真是周到,我若是你,都是難以取捨了……”歎息一聲,濕熱的帕子撫上一臉呆滯的女子,輕輕為她擦洗起來。

閉上眼,享受著他的溫柔相對,在他為她系上衣帶,理好服飾之後,才睜著一雙幽深如潭的黑瞳,低低問道:“若塵,以後會跟我們在一起,你會介意麼?”

“我會偷偷吃醋——”他看著她,輕笑道:“但是不會介意,只會更加放心。”揉了揉她的髮絲,有些隱約的擔憂,在眉間一閃而過,那尚未回神的少年,卻是沒有覺察。

濃情蜜意,又是半日過去。

她在府中休息,他獨自出門。

接了冷霜淩進府,就安排在僻靜的小院之中。

冷霜淩的肚子,已經十分明顯,臨盆在即,卻沒有一絲為人母的欣喜,神情更加憔悴,只默默垂淚,不言不語,讓人擔心不已。

“求你,救救王爺!”一見面,就是掙扎著,就要拜倒在地。

“我……儘量想辦法……”扶起她,面對那相似的容顏,想到那個英俊剛毅的男子,心中某個角落已然癒合的傷疤,又被揭起,疼痛不已,此時,不管她自己要做什麼,上天入地,都會毫不猶豫答應下來。

“看在哥哥份上,你一定要幫我,這孩子,不能沒有爹……”她的手,將自己抓得那麼緊,那焦急的淚眼,迫切的神情,更是讓她不忍拒絕,一個勁點頭。

“襄兒,你真把自己當神仙嗎?”事後與他商議,男子的反應便是如此。

神仙?若她真是神仙,,該多好!

當晚,握著那支洞簫,卻是流了半夜的淚。

第二日天色剛亮,府中便有宮人來請,說是皇帝陛下有旨,請慕容大人上朝議事。

“今日不是小朝麼?都是些王公大臣,下官身份卑微,就不用去湊熱鬧啦!”慕容襄坐在大堂之中,面上尚有一絲倦意,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輕笑道。

“大人,可別再推辭了,皇上還等著呢,丞相他們也在禦書房候著的……”

苦笑一聲,揉了揉微微發痛的額頭,看來又有什麼事情,要找自己去商量,確實不好推辭呢,要那年邁的傅泰與蕭恒來等自己,實在說不過去。

“到外面等著吧,我隨後就來。”小手一揮,那來請的宮人便行了禮,噤聲退了出去,對於這皇帝面前的大紅人,卻是小心翼翼,不敢有絲毫怠慢。

沒過一會,屏風後的男子緩緩步了出來,站到少年旁邊。

慕容襄見他過來,趕緊賠上笑臉:“禦庭,冷家小姐剛剛才接回來,又是身懷六甲,我還有些放心不下,你就留在府中吧,被跟去了,這回丞相與侯爺他們都在,不礙事的……”

“那約法三章,剛立下,就不作數了嗎?”他看了看她,悶聲道。

“作數,當然作數,從明日開始執行,只今天一日例外,可好”見他仍是沉默不語,當即急道:“喂,你那麼黏我做什麼,哪裡像個男人?”

“我那是擔心你,哪點不像男人!”風禦庭瞪著那少年一眼,冷哼一聲,一甩衣袖:“去吧,去吧,知道你想見他,怕人家等久了,這般迫不及待!”

“你個醋罎子!”慕容襄又好氣又好笑,眼見四下無人,抱住他的腰身,踮腳在那俊臉之上親了一口,低語道:“等我回來……”

風禦庭抿著薄唇,一動不動。

大步踏出,就在出門的刹那,便是聽得那清朗的嗓音在背後響起:“襄兒,你自己小心些,早早回來……”

回過頭,朝他嫣然一笑:“記住了,夫君大人!”

府門處,青衣男子已經準備好馬車,靜立在車前。

一路馬車飛快,轉眼已是宮門處。

想到那麼多臣子待在那禦書房中,應該也無妨,便是一揮手,輕聲喚道:“若塵,就在這裡等我,不用進去了,我等下和蕭相他們一道出來。”

“公子——”莫若塵叫了一聲,被她一記漫不經心的眼神給擋了回去,只得垂首道:“公子早去早回。”

呵呵,他們兩個,說辭都差不多呢,好在早去早回,不是有去無回……

一路笑著,朝那禦書房走去。

“慕容大人,皇上自愛裡面等著呢,快快進去吧!”那太監總管高勤立在門口,神情恭敬。

慕容襄雙手抱拳,朝他點了點頭,徑直走了進去。

剛跨進門,大門卻是從外面被人關上了。

說什麼大事,還需要關門呢,這神神秘秘的。

咦,不是說蕭恒傅泰他們都在嗎,怎麼去臥室靜悄悄的?

“子非。“一聲輕喚在窗邊響起。

側頭一看,一個修長的人影斜靠在窗戶上,因為背光的原因,只隱約看到那一身明黃蟒袍,面容神態,卻是看不清楚。

軒轅霽雲,他不在龍椅上好好坐著,坐在那裡做什麼?

“臣參見皇上!“幾步過去,對著那年輕皇帝跪拜行禮。

“真要朕頒佈聖旨,昭告天下,你才肯在朕面前免除這大禮嗎?“軒轅霽雲跳下窗臺,苦笑著,大手伸出,將伏在地上的少年扶了起來:”為了這跪拜禮節,朕還曾經想過,若你執意不肯拜相,便讓你做個一字並肩王,別說是行禮,就是那大殿之上,也和朕平起平坐……“

一字並肩王?她可沒有那心思和福氣。

“君臣有別,行禮之事,實屬天經地義……”不著痕跡抽回被他握住的小手,左顧右盼,詫異道:“蕭相與侯爺他們,怎不見人影?”心中有些了然,自己是被騙了,這個霽雲,只怕是想著和自己單獨相處!

“他們麼,剛走一會。”軒轅霽雲淡淡笑著,一眨不眨望著眼前之人。

“不知皇上今日召見,所為何事?”心中警惕,卻是不動聲色,抱拳問道。

軒轅霽雲沒有作答,只靜靜看著她,那目光,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到這探究,帶著不信,帶著欣喜,帶著更多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皇上?”又喚了一聲,再低頭看看自己,各處並無不妥,他這樣看她,到底是什麼意思?

“子非,方才朕一直坐在窗戶上,聽著樹上的鳥叫,想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那時朕十一歲,你才六歲,你還記得嗎……”

“那一日清晨,朕從窗臺爬進來看你,當時你還在榻上,睡得那麼香,那麼滿足……”

他的聲音,是那麼溫柔,那麼真摯,一下子將她帶回十多年前,她隨韋謙蕭恒帶了鏡花水月,見得軒轅大帝,與那霽雲殿下——那日清晨,自己驟然醒轉,那立在床榻邊上,面如冠玉的少年,也是這樣專注地看著自己,對著自己侃侃而談……

“皇上,臣都記得。”低下頭,心中感慨萬千,人生若只如初見,那該多好。他不是君,她也不是臣,他是她的霽雲哥哥,那個全心全意寵她愛她的溫潤少年。

“子非,你知道嗎?當時朕那樣靜靜看著你睡覺的模樣,朕就一心想著要寵著呢,憐著呢,一輩子保護你……”

“那日,朕問你,你想要的生活,是怎樣的……”他一點一點靠近,如果她此時抬頭,便不難看出,他的眼中,是抑制不住的炙熱火花:“你跟朕說一說,只要你開口,朕一定會滿足你,給你你想要的……”

什麼?他願意滿足她,給她想要的生活?

上回只說了一半,就被忽然而來的太后和玉妃生生打斷,今日舊事重提,看得出來,他的眼神之中,滿是堅定與執著。

這,是否就是一次機會,讓她可以說出心中的夢想呢?

“真的?”睜大了眼,尋思著,遲疑著,卻是緩緩道出:“說話算數?”

“朕幾時騙過你?”見得少年猶豫的眼神,便是牽過他的小手,緊緊握住:“朕是天子,你想要什麼,想過什麼樣的生活,朕都可以答應你!說吧,說出來……”

他會成全自己嗎?會嗎?

“臣想——”看著他清澈的眼神,也不知觸動了哪根神經,來不及多想,一字一頓說出:“辭官歸隱。”

“辭官?”軒轅霽雲皺起眉頭,這滿心的期待,不曾想到,那少年卻是說出這樣四個字來,一時間,面色發冷,森然道:“你要離開京城,離開朕?”

“皇上!”眼見他攸地翻臉,心中一驚,立時跪拜下去,暗道,看樣子,自己對情勢是估計的過分樂觀了,惹這皇帝生氣了。

話已說出,覆水難收,已經沒有退路,索性極力爭取。

垂下頭,清了清嗓子,柔聲道:“臣身體一直不好,對於這朝堂之事,已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臣覺得滿朝文臣之中,禮部張澤遠,戶部耿樂池,都是年輕有為的臣子,假以時日,定能擔當重任,不如……”

“不如提拔他們,來取代你的位置?”他的聲音,低沉下去,聽不出任何心意。

“臣正有此意……”一咬牙,脫口而出。

勇敢說出來之後,卻是滿身輕鬆,望向他,目光如水,一臉真誠:“皇上,天下無不散之筵席,臣經過這麼多年,心思已不在此,臣唯一想要的,那便是自由,是無拘無束的生活——臣斗膽,請皇上成全!”

說過之後,便是伏在地上,重重磕頭。

半響,他都沒有作聲。

房中那麼安靜,仿佛掉下一根針都能聽到聲音,有的,只是彼此沉重的呼吸之聲,以及那咚咚作響的心跳之聲。

“慕容襄。”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的聲音冷然想起。

“臣在。”他的帝王氣勢,已經讓她有些憋悶,只是強自撐著。

軒轅霽雲走到她面前,俯下身去,突然間,握住她的雙肩,低吼道:“聽著,朕不准!不准你辭官,不准你歸隱,有生之年,不准你離開京城半步!”

聞得此言,卻是驚愕抬頭,心底的怒氣。在慢慢聚攏:“皇上,是要囚禁臣麼?”

若不是顧及往日情分,她想來就來,說走就走,卻又管他這許多!

而他,竟存了這樣的心思,實在過分!

不知不覺,小手成拳,望著那頭頂之上的人影,低低道:“皇上,給臣想要的生活,不是皇上親口說的麼?卻原來,是騙臣……”

“朕騙你?居然說朕騙你?你就是這樣想的?很好,真是很好……”軒轅霽雲終於忍不住,鬆開對她的禁錮,身形顫抖著,逐漸後退,下一刻,便是站住不動,閉目長歎道:“朕真心實意對你,你卻是一直想著要逃離!子非,朕不是想逼你,真的不想逼你,有些真相,已經到了眼前,都因為你的緣故,朕都是置之一旁,不聞不問……”

“但是,朕的一番心意,換來的,卻是你的一意孤行,朕沒有辦法再繼續下去了。事已至此,朕便要尋求那真相,朕夢寐以求的真相……“

真相?

老天,他在說什麼?什麼真相?

慕容襄跪在地上,心中有些慌亂,有什麼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來人,將別苑所住之人帶來!”

只聽得他一聲高呼,外面立時有人答應。

過來一陣,有人叩門:“啟稟皇上,人已帶到!”

“帶進來!”軒轅霽雲沉聲喝道。

聲音剛落,一名顫巍巍的老婦人,被宮女攙扶著,緩步走進房來。

慕容襄有些疑惑,側過頭去,望了一眼,但見那來人衣著普通,面容蒼老。滿頭銀絲,渾身劇烈顫抖著,尤其見了軒轅霽雲,更是臉色蒼白,不住哆嗦。

想了又想,只覺得腦中全無印象,自己應該是不認識她吧,卻不知何方神聖?

“大膽民婦,見了皇上,還不跪下!”一旁的太監,碰了那老婦人一下,低低喝道。

“皇上?”老婦人嚇得撲通一聲跪下,不住磕頭,口中卻是喊著:“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朕不會要你的命,朕要你好好看看,你身旁跪著的人,你可曾認識,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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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形同惡魔

聽著那莫明其妙的問話,一時間,愣在當場。

默默不語跪在地上,心中卻是思緒不斷。

不會吧,這個老婦人,她可從來沒見過,再在腦中過濾一遍,也是非常確定兩人素不相識。

那麼,軒轅霽雲,他怎麼會這樣問?

疑惑間,又朝那老婦人望去,正好對上她投過來的目光,觸碰之下,那老婦人卻是咦了一聲,驚愕不定。

“認出來了嗎?”軒轅霽雲冷冷道,一貫溫潤沉靜的聲音,不僅清冷,還帶著微微的顫抖。

老婦人尚未回神,只喃喃道:“倒是真象……象三夫人……但是不應該啊……出生時明明是個丫頭……”

慕容襄聞聽此言,腦中轟的一聲,險些昏過去。

這老婦人,從一時門,就覺得面生,自己確實沒有印象,那是因為,當自己尚未穿越到這個身子,這個剛剛初生的嬰孩身體。

——老天,居然是她!

“子非,這名婦人,可能你並不認識,她姓馮,不發年在南棠,是出了名的產婆……”軒轅霽雲的聲音,清幽飄渺得像是來自遙遠的天邊:“下面的話,朕希望由你來跟朕說……”

呵呵,人算不如天算,當年府中眾人立下重誓之時,實是遺漏了一個人,那個到鄉下頤養天年的產婆,掐指算來,也是年逾古稀了,原想早已不在人世,卻不普想到仍是健在,還被他從荒野鄉間給找了出來!

軒轅霽雲,他是什麼時候對自己的性別起了疑心的?

現在,她該怎麼辦?怎麼辦?

頭仍是低低垂下,心已經亂得快要跳出胸腔。

聽他的語氣,也不是那麼堅決,不是那麼肯定,此時此刻,要怎麼說,怎麼做,才能打消他的疑慮,擺脫這尷尬境地?

事到如今,不能垂手等死,只能放手一搏了。

“皇上,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在懷疑臣的身份?”一咬牙,卻是將頂上烏紗摘了下來,捏在手中,抬頭正色道:“臣遙堂堂七尺男兒,竟然被人無憑無據,誣告陷害,誤認作是女子,這鄉村老婦之言,都可以當真嗎?皇上為了不讓臣辭官,居然使出這樣的計謀,真的讓臣太失望了——皇上倒不如直接革去臣的官職,賜臣一死,倒來得痛快……”

軒轅霽雲看她一眼,轉向那地上的產婆,沉聲道:“大膽馮氏,你可知道,在朕面前說謊誣告的下場?若有半句假話,立時拉出午門斬首示眾,不止是你的家人,你所在的村落鄰里,所有的人,都是難逃罪責!”

那老婦人哪裡經歷過這樣的仗勢,嚇得雙股戰戰,尖叫著:“皇上饒命!饒命啊!民婦冤枉啊,民婦沒有撒謊!慕容老爺的三夫人,當時所生確是一名千金,小名寶兒,因為難產的原因,後來大夫診斷,三夫人此生不會再有所出了!”

“可有何證據?”軒轅霽雲冷冷道。

老婦人看了那面容俊逸的少年一眼,呐呐說道:“那麼多年了,民婦有些記不清楚了……”頭頂一記淩厲的目光襲來,嚇得不輕,嘴唇嚅囁著:“好像,好像那後背上有一塊胎記……”

胎記?自己背上哪裡有什麼胎記!

“胡說,我身上根本沒有胎記——”話聲未落,頓時呆住,面色慘白。

是,她沒有胎記,但是,拿什麼證明?脫了衣衫,把後背亮出來給他們看?

“全部給你退下!今日之事,守口如瓶!”軒轅霽雲衣袖一揮,一聲令下,一干人等拉起那地上的老婆子,皆是噤聲退了下去。

“皇上,臣……”看著那人一步一步走近自己,每一步,都是重重踏在她的心上,又急又亂,額上冷汗涔涔,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自鎮定:“皇上,臣可以解釋的,請聽臣一言……”

“子非,朕那麼相信你,信任你,朕真的不想去相信一個外人,真的不想……”他歎息著,接過她手中的官帽,拋在一邊,伸手過去,將她一把扶了起來:“你放心,朕沒有相信她的話,半句都沒有。”

“皇上!”聞言大喜,叫喊出聲。

“事到如今,朕誰都不會相信,朕只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眼睛……”說話間,已經是將那呆滯的少年打橫抱起,走向那巨大屏風後面的龍塌。

“皇上,你做什麼!”慕容襄大驚失色,在他懷中使勁掙扎著,雙拳用力捶在他的胸口之上:“別這樣,別這樣,求你,求你!”

他的手臂,絲毫不受阻撓,依然堅硬如鐵,一如那堅定不移的決心。

“子非,朕已經不是當年懦弱無能的皇子,不論怎樣的情形,朕都要親自去面對……”低吼著,將那不斷掙扎的少年放到龍塌之上,不費吹灰之力,便是壓制住她揮舞著的雙手,伸手去解她的衣衫。

“住手!你住手!”少年急得大叫,想也不想,一腳朝他的下體踹去。

軒轅霽雲側身避開,面上惱怒更甚:“子非,你就是如此對朕嗎?聽著,這一回,朕不會罷手,絕不會……”

“皇上,請自生!”眼見他的身軀就要壓上來,那有力的大手,已經伸到她的領口,只嚇得倉惶大叫:“皇上,不要脫,不要如此對我……”

“不要如此對你?你以為朕捨得嗎?你又是怎麼對朕的?你說呀,說話呀!”軒轅霽雲看著那身下淚流滿面的少年,那般柔弱無助,楚楚可憐,心中一痛,喃喃道:“你就那麼想拋下朕,一心從朕的身邊離開嗎?你知不知道,如果沒有你,朕守著這江山,還有什麼意思,有什麼意思!”

“臣不敢……”慕容襄見他漸漸鬆開束縛,便是悄然往後退著,眼看即將到得龍塌邊緣,就要一步下去。

“朕不會給你機會,讓你逃離朕!決不!”隨著那斬釘截鐵的話語,大手一把將她的身子抓不回來,重新拉回龍塌的中央,那毫不溫柔的動作,不顧一切的姿態,卻是讓她心驚膽戰,瑟瑟發抖。

他不是開玩笑,他是說真的!

這局勢,已經沒有辦法控制,不能再耗下去了。

男子身上那駭人的氣勢,危險的氣息,令得她腦中一片空白,無計可施,如今能做的,只能是不顧顏面,破釜沉舟了!

小手顫抖著,便是去拉頸上的銀鏈,若塵……

銀哨送到唇邊,尚未來得及吹奏,已被一隻大手狠狠扯了過去!

“想搬救兵,是嗎?你是想誰來救你,是莫若塵,還是風禦庭……”咆哮著,將少年頸上的銀鏈一把扯斷,隨手拋出窗外去,再一個回身,雙手用力握住她的肩膀,那逛亂的力道,幾乎要捏碎她的肩胛骨,原本幽深的眼眸,已經是快要噴出火來:“子非,你別想離開朕!永遠都別想!”

昔日溫潤如水的男子,如今卻是形同惡魔!

少年雙手撐在榻上,緊握雙唇,看著那一分一分靠近的明黃蟒袍,如火般炙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面上,淚眼間,不住搖頭,絕然喊道:“士可殺不可辱!皇上,請考慮清楚,倘若真要如此羞辱臣,臣情願一死,絕不苟且偷生!”

“是生是死,朕都會陪著你!”大手從她腋下伸過去,將少年的身子翻轉過來。

“皇上,不要!啊——”慕容襄一聲驚呼,只覺得後背一涼,外衫已被他從領處撕裂到了腰際,露出一大片晶瑩如玉的柔膩肌膚。

“這個……是什麼……”他的大手,扯住那緊緊纏繞的布帶,手指在顫抖,聲音也在顫抖:“子非,你告訴朕,這是什麼?是什麼?”

“皇上,臣……”被他壓制在榻上,全然不能動彈,整個後背都是暴露在空氣之中,她的秘密,已經一覽無遺,淚水,卻是瞬間濕透了枕被。

女扮男裝這麼多年,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彷徨過,那種恐怖與無力,深入骨髓,無法移除。

“哈哈,朕真是個傻子,這麼多年,被你這般隨心所欲,玩弄於股掌之間!你說你要正常的情感,你說你喜歡女子,你說你不喜歡男人,你說什麼,朕都相信,朕不敢靠近你,不敢抱你,不敢親你,只能遠遠望著你……”

“……就是剛才,朕都在想,一定是弄錯了,朕的子非,明明知道朕這十餘年的傾心相戀,怎麼忍心這樣欺騙朕,讓朕一個人傷心,一個人難過!你說,怎麼忍心!”他的聲音沙啞著,仿佛侵透了天地間的蒼涼與悲楚,如同尖銳的長刺,刺痛了自己,也刺痛了她的心:“真是天大的笑話,因為那所謂的性別禁忌,朕不也摸也不能碰的少年神子,竟然是一名女子!你,居然是女子!哈哈,居然是女子!”

“對不起,對不起……”不住喊著,伏在塌上,嗚咽出聲:“皇上,都是臣的錯!臣罪該萬死!請皇上讓臣穿好衣衫,再予治罪!”

“治罪?不,朕不會治你的罪,朕捨不得!”修長的手指伸到她眼前,溫柔地替她擦去偲邊的淚水,下一刻,纖腰一緊,整個身子被他扣在懷中,從背後緊緊抱住:“子非,朕等這一天,等了好久了,朕都以為再也等不到了……”

“從今之後,再也沒有誰,能從朕身邊把你奪走!除非朕死!”

那大手,不顧她的掙扎,不顧她的反抗,毫不遲疑地解著她的衣扣,拉扯著她胸前的布帶,一心一意,要將眼前之人占為已有:“子非,朕的小子非,朕盼了那麼多年,愛了那麼多年的子非,現在,還為時不晚,朕要你知道,你是朕的,這輩子,永遠都是朕的!”

“不要,皇上!”她的外衫裡衣,幾下就被他剝得乾乾淨淨,因為不住的掙扎拉扯,髮髻歪斜,青絲散落,一身冰雪玉膚,帶著微微的戰慄,帶著絲絲忿怒與羞愧,呈現在他的面前。

“子非,你真的好美……”俊目閃亮,情潮湧動,在看清那周身各處淺淺的痕跡之後,卻是渾身一震,黑眸一深,啞聲道:“這些……是誰人弄上去的……你告訴朕……告訴朕……”

“啊,你別看——”在那炙熱的目光之下,自是羞愧難當,手忙腳亂,拉扯著身下的龍被,希望能遮蓋住那未著寸縷的玉雪妖軀,不經意哦得他的問話,心中卻是一動,雙手扯著那被褥,瞪著一雙水眸,補求地看著他:“皇上,臣已非完璧之身,不值得皇上的憐愛,請皇上放過臣……”

“你說,那個男人是誰?他是誰?朕一定要殺了他!一定要殺了他!”無法抑制的怒氣,在他的胸中聚集著,終於爆發出來:“當初朕在你房中,你那般堅決,那般狠心,寧願刺傷朕,都不願朕跟你有所親近,你拒絕朕,拂逆朕,卻接受別的男人,這麼美麗無暇的身子,竟然沾染了別人骯髒的味道,弄出如此齷齪的痕跡,你——”

大手高高揚起,一掌揮出。

慕容襄本能閉眼,只聽得啪一聲,臉上沒有感覺到任憑痛楚。

睜眼一看,他的手掌,已是重重落在那龍塌的立柱之上,粗壯的柱子立時從中折斷。

“說,他是誰?那個男人是誰?”一把掐住她纖弱的頸項,狂怒盈滿雙眸。

“咳咳……臣不知道……臣請求一死……”現在地霽雲,已經不是她所認識的那個人了,她怎麼可能傻傻說出風禦庭的名字,說他們是名正言順的未婚夫妻,兩情相悅,擁有彼此,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禦庭,快來救救她……

不知不覺,兩行珠淚落下,我見猶憐。

大手輕輕鬆開,滑到她的背後,溫柔撫摸著,他的唇瓣,迎著那淚球,吻了上去:“別哭,子非,朕不怪你了,只要你往後好好待在朕的身邊……”

“皇上,求你不要!救命!救命!救命啊——”使勁叫喊著,可是整個皇宮,都是他的天下,他的領地,沒有了銀哨,就算是喊破嗓子,又有誰敢來救她?

“放開,放開我,別逼我恨你——”她的聲音,被吞進他的口中,盼了那麼多年的親吻,終於如願以償,那芳香甜美的味道,令得他盡情品嘗,佔有著她的柔嫩。

拼命踢打,拼命反抗,卻絲毫撼動不了身上男了要她的決心。

他的唇,落在那精緻的鎖骨之上,咬出一處豔美的紅痕,絕然出聲:“你是朕的!是朕的子非!今生今世,都是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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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金屋藏嬌

已經是響午時分。

小院之中,有燦爛的陽光射進來,絲絲光線照在男子俊朗無暇的面容這上,聽著身旁之人細緻彙報,心思卻是一陣恍惚。

襄兒,進宮有好一陣了,怎麼還沒回來?

“主了,城外各處落腳之處,已經佈置妥當……”

“很好,你下去吧!注意小心謹慎,切勿走漏風聲!”

男子擺了擺手,那稟報之人便是疾步離開。

看了看天色,終於忍不住站起身來,朝府門走去。

手指撫上臉頰,臨別時,那個輕柔幽香的吻,似乎剛剛才印上去一般。

“等我回來……”嬌弱磁性的嗓音,猶自耳畔低低響起。

唉,他真的是太縱容她了!

可是,不寵行嗎?他又怎麼捨得讓她失望與不滿?

閉上眼,唇邊噙滿笑意,襄兒,這所有的後路,他都已經謀劃好,已經打理通暢,等她回來之後,便是可以著手實施了……

襄兒,快些回來,回來——

微風輕起,樹啊隨之起舞。

那絲絲縷縷的風,會將他思念,送到那個少年的身邊嗎?會嗎……

禦書房裡,窗戶大開著,也有微風吹拂進來,卻絲毫不能給人帶來清爽與愜意。

柔弱的女子,被強勢的男子,死死壓在身下。

“皇上,求你不要,住手!快住手!”嘶吼著,死命去掐他,去打他,可是,她那微乎其微的力氣,怎麼敵得過身為男子的他?

“別讓我恨你,會我恨你,恨你……”

“恨就恨吧,至少你心裡是有朕的……”

他的龍袍,他的內衫,已經盡數褪去,那赤裎著手臂之上,一條猙獰的疤痕,甚是醒目,卻是讓她在掙扎的同時,心裡有著微微的怔愣。

這疤痕,便是她當年刺那一刀所留下的嗎?

來不及多想,那火熱的大手,已經緊緊扣住她的手臂,他的唇,落在她有胸前,她的小腹,在每一處聖地流連忘返,許久,才逐步朝下,最後,落在那幽美的身下,聲音含糊響起:“子非,朕的小子非,朕愛你,那麼愛你,朕的心裡只有你,從來都只有你一個……”

聽得他的話,忽然之間,升起一點希望,腦中靈光一閃。

“你愛我?是真的嗎”抓了他的手,喃喃道。

“別懷疑朕對你感情,朕愛你,一直愛你,從來都沒有改變過!”

“愛我?”接愛他的話,沉聲喝道:“軒轅霽雲,你口口聲聲說憐我,愛我,保護我,便是以這樣的方式嗎?對我用強,便是與那下藥之人,又有何區別?這樣的方式,只令我深惡痛絕!這樣做,即使得到我的人,也永遠得不到我的心!”

是的,用強暴的方式,象她這般心高氣傲之人,寧願死,都不會接受!

“朕不管,朕要你,就算下一刻下地獄,朕都要你……”他覆身上來,堅定的抵上她的柔軟:“讓朕愛你,朕會好好愛你……”

眼前的男子,已經失去了理智!

他對自己,是勢在必得!

儘管還在掙扎,儘管還沒有放棄,冰涼的淚水卻是不住滑落,絕望的感覺,從胸腔之中不斷溢出,一點一點擴散,慢慢地,劃蔓延至全身各處。

“不要,不要,讓我死,你讓我死……”

“朕愛你,朕要你,朕不會讓你死,朕生死都要和你在一起……”

“太后駕到——”門口炸開一聲高唱,於她,便如天簌一般。

接下來,便是一陣爭執聲響起:“太后,您不能進去,皇上有吩咐,任何人都不能進去!太后,太后——”

“混帳奴才,哀家有正事要稟告皇上!無端阻撓,想必是包藏禍心,你要造反不成?來人,給哀家拿下——”

軒轅霽雲聞聲皺眉,萬分不舍從那赤裎美好的身子上退了下來,抓起塌上的龍袍,披在身上,大步踏了出去。

慕容襄一見他離開,趕緊翻身坐起,顧不和、得喘口氣,抓起自己的衣衫,手忙腳亂,胡亂扯上,動作間,胸口急促起伏著,上氣不接下氣,眼淚仍是不住往下落。

門外,高勤哪裡阻擋得了齊太后的洶洶氣勢,已經被她搶到門口,一旁的玉妃趁機用力拉開開房門。

“大膽!朕的禦書房豈是你隨便進出的!”軒轅霽雲立在門口,龍袍隨便披在身上,白皙精瘦的胸膛大半露出,十分耀眼奪目。

眾人哪裡見過皇帝如此衣衫不整的模樣,頓時呆住不動。

“母后,請問有嗎?”冷然的目光在眾人面上一一掃過,聲音象千年寒冰。

“哀家聽說有人以議事之名,在禦書房不顧廉恥,迷惑皇上,淫亂……”話聲未落,已被軒轅霽雲厲聲打斷:“誰人所說?”

“臣妾,臣妾親耳聽到……”玉妃剛一開口,便是啪的一聲,臉上火辣辣一片。

“滾——”軒轅霽雲收回手掌,冷冷看著她:“別以為朕平時不聞不問,你就可以在宮中恃寵而驕,隻手遮天!以前,是因為朕沒有在乎的人,所以懶得去管,如今,朕心愛之人就在禦書房中,若是吵鬧到了她,不管是誰,朕都將重重責罰,六親不認!”

“皇上——”玉妃睜大了眼,撫著臉頰,不敢置信地望著他:“臣妾明明看見,進了禦書房的人,是那個慕容襄……”什麼時候,那個少年臣子,成了他心愛之人,難道他們,他們……

軒轅霽雲冷笑:“朕召子非前來,幹你何事?你好大的膽子,時時都在盯著朕,監視朕!今日看在母后的份上,朕暫且饒過你,若有下回,革去貴妃頭銜,打入冷宮……”話聲未落,卻聽得屋內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似乎是什麼東西打碎了,怔愣間,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時神色大驚。

“母后,若無他事,請回吧!”

匆匆說完,不再看他人,身影一閃,便是奔回房中。

房門一關,屋外眾人皆是目瞪口呆。

一進門,便見得那個纖弱的人影,面色蒼白,急促喘息著,瑟瑟顫抖著,後退著,握住一片尖銳的茶杯碎征,指向自己嫩白的手腕內側,一眨不眨她,死命瞪著他。

“你別過來,別過來!”聲音沙啞著,已經有些不知所措:“你再上前一步,再逼迫於我,我就死在你面前!我說話算話……”

“子非,你住手,扔了它,先扔了它!聽朕說,朕不會傷害你,朕捨不得傷害你,方才是朕錯了,朕太心急,朕跟你道歉,朕向你賠罪……”一小步,一小步靠近她,見她不為所動,那纖長的手指已經在用力下去,心中大痛,忽然厲聲吼道:“你南棠慕容世家的身家性命,你還要不要?若是你有什麼事情,朕便要他們一起陪葬!你信不信,朕一定會讓他們陪葬!朕說到做到!”

她的家人?

神情決絕的小臉,一下子呆滯。

軒轅霽雲一個箭步過去,衣袖一揮,將那危險的瓷片拂落在地,下一刻,便是將她緊緊抱住不放:“子非,你別嚇朕,別嚇朕!”

“你若是強迫於我,我生不如死……”

“子非?”他身子一震,抬起眼,其中的情潮,已經變為不顧一切的決心:“朕要你的人,更要你的心!你所有的一切,都朕的,是朕的!你說,要怎樣,你才能接受朕?”

他不再強迫她了嗎?

危險,終於過去了嗎?

淚眼之中,望著他的臉,眼神之中,不似說謊,狂亂的內心,這才慢慢平靜下來。

長長舒了一口氣,思索半響,方才清晰說道:“我慕容襄的夫君,不管是天子也好,還是平民也好,總之,一輩子只能愛我一個人,只能有我一個人,什麼三妻四妾,什麼雨露均沾,想都別想——這個,你做得到嗎?”

那言下之意,要了她,就必須廢掉整個後宮,獨寵她一人,作為一名帝王,就算他願意,那齊太后,還有那麼多忠心耿耿的文武大臣,都是不會答應的。

側過身去,心底漸漸輕鬆,等待著他的回答。

“朕答應你,廢掉所有妃嬪,十日之後,舉行立後大典,從今開始,只你一人,與朕共用這河山——子非,你將是大漢有史以來最聰慧美麗的皇后,朕以你為榮!”軒轅霽雲盯著那朝思暮想的容顏,緩緩地,堅定地說道。

“皇上——”驚愕抬眼,想不到他竟然不假思索,這般回答,看來,她卻是低估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低估了他對自己的感情。

如此,即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但可以肯定的是,自己的貞潔,總算得以保存了。

她還有十日時間,足夠。

軒轅霽雲滿足看著懷中逐漸安靜的人兒,將那柔軟的嬌軀緊緊摟住,手指過去,劃過她的眼瞼,輕柔拭去那一滴宛若揚技玉露般的清淚:“子非,方才是朕生氣,粗魯了些,莫要怪朕,朕答應你,大婚之前,不會碰你,但是這輩子,朕對你決不放手,決不……”

忽然一掌,劈在她的後頸之上。

尚在思索之中,只覺得頸後一痛,立時身子一軟,昏厥過去。

周邊,是一處黑暗,沒有一絲光亮,只有無邊無際的黑。

是誰,在溫柔地撫摩著她的臉?

又是誰,在耳邊親密叫著她的名字?

不是叫“襄兒”,而是叫的“子非” ……

隨著時間的流逝,後頸的痛楚,逐漸消失。

撫著額,腦中還有絲昏沉,慢慢睜開了眼,張口便喚道:“若塵……”

“姑娘醒了,快端熱水過來!”一個清脆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咦,怎麼叫她姑娘?她的府中,何時來了個這麼個小丫環?

“姑娘,請讓奴婢伺候梳洗更衣。”兩名清秀的宮裝少女站到榻前,一左一右,將她小心翼翼扶了起來。

慕容襄看著周圍陌生的景致,瞪大了眼,這是在哪裡?

紗慢低低垂落,環佩典雅相映,屏風,小幾,妝台……所有的一切,都是那般富麗堂皇,華美尊貴,跟自己府中的廂房,便是天上人間的差別。

茫然間,無數畫面在腦中拼湊起來,形成了最後的意識。

自己被擊暈了,看這情形,卻是留在了皇宮之中。

值得慶倖的,軒轅霽雲,最終還是沒有侵犯自己……

低頭,瞥見自己著一條百褶裙,沒過腳踝,長長墜地,上身只著一件鸞鳳繡紋的藕色肚兜,單薄的布料,遮擋不住那一片綺麗的春色,胸前誘人的溝渠,身下曼妙的腰肢,連同那香肩玉臂,盡數暴露在人前。

“誰給我換的衣衫?”低沉暗啞的男聲響起,目光過去,清冷而又淩厲,直把身邊的兩人嚇得身子一顫。

“回姑娘,是奴婢……”其中一名宮女福了福身,慌忙答道:“皇上吩咐,讓奴婢二人來清音苑侍候姑娘。”

“清音苑?這是什麼地方?在皇宮的哪個位置?”

“請姑娘恕罪,這個,奴婢不敢說……”

“放肆!”幕容襄怒極站起,瞪著那一臉卑微的宮女:“既然是來侍候我,我便是你們的主子,主子的問話,做奴才的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哪裡還敢有所隱瞞!莫非,是對我這個主子滿意,想要另覓高枝?”

“奴婢不敢!請姑娘恕罪!”那忽然而生的氣勢,卻是將兩人嚇了一跳,急忙跪下,不住磕頭求饒。

“公子,她們確實不也回答,這是皇上的囑咐,請別再為難她們。”門庭外,傳來沉穩的男聲,有人大步踏了進來,卻是那侍衛統領阮慎言。

一見是他,不知為何,卻是心生驚喜,迎了上去:“阮統領!”

“公子,你,你——”阮慎言一蹩之下,面色潮紅,趕緊轉過身去:“春寒凜冽,請公子保重身體,及時加衣……”

慕容襄驚呼一聲,趕緊轉身過去。

老天,她怎麼忘了,自己身上僅是穿了一個肚兜,就急著待客去了,真是羞死人!

這女裝,實在不習慣呢,把兩人都鬧了個大紅臉。

“公子,卑職去外面等候。”一想起方才瞥見的絕美景象,心如雷鳴,側身行禮過後,便是臉頰漲紅,急急而去。

見他推門出去,已然不見,這才坐回榻上,朝那兩名宮女攤開手掌:“快拿衣服來!”搶了這麼多年的男子,她可學不來淑女的矜持言行。

“是,姑娘。”兩個穩中有降自捧著一堆華美服飾過來。

幕容訓瞥了一眼,揮開她們伸過來的手臂,沉聲道:“將這些女裝統統收走,我要穿男裝,而非女裝!”

兩名宮女對視一眼,皆是不解,其中一名如實報導:“回姑娘,這一屋子,全是皇上賞賜的,均為女裝,並無姑娘要的男裝……”

全是女裝?

看樣子,軒轅霽雲是不打算讓自己做回男子了!

眼見她二個說話舉止不似作假,鬱悶之餘,便是無奈揮手,道:“好了,好了,你們隨便給欠穿孔機戴吧,動作快些,謝謝……”一見那麼繁瑣的女子服飾,就是一陣頭大,這個時候,怎好再計較什麼,方才的所有,只是一時氣話,她慕容襄,幾時欺負過女孩子,做過為難別人之事!

“是,姑娘。”那兩名宮女喜滋滋端來服飾,為她梳洗裝扮起來。

換上一身清澄的月白宮裙,雅致的梅花繡紋綴滿裙擺,簿透的輕紗幡然外罩,適度包裹住那玲瓏有致的嬌軀,更顯出酥胸挺拔,纖腰柔細,直把那兩名宮女看得目光呆滯,半響,才回過神來,癡癡道:“姑娘真是美若天仙!若是皇上看了,不知道該有多歡喜!”

提到那皇上,慕容襄卻是面上一冷。

該死,自己第一次恢復女兒裝束,竟然是在這皇宮之中,如同那些成天爭風吃醋的後宮女子一般,為了博得帝王的青睞與寵倖,而盛意妝扮——她這般心高氣傲之人,怎能做這樣無聊的事情?

“姑娘……”宮女見她臉色突變,不知是哪裡怠慢了,心中又是忐忑不安起來,這看起來嬌滴滴的仙女,怎麼會有比男人還要驕傲強悍的氣質?

“別害怕,不關你們的事,我是跟自己生氣……”擺了擺手,幾步過去,坐到那妝台之前,輕撫那一頭柔亮順滑的青絲:“幫我梳妝吧,別太繁瑣,簡單些就行。”

怪只怪她太麻痹大意,風禦庭已經多次提出對霽雲的猜疑,自己仍是憑著心底那絲歉疚與憐憫,一意孤行,才有今日的結果。

想想真是好笑,自己居然也有今日,成為帝王金屋藏嬌的對象。

如今女子身份已經徹底被揭露,軒轅霽雲,要他對自己放手,已經是不可能了!

這下,可怎麼是好?

“姑娘,梳妝好了。”幫她略施粉黛,梳好髮髻,最後在那雲鬢之上插上一支珠釵,一旁的宮女住了手,望向她的眼神,雙目發光,越來越癡迷:“姑娘看看,可好?”

慕容襄隨意往那銅鏡望了一眼,淡淡說道:“甚好,就這樣吧。”

這女裝穿在身上,真是不習慣,不耐扯起那柔長的裙擺,走出門去。

“阮統領——”

阮慎言正在外間,不住踱步,忽然聽見一聲輕喚,急忙轉過頭來:“公子,你——”這一聲,在看清來人的容顏之後,頓時杵在原地,呆若木雞。

那迎面而來的女子,雲髻簡單盤起,映出一張絕色容顏,眉若柳葉青黛,眸似秋水明媚,面如芙蓉粉澤,瓊鼻俏麗,櫻唇柔嫩,一顰一笑,神情楚楚間,卻又帶著那一如既往的清明自信,玉帶環繞,衣袂紛飛,只那麼亭亭行來,往跟前一站,端的是絕世而獨立,盛顏仙姿,端雅冠絕。

沒想到,公子的女兒裝扮。竟是如此傾國傾城!

慕容襄見得他那呆滯模樣,不覺暗自好笑,拍了拍臉頰,仍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輕哼一聲:“阮統領,這樣一副自皮囊,值得你如此神情嗎?”

“公子……實在讓卑職震驚……”收回驚豔我目光,垂頭抱拳,內心逛跳,不敢再抬眼看她。

“謝謝你,仍然願意叫我公子——”歎了口氣,尋了錦凳坐下,坦然道:“說吧,是皇上叫你來看我的?”

“正是。皇上擔心公子心情不好,讓卑職來看看,陪公子說說話。”阮慎言總算是收斂心思,正色道:“皇上對公子情深意重,請公子不要辜負皇上的一番心意!”

“情深意重?”慕容襄起身,走向窗戶,那裡,有幾隻翠綠的鳥兒在樹梢鳴叫著,低低飛過,很是自在,看了一會,回頭看他,冷笑一聲,目光清冷而絕然:“把我囚禁於此,不見天日,這籠中之鳥的生活,豈是我想要的?”

見他不予作聲,黛眉微蹙,又問道:“皇上,是如何對我的性別起了疑心?那個產婆,是怎麼找來的?還有,皇上這一日多來,又是在何處……”

軒轅霽雲,到底還有多少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公子,這……”阮慎言張了張嘴,還是忍住:“這些疑問,公子還是親自問皇上吧,卑職不敢多言。”

“真是忠心耿耿的奴才!”慕容襄氣得背後身去,不再理他。

“公子……”阮慎言苦笑一聲,望著那冰冷的背景,無奈行了禮,便要離去。

剛走出兩步,只聽得一聲悠長的歎息響起,那磁性的聲音滿含委屈,低低道來:“阮侍衛——”

阮侍衛?那是他們一同闖蕩江湖之時,她對他的稱呼!

“……昔日守護之恩,相伴之宜,幕容襄淌齒難忘,從今往後,我便不再是你的公子,所謂帝王多情,紅顏薄命,你我今日一別,珍重再見——”

男子身形巨震,猛然回頭,瞥見那一雙晶瑩水眸,泫然若泣,便是生生怔住,一動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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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階下囚徒

夕陽西下,帶著柔和的色澤,秀水如練,余霞成綺。

花園裡,百花爭奇鬥妍,開的茂盛而豔麗。

一襲白衣,清研俏顏,在那花叢深處之中,不知已經站立了多久,沉思了多久。

阮慎言離開,已經很長時間了。

想起他方才的神情,心裡有些愧疚,一直都是將他當做朋友的,若非情勢緊迫,她怎會利用他對自己暗藏的情意,來獲取自己想要的消息情報!

——當年,自己在遊歷天下,闖蕩江湖之時,幸好有他一路守護,雖然最初是奉了軒轅霽雲之命,把她當做主子對待,但是到了後來,尤其是從那山村茅屋脫險之後,他看向她的眼光,卻是越來越怪異,越來越深沉,自己表面不說,心知肚明。

如果不是後來殷藍衣的出現,劫走了她,自己真是有些不知怎麼面對他。

而且,回到京城之後,他在自己面前出現的次數,少之又少,是真的公事繁忙,還是他故意躲著自己,又或者,是軒轅霽雲覺察到了什麼,有意不讓他與自己見面……

想起那回軒轅霽雲送紀宣小綠他們過來,所有人都在,卻獨獨少了阮慎言一人,于情於理,都有些說不過去,相識一場,相伴大半年,過府一敘,都那麼難嗎?

當時沒太在意,也不會想到懷疑什麼,但是現在,在領教了那帝王複雜難懂的心思,深重莫測的心機之後,卻是有些明白了。

這用心,確實良苦。

事到如今,軒轅霽雲,他為了得到自己,真是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嗎?

攥緊了拳頭,捶向那盛放的花朵,枝葉間的刺,刮破了粉嫩的柔荑,滲出點點血漬。

心中的憤怒,卻是比手上的傷痛,來得更加猛烈。

他說他愛自己,從頭到尾,只愛自己一個。

可是,將自己囚禁在這方寸之間,與世隔絕,為他專寵,這是愛嗎?當然不是,這只是他佔有自己的一個冠冕堂皇的藉口而已。

這樣的牢籠,寧願一無所有,也要逃離。

逃離,卻是不易。

在阮慎言面前明裡暗裡,旁敲側擊,問了那麼多,他也只是含糊說到這清音苑是一處外人決計想不到的地方,尋找不易;而在她昏迷的一日多時間,宮裡宮外一片大亂,整個京城都似乎被掀了個個兒。

言者震撼,停著亦是不住淺笑。

風禦庭與莫若塵,他們兩人,該是如何瘋狂地尋找她,這一日一夜,人在哪裡,又做了些什麼?

以風禦庭的性格,只怕是今晚大半個皇宮都盡數搗碎,就像當初他在別離宮所作所為一般……

她想要再問,卻是被阮慎言黯然打斷,說他向自己透露訊息,已經對不起皇上,如此即止,不要再逼。

臨走之時,她又似不經意拉住他,說是有條銀鏈,是昔日師傅送給自己的禮物,無意掉在禦書房外的花台之中,求他幫自己尋回,留個念想。

言語間,神情坦蕩,故意說道皇帝知道此物,心中清楚,越是如此,以他的性格,越不會去問詢軒轅霽雲,而情願獨自尋找。

至於他能不能找到,又能不能再來此地,那是後話,懶得去想。

總之,有一絲一毫的機會,她都是不會放棄的。

“姑娘,起風了,回屋去吧。”兩名宮女,一個叫環兒,一個叫瑩兒,此時出聲的正是環兒,輕輕將披風搭在她單薄的嬌軀之上。

轉過身來,淡淡笑道:“這屋子,像是一座小小的牢籠,而這院子,則是一座稍大的牢籠,反正都是逃脫不了,出來與進去,又有什麼區別呢?”

環兒瞪大了眼,不解望著她:“姑娘為何總是將這裡比做牢籠?皇上對姑娘那麼好,姑娘應該高興才是呀!若是換做她人,只會喜歡得不行!”

“軒轅霽雲,他對我很好嗎?”小小宮女,怎知道什麼是好,什麼是不好!

“皇上對姑娘,好到天上去了。”對於她直呼當今天子的名諱,心中很是忌憚,停了一下,又忍不住說道:“當初姑娘來的時候,一直沒醒過,是皇上親手將姑娘抱著進屋的,那動作小心極了,後來姑娘昏睡的時候,皇上就守在姑娘身邊,親自為姑娘擦臉,跟姑娘說話——奴婢二人都親耳聽見,皇上一直在跟姑娘道歉呢,那麼溫柔的道歉……”

“道歉,有什麼用?”慕容襄歎了口氣,抬頭望天:“他其實從來沒有懂過我,也沒有真正瞭解過我,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說到底,自己也會是從來沒有給過他機會,起初的一點情思萌芽,在齊太后的威逼利誘之下,因為自己骨子裡的驕傲,已被生生扼殺在繈褓之中,終於,擦肩而過。

後來,在皇宮與風禦庭意外重逢之後,雖然怪他,怨他,兩人之間誤會重重,但從那時開始,她的心中已經深深印下那風一般的男子,就更加裝不下別人。

再後來,卻是順應形勢,在被驗明正身之後,接受了冷君毅的愛,那細水長流的情感,不可否認,溫馨而甜蜜——那個時候,軒轅霽雲,似乎又對自己燃起希望,她卻是毫不在意。

地底秘道之中,那個荒唐的夢,所謂齊人之福,不過是她的一絲遐想而已,在她心中,卻只是當他是朋友,可以為他赴湯蹈火,肝腦塗地,卻不是執子之手……

“……姑娘說的,奴婢聽不明白。”環兒茫然搖頭,低低出聲,將她的思緒又拉了回來。

“有時候,糊塗一點,反而更好。”超神情呆滯的丫頭笑了笑,瞥了一眼那緊閉的院門,無辜道:“晚膳幾時送來,我都有些餓了。”

所有物事,應該都是從那裡送進來吧?

自己在這園中站了半日,也不見那院門打開過,那院門之外,究竟是怎麼的戒備森嚴?

不過,即使打開,有人進了,自己這羸弱身子,也不能突圍而出。

硬拼無用,只能智取。

阮慎言,會將銀哨找到,如她所願送過來嗎?

風禦庭,對於這皇宮的地形,瞭若指掌,有莫若塵相助,至多再有一日,應該會尋到這裡來吧?

只要她穩住局勢,拖延時間,總會等到他們的到來。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

十日之期,眼見即將到來,可是,小院之中,一直沒有人來。

不僅是風禦庭他們,就連軒轅霽雲,都不見人影。

這樣的情形,卻是始料不及。

外面,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

心中愈發慌亂,憋悶得難受,卻是再也坐不住了。

禦庭,若塵,他們兩人,要對付的不是別人,是當今天子啊,就是有再高的武功,再強的計謀,面對皇帝的千軍萬馬,又能如何?

“姑娘,求求你,吃一點東西吧!”環兒與瑩兒,直至跪在地上,那桌上的膳食,漸漸冷卻,已是不曾動過筷:“奴婢也不知因為何事,這三餐膳食送的比平時晚,請姑娘不要怪罪奴婢二人……”

“不關你們的事,是我沒有胃口,不想吃,端走吧。”慕容襄揮了揮手,無力道,心中卻是一動,方才聽二人小聲說起,外面鬧騰得厲害,這個送膳延遲,會不會與此有關呢?

“姑娘已經一日一夜沒有進食了,好歹還是吃一點吧,請姑娘不要為難奴婢二人,要是皇上過來看到姑娘這樣,不會輕饒奴婢的……”那膽小的瑩兒,見得她面色蒼白的模樣,已經忍不住要哭起來。

“放心,他不敢……“忍住那一絲空虛與乏力感,走向床榻,倒床就睡。

這苦肉計,也不知能不能奏效?

明日,總該有人過來看看自己吧,不管是誰。

第二日,不管兩個丫頭怎麼懇求,她仍是硬起心腸,拒絕進食。

天氣,有些悶熱了。

這小院過去也不知道是住過誰人,地方不大,卻是奢華之極,光是那乳白巨石砌成的浴池,便是寬敞的想一間小屋,足夠十餘人同時洗浴,不只是自何處引來溫泉,從池底而出,泉水剛好及肩。

泡在暖洋洋的溫水之中,腦中卻是一陣眩暈,這餓肚子的滋味,確實不好受,但是總比弄出一身病痛好,至於那些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情節,她實在是做不出來。

想起那兩個丫頭,心裡有些愧疚,不過有她在,不會讓她們被遷怒怪罪的。

想著,想著,心思逐漸恍惚,周身力氣漸漸消失。

摸索著,朝池邊走去,只覺得腳底一滑,朝著那池底栽了下去。

刹那間,眼前一黑,便是什麼都不知道了。

在那黑暗之中,不知沉睡了多久,輾轉了多久。

漸漸的,耳畔有了聲音。

先是陣陣驚呼聲,求救聲,伴隨著哭聲,然後就是雜亂無章的腳步聲傳來。

“姑娘!姑娘!別嚇奴婢,快醒醒,醒醒啊……“環兒和瑩兒在哭呢,這兩個丫頭,真是嚇壞了吧。

“出了什麼事?姑娘怎麼了?“兇悍的聲音響起。

“奴婢不知道啊,姑娘害羞,沐浴之時不願讓奴婢守著,反鎖了房門的,嗚嗚,奴婢發現不對,撞開門就看見姑娘這樣了……”

“姑娘無故溺水,昏迷不醒,這樣大的罪責,你們擔當得起嗎……”

“皇上指不定哪日便要過來,若是看到姑娘這樣,你們兩人小命不保!”

接下來,便是清脆的巴掌聲,怒喝聲,哭泣求饒聲,一聲,一聲,都如同擊在她心上一般。

溺水?不是啊,她只是在水裡泡久了,餓昏了而已,根本不關她們的事。

她只想逼出軒轅霽雲現身,並不想讓她們無辜受累!

住手,快住手!

可是為什麼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張口想喊,喉嚨裡也是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氣急攻心,又昏了過去。

當她再次清醒的時候,已經是月上枝頭。

慘澹的月光,透過樹枝的空隙,在地面上灑下斑駁的光影。

男子的呼吸之聲,就在耳邊低低響起。

“禦庭……”腦中混混,不由自主喊出,幾不可聞。

“子非,你醒了?”伏在塌邊的男子,感覺到那嬌軀微微一動,立時撐起身來,湊近她,驚喜道:“總算醒了,你不知道朕有多擔心!”

隨著那溫潤的男聲響起,一張俊逸的面容映入眼簾,卻不是她夢寐以求的那個人。

沒有理會他的話,摸了摸身上,發現自己已經穿上柔軟的衣衫,這才放心下來,抬眼望他:“皇上終於捨得來看臣了。”

“臣?你還在自稱臣!”那個稱呼,讓他皺起眉頭,有些惱怒:“從知道你性別的那日開始,朕就不在是你的君王,你也不再是朕的臣子,朕要你做朕的皇后……”

不想惹怒他,只張了張嘴,將反駁的話咽了下去。

沉默間,忽然想到那兩個丫頭的命運,很是擔心,便是脫口而出:“今日之事,是臣子己身子的問題,不關她們二人的事,不要責罰她們!”

軒轅霽雲怔了心,柔聲道:“放心,朕知道你一向體恤下人,並不曾責罰她們……”看向淩亂青絲之下的容顏,比起之前,卻是清減瘦消了不少,不由得一陣心疼:“聽說你一直不肯進食,是怪朕最近不曾來看你麼?”

慕容襄別過臉去,淡淡道:“子非不敢,只是覺得這裡太悶,憋得難受,讓人沒有食欲,比那皇宮還不如……”如此對待自己,這君臣之宜,不要也罷,不想她自稱為臣是嗎,那好,她不稱便是。

既然沒有人告訴她身處何地,那麼,他呢?

故意試探一句,面不改色,小心翼翼,等著他的回答。

“悶了是吧,朕也不想這樣,朕日日夜夜都想著出來見你,但一直苦無機會,聽說你身子不好,朕真是心急如焚——”昏黃的燈光下,她的眼神迷茫而慵懶,沒有一點活力,卻把他看的一呆,未曾細想,已是出聲:“要不,朕陪你出院走走可好?”

聽了他的話,唇邊有了淡然的笑意,想到那昏迷之時所聞,如今在他口中得到了些許證實,如果自己沒有猜錯的話,這個小院,卻是在皇宮之外了。

他搶先一步,將自己送出皇宮,風禦庭與莫若塵,饒是兩人有通天之術,又怎麼能短時間裡在偌大的皇宮之中找出一名並不存在之人?

這些,應該是他早就謀劃好的吧?

聰明如她,竟是被他如此算計,成為籠中鳥,階下囚……

默默歎息一聲,正要開口,卻見他伸手過來,為她攏上被褥, :“朕守著你,你再睡一會,天亮之後,朕帶你去個地方,上回說那個禮物,朕早該帶你去看了……”

咦,怎麼從他的語氣之中,聽出些許掩飾不住的得意來?

“什麼禮物?”不禁問道。

“一個人,一個朕的囚犯……”他的眼中,閃現著絲絲忿恨:“著昔日羞辱之仇,朕終於可以一報為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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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有眼無珠

慕容襄怔怔看他,有絲不解。

怎麼,這裡除她之外,還囚有他人?

聽他的口氣,看他的眼神,竟是對那人深惡痛絕——這個人,究竟是誰?

方才,他提到什麼羞辱?

腦中又模糊的印象一閃而過,無奈將近兩日未曾進食,又在池中溺了水,頭昏眼花,被灌下幾大口湯藥之後,便是逐漸淡忘,沉沉睡去。

第二日起來,精神已經好了很多。

斜斜靠在床榻之上,那環兒與瑩兒怯怯進來,小心為她梳洗。

軒轅霽雲,就坐在榻前,一眨不眨望著她,看著清淡妝容下的她,眼底眉梢,滿是愉悅與狂喜。

“子非,朕不知道怎麼形容了,你換上女兒裝束,真是跟以前大不相同,比天上的仙子還要美……”大手伸出,撫向她柔嫩滑膩的臉頰,被她輕輕一躲,那修長的手指,便順著弧度美好的下巴,落在她光潔細緻的頸項之上:“當初,在皇宮之中重逢,一見你頸上的喉結,朕當時卻是莫名有些失望,現在想起來,卻發現朕其實一直都盼望出現奇跡,期盼你是女子……”

手指,輕柔在她的頸上滑動著,那裡,平滑如絲,已經沒有任何的突起之物——那個假喉結,在長時間的溫水浸泡中,脫落下來,消失不見。

如今的她,除了這副獨特嗓音之外,已經沒有一點男子體征了。

今後,便是一女子身份是人了嗎?

盼來了他,卻沒盼來那個人,無數的思念與牽掛,不能提起,必須隱忍,伺機而動,心上的煎熬,卻是遠遠勝過身上的疲憊。

在他的陪伴之下,用了早膳,歇息一會,便是慢慢跺出門去。

那小院的院門緩緩打開,睜大了眼,終於看清了外面的世界。

院外,朱牆碧瓦,亭臺樓閣,小橋流水,草木深深,比起那皇宮之中的景致,竟是絲毫不與遜色,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走得近了,這才發現,那高大巍峨的房屋,已經有些破損,窗櫺上漆痕脫落,柵欄處亦是鏽跡斑斑,花壇之中,枝葉凋零,雜草叢生。

看樣子,並不像一座精心打理的皇家園林,倒像是被廢棄在此,無人看管一般。

這皇宮之外,京城之中,哪裡有這樣一處地方?

疑惑間,小手被他緊緊牽著,穿過一條甬道,再走過一處長廊,最後,在一排普通的平房前面停了下來。

“屬下參見陛下!”門口,兩名身著緊身衣的侍衛恭敬行禮。

“開鎖!”軒轅霽雲沉聲命令道。

“是!”一名侍衛應了一聲,取了鑰匙,將掛在門上的偌大鐵鎖打開,緩緩推開房門。

“他近日如何?”軒轅霽雲蹙眉問道。

侍衛抱拳道:“回陛下,與往常無異。”

軒轅霽雲點了點頭,扶著慕容襄,小心推門進去。

屋裡,燭光微弱,光線甚暗,站立一會,才勉強看清周圍的景物。

幾乎沒有什麼傢俱,只一張木桌,幾把椅子,放在正中,四處牆上則是掛滿了各式各樣的物事,看起來像是些犯人用刑的器具。

對面石台之上,靠牆躺坐著一名男子,淩亂的髮絲蓋住了他的容顏,兩隻結實而修長的手臂被粗壯的鐵鍊拴住,身上的衣衫已經破碎不堪,露出精壯的胸膛,道道鞭痕縈繞其中,恐怖而妖豔的血色覆滿周身,形成一道震撼人心的畫面。

離得近些,一股血腥之氣撲面而來,令人作嘔。

慕容襄掩了鼻唇,微微蹙眉,這個男子,怎麼看起來有些眼熟?

那男子聽得軒轅霽雲的說話,渾身一震,猛然抬頭,正好對上她疑惑的目光。

一旦看清那人的面容,不禁杏眼圓睜,櫻唇開啟,嚇了一大跳。

怎麼是他?

只見面前的男子淡眉細目,氣宇天成,雖是面色憔悴,卻絲毫遮掩不住那渾然而生的威嚴,那只屬於君王,屬於霸主的駭人氣勢。

那個被囚的男子,竟然是那蒙傲國主,不可一世的狂妄男子,蒙昊!

此時,蒙昊也是死死盯著眼前的女子,雙手握拳,不住抖動,拉的鐵鍊嘩嘩作響。

軒轅霽雲一個箭步過來,擋住他炙熱的視線,將慕容襄拉近自己懷中,森然開口:“蒙昊,當年在地底秘道之中,朕與子非被你百般羞辱,這是沒想到,老天長眼,你也會落在朕的手中,也有如此落魄不堪的時候!子非是朕的人,是朕未來的皇后,你對子非的心思,永遠都只能是空中樓閣,笑到最後的,是朕……”

蒙昊沒有理他,仍是緊緊盯著他懷中纖弱的人影,似乎還沒有從震驚之中清醒過來,好半晌,才喃喃道:“子非……慕容襄……是你……真的是你嗎……”

“是我。”慕容襄心中一動,從軒轅霽雲懷中探出頭來,迎上他的目光,朝他嫣然一笑。

一室燈火若隱若現,傾倒眾生的笑顏,如天邊的明月,美目流轉,巧笑倩然,晶瑩皎潔,卻又風情萬種,照亮了無邊的黑暗。

如此嬌弱磁性的嗓音,這般驕傲自信,明朗出塵的笑容,這世上,除了那個神仙一般的少年,又有誰,能夠擁有,能夠這般全然綻放?

“是你……真的是你……慕容襄”蒙昊咬著唇,臉上卻是慢慢露出怪異的笑容:“真想不到你是……本王真是個瞎子……有眼無珠……”眼底有一絲狡黠光彩,一閃而過。

慕容襄不再看他,眸光轉向軒轅霽雲:“這個人,怎麼會在這裡?”

想起他口中提到的禮物,天大的喜事,難道,就是擒獲了敵國君王?

——平心而論,這個蒙昊,不論是武功還是智謀,都是天底下不可多得的奇才,怎麼可能如此輕易就擒?

這個霽雲,真是深不可測。

“朕不過是費了一點時日而已。”軒轅霽雲輕笑一聲,執起她的小手,面朝蒙昊,寒冷如冰,沉聲道:“當日,你口口聲聲要將朕抓回蒙昊,跟那銀涼太子一般,做你的階下囚,而今,你卻成了朕的階下囚!哈哈,怪只能怪你自己,多行不義,殘暴不仁,使得眾叛親離。如此下場——被自己的親人與臣子背叛,這樣的滋味,不好受吧?”

蒙昊冷哼一聲,不再言語,只直直盯著慕容襄,若有所思。

那如火一般炙熱的目光,不僅是她,就是她身邊的軒轅霽雲都有所察覺,劍眉皺起,高聲喝道:“來人!”

門開了,一名玄衣男子握著長鞭走了進來,抱拳道:“陛下!”

“給朕好好侍候國主,不可有所怠慢!”

“屬下遵命!”

玄衣男子走過身邊之時,有意無意投來一瞥,那眼神竟是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那答話的聲音,也絕對是聽到過。

挑了挑眉,在腦中努力思索著,這個人,他是誰……

“走吧。”溫熱的大手朝她伸了過來,遲疑了一下,便是被他握住,朝屋門處走去。

“慕容襄……”背後傳來清淡的男聲,一字一頓道:“記住,本王說過,你是本王的,本王從來都沒有忘記過……”

這個男子,還是那麼狂妄,他,憑什麼這樣說?

“癡人說夢!”她還在怔忡之時,軒轅霽雲已是轉頭回去,冷然叱道:“下月朕與子非大婚,朕自會邀請國主到場觀禮!朕期待著那一天的到來……”

說罷,擁緊了她,一言不發離去。

行走間,背後目光如炬,惹出背脊一陣寒意。

花間小亭,女子憑欄而立,男子就在她背後靜靜站著。

慕容襄低著頭,看著一旁蕭條的景致,默然不語。

“子非,那個蒙昊聰明一世,卻沒有想到,他的同胞兄弟,早就與丞相暗通款曲,收買了他身邊的妃嬪,終於尋了機會,將他下藥迷暈,當做禮物,千里迢迢送到朕這裡來了……”軒轅霽雲解釋一陣,卻見她的眉間慢慢收攏。

“在想什麼?”軒轅霽雲迷戀望著眼前的女子,那一蹙眉,一垂頭,一斂眼,不論是動,亦或是靜,都是那般淡雅怡然,寵辱不驚,如此絕色佳人,有著盈盈月華一般的神韻,有著傲視天下的氣度,更有著驕傲不屈的內心,怎叫他不為之心聲眷戀,視若珍寶,就算是翻了天,覆了地,憾了江山,又如何!

“沒有……沒想什麼……”沉吟著,還是決定暫時不告訴他,她的疑慮——那個蒙昊的眼神,不是別的,而是獵人在看到獵物時的興奮,身為階下囚,被禁數日,怎麼會有這樣的眼神?

想著臨走之時他依舊狂妄的宣告,一個大膽的主意倏然冒了出來,既然他對自己興趣濃厚,同為囚徒的她與他,是否可以互相利用一回,逃出生天?

老天,她真是瘋了,竟然想著和那個惡魔合作……

“子非……”她輕盈轉身,那麼溫柔的看著他,眼中沒有一絲神采,隨著他的輕喚,神情有些怔愣,讓他很是不悅:“你還在想那個蒙昊嗎?朕不准你想他!從今往後,你心裡只能想著朕……”

不能向別人,只能像他?

忽然覺得好笑,以前,那個人,也是這樣咬牙切齒,惡狠狠的瞪著她,吼著她,不准再招惹別的男人!

風禦庭,他亦是好生狂妄的男人……

不知不覺,唇邊,一抹笑意悄然綻放開去。

“子非,朕好想你……”俊逸的男子被那笑顏所迷惑,慢慢湊身過去,大手逐漸環上她的纖腰,意欲一親芳澤。

“皇上……”不同於那個人的氣息,讓她猛然回神,雙手立時去擋,一時間,不知是該繼續柔弱下去,以免引起他的疑心;還是該狠狠推開他,讓他明白她從來就不曾改變的決心——那樣的話,之前所做的一切是否就功虧一簣?又會不會惹怒於他,在這無人之地強要了她?

遲疑著,眸光閃爍,面上陰晴不定。

那溫柔的吻,即將落在臉頰的瞬間,終於,皓腕一抬,纖手就要揮出。

與其同時,一個白影從亭頂滑落著地,驚醒了相擁的兩人。

“啊——”慕容襄一聲驚呼,有些誇張地,大大後退一步。

“子非,別怕……”軒轅霽雲的聲音有絲懊惱,怎麼就正好掉了一隻貓來,驚嚇了佳人?

只聽得那白貓朝著兩人喵喵叫了數聲,輕盈幾步,自顧自跑開。

再予抬頭,慕容襄已經退到數步之遙,微微蹙眉:“皇上,子非有些累了……”

看著那纖弱的嬌軀,不覺心生憐惜:“朕這就送你回去。”

剛走近,正要去牽她的小手,慕容襄卻是一指那前方的長廊:“阮統領過來了!”

“參見皇上!”阮慎言疾步行來,恭敬行禮。

起身之後,便是將軒轅霽雲拉到一旁,一陣耳語。

不經意瞥過去,軒轅霽雲卻是臉色鐵青。

“真是膽大包天!朕不信,就都不過他……”

“侯爺請皇上速速回宮,商議對策……”

軒轅霽雲抬眼望她,一臉不舍,末了,終於咬牙道:“子非,朕有要事回宮,等朕將所有的事情一併解決,朕會親自來接你回去!”

他要回宮?

松了一口氣,想要抱拳,又想起身著女裝,收回了手,淡淡說道:“恭送皇上。”

“朕先送你回去。”也不管阮慎言在場,不由分說,牽起她的手。

歎了口氣,也就不再拒絕,小手由他握住,身在屋簷下,只能低頭行事,好在看起來他被宮中宮外的事情弄得有些焦頭爛額,那大婚的日子,又推到了下月,她的處境,卻是越來越明朗了。

也不知那個人精夫君在外面做了些什麼,讓這個皇帝如此焦慮不安?

回了小院,院門又從外面緊緊關上。

靠在門上,聽得那腳步聲逐漸遠去,面色一變,拉住環兒瑩兒過來,急急問道:“那阮統領過來,曾經留下什麼話來?”她的銀哨,他找到沒有?

“回姑娘,阮統領不曾留下話來……”環兒的回答,卻是讓她心中一冷。

歎了口氣,緩緩朝屋中走去。

“他只在石凳上坐了坐,就出去了……”還沒說完,只見慕容襄已經提起裙擺,飛奔到院內的一棵大樹下麵,那裡,有一張石凳。

在凳下摸索半晌,終於,在雜草之中摸到那熟悉的冰涼物事。

真是太好了!

狂喜之時,淚如雨下,忽然,聽到背後傳來一聲低呼。

接著,背上被人輕輕拍了一下,一個熟悉的男聲響起:“在找什麼呢,私會情郎的信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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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欲走還留

那清朗的聲音入耳,頓時呆若雕塑。

是幻覺嗎?

她怎麼聽到風禦庭的聲音?

狂喜間,又怕自己是做夢,不敢回頭,怔愣在原地,保持著原先的姿態,一動不動。

一雙手臂適時環繞過來,下一刻,她便被翻轉了身子,擁入那堅實溫暖的懷抱。

“怎麼,多日不見,都不願讓我抱了嗎?”感覺到她的僵硬,男子戲謔笑道。

“風禦庭,該死的,你怎麼現在才來——”低喊了一聲,死命摟住他的脖子,嗚咽作聲,喜極而泣:“終於,還是讓我等到你了,這十日,怎麼比半輩子都要漫長……”

“襄兒,我的襄兒……”他的唇,顫抖著,帶著絲絲後怕,帶著無盡的憐惜與感動,盡數落數她的發間,她的頰上,聲音沙啞道:“我以為,你已經一心一意要當他的皇后,不想做我的莊主夫人了……”

“你,可惡……”一掌推開他,兩人距離分開了些,對上他的臉,不覺驚呼:“怎麼變成這副模樣——”

老天,這真是她的夫君嗎?那個與她起名的,俊朗出眾,風雅超然的曖日公子?

眼前的男子,長髮淩亂,衣衫皺褶,面上沒有一絲血色,薄唇周圍滿是胡渣,整個人都是那麼亂七八糟,落魄而潦倒,只那一雙眼,一眨不眨望著自己,火一般炙熱。

“風禦庭,你是落草為寇了嗎?”纖手指著他,破涕為笑:“告訴你,那莊主夫人我還勉強可以做,若是換做壓寨夫人,你想都別想!”

“襄兒,你這個害人精,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擔心,我——”大步過來,恨恨瞪著她從頭到腳的華美服飾,大手朝著那髮髻上的珠花一陣拉扯甩落:“誰給你打扮成這樣的?你都從來沒在我面前裝過女裝,這第一回,竟然是讓別人看到,真是氣死我!”

慕容襄好笑看著他的抓狂模樣,嗔道:“有本事你把我這身衣服一起扯掉!”

“你以為我不敢麼?”握住她的肩,面露凶相。

嬌笑間,忽然聽得背後有人喊道:“你,你這惡徒,放開姑娘!我,我跟你拼了!”

回頭一看,卻是那嬌小玲瓏的宮女環兒,不知從哪裡找來一根木棍,雙手緊緊握著,顫抖著指向風禦庭。

“這個小丫頭,對你倒還忠心……”風禦庭環住她的纖腰,一起面對著那故作鎮定的人兒。

“惡徒,放開你的髒手,姑娘是天仙一般的人兒,豈是你……”只有那青年俊美的皇帝陛下,才有資格擁有她呀,而不是眼前這個凶巴巴的粗俗男子!

“環兒——”慕容襄喚了一聲,輕笑著,側頭望向身邊的男子,眼底是無法抑制的心滿意足:“他不是惡徒,他是我的夫君,是我慕容襄這輩子唯一想要的男子!”

什麼?夫君?

環兒目瞪口呆,手中的木棍無力的垂下,眼睜睜看著那粗俗男子扯開一個大大的笑容,一聲清嘯,帶著她心目中聖潔的仙子自平地飛起,躍過那高高的牆頭,瞬間消失不見。

怎麼會這樣?

姑娘的夫君,竟是這個樣子……

牆外,青衣男子裡在門前,侍衛丟盔棄甲,亂七八糟倒了一地。

“公子——”一見風禦庭抱了人出來,趕緊迎了上去,聲音發顫:“公子……還好麼……”

“我還好,只是苦了你們兩個——”莫若塵的模樣,比起風禦庭來,也是好不到哪裡去,尤其那一頭白髮,讓人看了心酸。

“有話路上再說,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走吧!”風禦庭溫言道,抱緊她,與莫若塵一前一後,飛奔而去。

“你們怎麼找到我的?”疑惑一問。

“胡亂找到的。”風禦庭不願多說,倒是莫若塵替他做了回答:“風公子在皇宮之中找了五天,終於認定公子不在宮中,這才轉出宮來,四處探尋……”

“別提了,若非是我心思紊亂,謀劃無序,怎麼會整整十日,才將你找出來……”

“對不起,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她的抱歉,換來的,是兩名男子安慰一笑。

靠在風禦庭懷中,兩旁的景致不斷朝身後掠去,不自覺朝身後一望,一塊漆痕斑駁的牌匾映入眼簾,喃喃念道:“汝陽王府——”

“不錯,正是汝陽王府,軒轅霽雲城府頗深,竟是將你藏在這廢棄多年的宅子裡,害得我們一陣好找……”

汝陽王府,當初意欲謀反的汝陽王的府邸,難怪如此華美富麗……

坐在車廂之中,揉了揉有些疼痛的額,直覺有什麼事情被自己忽略了,究竟是什麼呢?

“之前的宅子不能再回去了,冷霜淩已經安排送出京城去了,那個軒轅坤曄,我們尚是自身難保,對他只怕是無能為力了……”風禦庭看了她一眼,又道:“這臨域之中,所有的商行店鋪我都做了安排,倒不用擔心。現在我們立時出城,直取北錦!襄兒,你意下如何?”

“好,都聽你的。”好累,軟軟靠著他的肩膀,閉上眼,什麼都不願再去想了。

“這樣柔順,都不像是你了。”風禦庭摟緊她,滿足微笑:“襄兒,再找不到你,我與若塵都要瘋掉了,你知不知道?”

“我也是快要瘋掉了——”忽然想起一事,直起身子,睜眼望他:“你這十日之中,到底做了些什麼,惹了不少事情,是不是?”有此一問的原因,是想起軒轅霽雲臨走時那焦慮與憤怒的神情,想必是跟他有關。

“我可沒做什麼——”他輕哼一聲,笑道:“不過是放了幾把火而已,再將你神子被囚的消息小小傳揚一番,僅此而已。”

“在哪裡放的火?”老天,不會如自己所想吧?

風禦庭但笑不語。

不用他說,自己也猜得到,多半是皇宮大殿,神壇祭祠,兵部重地一類的地方,更有可能,是軒轅霽雲的乾清宮!

至於自己被囚的訊息,想到半年前重回京城之時,那臨域百姓聞風而動,夾道歡呼的熱鬧場景,也難怪阮慎言會說宮裡宮外亂成一片。

沒想到,他經商管事井井有條,搗起亂來也是毫不含糊!

“方才在那王府之中,你與若塵,是什麼時候來的?”歇了下,忍不住又問,這個問題比較重要,不能不答。

風禦庭斜睥著她:“你說呢?”

慕容襄直直望他,心中了然:“難怪,我怎麼就覺得那只白貓有些古怪——”

車前,沉靜的聲音及時補充:“風公子彈指神功的功夫,越來越精准了……”

是,從亭子頂上彈落一隻貓兒,那是綽綽有餘!

慕容襄超車前應了一聲,回頭瞪他一眼,一拳打了過去:“你就在一旁看著我與他在一起,都能忍住不予現身,你願意看著別人與我親熱嗎?”

風禦庭大手張開,一把握住她揮來的粉拳,笑道:“先前已經忍不住要出來捉姦了,但是你當時的表情真是太可愛了,我是胸有成竹,才有多看了一下,再彈落那只貓兒——”湊近了她的耳畔,低聲道:“放心,那皇帝真要是有過分舉動,我會跳出來殺了他。”

看著那堅定自信的眼神,欣慰之餘,亦是不禁歎了口氣,接下來的日子,他們三人,便是要成為朝廷的對立面,浪跡天涯了。

掀開車簾,望著街巷兩旁的景致,怔怔出神。

當初應邀如潮,剛剛踏進京城之時,是多麼的躊躇滿志,意氣風發,如今,真要做那流亡之人嗎?

逃避,真的就能解決一切問題嗎?

一想起軒轅霽雲,不覺心生惆悵,更是深深遺憾……

“在想什麼?”他的手臂動了一下,調整了姿勢,讓她能夠更加舒服地靠近他的懷中。

“我在想,霽雲什麼時候會再回王府,發想我的人已經不再……”

“霽雲?這個時候,你還叫得這樣親熱,他都如此傷害你,囚禁你……”風禦庭挑了挑眉,甚是不滿:“要不是考慮到大局,我不會輕饒他……”

“你不會明白的——”抬起頭,坦然望他:“禦庭,你知道嗎?就在方才,我想到霽雲,想到自小相識的點點滴滴,想到這麼多年來,他對我的關心與愛護,我發現,我其實對他一點都恨不起來,如果可能,我真願意回到當初,他不是心思難測的皇帝,只是那一心寵愛我的霽雲哥哥……”

風禦庭看著她,鳳眸深沉,半晌,才道:“如此袒護他,就不怕我與若塵難過?我們為了找你,都只剩半條命了!”

“不是袒護,而是——”歉意滿懷,斟酌一下,又繼續說道:“他畢竟是一名帝王,以他昔日溫潤如水的性子,要做到今日之成就,實屬不易,儘管有那麼多外力巧合,說到底,他最終還是不忍心傷我,沒有做絕,否則以他現在的聲勢與權力,真要做,也便是做了……”

“真不知怎麼說你……”風禦庭搖了搖頭,將懷中之人摟得更緊。

馬車行駛在寬闊的官道上,離來路越來越遠,京城臨域,已經被遠遠拋在後面。

經過數日的擔憂,這一回,終於可以躺在他的懷中,睡上一個安穩覺。

混混睡了一會,又自醒轉,一睜眼,便是男子關切的神情:“襄兒,時辰尚早,再睡一會吧,我與若塵輪流駕車,你不用擔心。”

慕容襄搖了搖頭,走起身來笑道:“不知為何,心裡忐忑不安,總是睡不沉……”突然,腦中一道光芒閃過,刹那間,想起一個人來,失聲道:“是他……”

終於想起,今日在汝陽王府見到的那個玄衣侍衛,自己為什麼會覺得眼熟。

那個人,她真的是見過的,就是當年在那個樹林之中,就在蒙昊身邊,曾對他們大喝一聲的侍衛!

儘管當時他蒙了面,但是那雙眼,那嗓音,以她過目不忘的記性,決計不會記錯。

那個人,不是蒙昊的死士嗎?怎麼會出現在汝陽王府?

“怎麼了?”風禦庭不解問道。

“禦庭——”深深蹙眉,回憶著當時軒轅霽雲所說,那蒙昊是被皇帝與丞相背叛,才落得被囚禁的下場:“記得一年之前,蒙傲就與大漢在麒麟關停息戰事,卻遲遲不見進展,那蒙昊應該不是如此優柔寡斷之人……”他,怎麼會如此輕易中計,被偷偷帶入大漢境內?

“聽說他已經很久沒在人前露面了——怎麼忽然想到這個人?”

“我才在王府進過他——”說到這裡,心中不禁一陣慌亂,不對,不該是這樣啊,那個蒙昊的眼神,那個侍衛的眼神,都那麼奇怪:“禦庭,你說,如果你身邊的人背叛你,與敵人合謀,甚至是施了手段將你弄去送給敵人營中,你會……”

話沒說完,已被他一口打斷:“我應該沒那麼笨,定會事先有所察覺,然後——”

“然後假意中計,再將計就計,置之死地而後生,來一個絕地反撲!”慕容襄脫口而出。

總算想明白了,為什麼在那牢房之中,蒙昊看向自己的眼神會那麼奇怪——那是因為,他從來就沒把他自己當作囚徒,那不過是他將計就計的策略而已,以他的本事心計,絕不是這樣輕易就能俘虜之人!

他的目的,是以此為契機,再次進入大漢皇城!

而那個侍衛,就是他的安插的一枚棋子,他的內應……

“襄兒,你到底在說什麼?”風禦庭看著眼前面色蒼白之人,微微詫異。

“霽雲,他現在很危險……”輕輕說出這樣一句,慢慢尋找到他的手,握緊從掌心之中透出的溫暖,抬起頭,眸光一點一點聚攏,眼底,是不可改變的決心:“我們,回去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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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無謂生死

隨著她一聲輕喚,馬車緩緩行了幾步,終於停在路邊。

“真的要回去?”風禦亭一眨不眨望著她,莫若塵也是掀簾進來,面色凝重。

“是——”看著眼前這兩個容顏憔悴的男子,深深吸了一口氣,正色說道:“回去,立即調轉馬頭回去,希望還來得及……”

“公子!”莫若塵叫了一聲,不悅道:“那個皇帝,如此對你,你還……”

“回去……”她沒有作答,又重複了一句。

“若塵,就按她說的去做吧。”風禦亭淡淡一笑,眼眸逐漸變得深邃:“回去了,我們一樣能毫髮無傷的出來!”

莫若塵在朝她望了一眼,點點頭,轉身出去。

下一刻,馬車調了頭,又朝來路駛去。

“禦庭,你怪我麼?我那麼任性,好不容易逃出來,又要拉著你們回去——”低下頭,咬了咬嘴唇,扯著他的衣襟:“我真是不可理喻,是不是?”

“如果我怪你,那你會改變主意,不回去嗎?”風禦亭含笑道。

“不會。”她歎了口氣,再次抬頭之時,已經是一臉堅持,“不論如何,我不能只顧自己逃走,而放任他人身處險境,落入蒙昊的圈套——說我傻也好,說我笨也好,沒有辦法,我便是這樣的人……”

停了下,苦笑一聲,低低說道:“我這樣優柔寡斷,讓你們失望了,是不是?”

“傻丫頭,對你,從來都沒有失望過,只會越來越驚喜——”他大手過來,捧起她的小臉,直直盯著她的眼,熱情喊出:“襄兒,知道我什麼時候愛上你的嗎?”

她的話,卻是讓她有些詫異,怎麼忽然之間問到這個?

“我哪裡知道……”微微別過臉去,有些面紅,不會是當年在心水苑,看到自己外衣滑落,春光大泄之時吧?

“襄兒,我承認,最初是你的絕世容貌和滿腹才華讓我震撼,也是一開始就知道你的女子身份,自然是異性相吸,但是,真正讓我心動,且深陷其中,刻骨銘心之時,是你在明月寨,在北錦城,對我,對周圍之人悉心關懷,所做的一切……”手上加了些力度,不讓她有轉頭回避的機會,目光相對,深深凝視著,仿佛要望進彼此的靈魂深處:“你是如此獨特的女子,善良,率真,坦誠,重情重義,這一顆水晶玲瓏心,才是真正讓我,讓我們深深愛戀,窮盡此生去追隨,去守護……”

“禦庭,我哪有你說的那麼好……”拉下他的手,緊緊相握,含淚而語:“我那麼自私,那麼心軟,總是傷害別人……”

“在我心裡,你就是最好。”他的目光,溫柔似水,糾纏在她的身上,也糾纏到她的心裡。

手掌相抵,十指交纏,此時此刻,只覺得心意相通,這世間再無他物,能將他們兩人分開。

車外的男子,眉目舒展,會心一笑,挽起一個俐落的鞭花,擊打在馬背上,駿馬憤然揚蹄,飛馳而去。

夜幕降臨,再回汝陽王府,確實撲了個空。

那守門的侍衛,已經盡數斃命,雙目圓睜不閉,想必是死前一刹難以置信。

“我們來玩了一步——”風禦亭拾起地上兩截斷裂的鐵鍊,那斷處逐漸變細,粗糙不平,卻是被人生生掙斷一般:“那個蒙昊,據說也是天生神力……”

瞥了身邊之人一眼,笑道:“當初那一掌,力道猛烈的不可思議,險些要了你夫君的命……”

“誰叫你成天想著算計人,不好好練武!”慕容襄調侃一句,接下來,不覺蹙眉道:“這一回,卻讓他搶了先機,以逸待勞了。”

“有什麼關係,我與若塵聯手,區區一個蒙昊,又算什麼!”風禦亭大笑著,意氣風發,“走吧,那大漢皇宮,我們就再去轉耍一番……”

夜色中的大漢皇宮,宮燈高懸,光影闌珊,倒是有些冷清。

四周一片寂靜,樹下草叢之中,又蟲鳴之聲悉索響起,一隊侍衛自廊邊巡邏而過,發出些許響聲。

“這般晚了,皇上還沒就寢……”一人指著乾清宮那燈火通明的大殿說道。

“近日到處都不甚太平,皇上心憂國事,晝夜伏案,真是辛苦。”另一人隨即歎息。

低低議論一陣,又遠處巡邏而去。

乾清宮大殿,殿門緊閉,幾名太監橫七豎八到在門前,氣絕身亡多時。

燭火搖曳,一人氣定神閑坐在龍椅之上,摸了摸靠背,又撫一下扶手,左顧右盼一陣,朝著那殿下挺直耳裡之人,朗聲笑道:“軒轅霽雲,你這龍椅,卻似為本王量身定做一般!”

軒轅霽雲瞪他一眼,默不作聲,一把長刀,卻是橫在他的頸項之上,令他動彈不得。

那持刀之人,正是在王府出現過的玄衣侍衛。

“那慕容襄,你不是說你的皇后嗎?知道你身處險境,為何到現在還不與現身?本王看來,你跟她,不過是你一廂情願罷了——”蒙昊見他臉色鐵青,不由得輕笑一聲,道:“本王甚至猜測,你怕事連她的身子,都沒碰過吧?”

“放肆!”軒轅霽雲怒聲喝道,“朕與子非從小相識,情深意重,子非對朕,那是一片真心,豈是你可以妄自揣測的……”說到後來,聲音有些不穩,想必先前蒙昊哪一句,戳到了痛處,一想到那人抗拒不去的眼神,梨花帶雨的模樣,心中卻是大痛。

“情深意重?哈哈哈……”蒙昊放聲大笑,半晌,方才說道:“她若是對你情深意重,今日又怎麼會對你不予理睬,卻對著本王面露微笑,那麼嬌嫩,那麼魅,真是把本王的骨頭都笑酥了……”

遠遠的角落,三人悄然伏在一道屏風後面,殿上這一番話,卻是聽得清清楚楚。

“你對著那變態之人笑什麼,把人家的骨頭都笑酥了?”男子低哼一聲,壓低聲音悶然說道,實在不解氣,湊到那柔嫩細滑的臉頰上輕輕咬了一口。

“哎——”慕容襄死命捂住嘴角,才勉強止住那一聲痛呼,低聲叱道:“該死,你做什麼?我不過是權宜之計,想拉一個同盟而已,誰叫你老是不來救我,我自救一下,難道不對麼?”

兩人的對話,雖然極力壓制,身為輕微,卻仍驚醒了大殿之上的幾人,

“什麼人?”蒙昊喧賓奪主,搶險喝道。

“是我。”慕容襄朝兩人使個眼色,起身站起,迎著幾人走了出去。

“子非,真的是你嗎?你心裡還是放不下朕的,是不是?朕好開心,真的好開心……”慕容霽雲一見是她,也不顧頸上架著的鋼刀,朝她的方向便是大步踏出。

“不准動,否則要你的命!”那玄衣侍衛狠聲道:“刀劍無眼,軒轅狗賊,你要是在上前一步,我就立時取了你的性命,替我弟弟胡力報仇!”雪亮的刀鋒,在那白皙的頸部,拉開一條細細的口子,不住滲出絲絲血漬。

“住手!”慕容襄急道,瞪著那玄衣男子,“你是胡力的哥哥?”這兄弟倆,長的一點都不像、

玄衣男子看出她的疑惑,伸手在面上一抓,扯下一塊薄薄的人皮面具來,那本來的面目,卻是粗眉豹眼,長相剽悍,與胡力確有幾分相似。

“你報仇找錯人了——”慕容襄指著軒轅霽雲道:“胡力死的時候,他並不在現場……”

“什麼”玄衣男子怔了一下,握刀的動作有微微的遲滯,就在這一刹,一記淩厲的力道襲來,將他的鋼刀重重蕩開,白影一閃,軒轅霽雲被人瞬間拉開,後退了幾大步。

“皇帝,站穩了!”風禦亭放開他的手臂,微微一笑。

“你說,我弟弟是怎麼死的?”玄衣男子不依不饒,又朝慕容襄撲去。

“我也不知道,反正他莫名其妙就死了……”而且,還死在自己面前,七竅流血,淒慘無比。

“這個問題我來回答——”風禦亭及時過來,擋在她面前,朗聲說道:“當時我雖不在現場,但是對於當時情景也是略知一二,我想,你的國主應該比較清楚這個事情,你們蒙傲人,不是山芋下蠱致命嗎……”

“國主?”玄衣男子喃喃作聲,愣在當場。

另一邊,莫若塵已經跟蒙昊動上了手。

仍是長劍與彎刀的對決,兩人都是內力深厚之人,刀光劍影間,盡數破解,均無破綻,你來我往當中,攻守兼備,卻是勢均力敵。

“胡培,還愣著做什麼,你的本事到哪裡去了!”瞥見那玄衣之人握著長刀發呆,蒙昊一邊接招一邊吼道,這吼聲,用上了一些內勁,震得人頭皮發麻。

慕容襄身子嬌弱,更不曾習武,所以一聽到這吼聲,便是耳中嗡嗡作響,身子搖搖欲墜。

風禦亭正要去扶起她,卻被稱作胡培之人撲了過來,森然道:“不論如何,先解決了你們這些障礙,在查清真凶,替胡力報仇!”一把長刀揮過來,左劈右砍,虎虎生風。

“真是不可理喻!”風禦亭哼了一聲,衣衫一拂,卸去他迎面而來的大半力道,一對上那雙憤怒的眼眸,卻是心中一驚。

那個胡培,眼神怎的如此妖異?

一個男人,怎麼會生出一雙晶瑩奪目的眼眸?

那目光深不見底,似乎有什麼東西,從中流淌而出……

慕容襄見他身形忽然一滯,竟是有些不受控制的晃動著,幾個回合,身上便是被那胡培的長刀劃破幾道口子,雖然都是衣衫破損,幾乎沒有傷及皮肉,但還是將她嚇得不輕,冷汗涔涔。

想當年胡力在比武臺上與烏力罕的對決,不禁慌忙叫道:“禦庭小心,他的眼睛會催眠,擾亂心神!”

原來如此。

風禦亭心念一動,強自閉眼,如此,那妖異目光對他而言頓時沒有任何用處,而他早已習慣眼瞎的生活,要他辨聲過招,那是再簡單不過了。

不知什麼時候,軒轅霽雲已經走到她的身邊,目光炙熱:“子非,你能回來,朕真是太歡喜了——”

慕容襄一側頭,看到他頸上的一道細細血痕,驚呼一聲,從袖中取出一條手帕來,輕輕按在那一縷殷紅上:“你脖子受傷了——”

“不礙事。”大手過來,撫在他捏著手帕的柔荑之上,一觸之下,便是緊緊按住,眼露希翼:“子非,朕不再關你了,不再囚禁你了,你別走,別離開朕,好不好?答應朕,別走……”

“皇上!”低叫了一聲,想要掙脫,無奈被他抓得死緊,竟是扯不出來。

“放開她!”風禦亭聞的聲響,心中焦急,一腳踹飛那胡培,便是大步奔過來,將慕容襄一把扯進自己懷中。

“子非,你……”軒轅霽雲睜大了眼,怔怔看著面前神情親密的兩人,忽然間,有些明白過來,指著風禦亭,“他,他就是那個人麼?”是那個人麼,那個在他身上留下情愛痕跡的男人?

慕容襄倚著那堅實溫暖的胸膛,側頭對望一眼,心中坦然,微笑道:“是,他就是我的夫君,風禦亭。”

“夫君?”軒轅霽雲被那兩個字震得連連後退,閉上眼,面上盡是苦澀,自嘲道:“原來你們已經私定終身,那麼,朕算什麼呢?朕對你這麼多年的寵愛與眷戀,你就一點感動都沒有嗎?你就從來沒有喜歡過朕麼?從來沒有對朕動過心嗎?子非,你好狠心,你真的好很細你……”

“皇上……”慕容襄心中懊悔,想要上前去安慰幾句,卻不知從何說起:“對不起,是我辜負了你,我……”

“你別逼她!她沒有對不起你!你若是真心愛她,就必須接受她的一切,包括她的選擇——”風禦亭上前一步,擋在她面前,看著眼前一臉痛苦失落的男子,“她不適合這個皇宮,不適合這個狹小幽禁之地,她的風采,她的光芒,應該屬於外面更加廣闊的天地!你若強行留他在此,只會是折斷她的翅膀,扼殺她的笑容,傷害她的身心,你想想,那王府之中,毫無生氣的女子,還是她麼?還是那個驕傲自信,舉世矚目的明月公子麼?”

“禦庭——”慕容襄叫了一聲,眸光之中,一片晶瑩。

看著那相擁的兩人,心底的怒氣在一點一點聚集,雖然那話說的不無道理,甚至是讓他有些負起,有些認同,但是,這個時候,怎麼能承認他是對的,自己就錯得一塌糊塗?

子非,他就這樣失去她了嗎?

他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她倒在別的男人懷中,跟著別的男人遠走高飛嗎?

茫然中,聽得一聲大叫:“小心——”

白光之中,那個胡培,卻是從地上一躍而起,執起雪亮的鋼刀,撲向離他最近的,那個一臉癡迷之人,去勢快若流星閃電,瞬間即到眼前。

瞥見那光影過來,不為所動,挺直屹立,面上,是一抹清單且苦楚的笑容。

子非,為了她,翻了天,覆了地,撼了江山——甚至是,失了性命,又如何?

若是沒了她,守著這江山,還有什麼意思?孤獨過餘生,又有什麼意思?

瞬間,雪花飛濺,白衣之上點點落紅。

身上,沒有預期的痛楚,一點都沒有。

眼前,是一張蒼白的俊臉,那沒有血色的薄唇,正努力扯開一絲戲謔的笑容:“喂,皇帝,你就不知道躲一下嗎?”

驚呼聲中,不由自主伸出手去,與狂奔過來的女子一道,扶住那緩緩倒下的身軀,內心巨震,怎麼會是他,來幫自己擋下這致命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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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4 21:18:34
第三十五章 夢裡夢外(大結局)

大殿之上,隨著那血色飛舞的瞬間,她的心,也仿佛停止了跳動。

“禦庭——”伸出手去,仍是拉不住他下墜的趨勢。

殿外,雜亂的腳步之聲響起,救駕之聲不時傳來。

厚重的殿門被外力撞開,大隊侍衛手持銀亮刀劍,如潮水一般用了進來,本在最前面的,是高勤于阮慎言,

局勢,被很快控制住,胡培受傷被擒,蒙昊卻是中了一劍,趁亂逃走,他的聲音,遠遠傳來:“慕容襄,本王會再回來的,一定會的——”

“公子!”青衣男子沒有再追,朝著那血泊之中的人影奔了過去。

“禦庭!”你怎麼樣?怎麼樣?“跪在地上的女子,已經顧不上周圍的人影與聲響,眼裡只有那張愈見蒼白的臉龐,伸手撫去,手上黏黏的,殷紅一片。

哪一刀,用盡了全力,狠狠看在他的後背之上,深可見骨,血流如注。

“你好傻,你真的好傻,你怎麼可以這樣去撞那刀尖?你不知道會受傷麼?你不知道會流血麼?你怎麼可以這樣嚇我……”感受到他體內的生命力正在慢慢消失,驚慌失措,扯著他的衣襟,狂亂叫著:“風禦亭,我告訴你,你給我好好撐著,御醫馬上就要來了,你睜開眼,不准有事!不准!”

“別怕……我很頑強的……沒那麼容易死……”風禦亭蹙眉,額上冷汗冒出,艱難笑了笑,又道:“就算我死了……還有若塵……我也放心……”

“風禦亭,你這個混蛋!”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流,死死握住他的手,恨聲道:“你聽著,這輩子,你休想拋下我一個人,上窮碧落,下盡黃泉,我都會跟著你!絕不放手!絕不!”

“襄兒……別哭……”忍著那漸漸而來的眩暈感,伸手去撫她的淚痕,可是,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真是好累,閉上眼,手臂慢慢垂了下去。

“禦庭?禦庭?老天,你別嚇我!”伏在他身上,失聲痛哭。

軒轅霽雲呆呆站著,看著那地上橫躺的挺拔身軀,與伏在上面的纖細人影,他們的深情,他們的苦楚,他們的執著,都是他們的,與他無關。

“——你認為,他們之間,你插得進去嗎?”那一向冷漠如冰的青衣男子,持劍走過他的身邊,忽然說出這樣一句。

“朕——”低低應了一聲,抬眼時,他已經大步奔到那兩人前,單膝跪下,伸手過去,探向男子的脈息。

“公子,沒事,他只是失血過多,暫時昏過去了。”封住他傷口周圍的幾處穴道,止住了流血:“我身上有呂先生的治傷聖藥,不用擔心。”

慕容襄含淚點了點頭,望向那昏迷過去的男子,毅然站起,面朝著眾人簇擁下的當朝天子,聽聽而立,目光閃動,那絕世風華,照亮了所有人的眼。

“子非,你放心,朕一定會找最好的御醫醫治他,等他好了之後,你們便留在京城,朕……”話未說完,已經被她輕聲打斷:“皇上,子非心意已決,青皇上開恩,讓我夫妻立時離開京城……”

聽的那低沉獨特的嗓音,除了軒轅霽雲與阮慎言之外,其餘人等都是睜大了眼,神色震驚,那高勤更是驚慌叫出聲來:“你……你是……慕容大人……”怎麼回事?舉世矚目的少年神子,那個風度翩翩的俊逸公子,居然是一名絕色少女!

慕容襄只朝他略一點頭,便又轉向軒轅霽雲,眸光楚楚,堅定且動人。

莫若塵將風禦亭打橫抱起,站到她的身邊。

“為什麼?為什麼他們都可以在你身邊,唯獨朕不行?子非,朕不會再強迫你,你留在京城,讓朕能時常看到你,好不好……”軒轅霽雲看著眼前的情景,悲憤與蒼涼湧上心頭,喃喃喊道:“子非,朕求求你,不要離開——”最後一句,哽咽在喉,不能自己。

慕容襄緩緩搖頭,轉向身邊的男子:“走吧,若塵。”

莫若塵點頭,抱著風禦亭,隨她朝殿門處大步行去。

那個青色身影之後,有點點滴滴的落紅,隨著那行走的腳步,滴落在大殿灰白的石板上。

軒轅霽雲看得真切,微微眯眼,方才他已經封住了風禦亭的穴道,止住了流血,那麼這血,便不是風禦亭的——

莫若塵,這個武功卓絕的青衣侍衛,此時的步伐,卻是有些虛浮。

蒙昊,身上中了他一劍,幾乎同時,也是反手揮出一刀。

原來,他亦是受了傷。

他們兩人,一個昏迷,一個受傷;而自己,身邊有傅泰與阮慎言,高手如雲……

有一絲炙熱,在心底升起,越炙越旺。

他在等待著什麼?

他在等待著什麼?

等她的驀然回首,等她的忽而轉身嗎?

轉身,還有可能嗎?

心底那個美麗的夢想,還有機會實現嗎……

這個機會,再不抓住,下一刻,便是永遠失去她了!

“公子,別回頭,若塵一定會護你出去!”她的耳邊,響起低低的聲音。

有些不解,卻是依言而行。

“子非,等下……”背後,傳來軒轅霽雲的聲音。

沒有理會,朝著那大開的殿門,疾步而去,眼看就要到的門口。

“來人!”

只聽得一聲高呼,殿外瞬間又沖進兩隊侍衛,將幾人團團圍住,銀亮的刀劍在夜色下閃耀著炫目的光芒。

“子非,回來,回到朕的身邊來……”帶著一絲希翼,一絲卑微,目光刻意避開那昏迷不醒的男子,避開那白衣之上的點點血花,顫抖著,執拗著,朝她伸出手去。

“禦庭,若不是我強逼著他調轉馬頭回來,他也不會象現在這樣,性命垂危……”慕容襄頓住腳步,卻並不回頭,輕歎著:“青山不改,綠水長流——霽雲哥哥,就此別過吧!”

霽雲哥哥?

這一聲久違的稱呼,卻是讓他失了言語,愣在當場。

想當年,在鏡花水月大門外,少年的他,立在馬車上,伸長了脖子,癡癡望著路邊不住揮舞著雙手的小小孩童,那明朗的笑容燦爛得如同春日暖陽,稚嫩的嗓音清清脆脆響起:“青山不改,綠水長流,相約十年,後會有期……”

往事,歷歷在目;此時,卻是心如刀割。

“子非,你告訴我,你心裡,有喜歡過我嗎?有過嗎?”情難自控,拋開了帝王的尊嚴,拋開了身份的束縛,朝著那個纖細的背影,用盡全身力氣,淒厲大叫:“你,喜歡過我嗎——”

喜歡過嗎?

腳步停住,不經意間,昔日送別一幕在腦中閃現,那個時候,自己心底,何嘗不是惆悵滿腹,留戀難言?

送君別去花如雪,贈我相思夢亦芳。

如果對他全無情意,她又怎麼會因為這可能存在的危險,不顧一切趕回來?

慕容襄挺直身子,緩緩轉過頭來,眼露晶瑩,微微歎氣道:“在我心中,你永遠都是我的霽雲哥哥……”眼角有一滴淚落了下來,夜風吹來,散在了風裡,消逝不見。

永遠,是霽雲哥哥……

軒轅霽雲仰起頭,硬生生講眼淚逼了回去,唇邊,是一抹悲愴的笑意:“真希望,再回到當年初見之時,那個時候,我真該順從自己的心意,將你綁上馬車,塞進行囊,一起帶回京城來——”不敢再看那回眸的女子,那個在心中糾纏了那麼多年的人影,閉上眼,攥緊了拳頭,厲聲道:“趁我還沒有改變心意,走!快走——”

慕容襄心中一緊,不敢再往後望一眼,一路飛奔而去。

出了殿門,莫若塵更是一手抱著風禦亭,一手攜了她,展開輕功,發力狂奔。

終於,到了馬車面前。

“公子,快上車——”張口喊出,將風禦亭放上馬車,下一個動作,竟是一個踉蹌,撲倒在車架上。

“若塵!”趕緊扶起他來,接著宮門處燈籠發出的光亮,這才發現,他已是面無血色:“若塵,你怎麼了?受傷了嗎?”

“我沒事,公子快上車,快!”撐起身子,毫不溫柔的,將她推上車去,接著便是拉起韁繩,一拍馬臀,駕車而去。

“若塵,回府去!”坐到車上,看著車廂上昏迷不醒的人影,再望向車前強自支撐的男子,慌亂的內心,漸漸冷靜下來。

此時城門緊閉,如此亡命形象,根本無法出城,惟一之計,卻是找個地方休養生息,避過風頭,再作打算。

大概沒人會想到,這個時候,他們還會大搖大擺回府吧?

馬車飛馳,一個轉彎之後,終於拐進了那熟悉的街巷,在府邸門口停了下來。

大門虛掩著,悄無聲息。

慕容襄一步踏進,卻被身後之人一把拉住:“公子,等下——”

裡面,似有人聲,吐納間,內力深幽而綿長,那是,那是6

“有人埋伏在裡面麼?”慕容襄疑惑望他,驚魂未定。

只聽得一聲輕笑,大門從裡面被人打開,一下子走出數人來,將他們團團圍住。

“若塵,你跟人打架打輸了嗎?還受了傷?真是丟老夫的臉!”為首的老者,面容清瘦,神情孤傲,剛一打照面,就是出聲訓斥。

“師傅!”莫若塵驚喜喊了一聲,強打精神,超前拜了下去。

幾乎同時,一雙手臂伸了出來,及時截住他手中重傷昏迷的男子,略一注視,搖頭道:“真是胡鬧,這個風小子,老夫早就告誡過他,眼疾剛好,不宜與人動武,這下可好,子非丫頭該心疼死……”

慕容襄呆呆看著眼前之人,半晌沒回過神來,下一瞬,一隻溫暖的手掌撫上她的頭髮,有人朗聲笑道:“老夫早說過,我這小徒兒,他日恢復女裝,那是迷死人不償命,不相信是吧?看看,真是傾國傾城的絕色佳人!那個小子想要娶子非,哼,先過了老夫這一關再說!”
是在做夢嗎?

他們應該是遠在雲山啊,怎麼都來了?

睜大了眼,目光一一掠過眼前的眾人,此時此刻,渾身繃緊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

三絕都來了,禦庭,有救了——


這一場夢,實在漫長。

饒是兩月之後,身處那雲霧繚繞的山巔小屋之中,望著窗外的茫茫雲海,仍是有絲怔忡與不信。

萬分危急之時,忽然,絕處逢生,人生的機遇,實是不能只用奇妙二字就說的清楚!

好在,一切都過去了。

搖了搖頭,噙著一絲淺笑,目光落在那床榻之上俯臥沉睡的男子身上。

其實並不是奇跡。

她的夫君,早就預料到會有這樣的場面,所以在雲山醫治眼睛之時,就以她的名義,邀請幾位長輩下山,前往京城相助。

大家本來同路而行,無奈他自己心急如焚,遠遠跑到前面去了,這樣一來,一前一後,便有了十餘日的差程……

正想得入神,床榻上一聲慵懶輕呼:“襄兒……”

“醒了麼?,不多睡會兒?”含笑過去,蔣那一頭長髮輕輕籠開,再掀起他身上那一層薄被,手指過去,撫上那溫暖的背脊:“呂伯伯說了,你醒了就該擦藥了!”

“嗯。”風禦亭低低應了一聲,又是歡喜,又是懊惱,每回讓她給自己擦藥,真是既覺得享受,又萬般折磨,不說其他,單是那柔滑的小手在自己背上輕柔撫過,便是渾身顫慄,身下直接發生巨變,比死還痛苦。

隨著傷口慢慢癒合,體力漸漸回來,這樣的煎熬更是要命。

好幾會,都已經將她摟在懷中了,偏偏想到呂征義正詞嚴的警告,縱然是身軀僵硬,箭在弦上,也只能拼命忍住,一動不動。

誒,誰叫自己當初太過貪心,要了她那麼多回呢……

“又在胡思亂想什麼?”慕容襄放下藥盒,擦了擦手,微微笑道,順著他的目光,看著自己尚是平坦的小腹,小手輕輕撫上:“才兩個多月,還早呢。”

“這個臭小子,真是害人不淺!”害得他老爹年紀輕輕,就做和尚。

“當初是誰一心一意期盼喜事不是,怎麼現在後悔了?”瞥他一眼,暗自好笑,這個朝代,沒有那些避孕物事,倒真有些麻煩,那個安全期也實在不安全,兩人就歡愛那麼幾次,居然就中獎了!——看來要找個機會,給呂伯伯說說,讓他給研究個什麼相關的藥物出來才知,不過這個話,怎麼說得出口……

再望向床塌上的男子,卻發現他已經坐起身來,開始穿戴,起身就要出門。

“喂,你做什麼?呂伯伯說過,你還要靜養幾日,別急著出門!風禦庭,你給我回來!”

“你呀!都是有了身子的人了,性子還這麼毛毛燥燥的——”風禦庭見她幾個大步過來,趕緊停下,將她小心按坐在榻上:“我不過是想出去給你弄點補品吃吃,每回都是是若塵來做,我這個當夫君的,真是過意不去。”

“若塵是孩兒的乾爹,他關心下他的乾兒子,有什麼不好的?你就安心養傷吧,若真的過意不去,孩兒出生之後的吃喝拉撒,都由你來照顧好了!”

“我怕是管不了吃呢——”風禦庭睥著她,目光落在那因為懷孕而變得更加飽滿的胸前,光芒閃動,似笑非笑。

“壞人,亂看什麼!”惱羞成怒,一個枕頭甩了過去。

“別甩了,這習慣可不好,你忘了,半個月前才甩了一個枕頭到山崖下面去,等人家若塵尋回來的時候,已經被山耗子在上面做了一個窩了!”風禦庭哈哈大笑。

“你,你盡是欺負我!”不甘心大叫,居然有了一絲淚花。

“哎,你哭什麼,我不過是開個玩笑,說說,是哪一句說錯了?我收回不行嗎?”風禦庭大驚失色,趕緊將她圈在懷中,柔聲安慰。

“我也不知道呢,就是心煩……”他已經對自己夠好了,沒有什麼可挑剔的,可是為什麼心裡就是毛毛燥燥的?

正說著,外間有人敲門。

“公子?”沉穩的聲音響起。

“乖,別哭了,若塵進來,看見會笑話的……”手指伸出,好笑幫她拭去臉頰上的淚珠,心中暗自埋怨,哼,這一笑賬,自然是算在那未出世的小傢伙身上!

“進來!”啞聲答應著,仍是停不住地抽泣幾下,怕莫若塵進來看見,急急抹著眼淚。

應聲之後,莫若塵小心翼翼,端了一碗熱氣騰騰的湯水推門進來:“公子,這是才燉好的山雞湯,呂先生專門加了安胎健體的藥草,你趁熱喝吧。”

慕容襄一聞到那古怪的藥味,便是微微蹙眉,苦著臉道:“又來了,你們要把我養成母豬嗎?”

“我怎麼覺得,你是變相地罵我嗎?”風禦庭挑了挑眉,小聲嘟嚷著。

“隨你怎麼想。”慕容襄笑著,忽然間,心情大好,取了勺,小口吃起來。

“這是呂先生給你搽背的藥膏,呂先生說,搽了這盒,就完全好了……”看了他一眼,將手中的藥膏遞了過去。

“好。”不用他說,還真有些困,如今身為孕婦,一天到晚都想睡覺,這不,肚子一飽,瞌睡立時就來了。

這兩個男人,越來越親近了,真好……

關上房門,兩名男子走到院外一處空地。

不無處,是山間清泉,流水潺潺,在陽光底下,映出七彩幻色,綺麗無比。

“有個問題,你早該問我了……”風禦庭面對如此美景,滿足歎息,回頭望望那一臉沉默的男子,不覺笑道:“真是佩服你,若是我不提起,你只怕是一輩子都問不出來。”

“當時,為什麼?”莫若塵平靜說道。

“我就知道瞞不過你。”風禦庭微微一笑。

“你在擔心什麼?是因為公子嗎……”心中有些不解,當時的情景,即使是與蒙昊對戰,無暇分身,至少也是看得清清楚楚,他重傷的同時,還能飛身旋起擊出一掌,將胡培擊退,這一身功夫,並沒有因為眼疾而耽誤,就算為了救人,也絕對不該捱上那一刀!

所以,那一刀,他是故意的。

風禦亭長長歎了一口氣,坦白道:“是,我是故意的——”

莫若塵撇他一眼,沒有作聲。

莫若塵撇他一眼,沒有作聲。

“你家公子,最大的弱點,便是善良,心軟。當時我已經看出,那個皇帝在那一刻心灰意冷,一心求死,倘若,真是受了傷,或是怎樣,以他的性子,不知會傷心難受成什麼樣子,真的是走不了了!所以,我不想給他這個機會她欠他的,我來償還便是!”漫不經心笑道,根本沒有將那傷痕與痛楚當回事,“——唯一遺憾的,我竟然低估了那個胡培的實力,居然砍得那麼狠,那麼深,險些送掉性命……”

莫若塵靜靜看著他,半晌,方才說出:“你瘋了。”

“是麼?我其實很清醒,我只想把她帶走,不只是人,也包括她的心……”背負雙手,喃喃道:“是不是覺得我很卑鄙?沒有辦法,冷君毅的全然放手,與你的不求會把,都是我永遠做不到的……”

“我與將軍,一直很羡慕你的幸運。”

“將軍……”提到那個天神一般的男子,兩人對望一眼,神情惻然,仰望蒼穹,俯瞰和善,何處不是那個偉岸的身影。

“——他,永遠活在她的心中,無人能及。”

那一日,不經意間,看見她在紙上寫出孩兒的名字,女孩是憶君,男孩是思毅,他知道,在她心中,有一處位置,始終為那個人保留著,不論今生,還是來世。

對視一眼,心底,有一絲酸楚,更多的,則是欣慰,他們的懷念,其實不必她少,對於那個頂天立地的男子。

沉默一會,莫若塵開口:“這回下山,在鎮上看到一則告示,說朝廷徵兵,不日即將開赴麒麟關,征討蒙傲,揚我大漢威名……”

“這天下,仍是不太平——”苦澀一笑,道:“說是歸隱,卻哪裡能真正避得開?如此,只盼她晚些知道……”

風雲變幻,硝煙又起。

那個傷心失意的軒轅霽雲,是想在戰場上,金戈鐵馬,尋回信心吧?

她曾經說過,四國爭霸,天下統一,是那個人的宿命,一將功成萬骨枯,那鐵血帝王的名號,錚錚鐵騎下的疆土,真是他所期盼的麼?

真的,是這樣期盼的麼?

遙遠的京城,空曠的大殿,一燈如豆,煢煢孑立。

那一抹耀目明黃,裹住那瘦削的身軀,冠蓋京華,憔悴如斯。

發自內心深處的歎息,低低響起——

“子非,情願用這無限江山,去換回你回眸一笑,嫣然如花……”

嗜血征戰,只為打下一片江山,讓這大漢的疆土,綿延到天的盡頭,這樣,無論她去到哪裡,都是在他的守護之中。

永遠,在他的守護之中……

夜涼如水,山腳下,晚風過處,一陣笛音輕盈響起,充滿了憧憬與冥想,依稀是少年奏過的那首思鄉。

一曲終了,站起身來,望著對面碧眼挺鼻的男子。

“藍衣,明知她已經心有所屬,還要去見嗎?”想起那個不可一世的白衣男子,憤懣的同時,心底也是止不住的感歎,他與她,絕世而立,風華便如頂上日月,溢彩流光,天地之間,卻是獨成風景。

“我答應過神仙哥哥,一生一世奉她為主,效力終生……”抬起眼眸,,碧眼遠望,那一輪明月,亦是那般清潤澄澈,扣人心弦:“無論她心屬何人,永遠是我心中唯一的月神。”

執笛男子微微點頭,在心底歎息:於我,亦是如此。

那一抹月色,高懸於天,縱然不能相守,只要能遠遠望見,也是一種幸福,不是嗎?

“走吧,趁夜上山,天亮的時候,就能夠見到她了……“

是啊,他們的月神,就快見到她了……

茫茫草原,風吹草低,一片柔和靜謐的景色。

氈房之中,一男一女,對著那千里之外傳來的訊息,相對惘然,驚愕失聲。

“什麼?不是神子,是神女?“

“騰格爾安答,她居然是名女子,居然是女子!“粗獷威武的虯須男子,攥緊了手中的密報,懊悔不已:”怪不得他身子那麼軟,身上那麼香,怪不得我一看到他,心裡就歡喜,心就跳得厲害……“他們還一起同床共枕過,那個纖細柔弱的身子,就睡在他的臂彎之中,觸手可及,他竟然一無所知!真是個瞎子!

“難怪,公子一直不願接受我,不是因為我不好,而是……“面容嬌美的女子喃喃自語道,怔怔落下淚來,臉上卻是光彩叢生:”不是不喜歡仙兒,而是因為同為女子!“

“塔娜,你真是傻氣!“知道心愛之人是女子,還在計較她喜不喜歡自己,真是個傻丫頭。

“烏利翰,你不也是一樣!“若他早知道公子是女子,只怕早就按捺不住,以流夷國主的身份,向大漢朝廷請求聯姻了吧?可是,明白真相的同時,也記起了在那小院之中看到的那個風華絕代的偏偏男子,他便是公子心中真正愛慕的那個人吧!

“可憐的塔娜,我們竟然喜歡上同一個人……“同病相憐之人,述說著思念,述說著懷想,慢慢依偎在一起……

月光,從窗外斜斜射進來,照在榻上那個玲瓏柔美的身軀之上。

門開了,帶進一室柔和的光芒,與些許清涼。

擁緊被褥,翻了個身,輕輕閉眼,迎上一雙柔情似水的鳳眸。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我睡了好久了,一直在做夢……”低低埋怨著,撫上他有些清冷的俊臉。

“我與若塵喝了一點酒,說些事情——“他滿蘊深情,對著那迷糊的嬌顏寵溺一笑:“夢見什麼了?可有夢見我麼?”

“夢見了好多人,有霽雲,有藍衣,有無痕,還有烏力罕跟林仙兒……”看他一眼,眼中含淚,唇邊卻是微微一笑:“唯獨,沒有你。”

夢裡不知身是客,每一個人的喜怒哀樂,都牽動著她的心……

“是麼?這麼狠心拋下我一人?”大手捉住他的柔荑,湊到唇邊,輕柔一吻,下一刻,便是將那幽香的身子拉近懷中,低聲問道:“笑的這麼看心?到底夢見他們什麼?也是像我這樣抱你親你嗎?”

“當然不是!”慕容襄仰起頭來,朝著他,綻放出絕美的笑容,清輝漣漣,如月芳華:“我夢見,他們每一個人,都找到了自己的路,都會過得很好。我看了,真是歡喜。”

“那我們呢?”

“我們?”只怔了一下,便是一拳捶過去,口中嗔道:“人是你的,心也是你的,腹中還帶了個小的,你還要問我什麼?”

“襄兒,我的襄兒……”湊近她的耳畔,喃喃念道:“明月曖日,宛若雙生,這輩子,我們再也不會分開……”

似的,今生今世,永不分開。

心滿意足,低沉磁性的笑聲從胸口傳來。

“何必計較我又沒有夢到你呢——”握住他的大手,軟軟靠了過去,聲音,如晚風一般柔和:“這,就是我們的夢,剛剛才開始……”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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