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岳靖]旭日熾愛[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11
匿名  發表於 2011-10-25 00:05:39
第九章

  路敦逵徐緩地走進婦科的特等病房,將左手上大把的玻瑰花束插入精巧的搪瓷花瓶,隨意將花朵攏出層次,拉開一旁落地窗的幃幔,讓朝陽灑進房內。

  他的妻子一向喜歡光亮的,撇唇笑了笑,他幽幽地轉頭凝望床榻上的康頌文,然後,無聲無息地走向床邊,掀被上床,輕柔地擁她入懷。

  她的身體還很虛弱。一個星期來,她從未有一刻真正清醒。醫師告訴他,她因小產大量失血,需要一段很長的時間來調養身子,凡事不宜太急切。他並不急盼她得馬上清醒,只是住院的日子裡,他們夫妻被區隔開來,他不能時時刻刻看她,讓他十分不好受。輕輕地在她額鬢落個吻,他不由自主地哼著美國民謠“白髮吟”遙想著自己與頌文是歌謠裡那對恩愛的老夫妻。

  那夜,他們被送入醫院後,便分別進了手術室。直到他清醒,已是第三天中午。當時,他的病房裡外聚滿了一堆高階警務人員,急著詢問他為何會與祭天拓一起出車禍?對於這個問題的答案,他考慮了一會兒,不想將事情複雜化,亦不想外界對妻子的背景再有話題,因此,他對他們說是遭挾持。所有人聞言,全露出了然於心的表情,彷彿他們早猜到這起事件的前因後果,問他不過是想確定罷了。之後,他們魚貫離去。只留下一名主管對他進行說明。

  由於他是外籍華人,且在國際社會上具有高知名度,因此,他的安危備受關注。然而,祭天拓是惡名昭彰的黑道人物。所以,當他們一起在車禍現場被發現後,警方便猜測到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並在他昏迷的三天內,大規模對群龍無首的“祭幫”展開圍剿,徹底拔除這個東南亞最大的社會毒瘤。

  咚地一聲,病房的門被人推開。

  路敦逵的思緒回到現實,側頭看向門口。一名小護士佇立在那兒,呆望窗邊的那盆玻瑰花。

  半晌,她轉向病床方向,一副早有所知地喃念:“路先生,我就知道你又偷跑出去買花了,你這樣不行啦!”走向床邊,看清他懷裡“壓”了個人,她又叫:“哎呀!路先生,你才開刀一個禮拜,傷口都還沒癒合,別老是這樣抱著太太呀!”

  “噓。”路敦逵優雅地以食指點唇,示意她安靜。“請讓我太太好好休息,嗯?”他和善有禮地請求,嗓音低沉迷人。

  小護士一愣,閉起嘴巴,有些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對於路敦逵這位風度翩翩、俊挺迷人的病患,她們其實是又愛又恨。他的相貌、身份全是院內未婚女性所憧憬的,加上他的紳士舉止,她們幾乎是控制不了地偷偷愛慕他。只是,他老是不遵守醫院規定,喜歡偷跑到院外買花,到他妻子的病房擁她入眠,讓她們常遭婦科主任的訓言,頗令人頭疼。

  “路先生,你再這樣,我們鐵定又會挨了主任的罵。請你回房打針吃藥,好嗎?”長長歎了口氣,小護士無奈地說。

  路敦逵淡淡一笑,很配合地伸出左手臂。“在這兒打吧!藥也一起拿過來,嗯?”

  “我就知道……”小護士低聲咕噥。幸好她有先見之明,早將藥品帶了過來。

  她俐落熟練地打完針,看著路敦逵吞下藥,然後叮嚀。“你得在丁主任發現你之前離開婦科喔,別害我又被罵。”

  路敦逵淡笑頷首。但心裡著實明白,即使那位兇暴的婦科主任丁燦琳來了,他也不會離開。

  小護士懷疑地看了他一眼,帶著不安的心走出門。她當然明瞭,那位愛妻如命的男人,絕不可能乖乖離開。唉!看樣子,她又得挨頓罵了。

  門重新關上。

  路敦逵抬起左手緩緩摩挲康頌文沉睡的美顏,他真想聽她說話。用她那圓潤的純美嗓音叫他,那是任何絕妙古典樂都比不上的聽覺享受,他真想聽她說話呀!

  “頌文--”長指梳弄她的“赫本”短髮,唇就著她弧形美好的耳後。“頌文--你在夢裡,看到孩子了吧!她跟你說了什麼呢?有沒有想我這個爸爸呢?你們母女有很多話要說吧!但別把我這個爸爸排除在外好嗎?我想知道女兒和你說了什麼?頌文--”輕柔地吻著她的頸側,他沉緩地呢喃。

  “是兒子……敦逵,我們的孩子是個男生……”無預警地,康頌文悠然轉醒,嗓音平靜卻細弱無力地說著。

  路敦逵一震。俯首,正好對上她仰轉過來的臉。“頌文……你醒了!”抑著聲,他不敢太激動。包裹著繃帶的右掌撫上她的芳頰。

  她沒說話,靜靜地看著他。他的臉清瘦了些,眉宇間有著淡淡愁紋,彷彿昭示了他這些日子過得並不好。當她的目光接觸到他的時,她的心難過地痛了起來。她閉上眼,將臉埋入他懷裡。

  “是兒子呀--”擁著她,他長歎。“怪不得纏你那麼緊,不讓你醒。”溫暖的掌輕撫著她微顫抽動的背脊,眸光望向窗外的遠山。他知道她正在哭泣,為那早逝的兒子。

  “……敦逵……”她圈緊他的胸膛,帶著濃濃的鼻音,啞聲說。“他說……他愛我們……他那麼小……那麼孤單……我無法保護他……敦逵……我……”

  “別說了,頌文。”路敦逵吻住她。在他心中,這個掉淚泣血的小母親,著實更叫他不捨呀!

  康頌文抽泣不已,小臉重新埋入他的溫暖胸懷。那個像他的孩子,就這麼走了,如雲般從她身邊飄向了天際,她一點都留不住他!一點都留不住……

  “還會有的!頌文。我們還會有孩子的!”臉埋入她絲綢般的髮中,他溫醇的低語安撫她。

  這個早晨,時間在兩人相擁悼念逝去的小天使裡,流轉而過。



  原本寬敞的病房裡,此刻全是探病的訪客,送來的花束與水果,使得空間狹隘了些。

  她未清醒前,路敦逵禁止公司裡的部屬們來打擾她,以至於她清醒後,他們便一窩蜂湧來,將她的病房全塞滿花果、奶粉、雞精等。

  然而,對於部屬這樣殷勤,路敦逵卻感到不悅。他擔心過多的訪客會累壞她。於是,再度下令,若要探病,就到他的病房做公事演示文稿,讓他瞭解公司狀況,否則,全以“蹺班”論處。

  康頌文幽幽地揚唇淡笑。蹺班?!虧他說得出來!這不就是他常有的行為嗎?也許,也許他並不認為自己是個“愛蹺班的總裁”吧!否則,怎會如此威嚇部屬呢?真是……輕輕搖頭歎息,她抬眸望向窗外,拉攏被子。

  窗外已夜幕低垂,現在大概是九點。她知道,再過一會兒,待醫師巡房後,他便會出現。他會擁著她入睡,讓她在夢裡都能感受到他溫暖韡曄的氣息。

  祭天拓死了,那個曾想吞噬她的黑暗滅了。她的生命世界是光明的,路敦逵是她的“光明”,他如旭日般讓她活在燦亮的美好裡。她該勇敢地擁抱的,她早已解脫,早已無顧忌了……

  “誰?”外頭傳來咿咿唔唔的聲響,讓她回神問著。

  毫無回應,門外細弱難辨的聲音仍在持續。

  “誰?敦逵!是你嗎?”她側身看著門板。那種聲音像是小動物發出來的,應該不是路敦逵,那到底是……

  “誰?是誰在門外?”她揚高嗓音,探手拿取小几上的水果刀。

  砰地一聲,門被撞了開。“是我啦!”丁燦琳氣喘吁吁地闖了進來。她一身輕便的家常服,雙臂腋下各挾了一名幼童,左邊的那個臉朝前,右邊的那個則是兩條白嫩小腳在踢蹬。他們的樣子看起來滑稽好笑。

  “丁主任!”康頌文放下手中的水果刀,一臉不解地看著她。“這麼晚了,你不是下班了嗎?”她是這家醫院的婦科主任,該是不用值班呀!難不成有人指定她在此刻來接生?

  丁燦琳喘著氣,走向她,將挾在兩側的幼童丟到床上。“選一個吧!”她坐上床沿,大方地看著康頌文,要她從兩名面貌相似的幼兒選擇一個。

  “什麼意思?”康頌文看著兩名緩爬向她的小小人兒,困惑地問。兩名孩童俊秀可愛,粉雕玉琢地,臉蛋一模一樣,該是對雙胞胎吧!她思忖著。雙手不禁分別撫上他們的嫩頰,輕輕摩挲,讓他們格格地笑出聲。

  丁燦琳看著她逗弄著孩子,有些得意地揚起眉梢。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選一個吧!我送你一個。”康頌文才剛流產,一定很想要孩子,但她卻每日“故作”冷靜堅強,挺可憐的,不如送她一個孩子好了。反正,她一次就生了兩個,送人一個,應該無妨。何況,她是在做好事,安慰一個傷心的母親呀!“快呀!選一個,別客氣呀!”

  康頌文驚詫地看著丁燦琳。“你……”

  “別你呀你的!我送你一個,你喜歡哪一個,就抱去吧!”纖白玉手拍了拍兩個兒子的圓翹小臀,她開始翻弄著兒子的小身軀,如同介紹貨品般地說:“別看他們長得一個樣兒,他們其實是有區別的。你看!這個左耳垂有痣的是哥哥,他叫佟恩。而這個右耳垂有痣的是弟弟,小傢伙叫佟典。兩個都滿周歲了,還不會走路,可挺會爬的,口齒清晰,已經會叫人了。不信你瞧,小恩、小典叫聲‘媽咪’!”

  聞聲,兩個幼兒爬進母親丁燦琳懷裡,咿咿啞啞地開口。“媽咪……媽……咪咪……”長著零星小牙的紅唇,咧咧直笑,模樣動人可愛。

  丁燦琳得意極了,將兒子放置康頌文懷裡。“你要哪一個?”雖然,心裡有那麼點不捨,但做人要有分享的雅量,這麼優秀美好的孩子,她一次就得了兩個,算是上帝多給的厚愛吧!她該知足,更該懂得分享的。就送一個給康頌文吧!

  “你說……你要送我一個孩子?”康頌文若有所思地喃問。雙手不停地撫著兩個孩子的臉,他們的左右耳垂上真的分別有顆赭紅色的小痣,巧巧地,像是戴了耳飾。這是對天賜的“恩典”呀!他們是不能被分開的雙生兄弟呀!

  “是呀!怎樣?你要小恩,還是小典?”丁燦琳問。她自己無法抉擇要送哪一個,索性將兩個都帶來,讓康頌文自己選。

  康頌文靜靜地思考了一會兒,然後,眸光定定地凝望丁燦琳。“你呢?你要送我哪一個?”她在丁燦琳眼底看到那抹母性的不捨,她的內心其實不像表面這樣大方、不在意的。

  丁燦琳愣了愣,有些不耐煩地說:“我不是要你自己選嗎?你問我做啥?只要你別讓他長大後,像路敦逵那樣風流、沒品德,你要選誰,我都依啦!”

  康頌文點點頭,沉默不語,溫柔地抱起雙生子,摟在胸前,似在思考。然而,兩兄弟因尚未斷奶,在她懷裡不停地鑽動,彷彿在尋覓食物般。

  丁燦琳見狀,眼眶突然紅了起來,她倏地從康頌文懷裡抱起其中一個孩子,也不想分清是佟恩,還是佟典,便急忙地轉身跑向門。

  “這個就給你了,記得別讓他像路敦逵。”開門前,她啞著聲,再次叮嚀。然後,轉動門把,拉開門--

  “琳琳,你果然在這兒!”佟爾傑陡然出現在門口。他身上仍穿著手術袍,剛才他幫一名病患切除腦瘤,才出手術室,家裡的傭人便來緊急電話,說她帶著兩個兒子開著快車出門。當時,他腦子一轉,便想起她提過要送一個孩子給康頌文的事,於是,沒多加思考,他馬上到婦科病房來,沒想到他的妻子真的在此。

  “爾傑……你……你今晚不是有大手術……要執刀嗎?”丁燦琳有些錯愕地盯住他,她心虛地閃爍言辭。

  “爸……巴……爸……巴……把……巴……”丁燦琳懷中的小娃兒,一看著父親,咿咿啞啞地叫著,小手伸得長長的欲攀向他。

  侈爾傑看看身上的袍子,笑笑地對兒子說:“回家再抱,爸爸的衣服髒髒。”

  小娃兒也笑了笑,然後趨進母親懷裡。“媽咪……咪……媽咪咪……”

  佟爾傑看了眼兒子的右耳,語氣有些不諒解地問:“你就這麼忍心把小典給人?兩個孩子都是我們的呀!琳琳你怎麼可以這麼做?”妻子所做的荒唐事多得不勝枚舉,不過“送孩子”這事,實在是稱得上“荒唐中的荒唐”!本以為她只是說說,沒想到她還真的付諸實行。真是……夠令他氣結了!

  他的語氣有些凶,讓她不甘勢弱地大聲起來。“你幹麼那麼凶!康頌文的孩子小產了,很可憐呀!小恩、小典長得一個樣,你要是沒看他們的痣,根本就無從分辨,看一個等於看兩個,送一個給那可憐的母親有什麼關係!你幹麼那麼小心眼!”

  小心眼?看一個等於看兩個?佟爾傑俊臉微微抽搐。天吶!他的寶貝妻子怎麼會有這種亂七八糟的論調呀!他真是被打敗了!深深吸了口氣,他神情嚴肅,不較平時溫和地說:“琳琳!你給我聽好!小恩、小典是兩個人,不是一個!看一個不可能等於看兩個!最重要的是,他們兩個都是我佟爾傑的兒子,所以你無權將他們任何一個送人!”這大概是他對妻子說過語氣最重的話吧!平時,他任她為所欲為慣了,才把她給寵得任性,連自己的親骨肉她都捨得送人。

  丁燦琳挑高細眉,美眸圓睜,很凶、很凶地吼道:“我無權!我哪裡無權!是誰痛了十幾個小時生下他們?是誰每天餵奶給他們吃?你說呀!佟大醫師!”

  “你小聲點!這裡是病房,別驚動病患!”佟爾傑無奈地皺眉。幸好兒子早已習慣了她的雷聲怒吼與火爆個性,依舊安然地攀在她胸前,沒給嚇哭,否則會更吵的。

  “我就是要大聲!怎樣!我要大家知道,你佟爾傑是個漠視母親權利的父權沙文豬!”原本就屬女高音級的嗓子更加揚高,醫院長廊裡全是她的聲音在回蕩。

  佐爾傑看了看其它病房裡探出來的人頭,以及護理站來的護士們,尷尬又歉然地對他們笑了笑,便將妻子推進康頌文房裡,並把門帶上。

  “你們別吵了!”康頌文抱著笑咪咪的佟典走向他們。“佟醫師,你太太她不是真的想把孩子給我的,沒有一個母親會忍心割捨自己的孩子,失去孩子不管是對父親或是母親,都是錐心蝕骨之痛,沒有人捨得的……”帶著輕微的歎息,她幽幽沉沉地說。同時,將手中的佟典還給丁燦琳。佟典在離開她身上時,甜甜地叫了聲“姨”,她會心一笑,輕輕撫了他的頭。

  丁燦琳看著她那有些虛幻渺遠的神情,心中突然明白,自己弄錯了一件事。原來,她“給”康頌文孩子的舉動,並非安慰,而是加深傷痛。天吶!她真是個粗線條的笨蛋呀!

  “我……對不起?”她有些僵凝地對康頌文說。

  康頌文微笑搖搖頭。“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

  佟爾傑偏頭笑了笑,知道妻子已明瞭“送孩子”的不妥,顧不得身上抱子還沒換下,他張臂抱住妻子和兩個兒子。“好啦,回家吧!”

  “哎呀!你髒死了!衣服都沒換,有病菌啦!”丁燦琳推抵他的身體,箍著兩個兒子欲轉身。

  佟爾傑笑了笑,硬是吻上她。“你們都有抵抗力的,放心。”又親了親兩個寶貝兒子,然後摟著母子三人,開門欲離去。“康小姐,你早點休息吧!”

  “唉--你們怎麼都在這兒?”路敦逵詫異地看著眼前的景像。

  丁燦琳一看著他,便將懷裡的孩子交給佟爾傑,雙手插腰,以三七步站在他眼前,數落著。“你又違反醫院規定!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每晚都在這兒過夜!你就是靠那張臉魅惑那些無知的小護士,讓她們對你放行的吧!路大少!”

  路敦逵笑了笑,並不否認她的指控。

  “琳琳,你就通融通融吧!”佟爾傑瞥了眼路敦逵,淡淡一笑,男人間的默契,無言的流轉。

  “爾傑!你怎麼說這種話!你可是未來的院長,怎麼可以私自壞了醫院的規定!”纖指戳刺著他的胸膛,她生氣地斥責。

  “媽咪……奶奶……喝奶奶。”佟恩、佟典異口同聲的咕噥,小手胡亂揮擺。

  路敦逵一笑,穿越他們一家人,走向康頌文。

  “喂!你……”丁燦琳轉身想拉他,卻被丈夫阻止。

  “走吧!兒子餓了。”佟爾傑拉了拉她的衣袖,將佟典交給她,自己則抱著佟恩,走出門。“走啦!琳琳。”

  丁燦琳看著路敦逵抱著康頌文上床,眸光突然一閃,低喃一句:“算了。”決定不追究路敦逵的不守規則。

  出門前,她突然又對路敦逵吼道:“她的身子已經得起‘劇烈運動’了!”語畢,她快速地關上門,不再打擾他們夫妻。讓他們多點時間“做人”,忘掉流產的傷痛。

  路敦逵莞爾。“這女人真寶,佟爾傑的生活肯定精采。”

  康頌文淡淡地笑,頰畔貼著他的胸口。“她的話是什麼意思?”輕輕地喘氣,她有些羞赧地問。她其實明瞭丁燦琳的意有所指,只是這裡是醫院,真的可以嗎?

  路敦逵沒說話,左手掌探進她的衣領,握住她柔軟豐腴的飽滿,指尖輕輕在嬌嫩的頂端作花樣。

  “……敦逵……”康頌文雙手覆上他的掌,眸光水亮地看他。

  “嗯?”路敦逵輕哼,俯頭吻住她,動作細膩地舔咬她的唇舌、貝齒。

  “她剛剛帶著雙胞胎兒子來,說是要送我一個……”雙手抵著他的胸,她細細喘氣,訴說前一刻的事情。

  路敦逵邊聽邊笑,最後索性仰躺於床,大聲狂笑。

  “你這麼大聲會吵到隔壁。”康頌文趴在他身上,酥軟玉手交疊捂住他的嘴,不讓他笑。

  路敦達拉下她的手,輕輕吻著。“這特等病房就像飯店的總統套房,隔音良好如同錄音室,不會吵到任何人的。”

  康頌文微微頷首,重新枕回他胸膛,小心摸著那層厚厚的繃帶。“認識我,你一直在受傷。”她感慨地說。

  “頌文!”路敦逵撫著她的頭。“很多人相愛,卻互相傷心,我們沒有,我們珍愛彼此,不是受傷,嗯?”這個在他懷裡的女人,應該明白,他們的心是相系相依的。

  “敦逵,我真的可以這樣永遠擁有你嗎?”不由自主地,這話從她唇中脫口而出。連她自己都有些意外,為什麼會說這話,她的腦子裡並不想問這個老問題呀!

  路敦逵俊眉一挑。“要我證明你可以嗎?”



  在醫院住了一個多月,他們終於康復回到自己的家。

  住院期間,路敦逵將公司的事務全交由高特助,以及紐約公司借調來的韓特助處理。這兩個人將他的公司管理得妥切,以至於養成他的惰性,讓他出了院後,更加狂肆地蹺班、曠職。每天,他在樓下辦公的時數,大概只有四小時左右,其它時間,他則賴在頂樓“養傷”。

  “叮……叮……叮!”一大清早,擾人美夢的門鈴聲乍然作響。

  康頌文猛地驚醒,俯抬起身,她盯著路敦逵俊挺的睡顏。“敦逵,你該上班了!”那麼急的鈴聲,應是樓下的秘書又有要事來催吧!

  路敦逵懶懶地張眸,大掌溫柔地撫著她的美顏,唇不自禁地吻上她微啟的櫻唇。“我去趕走‘干擾者’,嗯?”搔了搔頭,他掀被下床,隨意套上睡褲。

  “敦逵,你還是下去辦公吧!”她掀被,欲下床幫他準備衣物。

  “不、不、不!才八點五分而已,就來吵我,我去打發他,你別下床,嗯?”重新將她壓回床榻,在她眉心落個吻,他裸著上身,便往客廳走去。

  “敦……?”止住話,目光凝在他身上的斑白鞭痕,心不由得抽痛起來。那交錯雜亂的傷疤,總是提醒著她,他為她所受的傷害。這個男人是用生命愛著她的。

  看著他關上房門,她翻身,將臉埋入他的枕中,深深地吸氣感受他的氣息。

  “媽……媽!你怎麼來了?”看著門外的“干擾者”,路敦逵的睡意盡褪,神情有些詫異。

  年約六十,儀貌端莊,舉止高雅的婦人--方華,慢悠悠地走近他。“怎麼?你不歡迎我呀?”語氣沉沉地喚著,眸光輕掃他身上的傷疤,她心裡充滿疑問,但未問出口。

  斂去臉上的驚訝,路敦逵笑了笑。“我只是有點意外!”他讓出路,將母親請進客廳。他心裡明瞭,母親千里迢迢來此,絕非只是單純的關懷,肯定是聽了什麼耳語、流言,要來訓誡他。“嗯……這個月,我沒請管家,委屈你喝我泡的茶,可以嗎?”禮貌地詢問後,他旋身欲往廚房泡茶。

  “別忙了,敦逵!”方華沉沉地喚住他。“過來坐吧!我有話要問你。”

  路敦逵撇唇笑了笑,他坐到母親的對面。“我就知道,你有事要教訓我,是吧!”自小,他便能由父母說話的音調來判讀他們的情緒。母親從進門那一刻起,聲調總是壓得低沉,肯定是有事要發飆。

  方華那高而飽滿的額微微一皺,她拿出手提包裡的一本雜誌放到桌面。“這是安娜來台演唱時,帶回歐洲社交圈流傳的!”這書已在歐洲上流階層社會傳了兩個多月了,她和丈夫去了北非,一點都不知這事,直到回維也納,看到這本雜誌,才知道他們的“好兒子”在台灣惹了麻煩。

  路敦逵瞥了眼桌上物,那是徐子睿談頌文身份背景的那本八卦雜誌,沒想到會被安娜•多爾帶回歐洲,用來當做是報復他的工具。哼!真是個危險的女人呀!安娜•多爾!他撤嘴訕笑,對母親說:“不過是本中文雜誌有啥好流傳?那些洋人又不懂中文!”

  “不懂中文?你要是知道安娜請人將這雜誌翻成四種不同的語言,你還這麼說嗎?”方華聲音因憤怒地而發抖。他們路家因為兒子不當的行為已成了笑柄,而這個“始作俑者”竟一臉訕笑、不以為意。她真是造孽,才生了這個兒子。

  路敦逵拱眉,又訕笑一下。“四種呀!她還真用心!”對於安娜•多爾亂咬亂叫的行為,他已不在意,隨便她要怎樣都好啦!混帳!

  “敦逵!別給我閃避言辭!這報導到底怎麼回事?上頭說你的未婚妻是個俱樂部女郎,這到底怎麼回事?你在歐洲玩的樂壇名伶還不夠嗎?這次,你非得搞個臭名,讓家族蒙羞,是嗎?我到底生你何苦呀!你就是要我成天抬不起頭,是嗎?敦逵……”方華氣得直嚷,老淚都給逼了出來。

  路敦逵皺著額。他以為母親早習慣了他以往的放浪,沒想到她原來對他的生活反感至斯。“媽,別這樣,我又沒做什麼十惡不赦的事,那報導全不是真的,你該相信我的!”換個位子,他坐到母親身旁,極盡好言地安慰她。

  “你要我相信,那早該收斂行為呀!我真不懂,你父親又不是風流胚,為什麼你是?敦逵,你的行為實在讓我失望!我原本還期待你會定下心,娶個妻子,好好經營自己的人生的,可是你卻一再叫我失望。這次,你誰不好惹,竟去風月場所惹了一身腥,你到底玩夠了沒?”拿出絲帕,她抖著保養得美好的素手拭著淚。

  路敦逵歎了口氣。“媽!我娶妻了呀!我沒你們想的那麼糟的!我娶妻了,一個完美的妻子!”

  方華突然抬頭看他,眼神充滿懷疑。

  “是真的!你和爸在北非,我才沒通知你們。”他舉起右手,做發誓狀。

  方華眼波一轉,抓住他的手腕。“你這疤怎麼回事?”他的掌心有個圓形疤痕,像是被什麼給穿傷的。“還有身上這些也是?這些怎麼來的?”

  路敦逵放下手,輕描淡寫地笑說:“你還是問了!我以為你只來訓誡,不來關懷呢?這些只是小意外,出了個小車禍!”

  車禍?方華眉頭蹙起。她壓根兒不相信他的說辭,但她沒繼續追問,因為她知道兒子在說謊,多問只是多個謊,不如她自己問樓下員工,也許還能拼湊出真相。

  “敦逵,是林秘……”康頌文悄然地打開房門,看見沙發上雍容華貴的婦人後,不禁止住話,步伐停住地站在臥房門口。

  方華的眼光也被她給吸引了。她著實震驚於康頌文的冷豔容顏,那麼不染纖塵的美,是她從未見過的!

  “頌文!來!過來見媽!讓媽看看你!”路敦逵起身走向她,牽著她的手,走回沙發前,親昵地摟著她,坐在方華對面。“媽,這是我的妻子頒文。”他開心地為母親做介紹。

  康頌文微低著頭。“媽,你好。”她說。嗓音很輕、很自然。

  方華點點頭,沒說話,雙眸閃著精明打量著兒媳婦。

  “怎樣?媽?還滿意你的兒媳婦嗎?”路敦逵笑笑地問。

  方華回過神,語氣遲疑地問:“敦逵,你剛才說她叫什麼?”

  康頌文抬眼,望著方華,正欲報上自己名字時,路敦逵已先行開口。

  “頌文!康頌文!我妻子的名字叫康頌文。”

  康頌文!方華雙眸一瞠。那不就是雜誌上寫的俱樂部女郎嗎?再仔細地看一次康頌文的長相,她突然血壓上升,腦門暈眩。“敦逵……你實在……”語未畢,她便厥了過去。

  “媽!”路敦逵與康頌文同聲驚呼。

  方華躺在路敦逵房裡惟一的大床上,悠悠轉醒,側過臉,她看到坐在床沿的康頌文。

  “媽,你醒了。”

  方華沒說話,撐著身子欲坐起。

  康頌文見狀,立即伸手扶她,妥切地幫她墊好靠枕。

  “敦逵呢?”坐定後,方華沉言詢問,語氣有些冷漠。

  康頌文倒杯熱水,回到床邊,將杯子放在小几上。“敦逵下去開會了。”她淡淡地答,站在床邊沒有坐下,她隱約感覺得出,方華並不怎麼喜歡她。

  “開會呀!這小子倒逃得快!不過也好,有些事還是得單獨跟你說明白。”端起小几上的水杯,她啜了口溫熱的水,拍拍床沿。“坐下吧!”

  康頌文微微頷首,隨即落座。“你不喜歡我跟敦逵在一起吧!”未等方華開口,她便沉言喃問。

  方華眸光一閃,語帶讚賞地開口。“你倒是敏銳細膩。”

  康頌文苦笑了下,眼光堅定灼爍地凝視她。“我答應過敦逵,永遠不離開他。”這麼說,並不是要與方華互別苗頭,只是內心單純地想表達出她對敦逵的承諾。

  歎了口氣,方華語重心長地說:“我並沒有要將你趕離敦逵身邊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瞭解,你與敦逵的事已嚴重影響到路家的聲譽。敦逵的姑媽,嫁給了北歐皇室,她的夫家因為這事跟我們吵得不可開交。關於你的身份背景的那篇報導,不管是真是假,它都已深植上層階級的文化圈中了,所有人都知道,敦逵有個‘不名譽’的未婚妻,如今傳言未平,你又成為他的妻子,我實在無法在這種情況下接受你!還有,敦逵身上的傷,我想也是跟你有關吧?康小姐,請你對我實話實說好嗎?”

  康頌文心一凜,有些無言以對。她喚自己“康小姐”,已表明不願承認自己是她兒媳婦的事實,那還要說什麼呢?

  “請你告訴我,康小姐,敦逵身上的傷到底怎麼來的?”方華沉著氣,再次開口問。

  康頌文點點頭。讓她知道吧!她是敦逵的母親,有權知道發生的一切,在心裡暗暗歎了口氣,她悠悠地道出路敦逵受傷的緣由。

  “發生了這些事後,你認為你真的適合敦逵嗎?你真的是適合我們路家的媳婦人選嗎?”聽完康頌文的陳述,方華對她有著濃濃的不諒解。兒子為了這個女人,不但名譽受辱,還險些喪命,這叫她更無法接受康頌文為兒媳婦!“康小姐,我希望你能站在我這個做母親的立場想一想,我真的不希望敦逵再受到傷害!請你成全我的小小期望,放了敦逵,好嗎?”

  康頌文心猛地揪疼。她能體會方華的感受,因為她也曾是個母親,孩子受到傷害離去時,她也痛苦萬分,所以,她能瞭解方華的心。對方華而言,她是會帶給敦逵傷害的根源,也許她該離開。離開敦逵,好讓方華安心,好讓路家不再蒙羞受辱。她是該離開的,敦逵的光明是用來榮耀他的家族、他的名譽的,她實在不該自私地強佔,甚至玷污他,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呀!為什麼她不明白、不頓悟呢!為什麼她要執意與他在一起,而傷害他和他的家人呢?太自私了!她太自私了!她該多為他想想的……

  她閉了閉眼,靜靜地開口對方華說:“對不起,伯母。我知道該麼做,請別再傷心。”

  “你……”方華語塞。發覺她不再喚自己“媽”,而是疏離卻不失禮的“伯母”。

  “我願意離開敦逵。”深深吸了口氣,她抑著心的疼痛,淡淡低語。

  方華一愣。心裡充滿矛盾,她能主動求去,對兒子、對路家是再好不過的,但為何對她的打算,她竟感到不忍心。

  “我會把離婚協議書寄給敦逵!”這話徹底的表明她要離開他的決心。

  方華看著她,淡淡地頷首。“謝謝你,康小姐。”

  康頌文輕輕揚唇,眼裡有淚,但未落下。“別這麼說。”語氣悠遠地喟歎。她轉身,回房簡單收拾行李後,便翩然離去。
匿名
狀態︰ 離線
12
匿名  發表於 2011-10-25 00:06:12
第十章

  手握著一式兩份的離婚協議書,以及一隻粉紅鑽婚戒,路敦逵幾乎不敢相信妻子已離開一年了。

  這一年來,他不斷在思考,到底母親來訪那日發生了什麼事?當時,他不過下樓開個會而已,回到頂樓後,竟是人去樓空的景像,母親匆忙趕回維也納,而妻子則是莫名失蹤。幾個月後,妻子寄來了離婚協議書與婚戒,郵包上沒有位址,只有一個郵政信箱號碼,要他將簽好名的離婚協議書寄回那兒。當然,他並沒這麼做。

  他隱約知道,她只留信箱號碼、不留位址,是不想讓他找她,但這等心思到底為什麼?她不想見他嗎?他實在想不透,然而,在他的心裡,他卻有自信她會回來!她會回到他身邊的,因為,她愛“光明”,所以他有自信她會回來重尋:她的光明”!

  淡淡地笑了笑。他將這兩張有她娟秀字跡的離婚協議書與刻有她名字的婚戒,收入西裝口袋。一年來,他每天都帶著它們,帶著它們等著她回來,等她回來親手撕毀這兩張紙,等她回來重新戴上戒指。

  “總裁,有維也納來的電話。”林秘書盡責的嗓音自通話器傳來,拉回他思妻的心緒。

  “你接吧!就說我開會去了。”關掉通話器,他開了音響,點了根煙,沉沉地抽著。被憂愁佔據了一年的眉間,隨著淒涼糾葛的樂聲,又多了幾道刻痕。

  “總裁!”沒半晌,林秘書便急聲敲著門板。

  路敦逵撚熄煙蒂,調低音響聲量。“進來吧!”有些事若不讓她當面講,她肯定會急壞的。

  林秘書開門走進來,直挺地站在他面前。“那個……電話是您母親打的,她說過兩天是她六十歲生日,您是否要回去看她?”恭敬地將話轉述完畢,她靜靜等待他的決定。說實在的,她滿同情總裁的母親。因為,一年前,總裁夫人莫名失蹤後,總裁就不再回維也納探視父母了。可憐的老太太,她一定很想念兒子吧!唉!這一年來,總裁實在是變得有點冷漠、寡言,雖然他還是和善溫柔,但那都只是禮貌性的舉止,他的言談中其實充滿了疏離。

  路敦逵沉思了許久,才淡淡地說:“就幫我訂機票吧!”

  “喔!是!”林秘書傻傻地笑了笑,轉身走了出去。

  路敦逵瞥了眼她的背影,不禁搖頭淡笑。“真是個心思單純的人。”感慨地歎了聲氣,他再點了根煙,調回適當的音量,思緒重回纏綿的音樂裡。



  車子快速地駛過花團錦簇的玻瑰園,路敦逵將車停在舒敞的車道上,下車欲進家門。

  一名家僕手裡拿著一隻看似方盒的牛皮紙袋,垂頭走了過來,並且沒注意地撞上他。

  “什麼事?這麼急!”路敦逵抓穩他的身子,和善地問。

  那人聞聲,抬眼看他。“啊!敦逵少爺,您回來了!”他興奮地大叫。

  路敦逵笑了笑,拍拍他的肩。“好久不見!你在急什麼?”瞥了眼他手上的郵包,似乎有幾個中文字在上頭。

  “是從台灣來的快遞,給老夫人的。每個月都有這麼一包,也不知道是什麼?”家僕喃喃低語,將包裡翻轉了下。

  路敦逵挑眉。“台灣來的?每個月都有?”

  家僕點點頭。“我得趕快給老夫人送去,她挺急的。”他轉身欲離去,卻因絆了腳而失去平衡,將手中的郵包拋了出去。

  路敦逵一手抓住他的衣領。“小心點!你喝了酒呀!”語畢,他走向那散開的郵包,蹲下身欲撿拾--

  額際猛然一抽。天!這不是頌文嗎?雙手快速地動作,他撿起一張張影像鮮明的照片,眸光灼灼地審視相片中的人兒。“天!頌文!怎麼會……”這每一張極其自然的生活照,彷彿是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偷拍的。為什會有人寄這個給母親?這到底是……

  “哎呀!撒得一地。敦逵少爺,我自己撿就行了……”家僕蹲下身。伸手欲碰觸地上的照片--

  “不准碰!”路敦逵突然暴吼。倏地收完地上所有的照片,便往屋內沖。

  家僕幾乎被他給嚇傻了,僵直的手久久沒收回,雙眼睜得老大,看著“全然陌生”的暴怒少爺,瘋狂破門人內。

  方華顫著手,執起精美的骨瓷杯,啜飲一口芳香的花茶。她正極力使自己冷靜,以面對眼前發怒的兒子。

  “媽!告訴我!為什麼會有人寄頌文的照片給你?為什麼?你一直知道頌文在哪裡對不對?為什麼一年前我問你時,你要騙我呢?媽!那日,到底發生什麼事?請你告訴我!”他的心裡又急又亂,卻無法對母親怒斥,或許是氣極了,想不出句發洩的適當辭語,他只能緊緊握著拳,凝視著桌面上妻子生動的照片。

  方華凜著尊貴的美顏,高而飽滿的額頭沁著冷汗。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跟兒子說明一年前的事,那時,她完全只考慮到家族受辱、兒子受傷的事,並沒有想過康頌文的感受。事後,兒子與家族裡的人漸行漸遠,性情變得冷漠,完全不似他第一次婚姻失敗時,馬上恢復風流本性的情形,頓時,她才明白,兒子對康頌文是認真、專情的!然而,她當初待康頌文的不公平態度,讓她沒立場幫兒子挽回什麼,所以只好派人偷偷記錄下康頌文的生活情況,好安撫自己愧疚的心。

  “媽!為什麼不告訴我?當初,你是不是對頌文說了什麼?告訴我!我要知道!別再像一年前那樣對我說不知道!”路敦逵受不了母親的不發一語,惱火地抓著頭髮,在他心中有了最不堪的猜測--頌文是被母親給趕走的!

  “敦逵……我……”方華終於開口,但卻語不成句。

  “媽!是你趕走頌文嗎?因為那篇不實報導,你趕走她,是嗎?”抑著聲,他垂臉看著桌上的照片問著。他實在不該在母親生日的前夕,把母子關係弄糟的,但只要想到妻子是因為一篇過時的八卦報導而蒙受委屈,他的胸口便疼痛不已。他無法忍受,妻子因為這樣的不白之冤,而被迫離開他。

  “敦逵……你聽我說,我並沒有要趕走她!我只是……只是怕你受傷、擔心家裡受影響,我當時真的不是要趕走她……”兒子的指控,讓她心急地將那日的真相全說了出來。

  路敦逵自椅子上站起來,走向窗邊,望著庭院,沉沉開口。“你覺得頌文必須為我們路家受辱的事負責,所以要她離開我,並且派人監視她,以防她回到我身邊,是嗎?”

  “你誤會了,敦逵!派人跟她,只是我擔心她一個女子在外……”

  “別再說了!媽!已經夠了!”路敦逵打斷母親未竟之言,旋身回到桌前,單膝跪於地毯上,一張一張仔細收著桌面上妻子的照片。“媽!你永遠無法理解頌文對我有多重要。在我看似美好的優渥生活裡,其實還欠缺著心靈的安寧與舒適,因此,我的心飄蕩不定。然而,遇到頌文後,她給了我這種安適、幸福的感覺,我愛她呀!媽!你卻一點也不想瞭解她,便將她推出我的生活!你怎麼忍心要她離開!那時,她才剛流產、剛失去孩子,你怎忍心讓她再失去我!難怪,我等不到她回來,在她心中,大概認為‘光明’已遠離她了……”漸弱的語氣,表明了他痛苦的心。

  流產?剛失去孩子?方華心一震,臉色蒼白起來。“敦逵……我……我一點都不知道……”她一點都不知道自己愛家、護子的行為,竟傷害了一個無依無靠的女子,而這女子還是兒子所愛的!淚不自覺地流下,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跟兒子道歉,她真的錯了!

  “夠了!敦逵!別再惹你媽傷心了!”一陣沉厚有力的男性嗓音傳來,路家老爺路多明由門外走進妻子的起居間。適才,妻子與兒子的談話,他全聽進了耳裡。妻子的行為或許欠缺理性,但她也是為了家族聲譽與兒子的名聲,著實不能說她有錯。歎了口氣,他坐到妻子身旁,摟摟她的肩。“好了,別再傷心了,敦逵會明白你的苦心的。”

  路敦逵看著父親,想開口說話,卻教他搶了白--

  “我說,敦逵呀!你若愛那個女孩,就去把她找回來啊!男人做事別太優柔寡斷,想要就得一手抓牢,別考慮太多,將時間浪費在等待上,小心她被人追走了!對待你那些情人們,使用拖泥帶水的溫柔,可以!但對待你深愛的妻子,還是得用霸道點的溫柔。無論如何,去追回她吧!敦逵。”路多明深邃狹長的眸子閃過精明,魅力不減的俊顏帶著笑,彷彿在鼓勵著兒子。

  路敦逵神情一愣。是啊!他為何要將時間浪費在等待上?他根本不需等著頌文來追尋“光明”呀!

  他是旭日!他能轉、能動,他一直在為她燃燒呀!他該去照耀她,讓她燦亮美麗,讓她永遠沐浴在光明裡呀!

  收好照片,他倏地站起,有些慌然地撞歪桌子。“爸,我……”

  路多明頷首,舉起手掌要他別多言。“去吧!敦逵,帶回你的妻子給你媽當做生日禮物吧!”

  路敦逵與父親相視一笑,隨即轉身出門。

  “敦逵以生命愛著她的,而我卻拆……”

  “別說了!我們只要等著當祖父母就好,年輕人的事讓他們自己解決吧!”路多明拍拍妻子的手,沉緩溫柔地安慰她。



  戴著草帽,康頌文在庭院裡整理著花圃。難得今天書店休假,不用工作,她想將前陣子買的桂花枝苗給種下。

  她離開路敦逵已經一年了,離婚協議書也寄出了,但他卻一直沒將她的那份寄回來。不過,這樣也好。因為這樣一來,她仍能假想他在身邊、假想他只是因公出差。她心裡其實明白,若他把離婚協議書寄來,那她生命中的最後一絲光明,定會被那張紙給掩了去……

  “文姊姊!我去郵局開信箱了,今天還是沒有你的信!”一名妙齡少女坐在腳踏車上,手搭著漆白的木柵門,揚高嗓音對著康頌文喊道。

  康頌文回身,走近她,對她笑了笑。“謝謝你,不要緊的。”女孩是她房東的孫女,也是她工作的那家書店老闆的女兒。

  女孩蹙起額,困惑地問:“文姊姊,你到底在等誰的信呀?幹麼不讓人寄來家裡就好,還要跑到郵局開信箱供他專用?”

  康頌文沉默地笑了笑,轉身回到花圃,繼續挖土的工作。

  女孩聳了聳肩,彷彿對她的沉默感到習以為常,踩著踏板往巷底的透天厝騎去。

  腳踏車的聲音漸遠,不需轉身,她知道女孩已離開了。她開始專心修整花園,將桂花枝一一種下,把竹籬架在枝苗邊緣,然後澆水。

  久久,她有種奇特的感覺,在她專心栽花的這段時間,背後的氣流似乎改變了,她緩緩地回頭,路敦逵竟在她背後三尺處,神情疲憊不堪,宛如多日無眠。

  “嗨!好久不見,我美麗的妻子!”他開口。唇角噙著那抹他慣有的諷刺性微笑。

  康頌文一驚,倏地轉身跑進屋內,並將門關上。

  路敦逵眉一皺,拾起她飛落在地上的草帽,隨著地上印有泥土的鞋痕走向房子的門廊。

  手掌抵著門,他知道她肯定就在門後。“我的頌文,為什麼要逃呢?曾幾何時,你變得退縮、怯懦,不再堅強、勇敢的追求光明。你只願在這兒孤獨承受寒冽,也不願回頭享受給你溫暖的旭日嗎?我的頌文!”修長的指輕輕描著門板,他想像著她能感受得到他。

  細弱的哭聲自門板後傳出。“你為什麼要來?我們的身份差異太大,注定分離……”

  路敦逵歎了口長氣。“沒有差異,我們兩人間沒有差異!差異是人心給的,是無知的建構!我們只是路敦逵和康頌文,只是一對恩愛的夫妻!”

  康頌文咬著唇,在門後猛搖頭。“不是的……我們不是……我不是適合路家媳婦的人選……”她忘不了敦逵的母親這麼說過。

  “你不需要適合路家,你是我的妻子,你只需適合我路敦逵!除非你已不愛我,那我……”

  門猛然打開,康頌文淚流滿面阻斷他的話。“我愛你呀!敦逵!但我不能因此而傷害你的家人!你的家族、你的聲譽,會因我的汙名而受辱的!”雙手側握成拳,指尖幾乎掐陷掌心。

  路敦逵心疼地擁她入懷。“你沒有傷害任何人,要說傷害,你才是被傷得最深的人!愛本身沒有錯,錯的是人言、是人心!我的家人是被那些自以為高尚、有文化的人侮辱,不是你!你沒有傷害人!從來沒有!”俯頭吻著她淚濕的小臉。唉!這個令他心疼的人兒,即使遭受傷害,也是這樣堅強勇敢的承受痛苦嗎?

  “敦逵,敦逵……”她抱緊他,臉埋在他胸前,將一年來的痛苦相思與心靈壓抑,全數化作淚水,淌流進他的心。

  “撕了它!頌文!”激情過後,路敦逵不待氣息平穩,便拿出一直帶在身邊的離婚協議書,放到她手中。

  康頌文偎在他懷裡,氣息尚喘,紅嫩的雙頰,顯示她高潮末褪。她恍惚地看著手中折得方正的紙張,不明白他為何給她這個。

  “撕了它!頌文!我要看你撕了它!”路敦逵吻著她汗濕的額鬢,語帶強迫地請求。

  康頌文緩緩地將紙張攤開--是她寄給他的離婚協議書。兩張都完好如初,只有她的簽名。心突然緊縮一下,這個男人……這個男人是如此堅定地愛她呀!

  “你該知道我不可能簽的!如果真要我簽,也得加上一條但書……”唇就著她的耳際,沉緩地低語。

  康頌文側著臉看他,知道他並未把話說完。

  路敦逵扳過她的身子,額抵著她的,雙眸深情地望人她水亮的眼底。“要我簽,得加上‘贍養費--路敦逵’這條但書!”

  淚如潰堤般湧落,她緊緊地擁著他,久久不能言語。

  “我這輩子要的,不是顯赫的家世、不是個人聲譽,我要的只有你和你給的安適!”撫著她的背脊,他堅定地說。

  康頌文微微推開兩人相擁的身子,拿高離婚協議書,在他眼前撕碎。

  路敦逵化開在眉間盤據了一年的憂愁,由衷地笑著,輕淺地啄吻她,執起她的手,再一次將婚戒套回那纖白的指上,然後,握著她的手撫上他胸口那道舊傷痕。“我說過,你在我身上刻了記號,你永遠拋不開我的!”

  康頌文擁住他。是的!拋不開的!這輩子就算她不再追尋光明,他也會如影隨形地跟著她,她永遠無法回避這道強光的!

  路敦逵擁著她,臉上笑意始終未褪。母親會有個美好的生日禮物了!他在心中思忖著。



  三年後--

  和暖的夕陽斜射入窗,涼風輕送著桂花香,室內大床上,一對相貌神似的大小美女正相擁而眠。

  路敦逵挺拔偉岸的身形,悄悄地由客廳走入臥室,徐緩接近床邊。

  妻子和一歲半的女兒路潔睡得正甜。他靜靜地凝視她們--好半晌,他淡淡地笑了開來,俯身親吻妻子的眉心,動作極輕,但卻驚醒了趴在妻子胸前的女兒。

  小女娃兒睜亮靈活的雙眼,骨碌碌地轉溜著,像極了淘氣的小仙子。“爸……巴……”認出父親,她開心地喚著。

  “噓!”路敦逵對她作個安靜的手勢。“潔兒乖,別吵醒媽咪喲!”他抱過女兒,寵溺地吻著她嫩紅的頰畔。這個他夢寐以求的女兒,幾乎是妻子的翻版:不染俗塵的出眾五官,如波浪般的自然卷髮。女兒是妻子給他最棒的寶貝!

  抱著女兒,他忍不住再次俯身親吻妻子。女兒因他的舉動而格格笑著,隨即學著他,將小嘴湊上母親的唇。

  “潔兒--”路敦逵抱開她,挑眉望著她紅撲撲的小臉蛋。“不可以喲!潔兒!只有爸爸可以這樣對媽咪喲!”

  小潔兒不懂地甜笑,小手扳著父親扭曲的眉。“蟲蟲!爸……巴……蟲蟲!”父親挑動的黑眉,讓她覺得好玩有趣。

  看著女兒稚嫩的笑顏,路敦逵心滿意足幸福地再親一下她的臉。“我們到外面玩捉迷藏,嗯!”拿出女兒的小草帽幫她戴上,抱著她往落地窗外的陽臺花園走。

  “媽咪……捉迷藏……”路潔咿咿啞啞地想喚醒母親,一同遊戲。

  路敦逵小心地將她放下,看著她那不太穩健的小步伐。“媽咪睡覺,爸爸陪你玩,好嗎?”

  “好--”拖長尾音,她開心地笑著。踩著不穩的“企鵝步”走向桂花叢後。“爸……巴……找我……找潔兒……”

  路敦逵笑了笑,在花園裡晃了晃,佯裝找不到她,逗得她樂得直笑。久久,路敦逵朗笑出聲,徐緩接近桂花叢,傾身看著躲藏的小小人兒。“找到你嘍!潔兒!”他探手抱起她。

  “啊--爸爸--”她興奮得尖叫,小手拍著父親的下顎。

  女兒的尖叫響亮,他擔心妻子因此被吵醒,抱著女兒,他轉向落地窗方向--

  “敦逵……”康頌文早已轉醒,站在窗邊,滿足地凝望他們父女,這個景像正是她曾夢見過的。

  “來呀!頌文!”

  “媽咪--”

  丈夫和女兒在夕陽下同時朝她伸手,四周全是燦亮的光在躍動,她笑了,迎著光明,走向他們,幸福地與他們相擁,直到太陽西沉,她仍擁有溫暖的光明,因為他,是她永遠的旭日!

  【全文完】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17 23:36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