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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七巧]蒸發的歐陽太太(老婆掛遺失3)[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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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8 00:32:15 |倒序瀏覽 | x 4
蒸發的歐陽太太【老婆掛遺失3】作者:七巧

這女人在說什麼鬼話啊!他只是「可能」殘廢,又不是肯定,
竟然因為這樣就要解除婚約,連她都聽不下去!
也難怪他會氣瘋,娶她這個傭人之女來證明自己有人愛,
明知他只是在賭氣,可看他這副痛苦的樣子,她無法拒絕,
決心要幫他盡早治癒情傷,也希望他總有一天能愛上她,
但新婚之夜酒醉的他卻是抱著她喊別的女人的名字,
她準備三餐,天天陪著他做復健,他仍是冷淡對待……
沒關係,她什麼沒有就是有毅力和真心,她會繼續努力,
果然,堅持下去是有用的,他漸漸有了過去的溫柔模樣,
會關心她騎摩托車的安全問題、會與她深情擁吻,
可她萬萬沒想到他對她的熱情,全是因為他想起前未婚妻,
他不但收藏照片還鬧出緋聞,卻反過來指責她和同事太親密,
這下終於讓她認清現實,他永遠都不會是她的王子,
與其留下不斷爭吵,她不如帶著回憶徹底離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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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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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8 00:32:32
楔子

  星期五上午十點,無風的晴朗天空,日頭高照。

  寧靜的帝鼎高級小區一片祥和,毫無人車的十米巷道,卻突地竄出一抹白色身影—

  身著白紗禮服的女人,雙足赤裸,雙手緊抓過長的裙襬,彷彿逃命似的向前狂奔,她急忙按下手心中的遙控器,前方小區外圍的自動鑄鐵大門,緩緩開啟。

  她喘著大氣沒停下奔跑的腳步,邊回頭看向巷道的遠處,害怕會有發現她逃婚,而追出來捉人的追兵,慌亂的她壓根沒注意到自個兒已經奔出巷口的聯外道路,一回頭,冷不防被近在咫尺的車身驚駭住。

  來不及尖叫,急踩煞車的白色車身已擦撞上她,下一瞬間急轉方向盤的白色房車,衝向對面車道,與迎面而來的一輛銀灰色房車直接對撞。

  轟然作響的強烈撞擊聲,劃破前一刻還寧靜祥和的氛圍……

  一場意外事故撞擊了三個人的命運,傷者包括陸氏企業的少奶奶、歐聖集團的獨子與久泰建設的獨生女。

  從此,扭轉改變了三對既定的姻緣……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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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8 00:32:58
第一章

  歐陽炵緩緩張開沉重的眼皮,腦袋因手術的麻藥未退而暈眩昏沉。

  一雙黑眸無焦距地盯著病房的天花板,思緒一片白茫。

  忽地,一個驚心動魄的畫面閃過腦海,如幻燈片般,映像在米白色的天花板上,令他身體輕顫了下。

  「炵大哥,你醒了嗎?」坐在病床旁一天一夜的寧靜海,疲倦得幾乎要闔上眼睛,因驚覺床上的他手臂輕晃了下,她頓時精神一振,忙站起身查看他的狀況。

  聽見熟悉的聲音,歐陽炵下意識略側過臉,看見一張白皙的麗容。

  「小靜……妳怎麼會在這裡?」他的聲音有些乾啞,腦海裡逐漸回想起車禍意外的經過。

  「我媽告訴我,你出了車禍。」寧靜海的母親在歐陽家幫傭十多年,不僅是傭人領班,更幾乎等同於管家,照管歐陽家的大小事。

  歐陽家對她們母女有很大的恩情,對她而言,歐陽炵不僅是她重視的大哥,更是她從小暗戀景仰的對象。

  儘管喜歡他很多年,但她對這份暗戀從沒有任何奢想。

  她明白兩人之間的差距,更清楚他已有個登對美麗的未婚妻,只要他能得到幸福,她便感欣慰滿足。

  「總裁和夫人昨天出發去美國,你出車禍時,人已在飛機上,所以還未聯絡上他們。」昨天上午,警察打電話到歐陽家通報車禍事故,母親一接到消息,沒能聯絡上總裁和夫人,便先打電話給他的秘書,接著便告訴人在小學教書的她。

  她聽了非常擔心,於是下午跟學校請假,匆匆趕到醫院探視。

  他因腿部嚴重骨折,動了數小時的手術,直到今天中午才醒來。

  「現在覺得怎麼樣?要不要叫主治醫生過來看一下?」見他總算平安醒來,她大大鬆了口氣。

  第一次見他傷重,她焦慮惶恐不已,緊繃懸吊著一顆心,一整夜望著病床上昏睡的他,即使精神疲憊,眼睛酸澀,也無法闔上眼休息片刻。

  「璃蘋呢?她來過了嗎?」歐陽炵視線看打上石膏懸吊著的一雙腿,語氣平靜的問道。

  「呃,她有打電話來關心你的傷,說因為有通告,一時走不開。」他一醒來便問未婚妻下落,令她內心有股莫名的酸澀。

  之前不論是看到或聽說他和未婚妻的相處情景,她並沒什麼負面情緒,此刻卻是第一次心生不滿,但她忙抹掉那不應有的感覺。

  從他手術結束後送往特等病房,她便一直守在他床邊,這期間母親及他的秘書都曾來探視情況,而他最親密的未婚妻杜璃蘋卻遲遲未現身,她的關心竟只有昨天一通簡短的電話而已!

  「是嗎?」歐陽炵聲音有些黯然,閉上了眼。

  他想起出車禍前接到一通電話,一時失去理性,丟下工作便倉皇離開公司,急著前往雜誌社瞭解真相,因車速過快,閃避不及對面失控逆向撞來的車子,才會釀成車禍,身受重傷。

  「炵大哥,我想杜小姐待會兒就會過來了,你知道藝人對工作要有很強的責任感,就算心裡焦急,也必須先完成工作,才能處理個人私事。」見他似乎因未婚妻未來探訪感到落寞,心軟的寧靜海忍不住想安撫他,竟幫情敵說起話來。

  「沒關係,無所謂。」歐陽炵的失落,不單是因為未婚妻未陪在身側,他更在意雜誌記者所爆料的消息是否屬實。

  他未婚妻杜璃蘋是模特兒出身的女星,不僅外貌美艷、身材姣好、受過高等教育,更擁有不錯的身世,雙方長輩對他們的交往樂觀其成。

  兩人交往一年訂婚,彼此雖因工作各自忙碌,但他從未懷疑過這份感情,至今已訂婚半年,預計明年初將舉行婚禮。

  昨天上午,他卻接到一家八卦雜誌社發行人的來電,告知社內記者拍攝到璃蘋參加轟趴派對,與男藝人大玩性愛遊戲的精采畫面,令他一時驚愕,難以置信。

  雜誌社會將這則極具八卦價值的聳動消息先告知他,是希望他出高價買下證據,壓下這樁醜聞,畢竟已論及婚嫁的未婚妻出軌,這消息若傳出去,將令他顏面盡失。

  當時在電話裡對方已向他提出交易,他相信璃蘋,認定這事是空穴來風,但對方信誓旦旦表示握有可靠證據,他不免動搖,才會心慌地想去雜誌社看照片。

  此刻,動過一場大手術的他,精神與身體皆疲憊不堪,已沒了追問事實真相的衝動。

  稍微恢復理性,他想等待未婚妻現身,當面問個明白。

  但他車禍住院一天一夜,未婚妻卻只有一通簡單的詢問電話,不僅令他失落,也對她可能背叛他的事心生懷疑。

  「你先休息一下,我請護士通知主治醫生過來。肚子餓不餓?想吃什麼?我去幫你買。」寧靜海溫柔地詢問。

  「不用,謝謝。」歐陽炵望她一眼,薄唇牽起淡淡的笑意。

  車禍醒來能看見小靜,他感到一種安心,她真情流露的關懷令他寬慰,沒因家人都不在身邊而感到孤寂清冷。

  事實上,她與寧母跟他相處的時間,比自己父母更多,感情似乎也更親近。

  從小看著她長大,他把乖巧溫順的她當妹妹看待,彼此一直維繫很好的兄妹情,如今他受傷,有她在真的很好。

  不久,主治醫生來巡房,並向他解說手術結果,若情況順利的話,住院兩、三個月後,開始做復健物理治療,約三個月,就可恢復正常行動力。

  然而醫生也語帶保留告知留下後遺症的機率。

  歐陽炵聽了,心情頓時變得沉重。雖說不良於行的機率僅有一成,卻仍令他感到驚慌,即使能痊癒,他半年內都將行動不便,且至少得住院兩個月,會有許多工作被擔擱。

  「炵大哥,千萬別往壞處想,你一定很快就能痊癒的。」醫生離開後,寧靜海再度坐在他床邊的椅子,極力安慰他。

  聽到可能的後遺症,她內心雖也大感震撼,卻更擔心他的情緒因此低落。

  「小靜,我沒事,只是需要一點時間調整心情,我保證很快會離開這個鬼地方。」即使她努力表現冷靜安慰他,但他仍輕易看出她眼底的憂慮,忍不住反過來安慰她。

  他相信他會痊癒,一定能重新站起來,只是此刻他需要一點時間,沉澱思緒。

  「醫院雖然不是什麼好地方,但說這裡是鬼地方也有點過份。」見他鬆緩糾結的眉心,反過來安撫她的緊張焦慮,她不禁稍緩心弦,跟他說笑。

  炵大哥住的個人病房可是VIP等級,有沙發、液晶電視、音響、冰箱,這病房空間甚至比她租的小套房寬敞數倍。

  「再高級仍只是間充滿藥水味的無趣病房而已。」歐陽炵訕笑。

  「那我去樓下花店買個花來裝飾。」說著,寧靜海急著起身要離開。她也覺得寬敞的病房太過單調了。

  「不用了。」歐陽炵想阻止,她卻急匆匆地開門離開了。

  他不禁微微一笑,想到了些什麼,他拿起放在床頭櫃的手機,打電話給秘書交代一些事情。

  才跟秘書通完電話,門板便響起敲門聲,以為寧靜海動作如此迅速,已經買好花奔回來了。

  沒想到推開門走進來的,卻是杜璃蘋。

  她身穿紀梵希銀色絲緞洋裝,腰間的抓折層次,將她玲瓏窈窕的曲線展露無遺,在她手臂上掛了一隻白色提包,右手懷抱一束白色香水百合,修長勻稱的美腿踩著黑色露趾細跟高跟鞋,小巧的腳趾搽著銀色指甲油。

  美麗五官化著濃艷的妝,襯著一頭波浪性感長髮,任何時候看見她,總是讓人驚艷。

  然而此刻,斜躺在病床上的歐陽炵,面對外型完美艷麗的未婚妻,內心卻產生諸多疑慮,不自覺微瞇起黑眸。

  「炵,抱歉,現在才來看你,手術很成功吧?多久可以恢復?」杜璃蘋走近病床,看著向來英挺卓爾的他,此刻憔悴的躺在床上,一雙腿還裹著厚重石膏,內心不禁產生一絲嫌惡。

  「工作很忙?」歐陽炵面無表情,淡淡的問。

  她身上熟悉的香水味,與手中香水百合香氣混在一起,太過濃郁的氣味,竟令他有種俗艷的感覺。

  「炵,你在生我的氣嗎?」將大把花束放置床頭櫃,杜璃蘋在床沿坐了下來,美臀碰著他插點滴的手臂,口氣帶著撒嬌的柔情。

  身為未婚妻的她,不但沒在他重傷危急時刻陪在身邊,還拖到現在才現身,他肯定有所不諒解,然而她因有更緊急的事需先處理。

  「沒有,妳工作比較重要。」他的不悅,並非她因工作擔誤了來探訪時間,而是想起那則緋聞是否屬實。

  方纔他打電話跟秘書聯絡,秘書提到昨天某雜誌發行人來電,對方告知與他約了會面時間談事情,卻始終聯絡不上他,秘書沒直接說出他車禍重傷之事,只告知對方,他臨時有事擔擱會再另約時間。

  與秘書交代完公司事務後,他原想打電話給雜誌發行人,未婚妻卻剛好上門。

  即使她人明明就在眼前,他竟無法直接向她質問緋聞真偽,因為這件事,讓他無法泰然自若的面對她。

  「炵,對我來說,你當然比工作重要百倍。聽到你出意外,我擔心得想不顧一切跑來看你,哪怕丟了工作也無所謂,但聽到你正在動手術,我就算來了也見不到你,才會聽從製作人苦口婆心的勸說,先把工作完成。

  「儘管因你的傷勢心裡焦慮惶恐萬分,可在攝影機前卻要強裝鎮定,努力展露笑顏,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嗎?」

  杜璃蘋微顰柳眉,一雙美眸甚至盈上委屈淚霧,令歐陽炵不禁一陣心軟。

  也許,他錯怪她了,不該在尚未看見所謂的真相前,便在心裡對她產生不信任。

  他伸手輕摟她纖肩,有些冷淡的俊容終於多了一點溫度。「沒事,我沒怪妳。」他輕聲安撫。

  「炵,手術很成功吧?醫生有沒有說多久能出院?」他沒再計較她遲來的探望,令她鬆了口氣,便立刻問起她在意的腿傷問題。

  「至少得住院兩、三個月,之後還必須做物理治療,復健三個月。」歐陽炵語氣平淡的道。

  「得花這麼長的時間啊……」杜璃蘋蹙著一雙柳眉抬眸看他,「有沒有什麼後遺症?能恢復正常行動力嗎?」她看似關心他的健康復原狀況,其實真正在意的是自己的幸福。

  「如果復原順利,半年後便可恢復正常。」

  「那是說……也有意外的可能?」她一隻柔荑輕撫上他的臉龐,溫柔地為他拂開額際散落的髮,小心翼翼追問。

  「醫生說骨折傷及神經,最壞的情況可能無法恢復正常行走。」他眸色黯了下,原本不想告知她這一成的可能性,怕她擔心,但既然她追問,他認為不該即對將攜手一生的未婚妻有所隱瞞。

  聞言,杜璃蘋怔愣了下,極力隱藏內心的驚駭。

  「炵,我相信你一定會痊癒的。」她對他牽起唇角,淡淡一笑,心中卻是對兩人的婚約有了一絲後悔,如果,歐陽炵真的不良於行,就算他再家財萬貫,她也不可能犧牲自己的幸福去照顧他。

  昨天,意外得知某個小雜誌社竟拍到她的醜聞,擔心那些浪蕩照片曝光會對她的未來有所影響,她倉皇丟下工作要去處理,甚至聽到他出意外也無暇顧及,馬上跑去找雜誌發行人商談,最後花了幾百萬,才買下這樁緋聞的所有照片及底片。

  可她手中沒那麼多現金可支付,還找了一堆理由跟父母周轉,更要求照片中的男伴必須分擔一些封口費,奔走大半天,才總算銷毀掉那些證據。

  今天早上,先去補錄未完成的工作,直到現在才有空來醫院探視他,沒想到會聽到這個消息。

  「別擔心,雖然現在情況看起來很糟,但我會很快康復,公司還急需我回去坐鎮。」他對未婚妻展露一抹寬慰的笑意。

  「你看起來並不糟,一樣帥得很有型。」即使心口不一,杜璃蘋仍甜甜地讚美,做足表面功夫。

  側坐在床沿的她,一雙手捧起他臉龐,靠上前,在他薄唇印下一吻。他立刻右手勾住她頸項,在她紅艷的唇瓣上輾轉吮吻,任彼此的舌勾捲纏綿。

  「嗯……」她嚶嚀呻吟,一手撫上他胸膛,探入他衣襟,令他心頭燥熱,下腹緊縮,幾乎要忘了自己是個躺在病床上的重傷患者。

  「啊!」突然開門而入的寧靜海,被眼前的煽情畫面嚇了一跳。

  歐陽炵放開未婚妻,看向捧著花束進門的她。

  「對、對不起,我、我不知道杜小姐在這裡……」寧靜海臉頰紅通通,一陣口吃,忙著要退出病房。

  「沒關係,進來吧!」他神情泰然,毫不介意被打斷與未婚妻的親密。

  「呃,杜小姐,妳好。」寧靜海緩緩走進病房,尷尬的對著坐在床沿的杜璃蘋點點頭。

  「妳好。」她只隨意打聲招呼,伸出畫著指甲彩繪的修長纖指抹了抹唇角因吻而暈開的口紅。

  她見過寧靜海幾次,知道她是歐陽家傭人的女兒,雖然兩人長久相處,但對這個長相一般、個性單純的女人,她從不擔心,但也不會想和對方建立交情。

  「炵大哥,我買了向日葵及滿天星,先把花插進花瓶裡喔。」羞赧的寧靜海想盡快找事做,以轉移注意力。「呃,杜小姐也買花來了。」看見床頭櫃上大把的香水百合,一時不知該不該順手也拿去插起來。

  「這裡有兩個花瓶應該夠用。」歐陽炵微微一笑,囑附她一起把花插上。

  看見她挑選的向日葵及滿天星,兩種花卉雖沒什麼明顯香氣,卻給人明亮清新、小巧淡雅的感覺,就跟小靜的氣息相仿,雖然她沒什麼打扮,卻也透露一股自然與輕鬆。

  她跟未婚妻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女性,而這兩人卻是與他最親近相處的女人。

  寧靜海拿著花瓶及花束轉進浴室裡插花,不禁回想方才進門剎那所看到的畫面。

  她不是早做好心理準備,能真心誠意祝福喜歡的人得到幸福,為何方纔那幕纏綿熱吻,會教她的心刺痛著?

  輕抿粉唇,她先將香水百合花束的包裝紙一一拆開,看著美麗高貴的百合有些失神。濃郁甜美的花香,令她想到杜璃蘋的形象。

  杜璃蘋和炵大哥是無可挑剔的一對,無論身家背景、外在美貌與高雅氣質,她都是最適合炵大哥,亦是歐聖集團認可的准少奶奶。

  她應該祝福,不該有一絲一毫的妒意。

  她要像向日葵,對他表達無私的祝福;如小小的滿天星,只要安靜的守在他身側,便能心滿意足。

  再次心理建設完畢,寧靜海分兩次捧著花瓶走出浴室,安放在病房兩側,之後,不想打擾他們兩人相處,她告知有事,便先行離開。

  歐陽炵與未婚妻短暫相處後,杜璃蘋因接到經紀公司來電,告訴他明天會再過來探望,便匆匆離開醫院。

  躺靠在病床上,他翻著護士送進來的財經日報,簡略瀏覽重要的國內外財經消息,卻有點心不在焉。

  雖然方才跟未婚妻相處沒感覺到她的異樣,但那則聳動的八卦不問清楚,他明白自己無法真正釋懷。

  拿起手機,他打電話給雜誌社發行人。

  「沈先生,我是歐陽炵。」他語氣平靜道。

  「呃,啊!是歐陽先生。」聽到他來電,對方似乎非常訝異。「你……不是受傷住院了?」

  昨天上午,遲遲等不到他現身,擔心對方變卦取消交易,打他電話又聯絡不到人,只好打給他的秘書探問行蹤。

  秘書只說他臨時有要事不能赴約,決定擇期另約時間,沒想到不久後他卻接到緋聞女主角杜璃蘋的來電,要求收購所有的照片。

  他原本執意將醜聞證據賣給歐陽炵,認為從他那裡應該能獲取較高的封口費,卻聽杜璃蘋說歐陽炵發生嚴重車禍,目前狀況不明,當下決定改變交易對象,反正只要能拿到錢,賣給誰並不重要。

  「我想跟你重談交易內容。」歐陽炵口氣冷靜。「可我現在不方便出門,請你把所謂的證據封裝在牛皮紙袋,讓秘書轉交給我,我判斷後再決定是否花錢買下底片。」

  「呃,歐陽先生是指什麼交易?」雜誌發行人竟裝傻起來。

  他的態度教歐陽炵黑眸微瞇。他不相信對方會遺忘這件大事。

  「昨天早上,你談到貴社記者拍到對我未婚妻不利的淫亂照片,不是想藉此跟我獅子大開口?」原本語氣平靜的歐陽炵,這會兒不禁透露一絲不悅。

  「喔!那個啊……抱歉、抱歉!歐陽先生,是敝社的疏失過錯,其實根本沒那回事。」沈先生打馬虎眼,矢口否認。

  「沒那回事?」歐陽炵更納悶了。他記得當時對方可是信誓旦旦說捕捉到的都是精采香艷的鏡頭,要他務必前來鑒定,買下這樁醜聞,保護他及歐聖集團的顏面。

  沒想到才過了一天一夜,雜誌社便全盤否認所言,辯稱那是社內記者為了炒新聞而合成造假的照片,對他再三表示歉意,便匆促結束通話。

  雜誌社前後說詞反覆,令原本對八卦只有一絲懷疑的歐陽炵,反而變得疑慮不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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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8 00:33:22
第二章

  晚上七點,寧靜海再度來醫院探視,但怕又撞見太閃的畫面,這一次她謹慎的先敲了門,結果是看護前來開門。

  「辛苦了。」她先對看護人員點點頭,才踏進病房內。「炵大哥,晚餐吃了沒?」視線望向斜躺在病床上的歐陽炵。

  「吃了一點流質食物,沒什麼胃口。」他示意讓看護將床頭搖高。

  「我媽熬了干貝山藥養生粥讓我帶來,要不要吃一點?」她拎著保溫鍋,在病床旁的椅子坐下。

  「既然特地拿來,不吃也不行。」面對寧母的好意,歐陽炵只能捧場了。「跟寧姨說聲謝謝。」雖然寧母負責歐陽家的各項事務,但她對他的付出早已超過份內該做的事。

  「炵大哥如果願意把這鍋好料吃完,我媽會很高興。」她拉起用餐架,將保溫鍋及碗匙取出,準備為他盛妥熱粥。

  「這麼大一鍋,我可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他無奈地笑笑。「一起分著吃,否則剩了拿回去,寧姨還以為我不捧場。」他提議道。

  「行,你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剩下的我包辦。」寧靜海笑應著。她慎重地問一旁的看護他能進食的份量,先盛了六分滿的粥。

  「總裁、夫人有跟你聯絡嗎?我媽說傍晚時他們打電話回宅邸,告知會盡快安排班機返台。」端起瓷碗,她用湯匙舀起一匙,小心翼翼吹涼些,便要送往他嘴邊。

  「我的手沒受傷。」她自然的貼心舉動,令歐陽炵微怔了下,隨即提醒。

  「啊!」持湯匙的手忽地頓住,她不好意思地縮回。「對不起,我……」這才發現她的舉動太親暱,一臉尷尬。

  「妳的男朋友一定很幸福。」歐陽炵接過她手中的瓷碗笑說。

  如果此刻餵他的人是璃蘋,他會樂意接受她的細心溫情,但對象是小靜,他覺得不太恰當。

  「我……沒有男朋友。」她略低頭,感覺雙頰莫名燥熱。

  「我知道妳沒偷交,只是比喻,將來能成為妳男朋友,一定是幸福的男人。」他微微一笑,因她害羞暈紅的神情而感到興味。

  已經二十四歲的她,學生時代雖有過一些追求者,但她似乎並未和任何人交往,她的理由是要好好唸書,為了取得國小教師資格而努力,沒時間浪費在談戀愛上。

  他相信像她這種溫柔清秀、心地善良的好女孩,肯定獲得許多男人的青睞,他衷心希望將來她能遇到個好男人。

  「我沒想過交男友這種麻煩事,只希望能為教育盡些心力。」她推托的道,不喜歡他談論她感情的事,因為她的心裡一直只有他。

  可跟他在一起是個比她達成教書更遙不可及的夢想,她不敢奢望這個幻夢能靠努力、毅力去實現,只能將它藏在心裡便知足。

  「好,不談妳未來的感情。」聽出她的推諉,他也不再假想她的未來男友,轉了話題道:「我爸媽已跟我聯絡上,順利的話,後天晚上會趕回來,其實他們也毋需急著趕回來,反正我現在只能躺在這裡,哪都去不了。」

  語氣聽似豁達,但她卻聽出他的沮喪。

  「炵大哥,受這麼重的傷會沮喪低潮是正常反應,但至少你保住了性命,其它的就交給時間慢慢復原,太過心急,反而會給身體帶來負面的壓力和負擔。」她輕聲溫柔地安慰。

  「小靜,我是因為知道不會被妳取笑,才把一時的沮喪表露出來,妳放心,我不會被打倒!在我爸媽及其它人面前,我會表現出剛強勇敢的一面。」他直視她的眼,輕勾唇角堅定的表示。

  「炵大哥可是綠巨人,沒人能打倒。」寧靜海放心地笑了笑。

  他不僅是她迷戀的對象,更曾是拯救她的大英雄。

  這一晚離開醫院,返回租賃的套房,她躺在床上,不禁回想起童年往事……

  *

  那一年,她八歲,遇見十五歲的歐陽炵。

  母親在歐陽家幫傭已經兩年,她卻是第一次跑去歐陽家找母親。

  那一天放學回家的她,看見三四天沒回家的爸爸。

  賭輸錢喝醉酒的他,一回家便是要向媽媽拿錢,她告知媽媽去工作不在。其實她早對游手好閒,只會向媽媽伸手討錢的爸爸心生不滿,卻因膽小不敢吭聲。

  那日小小年紀的她,不知哪來的勇氣,竟生氣斥責起爸爸。

  幾句不滿的言語,讓他惱怒不已,頓時發起酒瘋,朝她便是一陣拳打腳踢。

  爸爸只要喝醉,經常會對媽媽大小聲,甚至暴力相向,有時連她都難逃他的拳腳,但至少媽媽會極力護著她,甚至不惜與爸爸的蠻力對抗。

  然而此刻的她,卻只能以小小的身體面對爸爸強大的傷害,儘管鄰居聽到爭吵撞擊聲,竟沒有人肯上門插手幫忙。

  她被情緒失控的父親又打又踢,從客廳躲進廚房,蜷縮在飯桌底下,害怕得顫抖不停。

  當他如厲鬼般紅著一雙眼,彎身要將躲在桌角的她揪出來時,她情急之下捉住圓木椅腳,用力一扯,想擋住爸爸的攻勢,不料竟直接打中他的膝蓋。

  他抱著膝蓋痛呼,她怕下一刻會被拖出來狠狠打死,趁爸爸蹲在地上哀痛時,慌忙鑽出飯桌,奔出廚房,一路狂奔出大門。

  「死囡仔,好膽造出去麥等來,敢等來,恁杯一定呷恁貢呼死!」追到門口的寧父大聲咆哮、撂下狠話。

  害怕被追打的她,只能沒命地向前狂奔,跑出小區巷口,跑到大馬路商店街騎樓,仍然不停跑著。

  直到她跑到腿軟、跑到全身無力時,才停在路邊,喘著大氣,心跳如擂鼓。

  她全身冒汗,看著車水馬龍的街道,竟不知該何去何從。

  她不想回家,更不想一個人在外面漫無目的逗留,此時的她很想見媽媽,很想投入她溫暖的懷抱。

  抬眸看向不遠處的公車站牌,雖然沒去過媽媽工作的地方,但她知道坐幾號公交車可以到達。

  伸手掏掏百褶裙口袋,掏出五個十元硬幣,是媽媽留給她買午餐的。

  她緊握著硬幣,下定決心。

  不久,她順利坐上公交車。司機對小學生的她自己搭公交車有些好奇,因她身上汗濕的白制服有明顯的污漬,手上、腳上更有紅腫瘀青的痕跡。

  她神情鎮定地告訴司機伯伯,自己在學校上體育課時跌傷,要去媽媽工作的地方找她,並請司機伯伯在到站時告訴她下車。

  約二十分鐘後,她到達一個陌生的地方,往前望去有一條斜坡,記得媽媽說過,下車後往上坡的馬路走上一大段路,便可到達歐陽家別墅。

  雖然是一個人走在沒什麼人車的山路上,但她完全不感到害怕,一心只想著早一點見到媽媽。

  一雙腿因奔跑過度,早已酸疼不已,但她仍努力抬起步伐前進。

  她感覺走了很久、很久,遠遠地,終於看到一棟像宮殿的建築物,她興奮地加快腳步。

  好不容易,走近了大門邊的雕花鐵欄杆,望著裡面遠處的建築物。

  兩層樓的米白色歐式洋房,好像童話故事裡的宮殿,美麗輝煌。

  她不禁有些呆愣,一張小臉貼靠上前,雙手捉著欄杆,仔細瞧著裡面廣大的草皮、美麗的花園,及遠處的洋房。

  「小妹妹,這裡是私人住宅,不能靠近的喔!」警衛發現她小小的身影,上前勸離。

  寧靜海轉頭看向警衛叔叔,「我要找媽媽。」

  「找媽媽?」警衛一愣,這才看清穿著小學制服的小女孩滿頭大汗,一身狼狽。

  「我媽媽在裡面工作,我想進去見她。」她鼓起勇氣,跟陌生大人說話。

  「不行喔!妳不能進來,只能打電話聯絡妳媽媽,或者等她下班回家。」確認不是什麼可疑人物,警衛對她的態度變得和善客氣。

  「我不能回家,我想見媽媽。」想起不久前被爸爸毒打,拚了命逃家的惶恐,為了見媽媽一面,坐上公交車又走了好長一段路才來到這裡,如今卻被擋在門外,她頓覺委屈,眼眶一紅,竟蹲下哭了出來。

  沒料到她會哭,警衛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面對小孩子,又不好強行趕她走。

  「妳媽媽叫什麼名字?我幫妳打電話聯絡好不好?」警衛彎下身,耐著性子詢問。

  寧靜海嗚咽著說出名字,「我要見媽媽……」這陌生空曠的地方,令她更覺得孤獨無助,更想見到媽媽的臉。

  警衛準備走回警衛亭,幫她打電話到主屋,一轉身卻發覺一輛黑色房車已停在大門正前方,等著他開啟鑄鐵大門。

  「發生什麼事?」後座車窗降下,坐在車裡的人探問。

  「少爺,一個小女孩說要找媽媽。」警衛忙步上前,向年僅十五歲的少爺恭敬回話,並講了寧靜海母親的名字。

  聽到是寧姨的女兒,歐陽炵心生好奇,開門下車,走向她。

  寧姨在歐陽家幫傭兩年,曾有餐館工作經驗的她,在歐陽家擔任廚房助手及整理工作,雖然家裡請了十多名傭人,但他對寧姨特別有好感。

  寧姨不僅做事認真且很關心他,他感冒時,她還特地為他煮姜茶、熬稀飯,令他感覺到母親的溫暖。

  「你叫什麼名字?」歐陽炵彎身,問著蹲在地上哭泣的小女孩。

  寧靜海抬起頭,看著穿著制服的少年,神情微怔了一下。

  他一頭短髮,五官俊雅,穿著白色短袖襯衫,繫著灰白格子領帶,下搭深灰色西裝褲,腳下是乾乾淨淨發亮的黑皮鞋。

  她不確定他是否是國中生,她讀的小學附近有所國中,經常可看到和他個子差不多的大男孩,但這個人感覺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人,如果現實裡有王子,他就是王子。

  「別哭了,我帶你去見寧姨。」這是歐陽炵第一次見到八歲的寧靜海。

  她有雙圓亮的大眼睛,儘管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身上制服也有些骯髒凌亂,但他卻沒有一絲反感,反倒因她哭紅的眼鼻,心生一抹同情。

  他沒有弟妹,而且年紀輕輕便開始接觸大人的社會,因此對於年紀小的孩子多了些親切和善意。

  見她仍蹲在地上,抬起小臉猛盯著他瞧,他便伸手要拉她起來。

  「我……腳痛,走不動了……」她小小的眉頭一糾,說著眼眶又是一片濕潤。

  歐陽炵毫不猶豫的彎身將她抱了起來,走往房車,警衛為他開啟後座車門,再奔往警衛亭,開啟鑄鐵大門。

  寧靜海第一次被個大男生抱著,感到不自在,印象中連爸爸都很少抱她。

  「你自己坐公車到站牌,然後一個人走路上來這裡?」對於才小二的她能一個人到達歐陽宅邸,令歐陽炵頗為驚訝。

  「你的手跟腳是跌倒撞到的?」他看見她雙手雙腿上均有明顯的紅腫擦傷。

  「……爸爸打的。」她頭低低的,不知為何竟對他說出實話。

  歐陽炵聞言,震鄂不已。

  「你爸爸……為什麼打你?」他小心探問,就算是體罰孩子,也未免太過了,何況她看來是個乖巧的孩子,怎會受到父親這麼嚴厲的教訓?

  「他喝醉酒……」想到爸爸如惡魔般的面孔,她害怕得瑟縮起來。

  歐陽炵更為驚愕。他從不知道寧姨有個會對孩子施暴的丈夫。

  他想再問些什麼時,車子已到達主屋門前,司機下車為他開啟車門。

  他要將寧靜海抱下車,她卻搖頭拒絕。

  「我可以自己走。」覺得被陌生人抱著很尷尬,她婉拒他的好意。

  寧母看見女兒找上門非常驚訝,在得知女兒被丈夫毆打逃家後,忍不住抱著女兒心疼不已。

  歐陽炵後來才知道,經常對他展露親切笑顏的寧姨,其實婚姻並不美滿,她的丈夫在幾年前經商失敗後,意志消沉,開始酗酒賭博,她不僅挑起養家重責,更經常忍受丈夫的暴力相向。

  他曾向父母提起此事,想通報家暴,為她們母女申請保護令,沒想到父母聽了卻是制止他介入別人的家庭問題,認為這種事必須當事人自己願意提起告訴,旁人不便插手。

  他雖想路見不平,卻在父母理性的分析下,只能當個旁觀者,但是告訴寧姨如有需求,他很樂意幫忙。

  從那日之後,害怕放學回家會再單獨碰到父親的寧靜海,放學後一個人搭公車,走上一大段路後,來歐陽宅邸找母親。

  歐陽家的主人也算和善,破例讓她可以自由出入宅邸。她是個乖巧的孩子,不會打擾工作中的母親,總是一個人安安靜靜待在花園角落,寫功課看書,直到晚上媽媽下班,再跟她一起回家。

  「小靜,要不要吃點心?」升上高一的歐陽炵,早已把經常出入他家的寧靜海當妹妹看待,雖然不會天天碰到面,但只要有空,他便會來花園涼亭找她。

  「炵大哥,你的新制服好漂亮。」好幾天沒看到他,聽媽媽說他讀的是明星高中,現在才看見他的新制服,當然要讚美一下。

  「漂亮是形容女生。」他踏上階梯,走進歐式涼亭內。佔地數千坪的大庭院有好幾處涼亭,寧靜海卻總挑選最小的一座涼亭待。

  「炵大哥看起來更帥了!」她趕忙糾正,小臉笑得燦爛。

  「嘴巴很甜喔!請你吃甜點。」在她身邊的椅子坐下來,把手中一盒草莓大福放在白色圓桌上。

  「哇~我喜歡草莓大福!」一雙大眼閃亮亮,她口水直淌。

  「小靜,你不一定要待在外面,可以進去屋子。」他告訴過她好幾次,可以在客廳做功課,她卻很少踏進主屋,始終待在花園一角。

  「我比較喜歡在花園寫功課,待在這裡很舒服,而且可以聞到花香。」她迫不及待打開紙盒,要享用喜愛的甜點。

  一開始是媽媽認為她待在大房子裡不合適,怕給僱主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後來她已習慣這個涼亭,獨自窩在這裡反而自在,更經常一個人在大庭院裡四處逛逛。

  「你在寫作文?可以看嗎?」看見她擺放在桌上的簿子,歐陽炵有些好奇。

  他逐漸面臨愈來愈多的壓力,除了學校課業,還有許多額外的東西得學習,身為歐聖集團將來的繼承人,他必須受到各種訓練和磨練。

  雖然生活很忙碌,但他只要有空總喜歡來找她閒聊片刻,只要見到她單純天真的笑容,能讓他感覺生活不那麼緊繃。

  「是可以借炵大哥看啦!可是不能笑喔!」寧靜海有些害羞。

  歐陽炵拿過她的作文本觀看,作文題目是「我的家庭」,他看完笑不出來,反而有股酸楚。

  她沒提到令她畏懼的家暴父親,反而提起爸爸曾帶她去逛夜市買棉花糖、陪她撈金魚的愉快情景,雖然對她而言那已是非常遙遠的記憶。

  她提到最愛的母親,每天辛苦工作賺錢,即使再累,仍會對她面帶笑容。

  她提到她有一個像城堡的美麗大家園,那是媽媽工作的地方,卻是她的避風港。她雖與這裡的大人不熟識,但她喜歡對她很好的炵大哥,他是她心中的英雄王子,幫了她很多忙,會鼓勵她,給了她陽光般的希望。

  「作文寫得很好。」他看完,對她溫柔一笑,內心對小小年紀、外表嬌弱的她卻有顆堅定樂觀的心而動容。

  她雖不曾再向他提起被爸爸毆打的傷痛,但她身上扔經常出現新傷痕,他看了為她難過,卻又無法干涉。

  他不可以過問她身上的新傷痕,只能在帶給她甜點時,偶爾附上一盒消炎治傷藥膏,用另一種方式表達無聲的關懷。

  他高三畢業,辦妥兵役緩徵便出國唸書,雖然遠在美國課業繁忙,仍會擔憂、記掛她的狀況,有時間就會和她通信聯絡。

  直到她國二,她父親因猛爆性肝炎病逝,她才從家暴恐懼中解脫。即使曾有過黑暗晦澀的童年,她仍對人生懷抱希望,積極向上。

  他記得自己出國唸書前,最後一次看到她的作文,題目是「我的願望」,她寫下將來想當小學老師,等她長大要有份穩定的工作,讓辛苦的媽媽不用再為錢煩惱,而她想陪小孩子讀書,聽他們的煩惱,幫助他們解決問題。

  寧靜海在小學五年級立下的願望一直沒變過,她努力讀書考試,從教育大學畢業,實現半年後考上教師資格,經過一番競爭終於通過教師甄試,實現了在小學教書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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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8 00:33:52
第三章

  教完書放學後的寧靜海,直接奔往醫院探視歐陽炵。

  雖然他有全職看護照顧、有美麗的未婚妻會來探望,她還是每天往醫院跑,以便親自確認他的復原狀況。

  她經常會帶些母親準備的養生餐及補品,關心他每天的狀況,偶爾分享些學校小學生的趣事,讓他放鬆心情,減少住院的煩悶感。

  「炵大哥,今天身體怎麼樣?」她左手抱著向日葵搭滿天星的新鮮花束,右手提著一袋水果踏進病房。

  「要不要吃些櫻桃?老闆保證很甜、很可口。」她揚了揚手上的塑料袋,不等回答,直接轉進浴室清洗,順便將花瓶換上鮮花。

  「小靜,不要亂花錢。」斜躺在病床上的歐陽炵,看著盛裝在玻璃盤裡又大又紅的櫻桃,卻是微蹙了下眉頭。這盤色澤鮮美、果實圓潤的進口櫻桃,肯定要花掉她不少的薪資。

  「我沒有亂花錢呀!」寧靜海有些不解,她向來都很節儉。

  「如果你是從歐陽家拿來寧姨準備的餐點,我很樂意接受,但這裡不缺水果,你不需要自掏腰包買。」

  「呃?」寧靜海聽了先是一愣。「只是一盒櫻桃,你也要計較?」她不禁咕噥著。

  過去她吃過他多少東西、受過歐陽家多少恩惠,如今只是買盒櫻桃給他吃,他竟也計較起來,不願接受?

  「不只一盒櫻桃,昨天的水梨,前天的蘋果……」歐陽炵細數著。她不僅經常送來寧姨準備的補品,還兩、三天買鮮花,天天提一袋水果上門。

  「昨天的水梨是我媽讓我從歐陽家帶來的,前天的蘋果沒多少錢。」她不明白他為何在意這點小錢,雖然這盒櫻桃對她來說很奢侈,但買給他吃,她一點也不心疼。

  「我很高興你每天來探望,陪我聊聊天,但你賺錢很辛苦,不需要有多餘的花費,花也可以不用再買,我會讓看護定期更換。」他並非責備,只是知道她家境清寒,且這學期才正式在小學任教領薪,不希望增加她的開銷、負擔。

  「其實我賺錢不會很辛苦,我喜歡這個工作,跟小孩子相處很愉快。」聽出話意,她微笑解釋,成為正式的小學老師,開始任教不過幾個月,但對她而言,每天的教學都很愉快、很滿足。

  「教書真的很好玩?」歐陽炵可不這麼認為,成年後的他,開始覺得小孩子並不好應付。

  「當然有些孩子不會乖乖聽話,但我還是覺得每個不同性格的孩子,都很可愛。」她是真的很喜歡小孩。

  小靜對孩子耐性十足,簡直是母愛過剩,相對的,琍萍似乎對小孩有些感冒,她曾跟小孩走過秀,事後向他抱怨一堆小鬼的難纏。

  「對了,今天教唱閩南語,我有把學生的練習錄下來,你要不要聽聽看?」說著,她從包包掏出CD片,直接走往沙發旁的音響播放--

  來叫Come,去叫Go,來來去去GoGoGo,汝是You,我是Me,伊是He,大家門陣真歡喜。失禮失禮Iamsorry,ThankyouThankyou多謝汝。

  「這……是什麼?」聽到一陣口齒不清的稚氣童音,念著國語、台語、英文交雜模糊不清的句子,令歐陽炵忍俊不禁。

  「國小有教閩南語,課本寫得略嫌生澀、拗口,有些老師配合錄音帶教學,比較生動活潑。」

  寧靜海再從包包拿出國語課本及錄音帶教材,翻給他看。

  「我覺得他們念得太有趣了,就想到錄下來跟你分享,還要求學生多練幾次哩!」她笑瞇瞇道。

  「雖然聽不懂,但確實很有趣。」歐陽炵愈聽愈好笑,更感欣慰她特地為他錄音的舉動。

  「啊!對了,我還有張台語囡仔歌的CD,有帶動唱喔!」她馬上換張CD,開始拍手打節拍,載歌載舞,試圖娛樂他。

  「火雞在叫是咕嚕咕咕咕咕,雞公在叫是咕咕咕,鴨咪仔在叫是呱呱呱,這是阿公的門口埕。」

  她撅著嘴,學動物的叫聲惟妙惟肖,令坐躺在床上聽著、看著的歐陽炵,不禁笑了出來。

  「透早起床就聽到鳥仔聲,日時大人無閒,囡仔就養嘁喳,暗時阿公講古,阿媽念歌,充滿快樂的門口埕。咕咕咕咕、呱呱呱……」見他大笑,寧靜海拋開形象,表演得更賣力了。

  「哈哈哈,有趣!」歐陽炵笑不停。這是他車禍住院兩個禮拜以來,神情最放鬆的一刻。

  「怎麼樣?歐陽同學,要不要跟老師一起唱,很快就能學會閩南語喔。」見他笑得開心,她厚著臉皮,裝小孩娛樂他,也算值得了。

  「小靜,你真的很適合當小學老師。」她可以裝小,輕易跟孩子歡樂相處。

  他並不覺得她這樣做是刻意做作,即使她已是成人,但本質上仍是從前那個單純可愛的小妹妹。

  杜琍萍站在病房門口,看著病房內歡樂怪異的景象。

  寧靜海動作幼稚的擺動手腳,病房裡響著嘈雜的音樂,而病床上的歐陽炵一臉神情愉快,她莫名感到不舒坦。

  「這什麼低俗的音樂?」她沒敲門,直接推門而入。

  「呃?」見到突然闖入的杜琍萍,寧靜海一臉尷尬的頓住手腳,忙轉身將音樂關掉。「杜小姐晚安。」

  被美艷的她撞見自己的帶動唱,她感到羞窘。

  她不介意在炵大哥面前表演,和他分享教學樂趣,但面對氣質高雅的杜琍萍,頓覺自己矮了一大截。

  「琍萍,小靜是在教我閩南語的童謠,很有趣。」歐陽炵試著解釋,他不喜歡未婚妻臉上露出的嫌棄神情。

  「歐聖集團的未來總裁需要學閩南語?你又不是要競選總統。」杜琍萍頗不以為然,語氣中略帶嘲諷。

  「閩南語是台灣人的母語之一,現在政府都已推動小學生學習了,杜小姐沒興趣也不該看輕、鄙夷它。」她的鄙視令寧靜海不悅,向來溫和的她不禁開口反駁。

  「寧小姐,我只是認為事業忙碌的炵,沒時間去學沒用處的語言,可沒有看輕、鄙夷你的母語。」杜琍萍為自己辯解後就不再理會寧靜海,手中提著一隻高級禮盒,走向病床的歐陽炵,語氣變得嬌滴滴。

  「炵,這是我讓經紀人代訂的限量西北白櫻桃,這可是『西北櫻桃之後』,果肉甜美、香氣獨特,甜度比紅櫻桃甜上兩、三倍!」她看見床頭櫃上已有一盤紅櫻桃,猜想是寧靜海帶過來的,她原本對她沒什麼敵意,但她探病太過勤快,令她不禁要懷疑她的動機不單純。

  「炵大哥,你們慢聊,我先回去了。」將CD片收進包包裡,寧靜海背起側背包,急著要離開。

  她明顯感覺到,最近兩、三次遇見杜琍萍,對方的語氣愈來愈不客氣。

  「小靜,要不要帶些白櫻桃回去?這一大盒我也吃不完。」歐陽炵有些不滿未婚妻的態度,卻又不便當面指責。

  「不用,謝謝。」她不想看見杜琍萍瞪視她的神情,忙轉身開門離去。

  「炵,我特地為你帶來的頂級白櫻桃,你自己都沒嘗過,就輕易要借花獻佛送給別人。」杜琍萍不滿地抱怨。

  「琍萍,你最近是怎麼了?對小靜這麼不客氣。」歐陽炵忍不住輕斥她。

  「炵,我知道我工作忙,無法天天來看你,你一定心生不滿,反觀那個寧靜海卻是天天下班就往你病房跑,孤男寡女的,我能不多想嗎?」麗顏上頓時充滿委屈酸楚。

  「你想到哪裡去了?小靜就像我的妹妹一樣,我們認識十多年,你又不是不知情。」她莫名吃起飛醋,令他納悶。「更何況這裡是醫院病房,隨時都有看護、護士出入,又不是飯店房間,這樣你也能吃醋?」對她的無理取鬧,他不禁有種無力感。

  「我相信你只當她是妹妹,但誰知道她安什麼心?趁你受傷住院,勤勞探訪獻慇勤,說不定想趁機取代我。」杜璃蘋坐在床邊,偎靠著他的肩頭撒嬌。

  「你呀!什麼時候變成這種愛吃醋的小女人?」歐陽炵伸手輕捏她秀鼻,語氣中有一抹寵溺。「小靜只是把我當大哥在關懷,她媽媽照顧我多年也很擔憂我的傷勢,才會不時準備養生補品讓她送來。」他進一步解釋。

  得知未婚妻對寧靜海的不滿,只是因沒來由的吃醋作祟,這表示她對他的在意,讓原本想訓斥她的歐陽炵,反倒感到好笑。

  「嘴裡叫大哥,但她的關懷未免過了頭,連護士們看到都覺得你們的關係不尋常,她天天跟你相處,對你噓寒問暖的,難保時間一久,你就被她的溫情暖意給感動,產生男女情愫。」杜璃蘋貼靠他更緊,一雙手有意無意撫摸他胸口。

  「別人的八卦閒語我懶得管,但如果連你都要空穴來風,我真的會不高興,我跟小靜之間清清白白,絕不可能跨越兄妹情誼。」他微繃俊容,神情嚴肅。

  「那……如果她喜歡你,試圖勾引你呢?」她柔夷探入他衣襟,貼上他胸膛的結實肌理。

  「不可能。」歐陽炵斬釘截鐵否決。「小靜不是那種女人。」他比任何人更不希望一直被他視為妹妹疼愛的她,成為覬覦他身份地位的膚淺女人。

  「你發誓。」即使他如此篤定,杜璃蘋仍要他給確切的承諾。

  「這種事不需要發誓,你也別再對小靜吃無謂的飛醋,她不可能成為你的情敵。還有,現在能勾引我的女人,除了你,沒有別人。」他右手捉住探入他衣襟向下游移的柔夷,阻止她繼續撩撥他。

  「炵,你對我有反應嗎?」杜璃蘋嬌媚的望著他,粉色的舌尖輕輕舔過性感唇瓣,模樣十足撩人。

  「你是我所愛的女人,即將娶過門的未婚妻,怎麼可能對你沒反應?就算雙腿不能動,我的生理仍是健康正常的男人。」俊眸睞她一眼,他神情有些無奈。

  璃蘋在螢幕前是氣質高雅的玉女,然而私下和他相處,卻表現出性感嬌艷的一面,經常令他無法坐懷不亂。

  她可以高貴、可以清雅,亦可以風騷;對長輩應對謙恭得體,偶爾對他撒嬌任性,既成熟獨立又可以很小女人,除了瞭解流行,也能和他談論財經,是他曾交往的幾位女友中,最面面俱到的一個。

  他深愛著她,迷戀她的風情萬種,才會交往一年便決定訂婚,認定她是將來的伴侶。

  之前曾心存一絲疑慮的那起緋聞事件,經過十多日沒察覺她的異樣後,他已逐漸淡忘,也無心追究。

  「炵,我愛你,雖然不能天天見你,但你時時刻刻都在我的腦海裡。」杜璃蘋仰起臉蛋,美目深情地凝視他。

  「我知道,我們都是成熟理智的人,不需靠著時刻黏膩在一起才能維繫感情。」歐陽炵低頭和她額頭相抵。

  雖然她兩、三天才來探一次病,有時來了又匆匆離開,但他不介意她以喜歡的事業為重。

  「炵,後天晚上有一場服裝發表會晚宴,原本要請你陪我出席,當我的護花使者,可現在你無法參與,經紀公司要為我另外安排男伴。」她有些無奈的道。

  「這有什麼關係?你以前跟那麼多男模走秀,我也沒說過什麼。」他不是個不明事理亂吃醋的男人,而她怕自己誤會,先行報備的謹慎行為,讓他更認為先前的八卦只是子虛烏有。

  「你知道現在媒體很恐怖,何況我的身份不同,一有什麼風吹草動,馬上捕風捉影、大做文章。」她對像蒼蠅般時刻盤旋在她四周的狗仔非常厭惡,尤其不久前才因狗仔的跟拍,付出慘痛代價。

  雖然一次意外讓她差點身敗名裂,但她可不會就此安份收斂行為。

  之前她因他經常出差感到寂寞無趣,所以背著他有過幾次刺激體驗,現在他住院要數個月,且半年都會不良於行,她更無法忍受長久的空閨寂寞。

  然而現在她會更小心謹慎行事,維持在他眼中的美好形象,只是公開場合與男伴的出入在所難免,先向他知會,取得他的信任,才能無後顧之憂。

  也是因為這樣,她才故意先對寧靜海吃一番飛醋,一方面是真的認為那個女人另有所圖,一方面卻是要穩固他對她的感情。

  「我不會因為一篇文章、一張照片就論斷是非,很抱歉無法陪你出席,需要添購什麼新禮服、新飾品,去熟悉的店自己挑,掛我的帳。」他微微一笑,表現大方。

  「炵,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杜璃蘋開心地雙臂勾住他頸項。「我愛你,你一定要趕快康復喔!」她唇瓣貼上他薄唇,熱情如火地纏吮起來。

  「炵大哥,我天天來看你,是不是不妥?」傍晚,踏進病房的寧靜海沒有了往日的朝氣蓬勃,反而有些愁容。

  杜璃蘋對她愈來愈沒好臉色,她可以理解她的想法,她跟炵大哥雖是兄妹情誼,但在外人眼裡,他們可是無血緣關係的孤男寡女。

  她一度想避嫌,但怎知不過一天沒看到他的狀況,她競忐忑不安。

  以前他健健康康,天天忙碌,她一個月才能見上他一面,卻不會為他感到憂心。但現在他一個人待在病房裡,他父母因工作及社交忙碌,只能偶爾來探望,而他的未婚妻一個禮拜來醫院兩、三回,唯一能天天關懷他的人,只有她了。

  她很高興可以每日與他相處一、二小時,卻又怕造成他的困擾。

  「沒什麼不妥,倒是你的時間讓我過意不去。每天跑醫院也很累人,你如果有事忙,就不需要天天來。」以他的身份,每天想上門探病的一堆,但他不喜歡外人打擾,唯獨她的親近、關懷,他欣然接受。

  「來醫院並不累人,如果陪炵大哥聊天能讓你感覺輕鬆,我會很高興,但要是給你帶來困擾或麻煩,我真的覺得不好意思。」寧靜海聲音有些沉重的道。

  「你是不是聽到什麼傳聞?難道醫院護士也愛亂扯八封?」歐陽炵黑眸微瞇。如果醫護人員散播對她不利的傳聞,他會直接找醫院負責人問清楚,要醫院付出該付的代價。

  「沒有,並沒有什麼傳聞。」她搖頭否認。護士們清楚他們兩人的關係,她在意的是杜璃蘋的想法。

  「那麼你顧忌什麼?」他其實很喜歡每天看見她明亮的笑容,聽她分享生活趣事。

  「我怕……杜小姐不高興。」她小聲道。

  「璃蘋那邊你倒不需要煩惱,我上次跟她好好解釋過了,我們之間只有兄妹情,絕不可能有其他的,你願意來陪我,我很高興,不過你若真有事,千萬別勉強。」歐陽炵語氣溫和道。

  「這樣啊!那我就放心了。」寧靜海釋懷的微微一笑,但乍聽到他強調兩人絕不可能跨越兄妹情,她的心竟狠狠擰了下。

  「小靜,今天學校是不是有什麼不愉快的事?」他敏銳地察覺到她黑蛑裡藏著一抹黯然。

  拿顆蘋果,坐在椅子上,低頭要削的寧靜海,有些驚訝地抬眸看他一眼。

  「心情是有點灰暗,但不知該不該跟你分享。」她意外他會看出她心底的不快。

  「高興與不高興的事我都希望聽,再怎麼樂觀的人,也不可能只遇到光明的事物。」歐陽炵表達出願意傾聽之意沒有一絲勉強。

  「今天午休時在改學生作文,看到一篇令我驚駭不已的文章,我馬上去找學生來談話,並請了輔導室老師做心理咨詢輔導,也聯絡家庭社工去做探訪。」一想到班上的學生出問題,她心情不禁凝重起來。

  「什麼樣的文章,讓你反應這麼大?」一個小學生能寫出什麼聳動駭人的文章?

  聽到寧靜海的轉述,他意外她從一篇作文便能發現孩子身處家暴環境,擔心地馬上介入關懷。

  探出駭人聽聞的家庭變態案件,令她心情很難過。「文明不斷在進步,但為何人性卻是愈來愈腐敗貪婪?社會治安敗壞,家庭暴力案件層出不窮,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寧靜海不禁沉重的歎口氣。

  「小靜,這種消極的想法,不像你的處世態度,『要看好的一面,不要拘泥在壞的一點』,這不是你的人生哲學嗎?」歐陽炵難得看見向來樂觀的她臉上出現愁容,不禁想起她也曾長久籠罩在家庭暴力的陰霾下。

  「對不起,炵大哥,我只是一時有種無力感,即使身為老師,仍無法真正幫助受到傷害的孩子。」她並不想把自己的壞情緒呈現在他面前,可一旦起了頭,便忍不住傾洩內心沮喪。

  「你已經做到身為老師的責任,而且比許多老師對學生付出更多的耐心與關懷。」歐陽炵輕拍她的肩,安慰沮喪的她。

  寧靜海因他的碰觸,心顫了下,他摸摸她的頭,溫柔地表達關心,令她想起小時候他每次看見她身上的新傷痕,明知是被她父親所傷,卻不會刻意過問,總是心疼地摸摸她的頭,遞給她一盒甜點、一罐藥膏。

  當小小年紀的她最驚慌無助逃家時,是他的溫柔關懷拯救了她。

  即使之後她仍無法躲過父親的暴力陰影,但他成為她的一盞明燈,心靈的寄托。

  她對他的心情從感激、依賴,不知不覺轉變為愛慕、深情,然而這些感情她不會讓他知曉,只要能永遠當他無話不談的乾妹妹,便是她人生最幸福的事。

  歐陽炵受傷住院兩個月後,腿上厚重的石膏已拆除,開始用輔助器練習自行下床,每天坐上輪椅,讓看護帶到醫院中庭散步、透氣。

  杜璃蘋前往醫院探視的頻率逐漸遞減,剛開始每週平均兩、三天一次,到一個禮拜也許只來一次,這個星期甚至完全沒有出現。

  週六休假的寧靜海,早上便到醫院,寧母也準備許多補品跟歐陽母一起來醫院探視他,待她們離開後,她推著輪椅帶他到樓下散心。

  「炵大哥,你腿傷復原良好,再不久就可以做復健,相信很快便能恢復行走了。」寧靜海欣慰道。

  他雖躺在病床上兩個月,卻沒有灰心喪志,住院才半個月,已開始忙於公務,用筆電視訊與公司幹部開會溝通,每日秘書都會來醫院向他報告要事。

  這麼努力,她對他未婚妻更加感到不滿,覺得不算身為藝人,工作再忙碌,也應該要以他的身體健康為重。

  杜璃蘋不僅未盡到未婚妻的責任,且近來還接二連三被報導與幾名男藝人公開出入,即使是工作所需,她仍為炵大哥心生不平。

  她相信住院的他也知道那些八卦訊息,只是他沒有表達一絲不悅或反彈,她不好去提,也沒立場說什麼。

  「我也希望盡快恢復,下個月中得前往中南美洲一趟,屆時能不需依賴輪椅最好。」歐陽炵淡道。

  「你傷還沒完全痊癒就要出差嗎?總裁不能去嗎?要不也可找經理或特助代行。」一聽到他要帶傷出國,寧靜海不免擔心,原以為他會住院直到結束復健治療才出院。

  「我爸得坐鎮美國總公司,這陣子已經是台灣、美國兩邊跑,我不能再增加他的負擔,拜訪中南美洲廠商,是數個月前已排定的行程,且相關合作內容都是由我所主導策劃的,讓其他人代行並不妥當。」即使受傷住院,他不會卸下身為歐陽集團副執行長的重任。

  「可是……應該要把腿傷養好,再遠行較適當,能不能延後一、兩個月?」她試圖勸說。

  距離他所提的出國時間,剩不到一個月,就算明天能開始做復健,他的腿傷復健期,至少需兩、三個月。

  「我下禮拜一就會跟主治醫生商量,最慢這個月底辦出院,之後的復健物理治療,再定期回診。

  「雖然可以用網路視訊跟公司幹部做聯繫,但太久沒進公司也不行,更何況醫院空氣我早已吸膩了。」歐陽炵無奈地輕笑一聲。現在每天的活動空間除了病房,就只有這個小小的中庭花園。

  「炵大哥總是以天下為己任,置個人生死於度外,『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她所謂的『天下』是指歐陽集團,不禁心疼他即使受了重傷,也無法真正的休息、養傷。

  「寧老師,今天要教諺語或成語嗎?」歐陽炵笑了笑。「到這裡就可以,坐下來休息一下。」對身後推著輪椅的她道。

  「小學生可不會學到范仲淹的名言。」她笑說。在鯉魚池前,大椰樹下一張長椅坐了下來,讓坐在輪椅的他,和她並排而坐。

  「真把我當成你的學生了?」他側頭望她一眼。

  「是啊!歐陽同學,之前教的閩南語歌謠,有沒有記起來?」她一副想叫他默背表演的神情。

  「抱歉,忘了。」他揚揚手,表示遺憾。其實他記得她唱過的歌詞、念過的課文,但念給她驗收太彆扭了,只好簡單說忘記。

  「沒關係,下次再教你唱。」她原就沒想過要他真的記住,那只是想讓他放鬆的娛樂而已。

  「你這前提過的那個學生,後來怎麼樣了?」她之後曾向他陸續報告那名心理受創的學生狀況,這陣子倒沒再聽她提起。

  「志工持續對他家進行關懷溝通,也向警局申請保護,但他母親卻是直到現在才開始有考慮離婚的打算。」她簡單報告,有些意外他會詢問與他無關的瑣事。

  之前是因為擔心受到家暴傷害的孩子,才向他吐露心情,後來覺得不該再繼續向他報告這種別人家的事,便沒再提起。

  「我不明白,為何一個女人可以長期忍受伴侶的精神及暴力虐待?強撐著維持一個完整的家,是顧慮孩子嗎?但在這樣的家庭下成長的孩子,豈不是受到更大的傷害?」雖然事不關己,但他其實不介意花時間和她探討,尤其此事讓他想起她曾有過的恐懼童年。

  「我想……是因為愛吧。」寧靜海有些沉重地輕歎口氣。

  「愛?」歐陽炵不解地望著她。

  「我曾問過我媽,為什麼不跟我爸離婚?我寧願沒有爸爸,也不要一個喝醉酒就會瘋狂施暴的厲鬼。」她垂眸,神情黯然回憶。

  「厲鬼?」沒想到她會用這個字眼形容她父親,令歐陽炵有些驚訝。

  「在我心裡的爸爸有兩張臉孔,一個是已經有些模糊,曾經溫柔會陪我玩的爸爸;另一個卻是影像更鮮明,如夜叉鬼魅般張牙舞爪的可怕爸爸。

  「在我媽的心裡,我爸也有兩個面目,一個是婚後的頭幾年,他工作順遂,對家庭、對她關愛付出的樣子;另一個是他被朋友出賣,生意失敗後失志且頹廢的模樣。

  「從此,她一個人辛苦挑起家庭經濟重擔,還得供應不務正業的丈夫伸手要錢,更經常飽受爸爸的暴力傷害,而她卻是一再的吞忍、包容,只因為放不下。

  「我媽說,當我爸第一次出手打我時,她曾想過要放棄這段婚姻,但始終無法下定決定,內心深處一直抱持一絲希望,也許有一天,我爸會清醒過來,重新振作起來。

  「然而,他始終沒有清醒,不僅放棄自己的人生,更放棄家庭、傷害家人,直到他突然病逝,我跟我媽才真正從家暴中解脫。

  「我以為自己很恨他,以為我媽一定非常埋怨他,但他死後,看著他的棺木被推進火葬場,燒成一堆灰燼、白煙,我跟我媽竟情緒失控,相擁慟哭。

  「之後一兩個禮拜,只要看到他的照片,便會無法自己,傷心掉淚。那種矛盾的情緒,直到現在我仍無法真正理解為什麼,更不知道當初我媽沒離婚,究竟是對、是錯?」回憶過往,她心情頓時無比凝重。

  她國二那年,父親過世時,他人在國外唸書,待他回國,再度和他相遇,已是幾年後的事,他問起,她只是輕描淡寫帶過。

  歐陽炵靜靜聽她訴說過往心情,她低垂睫眸,神色黯然,令他感到心疼與不捨,儘管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但他仍在意她的情緒。

  現在見到她的愁容,他的感覺跟小時候對她的心疼、關愛似乎有些不同。

  他有點想將她摟進懷裡安慰,但兩人畢竟不是真正的兄妹,對她,他無法有太過親密的舉動,只是輕輕拍著她的肩,希望她能真正釋懷。

  「我以為因為曾經的愛而執著,抱著對方會被自己感化而改變的想法是一種盲目的天真,會是種豢養對方的惡習,不僅拯救不了對方,且傷害自己,也傷害身邊的人。」歐陽炵有感而發。

  「炵大哥一直是個溫柔有責任心的好男人,將來肯定是個好丈夫、好爸爸。」寧靜海抬頭望著天空,白雲緩緩飄動,她內心其名有些揪扯。

  比起回憶童年的悲慘,想到他將跟另一個女人共組家庭,那種心情似乎更憂愁落寞。

  儘管她不斷說服自己祝福他,但這段時間和他日日相處,她愈來愈無法豁達真誠的祝福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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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杜琍蘋走進中庭花園,遠遠地,看見兩人看似自在地談話,坐著輪椅的歐陽炵,將手臂搭上旁邊寧靜海的肩頭。

  她踩著高跟鞋,卡達卡達走上前,對於他們愈來愈親暱,著實感到吃味。

  她的不滿情緒除了吃醋外,還有不能容忍護士們對寧靜海天天來醫院關懷的行為讚賞有加,相形之下,她這個未婚妻顯得失責,惹人背後議論紛紛。

  「炵,我去病房沒看到你,卻見到看護在病房裡看電視,寧小姐比專職看護還盡心,我們是不是該考慮支薪給她?」身穿一襲高雅套裝的杜琍蘋,臉上露出艷麗的笑容,似在開玩笑,但話語中卻帶有一抹暗諷意味。

  「你最近工作很忙?」歐陽炵只將她的話當成玩笑話,沒有糾正或追究的意圖。

  「忙翻了,昨晚從高雄連夜飛回台北,凌晨趕去攝影棚錄節目,一結束,就匆忙來醫院看你。瞧,是不是黑眼圈很嚴重?」她比了比上著濃妝的無瑕臉蛋,向他撒嬌抱怨著。

  「通告不用接得這麼密集,小心把自己累壞。」歐陽炵記得她之前並沒有這麼多行程,反而常嬌聲抱怨他工作太忙碌,沒時間陪她約會。

  「炵,對不起,你是不是怪我這星期都沒來看你?」無視一旁的寧靜海,杜琍蘋雙手圈上他頸間,轉身傾靠向他,低領前襟誘人的深溝。

  寧靜海別開了眼,忙將視線望向前方的鯉魚池,觀看池裡色彩鮮艷的肥美鯉魚優遊,耳朵聆聽從假山造景落入池中的潺潺水流聲。

  視線望見的平和景象,卻無法讓她心情寧靜。她發覺自己對杜琍蘋的醋意愈來愈濃,如今只要見她和炵大哥在一起,便感到心悶難受。

  「炵大哥、杜小姐,不打擾你們的相處,改日見。」她站起身,強裝微笑,朝兩人點點頭,便轉身離開。

  「小靜,回去小心點。」身後的歐陽炵關心囑咐她。

  因為他的溫柔,更讓她難以自拔,儘管步伐看來從容,但她的心情卻愈來愈難以灑脫。

  她並不著想自己的辛勤付出能贏得他一絲愛意或感動,她一直很清楚,他愛的人是誰,真正需要的人是誰,杜琍蘋只要現身五分鐘,就贏過她付出的兩小時。

  她每日來探望他是心甘情願,不求回報,甚至認為自幼受過他太多恩情,如今在他受重傷時理應前來鼓舞他。

  她沒資格對他的未婚妻吃醋,嫉妒,卻又很難克制自己的心。她討厭內心這種愈來愈偏頗的情思,卻又是阻止不了自己天天上醫院的舉動。

  無奈地歎口氣,她抬頭,再度凝望蔚藍天空,多希望流動的白雲,能帶走她浮躁的心情,讓暗戀的心,得到平靜與自由。

  歐陽炵十日後辦理出院,出院後他每天公司、醫院兩邊跑,固定回醫院做三、四小時的復健治療,但直到他出國前,仍需依賴輪椅,拄著枴杖只能勉強步行一小段距離。

  寧靜海前往機場為他送行,目送杜琍蘋幫他推著輪椅,兩人甜蜜同行的情景,她不禁感到更加心悶、酸楚。

  她沒想到炵大哥會要求杜琍蘋與他同行,這是他第一次帶女人一起出差,這麼做,一方面希望行動不便的他能有未婚妻陪伴照料,另一方面卻想替近來被幾起緋聞困擾的杜琍蘋澄清,向八卦媒體證明兩人鶼鰈情深,感情依舊。

  最近週刊、日報報導不少她跟男藝人出入的畫面,雖無真正親密鏡頭,卻也難免落人口實,而炵大哥非但沒質疑或吃醋,反而貼心地想為她澄清不利她形象的謠言。

  他對她的信任與付出,更令寧靜海欽羨不已,無法不嫉妒杜琍蘋。

  自炵大哥出院後,她無法再天天去關懷探望他,雖然她能自由出入歐陽宅邸,但他在家並非像在醫院時孤單一人,而且他每天必須前往公司忙公事,再到醫院做復健,根本不需要她的陪伴。

  如今除了每天撥通電話,簡單問候關懷外,她三兩天會去趟歐陽家,探望住在歐陽家工作的母親,更希望能見到他的面,然而去了好幾次,他幾乎都還在公司加班,兩人難以見上一面。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跟終大哥能每天相處一、兩小時的幸福時光,已經結束。

  即使他傷未痊癒,但兩人已恢復先前的相處模式,她只能像個乾妹妹,偶爾見他一面,分享一些生活點滴。

  她本來擔心他行動不便卻要長途遠行,可現在看見他不但有未婚妻陪伴身側,還有專業醫生、看護同行,操心是多餘的。

  十天無法見面,也不方便,也好,她可以藉此沉溺之前不該有的翻騰情緒,再次將對他的情感好好封印在心底深處,永遠當他的好妹妹。

  歐聖集團准少奶奶杜琍蘋,陪同行動不便的未婚夫歐陽炵前赴中南美洲出差,機場重要的商宴,她也一同出席,她總是陪伴在未婚夫身旁。

  結束十天行程返回,下機後,她推著他的輪椅入境,兩人形影不離、鶼鰈情深的畫面,搶盡各大媒體的重要版面。

  杜琍蘋再次成功塑造完美的優雅賢淑形象,但其實她憋了一肚子悶氣。

  儘管有看護人同行,但她為了展出好女人的模樣,只能搶著照顧他、服侍他。

  向來只被人伺候得好好的她,為了得到歐聖集團少奶奶的地位,與歐陽炵交往以來,不斷委屈自己、隱藏真實的自己,不敢真的任性耍脾氣,還得適時地撒嬌,安撫他。

  愛好自由的她,被這份情感所束縛;追求刺激的她,對這份平靜的感情,早已沒半點興致。

  而她之所以仍小心翼翼經營這份感情,完全是看上歐陽炵的錢富地位。如今得照顧受傷的他,她心不甘情不願,且對她而言是沉重的負擔。

  雖然陪他出差十日,讓她筋疲力竭,內心怨言不斷,但短暫的苦難已經過去,回國的他,不可能把她叫去歐陽宅邸,照顧他穿衣吃食,伺候他盥洗沐浴,而且等他傷癒,她就能得到她要的一切。

  然而今天陪歐陽炵到醫院做復健,主治醫生的一番話,聽得杜琍蘋是心驚膽跳。

  「你的意思是,我的右腳可能不良於行?!」歐陽炵瞪大一雙黑眸,再次質問。

  「我立刻為歐陽先生安排詳細檢查,只是以你雙腿傷勢及復原情況看來,右腿確實狀況不佳。」主治醫生神情沉重道。歐陽炵出國期間雖然仍有復健師陪同,但右腳的恢復力卻不太樂觀。

  出國前,他已可用一隻枴杖支撐行走,但右腳支撐力不足,很難使力,單靠左腳只能走一小段距離。

  他原以為是因為右腳的傷勢較嚴重,但醫生卻說以傷勢而論,右腿恢復應該比左腿佳,現在出現明顯的差異,不禁對他能否完全恢復正常行動力抱持疑慮。

  醫療團隊緊急開會,對他的整體檢查做詳細討論,而歐陽炵在聽到右腿復原狀況不良的惡耗,頓時心緒大受打擊。

  同時得知實情的杜琍蘋,內心陷入掙扎,對這個婚約產生了排拒。

  如果,他的腿傷真的好不了,成了一個跛子,就算他家世顯赫、身價億萬,重視美貌外在的她,也無法接受一個身體有殘缺的丈夫。

  她出身名門,擁有美貌與高學歷,在演藝圈,時尚界大放異彩,捨棄歐陽炵,放掉即將到手歐聖集團少奶奶的身份,以她的條件,一定能再找到金主,找到完美的金龜婿。

  現在的她,沒耐心應付、照顧受傷的他,更不願為他葬送自己的青春,她所追求的是被人呵護寵愛的愛情。

  聽到醫生的宣告,歐陽炵一度意氣消沉,內心痛苦萬分,但他很快就振作並沒有放棄繼續做復健治療。

  醫生只是研判他右腿復原情況不如預期樂觀,並沒有直接判定他右腿會終生殘廢,即使被判了無望的死刑,心高氣傲的他,也絕不會對自己放棄,向人生低頭認輸。

  「琍蘋,我想,我們的婚事是不是要順延?」原本預訂明年二月完婚,他父母已在挑選日期,為婚事做準備,但現在他腿傷的善,恐怕再過兩、三個月也無法完全痊癒,所以他希望將婚事延後幾個月,待他傷癒,才能牽著她的手,一起走過紅地毯。

  「婚事順延?」坐在歐陽家客廳的杜琍蘋怔愣了下。

  自三天前,陪他去醫院做復健,得知他可能不良於行後,她一再以工作忙碌為由,沒再見他。

  雖聽聞他仍每天固定到醫院做復健治療,但她對他的康復,已不抱希望。

  這三天,她不斷思慮煩惱,該如何開口跟他取消婚約?

  沒想到他竟找她來,且商量婚禮延期之事,既然他主動開口,她便決定直接表達內心想法。

  「你是不是不贊同?我爸媽其實很希望婚禮仍在明年二月舉行,早點把你娶進門,也可以就近照顧我。

  「只是我顧慮你的感受,想等我的腿傷痊癒再迎娶你,到時才能好好陪你出國度蜜月。」她曾說過,最嚮往蜜月旅行,他之前承諾過,就算工作再忙,結婚也一定排出兩周長假,陪伴新婚的她去歐洲旅行。

  「我不贊成婚事延期。」杜琍蘋淡道,一雙美目看了下寬敞華麗的客廳。

  曾經,她滿心期待成為這棟豪宅的女主人,但現在的她竟毫無興奮之情。

  「如果你堅持照原定計劃完婚,我也不反對,只怕會讓你感覺有負擔。」坐在她對面沙發的歐陽炵柔聲說道,不禁望了眼擺放一旁的輪椅。他很想早日擺脫那張椅子。

  「我不贊成婚事延期,也不贊成我們的婚約繼續。」杜琍蘋端起傭人送上來的骨瓷杯,啜飲了一口玫瑰花茶。

  發覺淡雅清香的花茶她喝膩了,她想喝些口感刺激的飲料。

  「什麼意思?」歐陽炵一怔。

  「我覺得……我們不適合,我想解除婚約。」她直接坦白。

  「什麼?!」他霎時瞠大黑眸,懷疑她在開玩笑。

  「這陣子我想了很多,發現自己也許並不適合婚姻,我希望能再享受幾年單身生活。」杜琍蘋神情平靜。

  歐陽炵聽了,卻是撇起眉心,內心困惑不已。

  當初訂婚時,她告訴他,她嚮往婚姻生活,希望早日成為他的賢內助、歐陽家的太太,計劃著理想的婚禮、浪漫的蜜月。

  因有諸多考量,亦需在繁忙工作中排出一個可以真正休假的長期婚假,他和父母商討後,才決定結婚就訂在明年二月。

  她曾經滿心期待婚禮到來,後來卻很少再主動提起,自他車禍住院後,她更不曾談過明年的婚事問題。

  現在,她竟當他的面,說出不想結婚的決定?!

  「你明年才二十八歲,如果不急著結婚,再等一兩年也沒關係。」雖然察覺她的態度有異,他仍試圖理性的溝通。大她四歲的他,其實晚個一兩年再成家也無所謂。

  「不,我覺我們不適合,不該再浪費彼此的時間。」她冷漠地強調,語氣堅決。

  歐陽炵眉心的皺折加深,內心更感困惑不安。他其實猜得出她此刻要求退婚的理由,卻一直不願往那方面去想,他不斷說服自己,琍蘋不是那種現實虛偽的女人。

  「你認為我們不適合,是因為我的腿傷?你認定我會終生不良於行?」他終究還是把話問出口,黑眸瞅著她。

  「……你要這麼想也行,總之,我對歐陽家少奶奶的身份沒興趣了。」她放下才啜飲一口的花茶杯。即使茶杯再名貴,花茶再高級,現在的她也不看在眼裡,只想掙脫這只奢華的金籠,讓其他男人的愛情祟拜來滋潤她的身心、豐富她的生命。」

  伸出左手,她將套在中指的Tiffany訂婚鑽戒取下,直接放置在玻璃茶几上。

  歐陽炵瞪視著茶几上閃亮的鑽戒,她指定設計、量身訂製的鑽戒,他為她套上時她笑得多幸福燦爛,對戒指愛不釋手、萬分珍惜,此刻竟是如此輕易將它捨棄,擺脫?!

  一雙黑眸含著難以置信的憤怒與不可原諒,他抬頭視線鎖著她,原本溫和的眸光,霎時露出冷厲之氣。

  「這就是你的決定?」他無法相信他所深愛的女人,他認定是一生伴侶的她,竟因他的腿傷,不願患難相撫持,且輕易捨棄兩人的關係,抹去曾有的誓言。

  「過去我曾經的追求而心動,但熱戀過後便趨於平淡,現在更對這份感情沒有依戀,我還年輕,擁有美貌與才氣,既然現在的你滿足不了我,我只能為自己另做打算。」她高傲的抬起下巴。

  之前為了贏得他的信任,維繫兩人的關係,她對他表現虛假的自己,他眼中理想美好的她,包含許多虛偽的情感與謊言,現在既然決定解除婚約,她便不需要再對他百般溫順。

  「你真的要解除婚約?」歐陽炵緊握著置在膝上的雙拳。眼前的女人,為何跟他交往相處那麼久的女人,像是全然陌生的兩個人?

  難道他一開始便看走了眼,愛上一個自私自利、殘酷無情的女人?!

  「我話說得這麼白,便是下定了決心。你放心,我不會對媒體說出解除婚約,是因為你的腿廢了,我會強調是彼此個性不會,不利己分手,絕不會傷了你大男人的自尊。

  「還有,以你的家世條件,就算一輩子坐輪椅,我想仍有不少女人想戴上這枚戒指,尤其是站在門口的那一位。」杜琍蘋站起身,朝站立在玄關處神情怔愕的寧靜海,不屑地瞪視一眼。「我走了,今後各自生活,請勿打擾。」

  她說得絕情,臉上沒有一絲愧疚,她心高氣傲的擺擺長髮,然後直接往玄關走去。

  坐在沙發上的歐陽炵,因她尖銳的言語震撼不已,一時無法開口反應。

  「等一下,不准走!不管你有什麼理由,都不該說出這種傷人的話,我要你跟炵大哥道歉!」寧靜海跨步上前,捉住杜琍蘋的手臂斥責。

  要探望歐陽炵的她,才踏進屋裡,意外聽到杜琍蘋退還婚戒、取消婚約之事,大感震驚。而且她從沒想過,向來在歐陽炵面前溫馴優雅的杜琍蘋,竟會說出這麼惡劣傷人的話!

  「這是我跟炵的事,輪不到你這個外人插手!」杜琍蘋憤怒甩開她的手,對她原就沒什麼好印象,現在更不會和氣對她。

  「炵大哥的事就是我的事,他這麼愛你,對你如此包容,你怎麼可以在他受傷時棄他於不顧?」寧靜海為歐陽炵抱不平。一向好脾氣的她,第一次怒火中燒。

  「講得這麼義正辭嚴,我取消婚約,最高興的人應該是你吧?你不是覬覦他、巴望他很久了?」杜琍蘋一雙美眸睥睨著她,說的話儘是譏諷意味。

  身為女人,她早看出寧靜海垂涎著歐陽炵,只是她認為對方威脅不了自己,懶得去戳破她的慾望罷了。

  「你、胡說什麼?炵大哥只將我當乾妹妹。」寧靜海心一驚。

  「他是把你當乾妹妹,但你可不是單純把他視為乾哥哥而已,你一直愛慕著炵,只是自認身份卑微,才苦苦壓抑內心的慾望,用著乾妹妹的名義,正大光明去接近他、照顧他,心思根本不單純!」杜琍蘋上前一步,一雙利眸逼近她,似要逼出她的不良居心。

  「你……你胡說!」寧靜海被她瞪得緊張心顫,就怕炵大哥知道後會鄙視、排斥她。

  「好,我胡說,那你敢當著炵的面發誓,你對他從沒有非份之想,你不曾愛過他?」杜琍蘋硬是逼她承認,眼角餘光觀察著沙發上男人的反應。

  「我……」寧靜海轉頭,看向坐在沙發的歐陽炵,卻剛好對上他緊擰眉心深沉的目光,令她的心狠狠顫了下。

  「或者,你也嫌棄他的腿疾,所以放棄對他曾經的愛戀癡情?」杜琍蘋故意火上加油,惡言相激。

  「不管炵大哥變成怎樣,我都不可能嫌棄他,放棄對他的感情!」被她一激,脫口承認。

  「你、喜歡我?!」沉默的歐陽炵突然從唇畔冷冷擠出一句話。

  「我……炵大哥,我對你沒有奢想,只希望能像親人陪伴你、關懷你,就心滿意足了。」寧靜海看著他冷硬的面容,焦急地解釋。

  他冷冷的問話,教她一陣心麻,就怕因此破壞了彼此和諧信任的關係。

  她不求對他的情感付出得到回應,只願守著安全的關係,即使當他的乾妹妹,卻是除他的妻子外,最能自然與他相處的女人。

  「沒有奢想?」杜琍蘋輕嗤一聲。「你每次看到我跟炵在一起,眼底不知藏了多少爐火。」她討厭寧靜海這種裝清純,不敢坦承自己情感慾望的女人。

  「我只是羨慕炵大哥對你的溫柔深情,你不該不懂得珍惜,還刻意傷害他。」她也許曾嫉妒得到炵大哥疼寵的杜琍蘋,但更多的是羨慕的心情,而最重要的是,她衷心希望炵大哥的婚姻幸福美滿。

  「羨慕也好、嫉妒也罷,現在我無條件退出,你可以好好去珍惜他。」杜琍蘋只想跟歐陽炵斷得乾乾淨淨,既然決定放棄他,她便不需再顧慮他的心情。

  眼中只有自己的她,把過去經營的情感及對方的付出,輕易拋諸腦後,毫不留戀。

  「好,我同意解除婚約。」歐陽炵聲音陰沉道。「我殘的不是雙腿,而是雙眼,我終於瞭解,真正的狡獪不是商場的爾虞我詐,而是女人善變的心!」他心寒至極。

  聽到杜琍蘋踩著高跟鞋無情地離去,他沒抬頭回望玄關處,卻是神情陰鷙地凝望玻璃茶几上的鑽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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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8 00:34:40
第五章

  「小靜,過來。」歐陽炵冷著聲,叫喚站在玄關處的寧靜海。

  寧靜海踏進客廳,緩緩走到他面前,內心忐忑,擔憂他得知她對他的感情會有什麼想法,但她更在意的是,被當面退婚的他心有多痛。

  「把桌上的戒指拿起來,戴到你手上。」他一雙黑眸凝著桌面命令。

  「欸?!」寧靜海驀地被他的話嚇了一跳。

  「你不敢要?」歐陽炵抬頭,那黯然卻帶怒的神情,教她感到陌生與不安。

  「我……炵大哥,你在跟我開玩笑嗎?」她硬是擠出一絲笑容,想將他太過令人驚駭的話語轉成玩笑,他的表情冷厲,讓人一點也笑不出來。

  「你不是喜歡我,不在意我變成怎樣都會愛我?」他咄咄逼人。

  「我……炵大哥,你的腿傷一定會好起來的!」她從沒見過他這種神情,令她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懼怕感。

  「回答我的問題!」歐陽炵斥喝。

  「我、我喜歡你,一直很喜歡你,可是,我不敢,我配不上你……」被他一吼,她嚇一大跳,眼眶泛熱。

  「那麼就證明給我看。」拿起桌上的戒指,歐陽炵拉過她的左手便要套上。

  「不可以。」寧靜海心慌地把手握成拳頭。即使他在氣頭上,也不該隨意把訂婚戒指交給她。

  「你拒絕?你對我的感情只是空口白話?」杜琍蘋的一席話,令他遭受生平最大的侮辱,一時情緒失控,遷怒身旁的她,而得知她對他的感情,也令他大受震撼,無法平心靜氣面對。

  「不是的,在我眼裡,你一直是我敬愛的炵大哥,能被你當妹妹對待已是高攀,我怎麼能有其他想法。」面對他的厲聲質問她心裡難受,淚水已在眼眶裡打轉。

  「如果你真的喜歡我,就把戒指戴上。」他黑眸如鷹地瞅著她,逼她接受這枚被丟棄的戒指。

  「我……」寧靜海抿著唇瓣,望著他憤怒且痛苦的眼神,她無法拒絕,只能緩緩張開手。

  歐陽炵拉過她的手指,將戒指直接往中指套,閃亮的鑽戒滑進她指間。

  沒想到,這為琍蘋量身盯制,依她的設計喜好訂做獨一無二的婚戒,竟然也合寧靜海的手指。

  這一瞬間,他竟有種想笑的悲哀。

  是不是隨便一個女人都能輕易戴上他給的婚戒?

  寧靜海低頭,看著中指上的鑽戒,她臉上沒有喜悅,反而無法自己地落下淚來。

  她知道這絕不是感動的淚滴,而是心痛,為他,也為自己。

  他把戒指硬套在她手上,只是在發洩怒氣。

  她明白,自己破壞了兩人長久以來的手足之情,他非但不可能接受她的情感,也無法再像過去將她當成妹妹關懷對待了。

  歐陽炵滿腔憤怒之火,被未婚妻棄毀婚令他大受打擊,備受屈辱;而他視為妹妹的寧靜海,竟對他懷有男女之情,對他而言是被另一個重視的女人所欺騙,這雙重打擊令他痛苦、憤恨不已。

  他抽起沙發旁的枴杖,撐起身子,勉強步向一旁的輪椅坐下,喊道:「Sue,帶我回房!」他叫喚家裡的外籍看護。

  「炵大哥,我幫你。」寧靜海連忙說。

  「不用!」他斥喝,拒絕她的幫忙。

  他的厲聲拒絕,令寧靜海再度揪扯著心。

  此刻的他很生氣、很沮喪、很受傷,但她卻無法再用乾妹妹的身份去接近他、安慰他,只能看著看護將他推離客廳,推往他因腿傷而暫住一樓的房間。

  她握著指上戒指,看著他冷漠遠離的身影,心再度緊擰著,豆大的淚珠無法克制地滑落臉龐。

  她想,也許明天他心情會好一點,她會把他衝動下為自己套上的婚戒還給他。

  嫁給他的大夢,她想都不敢想,她只希望他能原諒她對他有了不該有的情感,這會願意接納她這個乾妹妹。

  隔天傍晚,寧靜海騎車前往歐陽宅邸,卻看見數輛媒體車停在附近,一群記者、攝影師包圍在大門前方,而兩名警衛正在強制驅離媒體記者。

  寧靜海心一震,不敢直接騎車進入宅邸,將車先停在一旁,打電話詢問母親。

  聽了母親的話,她更是驚詫。沒想到昨天才毀婚,退還婚戒的杜琍蘋,今天上午就召開記者會,宣佈和歐陽炵解除婚約的消息。

  她只對媒體簡單說明,因兩人個性不全,雙方理性溝通後,決定取消婚約。

  但這消息太過突然太過震撼,且只有她單獨出面,加上開完不到十分鐘的記者會,便以出國工作為由,直接前往機場,拒絕媒體進一步追問採訪。

  於是,所有的媒體全跑來詢問男方,不僅歐聖集團的辦公大樓被媒體包圍,連歐陽宅邸都不得安寧。

  對這個消息最感意外的錯愕的,莫過歐陽夫婦,原本都已準備為兒子籌備明年的婚事,怎麼會突然取消婚約,事先完全沒知會他們一聲。

  歐陽炵面對父母的詢問,只簡單交代敷衍,對外界卻是保持沉默,不予回應,因此更引人爭議好奇。

  從電話裡聽到母親陳述的事,讓寧靜海更為炵大哥感到優心忡忡,心急地想見他一面。

  看著前方聚焦的媒體群,她想了想,將摩托車轉個方向,從大馬路旁的一條小路彎進去,繞到宅邸後方,停在側門處。

  幸好這裡沒有媒體埋伏,後方側門只有一扇小鐵門,類似逃生門,無法讓大型車輛出入。

  她有這扇門的鑰匙,掏出鑰匙開啟鐵門,以磁卡消除紅外線偵測,然後順利從後院進入宅邸,朝主屋奔去。

  一踏進大門玄關,就聽到從客廳傳來的聲音。

  「什麼叫個性不合,必須取消婚約?」歐陽震不悅地斥責。「你跟琍蘋並非政策聊姻,是你自己選擇的對象,而且已經訂婚八九個月了,都決定明年要結婚,怎麼會突然個性不合?」

  「炵,你別一直不吭聲,真有什麼難處可以商量呀!如果因為腿傷不方便,婚事可以延期,相信琍蘋也能體諒。

  「你們的婚事,亦是集團關心注目的大事,現在一句話說結束就結束,不僅對琍蘋的父母難交代,對外界更難解釋。」相較於丈夫的訓斥,宋郁蕙心平氣和地想勸說,但兩人皆認為是兒子衝動的取消婚約。

  面對父母連番的質問責難,歐陽炵始終板著一張臉,悶不吭聲。

  「總裁、夫人,這件事不是炵大哥的錯,完全是杜小姐的意思,她……」聽到他被責備,寧靜海不禁出聲為他抱不平。

  原想告訴他父母,杜琍蘋惡言傷害他的事實,但話到一半卻頓住了,她意識到把事情說開了,這無疑是對歐陽炵的再次傷害,他既然不肯向父母說出真相,肯定是不願提及重傷他自尊的那些不堪言語。

  坐在沙發上的歐陽炵,抬眸看向剛進客廳的寧靜海,黑眸一瞇。

  「靜海,門口的記者群還在嗎?」宋郁蕙見她突然出現,納悶她是如何突破大批媒體,無聲無息進入宅邸。

  「怕引起不必要的騷動,我是從後院側門進來的。」她對宋郁蕙回道,一時不敢直視沙發上的歐陽炵,有些害怕直接對上他如昨天的冷厲眸光。

  「你知道炵取消跟琍蘋婚約的理由?」從兒子口中一直問不出真正的答案,宋郁蕙不禁轉而問寧靜海,她從小便是最和兒子談得來的人。

  「我……是杜小姐……」面對宋郁蕙的詢問,她變得吞吐,忍不住偷瞧著一旁歐陽炵的臉色反應,她很想揭露杜琍蘋的惡質言行,卻又怕傷害他的自尊。

  「我取消婚約,是因為要跟小靜結婚。」一直緘默不語的歐陽炵,突然平靜地說出一句驚人的話語。

  「什麼?!」

  歐陽夫婦驚駭地瞪大眼,連端水果來客廳的寧母都被嚇到,差點抖落手中的水晶盤。

  寧靜海更是瞠目結舌,呆望歐陽炵。

  昨天,他硬把杜琍蘋退還的婚戒套到她手上,已令她驚駭莫名,現在竟還說出要跟她結婚的玩笑話?!

  然而這個玩笑話沒有半點娛樂性質,反而令她心頭一沉,更加擔心他因杜琍蘋退婚所承受的精神打擊太大。

  「小靜,手伸出來,讓我爹媽看看,我為你戴上的戒指。」歐陽炵一雙手肘置在沙發扶手,狀似閒適地支著下頷,望向呆愣中的她。

  「呃?」寧靜海頓時感覺到幾雙眼直瞅著她,不禁握緊了拳頭。

  「那個……我、我收起來了,今天就是要拿來還你的。」說著,她忙低頭,往側背的手提袋裡掏。

  那枚看起來價值昂貴的鑽戒,他只是一時氣憤才硬塞給她,她哪敢真的收下,戴在手上到處晃。

  昨天離開歐陽宅邸前她便摘了下來,用手帕小心翼翼包裹好,放進包包裡,今天來找他,主要也是為了送還鑽戒。

  一聽她取下戒指,原本臉色平靜的歐陽炵頓時繃起臉。

  「原來你昨天跟我說的話,全是假的?」一隻黑眸燃起怒火凝視她,教剛要把包裹在手帕裡的鑽戒遞還給他的寧靜海,心顫了下。

  「我……」他再度表現如昨天的厲容,令她惶恐,不知所措。

  「這是怎麼一回事?你把婚戒給靜海?簡直胡鬧!」歐陽震掩臉上的怒容,厲聲斥責。

  寧靜海是他們從小看到大,非常乖巧孝順的好女孩,她單純的性格,他們也很喜歡,才會不僅讓她自由出入歐陽宅邸,連兒子把她當妹妹開心看待,他們也沒有異議,但想當歐陽家的媳婦,她沒那個資格。

  「不是胡鬧。」歐陽炵語氣認真。「小靜早就愛上我了,比琍蘋愛我更多,是吧?」說著,一雙利眸鎖著她,逼她承認。

  「我……」寧靜海輕抿唇瓣,神情為難。她如何在母親及歐陽夫婦面前坦承對他有著深情愛戀。

  「如果是我想錯了,你就當著我爹媽跟寧姨的面澄清,你對我沒有半點男女之情,更不屑我所給予的婚戒。」

  「不是這樣。」聽出他語氣裡自我否定,令寧靜海難受,連忙搖頭。「我喜歡你,一直是把你當成異性般的愛慕你,而非只是兄妹之情。」

  「小靜,不許胡說!媽不是從小就告訴你,你和少爺身份的差別。」一聽到她吐實,寧母急著出聲指責。

  她知道女兒從小祟拜炵少爺,卻也不斷對她耳提面命,提醒兩人的身份差距,對方肯將她當妹妹關懷,已是她的福份,絕不能再有其他貪婪的想法。

  她一直以為女兒很懂事,不會好高騖遠,妄想飛上枝頭當做鳳凰,這麼多年來,並沒察覺出他們的相處有迸出不該有的情感。

  「對不起,總裁、夫人,我不該愛上炵大哥……可是,我絕對沒有其他想法,也沒做出超越分際的事來。」寧靜海頭低低的,向著歐陽夫婦,深深道歉。

  她知道自己對炵大哥產生不該有的感情,對不起他們對她的善意與信任。

  「住院這段時間,小靜的付出令我感動,我發覺我需要的,是像她這樣溫順有耐心的女人,而非光鮮亮麗、嚴厲的琍蘋,這就是我取消婚約的理由。」歐陽炵突然出聲面不改色的向父母撒著謊。

  「炵大哥……」寧靜海心知肚明,他不可能為她動心,卻也無法當面揭穿他的謊言。

  「你只是受傷,一時情緒低落,才會混淆了感情,之前琍蘋不也放下工作,陪你出差十天?知不知道你這衝動的決定,對她造成多大的傷害?」宋郁蕙完全站在准媳婦的立場為她說話。杜琍蘋很懂得討好長輩,已完全收服了她的心。

  無視父親的怒容、母親的軟言相勸,歐陽炵逕自掏出手機,打給秘書。

  「替我發個新聞稿回應媒體,如杜琍蘋在記者會所言,我們因個性不合取消婚約,我決定跟受傷住院期間,日日探訪關懷我的寧靜海訂婚……」

  「你在胡鬧什麼!」他話未完,歐陽震已氣得跳了起來,怒吼著。「不准發這種新聞稿,聽到沒?」他說給兒子聽,亦說給電話裡的秘書聽。

  「照我的交代執行,立刻!」歐陽炵語氣堅決命令秘書,然後倉卒斷了線。

  「你車禍傷的是腿,難道連腦子也傷到了?」歐陽震難以置信,向來理性的兒子,怎會做出這麼衝動的決定,且執拗地誓在必行?

  「我的婚事我自己決定,不容別人干涉!」歐陽炵惱怒地回應父親的強勢態度。「Sue,我要回房!」

  他拿起枴杖起身,往身旁的輪椅一坐,不想再面對毀婚之事。

  歐陽炵逕自離開戰場,留下最無辜的寧靜海垂著頭,扭絞著手指,面對歐陽夫婦的憤怒。

  一旁的寧母頻頻彎身道歉,對有恩於她們母女的歐陽夫妻,歉疚不已。

  寧靜海自那日離開歐陽宅邸,便不敢再踏進去,而隔天一早的新聞,更是引起軒然大波,記者媒體轉而包圍她教書的學校,害她被迫休假,數天無法出門。

  她以為炵大哥只是一時衝動,很快就會收回跟她訂婚的荒唐決定。

  這幾日她無法去學校上課,也不能到歐陽家走動,無所事事的她,只能一個人整日窩在小套房裡。

  她看著前兩天的日報,斗大的標題,全是平凡灰姑娘打敗艷麗公主,羸得王子青睞的暗諷詞句。

  媒體說身份平凡、外表平庸的她,不知有何優點,竟能讓歐聖集團副執行長,歐陽家獨子,捨棄出身名門、美麗絕倫的未婚妻。

  不少人為杜琍蘋抱不平,對歐陽炵的眼光難以理解,亦有女性笑說,希望安排自己母親也進富豪人家幫傭,說不定能因此跟某某少東攀上關係。

  這些輿論報道令她難過,她作夢也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上八卦頭條,還是因為跟歐陽炵傳出緋聞。

  打開書桌最下層的抽屜,裡面一疊報紙,全是過去曾與歐陽炵傳過緋聞,甚至真正交往過的相關報導。

  各方面條件優異的他,長相俊美,氣度卓爾不凡,向來是上流社會名媛所傾慕的對象。

  他交往的對象,多半是名媛千金、企業家之女,杜琍蘋雖身為藝人,卻擁有門當戶對的好背景,她祖父從政當過地方首長,父親是軍官上校,而母親在大學擔任教授。

  他公開交往過的女友只有五、六位。工作忙碌的他,其實沒什麼時間浪費在談戀愛上,因此每段交往都很慎重認真,尤其是論及婚嫁的杜琍蘋,歐陽炵對她摻入更多的情感與信任。

  也許因為如此,她才會第一次對他的女友產生嫉妒之心,但她從未想過要爭奪有男女之情,所以她從不想去改變乾妹妹的身份,破壞彼此的關係。

  即使她對他的感情愈來愈濃烈,甚至會不小心,夢見被他親吻,她醒來時也不是嬌羞狂喜,反而有股莫名的罪惡感,好幾天不敢面對他。

  現在兩人成為頭條,她被虛構為他不顧一切所選擇的平凡對象。

  可是她沒有一絲喜悅,更沒有贏過艷麗女星的驕傲,有的只是愈來愈多的不安與茫然。

  如果能一直隱藏暗戀他的情感就好了,只要偶爾看他一眼,聽他說幾句話,單純的問候她這個乾妹妹,這種一點點甜蜜、一點點酸澀的幸福,便足夠她樂觀開朗的面對生活。

  然而現在一切都變了樣,她很難過也很懊惱,好想回到能與他自然談話說笑的那個時光。

  被迫休假一周,才回到學校教課的寧靜海,沒有再遇到糾纏不休的狗仔隊,卻仍免不了被教師同仁,甚至學生們好奇地繼續追問八卦。

  不過很快地,媒體有了新的注目焦點——

  半個月前,才與歐聖集團副執行長歐陽炵解除婚約的杜琍蘋,雖聲稱兩人個性不合分的,卻疑似遭前未婚夫背叛,一公開解除婚約,前未婚夫馬上與家世平凡的寧靜海訂婚,但兩人並沒有任何公開儀式,這項僅透過秘書發佈的消息,曾引起外界熱絡討論。

  杜琍蘋似乎完全不為情傷所挫,在宣佈取消婚約的記者會後便出國的她,遠赴紐約走秀、拍廣告,事隔不過十多日,她竟與紐約房地產大亨十指相扣,狀似甜蜜的逛第五大道……

  歐陽炵瞪視著八卦頭條,神情震驚又憤怒。

  他會衝動公佈與寧靜海訂婚的消息,一方面是氣她不該愛上他,背叛了他將她視為妹妹的單純情感;另一方面卻是想報復與試探對他惡言嫌棄的杜琍蘋。

  他曾以為她的反目無情,也許有什麼難言之隱,他其實仍不願相信她是真心中傷他。

  所以利用激將法,想讓遠離的她心生懊悔,重新回到他身邊。

  然而眼前的報道,一張張的照片,令他看得刺眼、痛心。

  她竟勾搭上年過五十,離過兩次婚的房地產大亨!兩人正大光明出入飯店,逛精品大街,她臉上艷麗自信的幸福笑容,看不出一絲為難或被人所迫。

  而她也坦承兩人正在交往,雖然對方年紀大了些,卻是個非常體貼溫柔的好男人,簡直把她疼寵上了天,有如公主般捧在手心呵寵。

  可一被問到前未婚夫的話題,她馬上再三地避開,並強調過去已成過去。

  他與寧靜海訂婚的消息,竟對她沒有任何影響!而且她在主動退婚求去後,輕易便接受另一個男人!

  連日來,因杜琍蘋新戀情的八卦報導心煩鬱悶,父母也對此不斷指責他選擇退婚的不是。

  內外承受的壓力,令他情緒更加煩躁,對杜琍蘋的作為,更是憤憤不平,於是賭氣決定跟寧靜海結婚,且不顧父母反對,讓秘書去籌辦婚禮事宜。

  寧母反對無用,而寧靜海更是拒絕不了他的強硬態度。

  每當她拒絕推諉,便看見他深沉眸光裡浮現更多的陰鬱不快,她害怕傷了他的自尊,最後只能無奈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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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8 00:35:06
第六章

  半個月後,寧靜海在不被祝福、在沒有歡樂喜氣的婚宴場地,也沒有大批的賓客媒體參與下,匆促跟歐陽炵完成了簡單的結婚儀式。

  穿著新娘禮服,坐在新房的她,頭腦昏沉,有些分不清這些天所經歷的一切是真實或是幻夢。

  她嫁給了暗戀已久,從小到大唯一深愛的男人,然而從頭到尾她沒有一絲興奮喜悅,也是因為他。

  整個婚禮過程,他臉上沒有一絲愉快之情。他俊帥卻冷厲的面容教她心痛、他執意舉行婚禮令她惶恐,她知道他娶她,只是為了向背叛他的未婚妻表達憤怒與恨意。

  坐在梳妝台前的寧靜海揪著心,無聲的哭泣。

  當她低頭輕撫無名指上的婚戒,那閃爍的光芒令她灰暗的心,升起一絲光亮。

  當初歐陽炵強勢要她戴上杜琍蘋不要的訂婚戒,令她收得惶恐難過。

  手上這枚婚戒,卻是他讓人為她量身訂做的,他在婚前向她索回舊婚戒,申明隔天會給她一枚真正屬於她的戒指。

  當時的他,表情冷淡,但她聽了,心卻熱了起來,交出原屬於杜琍蘋的訂婚戒時,她期待著,他為她戴上真正的婚戒,也期待他們之間有所改變。

  然而,今天結婚,他依舊一臉冷淡,教她曾有的期待,再度蒙上一層陰影,對兩人的婚姻關係,惶惶不安。

  房門突地被推開,寧靜海從沮喪的思緒中抬眸,看向門邊的歐陽炵,他雙手拄著枴杖,醉醺醺走進來。

  這段時間他雖心緒低迷,卻沒放棄每天到醫院做復健治療,甚至更勤於練習走路,只為了不願成為杜琍蘋口中的殘疾人士。

  他已能不依賴輪椅,單靠枴杖行走,但右腿行動力只復原幾天,走起路來仍很吃力。

  寧靜海抹去臉上的淚痕,忙站起身,走上前想攙扶他。

  「炵大哥,你還好吧?」他滿身酒氣,令她驚訝,記憶中不曾見過他喝得如此爛醉。

  歐陽炵神智茫然,腳步蹣跚,他身體的重量大半在她纖細的肩上,即使無比吃力,她仍試圖將他扶上床。

  好不容易扶著他走到床邊,他卻突地將她撲倒在床上,健碩的身體壓在她嬌小的身軀上。

  「炵、炵大哥?」濃郁刺鼻的酒氣,令寧靜海心驚膽跳,他強壯的身軀緊貼她,對他來說,這椿婚禮只是一場洩恨的鬧劇。

  歐陽炵瞇眼注視著身下的她,卻沒有翻身離開的打算。

  鼻前嗅聞到她身上淡雅的清香,看著她酡紅的臉蛋、祼露的纖臂香肩,令醉酒的他,竟產生一股男性的原始慾望。

  他倏地低頭吮吻她白皙的肩頭,令她心震了下。

  「炵大哥,你喝醉了。」

  他突然的親密舉動,讓寧靜海想反抗,伸手想推開他。

  孰料他卻握住她雙臂,強勢地桎梏住她,較靈活的左腿,以膝蓋抵在她雙腿間,不容許她逃脫。

  她雖害怕,卻又不能出聲喊叫,畢竟他已是她名義上的丈夫。

  她不是不願把自己交給他,為了安撫他的憤怒怨恨,她連婚姻都可以犧牲了,又有什麼不能為他犧牲。

  如果她的身體能安慰他,讓他感受到溫暖,她會欣然接受他的擁抱,只是她更願意是在他清醒之際。

  「炵大哥……」她仍試圖喚醒他。

  但被酒精麻痺的他,完全聽不見,也不在乎她的感受,只一味地想宣洩體內的強烈慾望。

  他低頭吻她,有些狂亂,她沒有感受初吻的甜蜜,只有嘴唇發腫的痛楚。他扯掉她的低胸禮服,呲咬她胸前的蓓蕾,令她身體輕顫,緊張地緊握置在腰側的粉拳。

  慾望掌握了一切,他一雙手撩高她絲質長裙擺,探入她底褲,撥弄她腿間的女性幽密,她只能雙手緊捉著床單,難受地輕吟出聲。

  她眼色迷濛的看著他撐起身子,迅速脫掉身上所有的束縛,露出結實健碩的赤裸身材,她羞赧的輕咬著粉唇,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

  他再度傾身,抬起她的腿,直接將飽滿的慾望擠進她的嬌軀,她吃痛地驚呼一聲,原以為他會溫柔對待初夜的她,豈料他非但沒放慢速度,反而蠻橫地衝撞著她。

  他剛強的體魄沉重地壓擠著她,一波又一波強勢的攻擊,令她疼痛得只能咬著牙,緊捉著床單隱忍著。

  她無聲地承受他的宣洩,看著懸在她身上,汗水浸透額際大口喘氣的他,露出因釋放慾望的滿足神情,令她疼痛的身體感到一抹安慰。

  最終他趴在她胸口,閉上眼輕喟,她不禁伸手撫摸他微濕的短髮,心軟地原諒他文才的粗暴,天真地以為自己已滿足了他。

  然而從他口中輕喃的一句話,讓她剎那間慘白了臉。

  「琍蘋……為什麼離開我……我愛你啊……」

  他的話宛如一把利刃,狠狠插入寧靜海的心口。

  她的丈夫,她所愛的男人,在新婚之夜,腦中想著的卻是另一個女人,即使在瘋狂抱了她之後,口中所呢喃的仍是另一個女人的名字!

  他不愛她,她一開始就知道他不可能愛她,但再次深刻意識到這個真相,竟讓她難受得胃部翻攪,呼吸困難。

  從他身上傳遞給她沉重酒氣,沒有麻醉她,反而讓她宛如宿醉醒來般痛苦不已。

  她胃部絞緊抽疼,陡地湧起一股酸意,以為泛上咽喉的酸楚會令她嘔吐,卻是狠狠牽動淚腺,讓豆大的淚珠,如潰堤般翻湧落下。

  一顆顆、一串串,不停地湧出,無法制止。

  她咬著唇,任淚水滑落,無力推開趴臥在她身上的男人。

  她身上還裹著被扯破的禮服,如果這個男人不是她喜愛的歐陽炵,她此刻的狼狽情況,簡直跟被強暴無異。

  如果對像不是他,她不可能不反抗,就因為對象是他,她無法對他的行為真正怨懟或責備,只能傷心委屈地獨自落淚。

  這一夜她無法入眠,哭腫了雙眼,淚濕了枕頭。

  宿醉的歐陽炵,直到隔天下午才清醒,他望著挑高的浮雕天花板,神情有些怔然。

  視線落向歐式壁紙上的大紅喜字,憶起他的臥房已成了新房,昨天他娶了寧靜海為妻。

  忽地,他神情一愣,側過身,看向寬大床鋪上紊亂的痕跡。

  他猛地從床上起身,神情更加驚駭。

  憶起昨晚醉酒意識不清的他,蠻橫粗暴地要了她。

  掀開凌亂的被單,他看見床上有一抹暗紅,頓感怵目驚心。

  怎麼會……他竟然強要了她。

  他對她根本沒有感情,娶她只是為了報復杜琍蘋,這事已經對她造成精神折磨,如今他竟和她發生關係……

  他雙手抱頭,懊惱不已。

  「炵大哥,你醒了?頭痛嗎?要不要幫你準備解酒液?」寧靜海輕輕推開房門,看見坐在床上,雙手抱著頭的歐陽炵,柔聲許多詢問。

  昨晚的他重重傷了她,紅腫雙眼的她,一度令母親很擔心,她只能笑說沒事。

  既然已嫁給了他,她便要勇敢去面對這份婚姻關係、他也許無法接受自己,她卻不能自怨自艾,仍要做好他妻子的本份,期望有一天,能用真心真情打動他。

  歐陽炵抬起頭,看向門口的她臉上掛著柔和的笑意,面對她的關懷,他卻在這時蹙擾起眉頭。

  她怎麼能以笑臉面對他,在他對她做出粗暴的傷害後?

  「要不要先盥洗一下?我再去幫你拿解酒液,待會兒可以喝個粥,我請我媽教我煮了海鮮干貝粥。」寧靜海走看近床鋪,伸手想扶他下車去浴室洗把臉。

  「出去。」歐陽炵別開臉,聲音冷淡。

  此刻的他沒有臉面對她,難以原諒自己昨晚的行為,更無力承受她的柔情關懷。

  寧靜海被他的冷厲喝斥嚇了一跳,縮回雙手,怔望著床上的他。

  「出去,我餓了自己會出去吃!」歐陽炵再度躺回床鋪,側過身,背對著她。

  「那……你好好休息。」她輕抿唇瓣,忍住心口的酸楚轉過身,然後靜靜地退出臥房。

  聽見關門聲,歐陽炵回身看向門板,內心自責懊悔不已,此刻不知該用何種心態面對她,如果她能對他生氣、責罵他,他也許會好過些。

  可是她仍像從前一樣,溫順面對他的冷淡,包容他的傷害,反而令他更加難受,心情更差。

  「我不想吃。」寧靜海好意把晚餐端進臥房,拿起盛了熱粥的瓷碗,想餵他,他卻是冷淡的拒絕。

  「你一整天都沒進食,至少喝碗粥好嗎?」面對他的冷漠,寧靜海仍是柔聲勸慰。

  無視他的拒絕,她舀了一匙粥,試圖送到坐在床上歐陽炵的嘴邊。

  「我說不想吃!」他對自我的不齒轉變成惱羞成怒,憤而想揮開她的手臂,卻意外將她捧的熱粥揮了出去。

  匡啷!瓷碗飛落地板,摔得粉碎,而潑灑出的熱粥,淋到她的衣服和手臂。

  她和他同時望著落在大理石地板的碎片、殘粥,一臉愕然。

  剎那間,寧靜海宛如被那些碎片割到般,心口刺痛,眼眶朦朧,她彎身想清理碎碗,卻被歐陽炵喝住。

  「去沖冷水!立刻!」看見她左手臂被熱粥潑灑到,他心口頓時緊扯著。

  「呃?」蹲在地上的寧靜海,抬頭看他,一時沒意識到被自己燙傷了。

  歐陽炵直接跨下床,一把拉起在地上的她,跛著腳急忙將她強勢帶進浴室裡。

  「炵、炵大哥?」他強勢的舉動嚇了她一跳。

  只見歐陽炵將她左手臂拉至洗臉台,轉開冷水,直接往她手臂沖。

  「燙傷了還清什麼地板!事情有輕重緩急之分!」他擰緊眉心訓斥。

  他怎麼會又傷了她?見她白皙纖細的手臂被燙紅一片,他內疚不已。

  「我……」左手腕被他大手緊緊扣住,寧靜海驀地心一擰。躍然被熱粥燙紅,但其實不算嚴重,她沒感覺什麼疼痛,反而因他的緊張焦慮而心揪著。

  儘管他態度不佳,語氣不快,但她卻感覺得出他對她的在意與擔心。

  這發現教她感動莫名,眼眶泛熱,緊抿著唇瓣,忍住欲泛出的淚水。

  「我沒事。」她哽咽道。

  她的說法無法說服他,為她衝過冷水後,他仍緊捉住她皓腕,步履蹣跚地將她帶出浴室,用對講機要傭人盡快拿醫藥箱進來。

  不久,傭人進房清理地上的碎片、粥食,而歐陽炵則坐在沙發上,親自為她搽燙傷藥膏。

  「炵大哥……」

  他低著頭,小心翼翼的溫柔舉動,令寧靜海心頭灼熱,被握住的手臂,好像更熱了。

  「要不要去醫院?」歐陽炵抬眼看望著,眼神滿是擔憂。

  「不用,真的沒事。」寧靜海微笑搖頭,要他放心,但眼眶卻不禁染上感動的霧氣。

  高掛天花板的水晶燈,映照著她白皙的臉龐,他的惡意害她燙傷,她仍強裝沒事,笑笑以對,那模樣令他莫名心疼。

  下一瞬,他清楚看見在她頸間、鎖骨有幾處瘀青紅痕,顯然是昨晚他的傑作。

  驀地黑眸一沉,他在她嬌柔的身上肯定還遺留下許多暴行痕跡,他再度覺得無臉面對她。

  他倏地站起身,拿起一旁的枴杖,一言不發地轉身,蹣跚地離開臥房。

  望著他離去的身影,寧靜海不明所以。

  雖然納悶他的情緒化,但回想文才的情景,她心口一陣酸甜,淚水悄悄滑落。

  他在乎她。

  儘管他還無法愛她,但至少他仍在乎她,這樣便夠了。

  這一晚,歐陽炵沒再回到臥房,等了他一夜的寧靜海,雖不免失落難過,卻要自己力圖振作。

  不管他對她的態度有多冷淡,她都能忍耐,告訴自己要用更多的付出與愛,去融化他心中的怨怒與冰冷。

  嫁進歐陽家的寧靜海,雖得不到丈夫的愛、公公婆婆的認同,也沒有身為少奶奶應有的風光體面,甚至背地裡傭人也對她閒言閒語,但她仍打起精神,積極學習當個好妻子。

  她認真向母親學廚藝,為公婆、為丈夫下廚,烹煮早晚餐及宵夜。

  每天早上,她會早起準備早餐,雖然歐陽家有母親及另一位廚師負責掌廚,但她仍親自參與。

  早餐後,她送歐陽炵到玄關外,目送他坐上停在大門外的專車上班,然後她才趕緊騎車到學校教課。

  下班後,她則趕往醫院,陪著他做復健。他每天傍晚會先前往醫院復健兩小時,之後再返回公司加班,她則獨自騎車回家,準備晚餐。

  大多時候,歐陽炵都錯過晚餐時間,經常忙到十點過後才回家。

  所以只有公公婆婆和她一起用晚餐。她曾想邀母親一起同桌吃飯,但母親拒絕了,認為自己仍領著歐陽家的薪俸,不適合同桌用餐。

  其實,寧母是覺得尷尬,一度考慮辭去歐陽家的工作,卻又擔心她若離開,女兒便得孤單一人面對這個大宅邸裡的人。

  雖然她沒能力改變親家的想法去接納女兒,但至少能默默地看顧她,陪在她身旁。

  儘管餐桌上歐陽震與宋郁蕙經常板著臉,對寧靜海沒什麼好臉色,但她仍是禮貌溫順地招呼應對。

  以前,他們對從小自由出入宅邸的她態度和善,現在雖不能接納她這個家世平凡的媳婦,但她仍無怨尤,盡心盡力做好媳婦的本份,孝敬公婆。

  「炵大哥進步很多,左腳已快復原,相信再過不久,右腳也可以不靠枴杖。」下班後,陪歐陽炵在醫院復健兩小時的寧靜海,與他一起走出醫院大門,很高興他今天拿掉一邊枴杖。

  「別加班太晚,我先回去準備晚餐。」對將搭車返回公司繼續加班的他,她細聲叮嚀。儘管他常錯過晚餐時間,她仍盼著有與他一同吃晚餐的機會。

  「一起回去。」走近車門邊的歐陽炵陡地沉聲開口。

  「呃?」寧靜海驚愕地望著他,意外他邀她一起回家。「可是……我的摩托車……」雖心喜他的善意,卻顧慮起停放路旁的機車,那可是她上下班的交通工具。

  「車子我會找人來騎回去,以後去學校、來醫院,讓司機接著。」他對為他開啟車門的司機,交代明天開始接送她的任務。

  「那個……我自己騎車很方便。」她並不需要專車接送,對她而言,那反而是種沉重的負擔。

  「騎車危險。」歐陽炵淡聲撂下話,便逕自先坐進車裡。

  寧靜海先是一愣,才意會過來,趕忙跟著上車,內心因他這句話而震動。

  明白他會擔心她的安危,是因為今天做復健時,身旁有名女性傷患是騎車出了嚴重車禍。

  之前,他從不阻止她一個人騎車,因為他不想限制她的自由,也知道專車接送,對在小學教書的她會是種困擾。但聽到他人的意外,他驚覺騎車的危險性。

  想當初他發生車禍,被車體包覆都嚴重骨折了,如果換成肉包鐵的摩托車,只怕性命垂危,一思及此,他不敢再讓她騎車四處奔走。

  「騎車危險,我不放心。」他再次強調。這陣子他對她態度依舊冷冷淡淡,卻不代表不在意她,事實他仍在意新婚之夜,自己酒醉佔有她的卑劣行為,令他無法坦蕩蕩地面對她。

  「炵大哥不放心,我就不騎了。」原想解釋她會注意騎車安全,卻為了不想他擔心,她選擇乖乖聽話。

  「嗯。」幸好她沒有堅持。

  「你今天不用加班嗎?」

  「先送你回去,我再回公司。」放下心中惦記的事後,歐陽炵拿出筆電,開機,開始敲打資料。

  為了每天挪出兩小時復健,他不僅得加長加班時間,更需善用時間,所以在車上他仍在辦公。

  「那會不會耽誤你的時間?還是我搭計程車回去?」見他一上車便開始忙碌,她怕浪費了他的時間。

  「不要緊。」歐陽炵淡道,拿出手機撥電話給秘書。「請張經理把美國INK那張修改後的訂單立刻傳到我的信箱。跟萬興航運要求運費降5%,否則改由裕華的貨輪裝運。」

  寧靜海聽他與秘書通完電話,又撥電話給特助交代事情,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他辦公的模樣。

  以前,兩人見面總是輕鬆閒聊日常瑣事,他溫柔親切的態度,讓她猜想他也許是個親切的上司。

  然而婚後態度冷淡的他,教他非常陌生,不禁懷疑她所認識的,只是他的一面,而非全部。即使如此,她仍希望他願意再度溫柔親切地對待她,而非處理公事時嚴肅、冷靜的態度。

  今晚他邀她同車,送她回家,雖沒太多談話,但她感受到他的關心,令她非常感動。

  難得與他同坐一車,她只是靜靜看著他,不想打擾他工作,光是這樣看著他,就有種欣慰和滿足。

  他知道她在注視他,卻裝作沒發現,兩眼直盯著膝上的筆電螢幕,他怕一抬頭,會撞上她癡癡凝望的視線,會感覺尷尬。

  他之所以上車就辦公,除了把握時間,更因為不知如何與她自然談話。

  就算已經過了兩個禮拜,他仍無法對自己新婚之夜的暴行釋然,心中對她有著無限的歉疚感。

  突地,他感覺身旁的她傾靠上他的肩,他偷偷瞥向她,意外看到她閉上雙眼,似乎睡著了。

  他側過臉,注目著倚在他肩頭那張白淨的臉蛋。

  見她呼吸沉穩,顯然已睡著了。

  「這麼累嗎?」見她睡得恬靜,他卻不覺輕攏眉心,細看她的粉臉,感覺瘦了些。

  他抬起左手,輕輕將她覆在臉龐的幾綹髮絲撥向耳後。

  曾經,她是他想保護疼寵的妹妹,卻因一時的不理性強娶了她,更因酒醉失控,傷害了她。

  「對不起,小靜……」他喃喃道歉。眉心的皺折更深,難以原諒自己對她的傷害。

  他跟她,不可能再恢復過去單純的兄妹之情,既然結了婚,且已成為真實的夫妻,他該學著把她當真正的伴侶看待,至少不要太冷淡。

  他不知道能否真正愛上她,只是這段時間看她忙忙碌碌、盡心盡力的付出,她無怨無悔,承受了一切的不平等境遇,令他感到心疼不捨。

  像她這麼溫柔體貼的好女孩,值得好男人來疼惜,為何她偏偏愛上他?

  他低頭凝視著她的睡顏,眸光不覺變得深幽,想起過往的片段——

  「炵大哥的女朋友好漂亮!」

  她看著照片稱讚著,眼眸卻有一絲難以察覺的落寞。

  「我以後也要找個像炵大哥這麼溫柔的好男人,他不用很有錢,但要對我很好。」

  十八歲的她,如此對他說道,但他之後未曾聽過她交男朋友……

  「我並不是溫柔的男人。」他喃喃輕歎,沒發現自己望著她的一雙黑眸,盈上些許溫柔。

  怕驚醒她,他背靠椅背,讓她舒服倚靠著他身側。

  他雙手不再動作,任中斷的線上對談視窗在螢幕上無聲閃爍。

  「副執行長,到宅邸了。」前座的司機拉開隔音玻璃,出聲提醒,然後下車開啟車門。

  「少奶奶睡著了?」

  拉開後車門,準備讓寧靜海下車的司機,見她倚靠著歐陽炵睡著,有些訝異,不知該不該喚她下車。

  「沒關係,我抱她下車,再回公司。」寧靜海一路上睡得很沉,讓歐陽炵不忍叫醒她。

  「可是……副執行長可能不太方便,還是由我來。」司機不好意思直接說出他的腿傷,只好淡淡掃了一眼他置在椅座下的枴杖。

  原要抱起寧靜海的歐陽炵驀地一怔。他竟一時忘了自己行動不便,走路都需枴杖支撐的他,如何能抱著她進屋?

  他突然對自己的腿傷感到懊惱挫折,竟連這小小的事都辦不到。

  「小靜,到家了。」他搖晃她的手臂,叫醒她。與其讓別人代勞,抱她進屋,他寧願立刻叫醒她。

  他並沒有意識到,內心深處其實不喜歡她被別人碰觸。

  「啊!呃?」寧靜海驀地驚醒,對自己在車上睡著感到很意外。她慌忙跨下車,卻不忘回頭叮嚀他。「炵大哥別忙太晚,如果來不及回來吃晚餐,我會幫你準備宵夜。」

  「累的話別忙廚房的事,交給別人做。」父母對親自下廚料理的她並沒有正面評價,他認為她的努力徒勞無功,而無法趕回家吃晚餐的他,也不免多些內疚。

  「我不累。」寧靜海朝他露出了一抹笑顏,小睡片刻的她,精神飽足,而他今晚的態度比之前和善許多,令她心情更加振奮愉悅。

  也許,他一時還無法像過去那樣溫柔親切的面對她,但今晚這樣的進展,已令她感動。

  看著她臉上輕鬆的笑容,卻讓歐陽炵內心莫名一沉。

  如果,他能愛上她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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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8 00:35:30
第七章

  今晚歐陽炵九點不到便回到家。

  拄著枴杖踏進玄關,沒有見到寧靜海迎上前關心問候,他竟覺得有種空虛異樣感。

  昨天她帶著班上學生,參加小學舉辦的兩天一夜露營活動,這是結婚一個多月來,她第一次沒在家過夜。

  雖然兩人的關係仍未恢復過往的自在熱絡,但他已漸漸習慣她的陪伴。

  習慣每天回到家,不管多晚,她總坐在客廳等待,聽到他進門,立刻上前相迎,接過身後司機代提的公事包。

  他深夜待在書房時,她會端來一碗親手熬煮的紅棗銀耳羹。

  在他沐浴前,她會進他房裡將他要替換的衣物準備妥當,擺放在浴室門外。

  之前,他行動較為不便時,她甚至替他擦背、洗頭。

  她比貼身傭人更體貼細心,慇勤伺候。可他未曾把她當傭人看待,反倒愈來愈感受到她的柔情,接受她的付出,逐漸意識到她由妹妹變為妻子角色之間的差異。

  雖然他和她始終分房睡,但他不再刻意逃避她的眼神,甚至目光不自覺會追逐她的身影。

  父母早已返回美國居住,今晚回到家的他,更覺得屋子的冷清,而傍晚去醫院復健,少了她在身邊關切談話,他突然感覺兩小時變得很漫長。

  坐在書房,整理隔天開會的資料,卻是怔怔望著前一刻寧姨端進來的一碗甜羹。

  放下手中資料,他端起瓷碗,喝起紅棗銀耳羹。

  喝了幾口,他微蹙了下眉頭,似乎有什麼不對勁。

  再嘗一口,真材實料,甜而不膩的味道依舊,他卻感覺少了一味。

  這甜羹他喝了許多年,一直是寧姨所熬煮的,直到小靜嫁進門,向她母親學廚藝、學他愛吃的甜羹,這一個多月來,全由她親手熬住,每夜端到書房來給他。

  在歐陽家參與廚房事務十數年的寧姨,手藝已比專業廚師還精湛,才學習一個月的小靜,不可能青出於藍,但他竟習慣了喝她所煮的甜羹,甚至敏感地感覺出相同的甜品,其中細微的差異性。

  放下喝一半的甜羹,他抬頭看向窗外。

  落地窗外一片暗黑,他聽見雜沓的雨聲打落在庭院樹木上,淅瀝嘩啦。

  他起身,撐著枴杖,走到落地窗邊,從傍晚便下起小雨,現在竟成了滂沱大雨。

  遠處一道閃電由漆黑的天際打落,銀光劃過半面夜空,映出山頭的模糊影像,一閃瞬逝。

  他的心無預警一跳。

  此刻帶著學生在山區露營的小靜,是否置身在更強勁的雨勢中、是否被轟然作響的雷聲閃電所驚嚇到?

  歐陽炵忙掏出手機,撥電話給她,內心忐忑不安。

  手機響了許久,沒人接聽。他重撥一次,內心的不安更加擴大。

  這一次,在進入語音信箱前,電話被接聽了,卻不是小靜本人。

  「寧老師人不在管地,她去找一個脫隊的學生,結果學生回來了,她卻不見蹤影,手機、隨身行李都沒帶,我們已派其他老師去找了。」對方有些焦急地解說,身後喧嘩的雨聲,幾乎遮盡那頭的說話聲,而這一頭,歐陽炵聽得啥事刷白了臉色,驚駭不已。

  問明地點,他關上手機,拄著枴杖,匆匆奔出書房,一度差點絆倒。

  他叫喚司機,便要出門找人。寧母見他神色驚慌,深感意外,她未曾見過他有這般焦慮倉皇的神情。

  不想讓寧姨擔心,他只簡單告知公司有要事,匆匆搭上停在大門外的房車,離開宅邸。

  車行一個小時,到達台北縣一處山區露營地,數十頂帳篷,安頓近兩百名的師生,雖然雨勢滂沱,但安全無虞。

  站在一旁的歐陽炵聽到老師們正在討論,然而小靜已失蹤四個多小時,仍下落不明。

  心急如焚的他顧不得行動不便,執意入山。

  這座山不是蠻荒樹林,有許多步道指標,照理說,不易被困陷山裡,迷路受難才是。

  如果他能維持平時的冷靜,應該聯絡警方及營地管理員來協尋,而不該像無頭蒼蠅般在深山大雨裡蹣跚亂竄。

  只是一聽到她失蹤,他頓時慌了,完全亂了處事程序,只急著想趕到她在的地方,心急的想見到她的人影。

  他右手拄著枴杖,左手拎著手電筒,走山路斜坡,對現在的他而言萬分吃力。

  滂沱大雨打在他身上,全身濕透的他,無視刮扯過他的臉龐、衣襟的樹枝,只急著往前行。

  「小靜,你千萬別出事……」內心的不安加深他的惶恐,不時在上空響起的雷電,震撼他的心弦。

  小靜很勇敢,她不怕閃電、不怕黑夜,唯一懼怕的,是酒醉後父親的暴行。

  可即使她再勇敢,仍只是個嬌柔的女人,面對震天動地的閃電雷鳴、強烈的雨勢及幽漆暗夜的深山,她怎可能不惶恐、不害怕?

  萬一她不小心受了傷,豈不更孤立無援?

  歐陽炵第一次深深體悟,身為丈夫的他應該保護她。

  他踩著落葉濕地,踩著濘泥草叢,在喧嘩雨中叫喚她,不停晃動手電筒,照明四周,害怕她不慎失足,跌落山坡。

  心急的步伐一個踉蹌,他應聲摔跌在泥濘中。

  困難地爬起身,撿拾掉落的手電筒、枴杖,他繼續奮力前行。

  他應該打電話找人來幫忙才是明智之舉,但他卻連打通電話的時間都沒有,因為一分一秒都不願耽擱。

  他撇下自身的安危,腦中思緒全被她所佔滿。

  過往的一幕幕回憶,清晰躍上他腦海,記得他和年幼的她初次相遇……

  「我要見媽媽……」八歲的她逃家,驚恐疲憊地蹲在他家門口,哭個不停。

  「別哭了,我帶你去見寧姨。」

  他抱起哭成淚娃兒的她對沾滿淚痕的一張小臉心生愛憐。

  「炵大哥,我可以叫你炵大哥嗎?」她用帶著傷痕的臉蛋笑問他。「我以後放學,可以待在這個白色涼亭嗎?這樣就不怕一個人回家,遇到爸爸了。」

  即使飽受家庭暴力,她卻很少顯現陰晦沮喪,幼小的她勇敢得令他欽佩及心疼。

  「炵大哥,我要認真讀書,以後當老師,媽媽就不用再那麼辛苦工作了。」她一雙圓亮的眼充滿光彩,小小年紀便立定了志向。

  「小靜,別出事……」他邊在雨中大聲叫喚,邊喃喃祈禱她平安沒事。

  萬一,她因喜愛的工作而受傷,發生意外,他決不允許她再繼續教書工作。

  不知在幽暗的山裡竄了多久,他發現不遠處的樹林似有閃光,不是雷電造成的瞬息光影,而是像他手中手電筒的那種亮光。

  他慌忙靠近,手電筒的光線打向一棵枝葉茂密的樹後,那兒疑似有人影。

  尚未看清影像,在嘩啦的大雨聲中,他先聽到談話聲音。

  「靜海,我背你下山好了,這裡離露營地不會太遠。」一道男人的聲音傳來。

  歐陽炵驀地一驚。小靜受傷了!

  他步上前想出聲叫喚,卻因另一個聲音而頓住。

  「我沒關係,只是輕微扭傷,在這裡休息一會兒,等雨小點,可以自己走下去,你先回去幫我看顧班上學生。」寧靜海推拒對方的好意,不好意思麻煩男同事背她。

  「跟我客氣什麼,我身強體壯,背你是輕輕鬆鬆的事。」高明遠笑說。「你失蹤讓大家擔心死了,幸好你沒什麼大礙。」

  她冒雨尋找失蹤的學生,卻不慎扭傷腳踝,又因雨勢過大,於是暫時待在這棵樹下,前一刻才被他尋到。

  她聽到學生早平安歸隊,終於放心,原想起身跟他離開,這才想到自己腳踝受傷了。

  「這雨不會變小,我也不可能放你一個人在這裡,快讓我背你下去,大家才能放心,扭傷腳要盡快處理才行。」他語氣裡透漏出無比關心。

  「可是……」寧靜海猶疑著。她只是輕微扭傷,勉強能行走,讓男同事背她,已婚的她仍有所顧慮。

  「comeon!快上來,否則我得一直在這裡陪你淋雨喔!」高明遠彎下身,拍拍自己的背,催促她。

  歐陽炵想出面阻止,想親自帶寧靜海下山,但意識到手臂下支撐的枴杖,他心中頓生起強大的無力感。

  現在的他,無法抱她、無法背她,也沒有力量幫助她。

  他眼睜睜看著她趴上另一個男人寬廣的背,只見對方將她輕鬆背起,輕鬆邁開大步離開。

  擔心她許久,好不容易見到她平安無事,心情激動的他卻裹足不前,只能任由她緩緩遠離他的視線,愈來愈遠。

  他躊躇不前,是因為此刻的他渾身泥濘,不想讓她看見,更因為她旁邊有其他人,讓讓他心生介意,不知該用什麼態度面對。

  他呆立在原處許久,雨水打在臉上卻無知覺。

  轉身,緩緩地、蹣跚地往另一方的步道走去,沒人知道他來找過她。

  手中的手電筒映照到樹名標示牌——相思樹。

  相思兩字,令他心裡一揪,莫名有種落寞和淒涼。

  深夜,歐陽炵返回家裡,他狼狽至極的模樣讓寧母非常詫異,可他卻是一句話也沒解釋,逕自轉往房間,進浴室清洗。

  換上乾淨的衣物,躺在舒適的大床上,回想今晚的莽撞行動,在山裡的倉皇焦慮、看到小靜平安時的釋然、見她被男人背著離開的懊惱,他的心五味雜陳,直到此刻,仍不平靜。

  這一晚,他輾轉反側,嚴重失眠。

  隔天週日,他休假在家,等待她歸來。

  該打電話關切詢問她的扭傷,他明明擔心不已,卻撥不出電話。

  因為他不想讓她知道,自己昨晚前往山區瘋狂找她。

  歐陽炵一整日待在書房,應該研究財經資料的他,從書櫃拿起一本英文財經雜誌,翻沒幾頁就分神了,該從書櫃內層翻出舊相本,不自覺細看許久。

  他看著小靜小時候的照片,在庭院裡的她,笑容像陽光,比身後的向日葵還明亮。

  她的照片不算太多,卻都是他親自為她拍下的,每個時期、每個季節,總是在花園裡,與四季的花卉相稱。

  她從八歲蛻變成十八歲的青澀少女,到二十四歲的成熟女孩,她的笑容其實沒有太大改變,依然純真開朗。

  他翻到另一本相簿,是他與杜琍蘋的許多照片,看著兩人甜蜜相偎的合影,笑容美艷的她,他竟已沒什麼情緒波動,心裡想著該將這些照片處理掉。

  留著前未婚妻的照片,對小靜過意不去。將照片一張張抽出,堆疊在桌面,把婚紗照相本也拿出來,想起另一個無用的物品,他拉開抽屜,翻找出來,打算一併丟棄。

  寧靜海在傍晚時分回到家,因腳踝扭傷並不嚴重,休息一夜消腫後,隔天已能正常行走,她於是跟著學生活動完,才一起帶隊返回學校,再搭車返家。

  踏進玄關,寧母迎上前,關心她這兩日的戶外活動。

  她心情愉快的向母親分享與學生們的相處過程,雖然天氣不佳,仍玩得十分盡興。卻沒提及一度在山裡迷路的事情。

  聽到歐陽炵今天休假,她迫不及待跑去書房找他,想和他分享露營的野外生活體驗,雖然他不像以前那般多話,但她仍時常主動和他分享學校的事,以及與學生相處的種種點滴。

  「炵大哥,我回來了!」敲了兩下門板,寧靜海開門踏進書房,臉上帶著耀眼的笑容。

  看著照片,沉浸在小靜過往回憶中的歐陽炵,完全不知時間流逝,才會因她突然的闖入嚇了一跳。

  他抬頭看向進門的她,一瞬間,彷彿有種分離已久的錯覺。

  心口一熱,眼前她燦爛的笑容,令他的心莫名激動。

  他起身,繞出書桌,蹣跚走向她,張臂一把將她擁入懷裡。

  「炵、炵大哥?」寧靜海被他的行為嚇到,也因他突如其來的摟抱,心跳加速。

  小時候他偶爾會溫柔地擁抱她,拍拍她的肩鼓勵她,但成年後,他很少有這樣親暱的動作,結婚後,他更是態度大改變,總是對她保持距離。

  歐陽炵緊緊擁著她,彷彿擔心她消失不見似的。

  「炵大哥……」他的擁抱很不尋常,讓寧靜海一顆心狂跳,眼眶不禁熱了起來。

  她感受得出他此刻的擁抱,不是哥哥對妹妹的擁抱,而是男人對女人的熱情。

  他雙臂略鬆,低頭凝望她。她仰起臉蛋,望進他幽深的眸光,一張臉不禁灼燒起來。

  他倏地俯身封住她的櫻桃小嘴,品嚐她檀口的蜜津,勾卷她的粉舌,她被他吻得手腳發顫,一雙手不禁輕揪他襯衫衣襟。

  他的吻時而溫柔細密,時而熱情狂野,與新婚之夜的粗暴截然不同,讓她沉醉的熏熏然。

  她雙頰不覺滑落淚滴,一種甜美感動的情感滿溢她心湖。

  他終於離開她的唇,大掌撫著她後腦勺,將她的頭貼在他頸間,情不自禁的吻著她細頸。

  她伏在他肩頭,感受他如火的挑逗。

  朦朧的視線,無意識地望向他背後的書桌,再看見堆疊在桌面散亂的照片時,微怔。

  她定睛望去,心驀地一沉。

  桌面上一大本婚紗照及一大疊照片,全是杜琍蘋的麗容以及他和杜琍蘋的甜蜜合影。

  而照片堆上的一枚鑽戒,小小的光芒,卻閃痛她的眼,刺痛她的心。

  她一眼便瞧出,那枚鑽戒是他為杜琍蘋量身定做的訂婚戒,在杜琍蘋捨棄後,他強要她接受、戴上,卻在結婚前夕向她索回。

  當時的她,高興他給了她一枚屬於她的婚戒,卻沒想到,他這麼做是要將屬於杜琍蘋的婚戒慎重收藏。

  他對前未婚妻還是念念不忘,即使對方背叛他,另尋新歡,他仍對她無法忘懷,在難得的休假日,整日看著她的照片及兩人的甜蜜合影,流連思念。

  「琍蘋……為什麼離開我……我愛你啊……」

  猛地想起新婚之夜,他酒醉後將她當成杜琍蘋而佔有她的不堪回憶,她對此刻落在她頸項細碎的熱吻,頓時身起疙瘩。

  原來他突然的熱情慾望,是因思念杜琍蘋,是再次將她當替身嗎?

  一股厭惡感讓寧靜海伸手,用力推開他。

  她眼神哀戚的望著錯愣的他。

  「你……」她聲音暗啞,想問他真正的想法,奢望他能說出喜歡她的字句,而非再度將她當替身洩慾,可她問不出口。

  「……對不起。」他靜默凝望她受傷的眼神,沉聲輕吐一句抱歉。

  他以為,她的拒絕是因為憶起新婚之夜,令她在一時熱吻陶醉過後,對他心生懼怕。

  她的無聲拒絕,令他心口緊扯,萬分難受。

  他的歉意,是因為再次將她當成另一個女人嗎?

  他方纔的溫柔熱情,全是因為將她假想成另一個女人嗎?

  無法克制的,內心盈滿委屈心酸,令她潸然落淚。

  她不該在他面前落淚,即使再委屈、再痛苦,也要強顏歡笑,樂觀以對。

  但方纔的幻想太過幸福,以為他對她產生了男女感情,此刻的她宛如從雲端墜地,打擊太大,讓她難以再隱藏失望和沮喪。

  「抱歉……我以後不會碰你。」她的淚教他難受,只能低聲表示歉意。

  她即使再愛他,也無法真正原諒他強佔她初夜的蠻橫行為,更何況還是將她視為另一個女人。

  他放開她,撐起枴杖,蹣跚離去。

  他落寞的身影,教她心疼不已,想奔上前,摟抱他孤單的身影,即使是替身,她也想安慰他寂寥的心。

  然而,她終究沒有開口,沒有追上前,即使愛他愛得難以自拔,但內心深處卻難以真正說服自己,當另一個女人的替身。

  模糊的視線,再度落向桌面堆疊的照片,杜琍蘋的笑容,只更顯得自己的悲哀,因為她永遠也取代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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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8 00:36:02
第八章

  寧靜海與歐陽炵的婚姻關係始終相敬如冰,她原以為兩人關係稍有改善,可從那日拒絕他後,他再度與她保持距離,目光也有意無意的迴避她。

  雖然她心裡難受,卻仍打起精神,面對生活。

  白天在學校,她認真教書,以活發開朗的一面面對學生。跟單純的孩子們相處,可以讓她忘卻內心的落寞與憂愁。

  眼看寒假即將來臨,她正式教書這半年來,發生許許多多的事。

  在她任教不到半個月,歐陽炵出了一場嚴重車禍,之後她每天下班便往醫院跑,現在回想起來,那段忙碌的時間,反而是她最愉快、最無負擔的時光。

  雖然歐陽炵身受重傷,一度令她擔憂、驚懼,但他積極的面對,讓她也樂觀看待他的復原。另一方面可以每天去探望喜愛的男人,與他分享她工作的點滴。那段天天照面的單純相處時光,她深深懷念。

  誰也無法料想,所有的一切竟瞬間改變,他被毀婚,繼而娶了她,但他們兩人的關係,卻進入相識十數年來最冷淡的時刻。

  內心突地湧起一股沮喪,寧靜海拉回飄忽的思緒,整理辦公桌上的資料,把一疊作文簿放進紙袋裡,準備帶回去批改,明天學生就要開始放寒假了。

  她拿起包包,掛在肩上,手裡抱著紙袋,走出教職員辦公室。

  「靜海,要回去了?」身後一位男老師對她打招呼。

  「高老師,你不是先走了?」看見踅回來的高明遠,她有些意外。

  負責接送她上下課的司機告知將到達學校,她才準備離開辦公室。

  「忘了拿手機,等我一下,一起走。」高明遠忙轉進辦公室,從他的辦公桌面拎起遺落的手機,再轉出辦公室。」

  「東西這麼多,我幫你拿。」兩手空空的他,接過她抱在胸前一堆厚重的書籍講義。

  「謝謝。」寧靜海禮貌地道謝。

  「你很認真,不但準備這麼多講義教學,放假還把學生作文簿帶回家研究?」

  瞥見大包紙袋裡裝的是一疊作文簿,他有些好奇。

  「我希望利用寒假,將孩子們這學期的作文再重看一次,給個總體評量。」她笑說。她很喜歡看小學生寫的作文,無論內容是快樂或悲傷。

  「你是我見過最認真、最投入的好老師。」高明遠微笑讚美。

  其實新學期開始,看見新來的年輕老師,就引起起他的注目,再觀察到她教學認真,把學生當作自己孩子般關心,與學生互動良好,令他對她更加欣賞。

  只可惜,還沒找到適當機會邀約她,竟從報紙上先得知她與豪門訂婚之事,不久便閃電結婚,害他才萌生的情愫,不得不瀟灑忘懷。

  兩人一起走往停車場,一路上閒聊課堂瑣事。

  歐陽炵去香港出差三日返台,原本該先回公司的他,卻交代司機驅車前往寧靜海教書的小學,打算接她一起回家。

  今天是她這學期上課的最後一天,而他竟是第一次前往她教書的學校。

  坐在後座,他不禁拿起一旁的手提紙盒,思考待會兒見到她,該用什麼語氣、表情把東西送給她。

  離開三天,他心裡時時刻刻惦記著她。

  這段時間,因衝動而和她成為夫妻,令他不知如何與她自在相處,即使意識出自己對她的情感,卻因曾對她造成的傷害,而不知如何與她親近,當對正常夫妻。

  當她從露營活動平安歸來,他情緒激動地摟抱她,渴望與她肌膚相親,熱切愛她,卻因她眼中的陰鬱、驚懼,教他卻步,不敢有一絲勉強。

  他知道,如果他開口要求,她不會拒絕,但他不願強求她,不願再加諸她一絲苦痛。

  他努力壓抑慾望,但想要她的慾念不斷攀升,光是看著她,便覺得身體發疼,逼使他只能一再避開與她的目光交會。

  這趟短暫出差他想了許多,覺得不該任兩人的關係繼續僵持著。

  其實他明白問題一直出在自己身上,即使面時他的改變,寧靜海對他的態度一直是熱絡關懷的。

  他不該再壓抑情感,該向她坦然說明自己的心情,並且為那夜的罪大才重行尋求她的原諒,重新開始夫妻生活。

  他渴望像過去一樣呵寵珍惜她,不再讓她在婚姻裡感到悶悶不樂,強顏歡笑。

  結束工作,他特地查了香港有哪些知名的甜點,想為她帶回一份她愛吃的甜點,當作見面的輕鬆話題。

  原本就近買份點心便可,他卻找了許多家甜點店,為買份點心,猶豫許久。

  最後,他特地搭半小時的車,前往銅鑼灣一間知名甜點店,跟著人潮排隊一小時,才買到這盒精緻手工巧克力甜點。

  他選擇購買手工巧克力,是因他第一次給她的甜點便是巧克力。

  「炵大哥,這個巧克力好好吃,我第一次吃到這麼好吃的巧克力!」

  小小的她,一張小臉笑得好開心,小手提了—個手工巧克力,塞進他嘴裡。

  即便事隔多年,他仍清楚記得那情景。

  其實,是他不愛巧克力的甜膩,才把親戚出國帶回來的巧克力,拿給還是孩子的她享用。

  沒料到她會那麼開心滿足,對精緻的手工巧克力愛不釋手,小口小口吃得小心翼翼,明明怕吃完就沒了,卻又大方地塞給他最大塊。

  他記得在嘴裡化開的巧克力滋味,甜膩中帶著苦味,但伴著她甜甜的笑靨,竟讓他覺得這巧克力不錯吃。

  之後,他喜歡買甜點給她吃,只要有空去庭院涼亭找她,便會帶盒點心給她。

  他發覺她對任何甜點都能嘗得全心全意,幸福滿足。

  她容易滿足、擁有明亮笑容的她,早成為他心裡的一盞燈,讓他在課業繁忙、事業壓力下,得到一份舒服慰藉。

  當初得知她對他的感情,令他非常震愕,難以接受。

  但在這段時間的相處、細想過後,他發現其實要愛上她並不難,只因他傷害她在先,才會無法自然面對兩人的新關係。

  當他車禍醒來,第一眼見到的,是坐在床邊,眼眶濕潤、臉色焦慮蒼白的她。

  她每天下班後便趕去醫院陪他說話,不斷地鼓勵他,說笑話消除他的沮喪。

  他受重傷,陪在身邊的,不是他曾認定牽手一生的未婚妻杜琍蘋,而是像妹妹般的寧靜海,是她不離不棄,耐心地照料陪伴他。

  也許她從很久以前就默默愛上他,只是極力掩藏對他的愛慕之心,裝作無所謂地稱讚他的歷任女友,卻不肯接受任何人的追求。

  他強要娶她,她曾傷心拒絕,卻不是對他沒有真感情,而是怕破壞兩人過去和諧的兄妹情。

  他一直以為只將她當妹妹,但受傷之後,他與她的相處,卻比跟杜琍蘋更密集、更自在。

  也許,他當初執意娶她,不單單是為了報復杜琍蘋的叛離;也許是他內心深處,早認定她才是會陪伴他恆久的對象。

  擔心她在深山裡受傷,他在漆黑風雨中莽撞失常的舉動,這才讓他意識到對她感情的轉變,他已然將她當成伴侶,比自己的性命更加在乎、看重。

  他為一盒手工巧克力,第一次排隊買東西,拄著枴杖佇立在人群中,清一色的年輕女性,只有他一個大男人,他竟不覺得尷尬、彆扭。

  當他拎著紙盒,離開店門口,儘管額上因陽光熱出汗珠,他雙腳站得酸疼,內心卻莫名有種踏實、滿足感。

  他其實不需要為一盒巧克力甜點浪費這麼多時間、體力,但不在意排隊的他,這才更加確信,自己樂意為她付出的心情。

  原來,他愛她,比他以為的還多更多。

  他希望,這盒特地為她遠道買來,辛苦購得的巧克力,能甜甜地潤化兩人近來的尷尬與苦澀。

  他期待見到她品嚐甜點時,唇瓣上會漾起的自在甜美笑容。

  當她見到他親自來學校接她,是否會驚喜高興?

  當她得知購買這盒巧克力的經過,是否會被他的心意所感動,願意真心原諒他曾經的錯誤,給他彌補的機會,恢復過往的和諧相處?

  一路上,他心情竟是莫名緊張期特著與她的相逢。

  不久,車子駛進學校停車場,這個時間學生已經下課,許多教職員也已離去,停車場只剩三三兩兩的車子與摩托車。

  他方才讓司機通知她一聲,十分鐘後到達停車場,要她準備出來,但並未讓她知道,他已在車上等她。

  車子才停妥,透過車窗,他眼尖地看見不遠處,寧靜海正要穿過籃球場,朝停車場方向而來。

  一看到她,他心喜的準備下車見她,給她個驚喜。

  可下一瞬,他開車門的手卻頓住了,因為他看見她身邊緊跟著一個男人。

  身材高壯、皮膚黝黑的男人,雙手捧著一疊書籍資料,一路上跟她有說有笑。

  矮對方一顆頭的她,偶爾抬頭跟對方回應幾句,臉上露出愉快的笑容。

  她朝他所不認識的男人笑得那麼開心自在,令他胸口一窒,非常不舒坦。

  籃球場右側,幾個外校中學生正在打籃球,有個人跳躍灌籃,籃球打在籃框邊,往後用力彈開,彈過了籃球架,直飛向從球場旁穿越而過的寧靜海面前。

  歐陽炵驀地心一顫,擔心她被球打中,而寧靜海也被從天而降的球驚嚇到。

  眼見迎面而來的球直接要打上她的臉,千鈞一髮之際,她被一把拉開。

  高明遠一個轉身,以背部承受突襲的籃球,將寧靜海嬌小的身軀護在胸前。

  「啊!」她驚叫,背貼著他胸膛,而他則一手橫在她腰際。

  她聽到身後球打中物體彈跳開的聲響,忙轉身看向他,神情有些緊張。「受傷了嗎?」

  「沒事,我的背很硬。」他對急著檢查他有無受傷的她拍拍背,笑說。

  一旁趕來撿球的學生對他們道歉。

  他揚揚手,表示沒事,拉住她手臂,將她拉離危險的籃球場。

  歐陽炵看著眼前短暫的意外插曲,神情一凜,內心頓生一股醋火。

  雷雨交加的那晚,在山裡背小靜返回營地的男人,跟眼前的男人身形相仿,他那日雖看不清對方的樣貌,但他幾乎可以判斷是同一人。

  那時因為介意,他事後讓人調查背她回營地的男老師姓名,知道對方單身,是她班上的體育老師,兩人常有接觸,讓他更心生芥蒂,卻努力要自己將這份不理性的醋意掩藏。

  方纔瞬間的意外,那男人直接以身體擋住球,保護了她,而那一晚,在山裡尋到她蹤跡,熱心背她離開的他,感覺不像只有單純的同事情誼。

  一瞬間,歐陽炵心緒紊亂,醋意翻騰,恨不得盡快下車,將她拉扯進車裡。

  才要開車門,突地手機響起,接起秘書的來電,他神情驚愕。

  「我立刻過去瞭解狀況。」匆匆結束通話,他交代司機學校,將他送到大馬路邊,他下車招攬計程車前往雜誌社,讓司機轉回學校接小靜回家。

  ***

  寧靜海回到家,歐陽炵尚未回家也未回公司,司機只告知從機場接他回來的途中,臨時有急事,他改搭計程車離開。

  他出差三日,她很想念他,這三天她又累積一堆事情想與他分享。

  雖然大多時候都是她在自言自語,雖然他回應不熱絡,卻也沒嫌她聒噪,所以她還是習慣和他報告工作及生活瑣事,才不會覺得兩人的相處冷淡過了頭。

  他今晚會回家吃晚飯吧,她前往廚房,打算多做幾道料理及新學的港式小點。

  當她在廚房忙碌時,歐陽家出現一名意外訪客,在宅邸大門外引起一陣騷動。

  寧母神色憂慮的跑來廚房找她,聽到不速之客的名字,寧靜海驚詫不已。

  「你……來這裡做什麼?」繫著圍裙的她剛踏進客廳,就看見依舊美艷絕倫的杜琍蘋,內心莫名感到不安。

  「當然不是來看你。」杜琍蘋姿態高傲,逕自往沙發落坐,蹺起一雙修長美腿。「炵還沒回來?」她隨手拿起報紙翻閱,明知故問。如果他在,她不可能順利進來。

  「你找炵大哥做什麼?」寧靜海對她的喧賓奪主有些惱意,卻做不到開口趕人,而且她更在意對方的來意。

  「我找炵做什麼,不需要向你報備。」

  「我是他老婆,有權利過問。」寧靜海鼓起勇氣宣告。她討厭杜琍蘋的態度,更對她充滿妒意與敵意,只因歐陽炵仍對她念念不忘。

  聞言,她抬眸掃她一眼。「是老婆?還是廚娘?」她勾唇淡笑,寧靜海的打扮,跟一旁的傭人無異。

  她的冷諷教寧靜海一時啞口無言。站在學校的講台上,她可以口沫橫飛,侃侃而談,可是一遇到杜琍蘋,卻完全無從招架她的惡言相向。

  「既然炵還沒回來,我改天再來找他,反正我們在香港已相處三日,不差這一時。」她站起身,準備離開。

  「你說什麼?」她的話卻令寧靜海訝異,忙追問。

  「我說,我跟炵在香港朝夕相處三天三夜,還跟他同班飛機回來,在機場才分道揚鑣。」杜琍蘋故意強調。

  「你胡說!炵大哥是去工作出差,怎麼可能跟你在一起?」她怒聲斥責,不相信歐陽炵跟她暗通款曲。

  「我是不是胡說,你可以向炵求證,要不注意一下娛樂新聞或八卦報紙,有人可以為我作證。」她艷唇一勾,拎著名牌包轉身,踩著高跟鞋傲慢離去。

  杜琍蘋趁歐陽炵不在,特地跑一趟,主要是引導媒體而來,為她炒作話題,好轉移另一件被揭發議論的醜聞。

  那件醜聞若被證實,對她的殺傷力太大,她只好製造另一起重大緋聞,轉開媒體的注意力,無法分神探查事情的真相。

  寧靜海完全不知杜琍蘋的深沉心機,當場被她一席話驚駭住。

  她不該輕易懷疑炵大哥,但杜琍蘋不會無緣無故跑來興風作浪,這段時間,他們兩人是否仍有聯繫?

  她害怕知道真相,更沒勇氣向炵大哥探問,因為她知道他對杜琍蘋仍有感情。

  歐陽炵尚未回家,寧靜海卻先從晚間新聞看到令她震愕的消息——

  名模杜琍蘋在今天下午與前未婚夫歐聖集團少東歐陽炵,搭乘同一班機由香港返台。

  兩人下機後,並無交談,先後各自出關,但搭同一班飛機,是否純屬巧合?

  歐陽炵於三日前飛往香港,是為歐聖集團出公差,但杜琍蘋的助理透露,杜琍蘋已在香港停留數日,且與歐陽炵有密切往來。

  今日早報八卦頭條,杜琍蘋被大篇幅爆料她在紐約參加一場私人變裝派對,被狗仔拍到香艷火辣的性愛畫面。

  因參加的人全化了濃妝,帶上面具,因此照片畫面被她的經紀人出面嚴重否認,揚言會對報社提出告訴,且強調那個時間她人已不在紐約,而是前往香港。

  可短短半天,就爆出另一件重大緋聞,各大媒體追蹤拍攝到杜琍蘋於傍晚六點左右獨自前往歐陽宅邸,短暫停留便又匆匆離去的畫面。

  兩人是否舊情復燃,已經結婚的歐陽炵,是否跟前未婚妻產生婚外情……

  只見記者口沫橫飛,滔滔不絕報導撲朔迷離的八卦緋聞,聽得寧靜海的頭轟然作響。

  她不想相信這起緋聞的真實性,但記者確實拍到歐陽烙與戴著墨鏡的杜琍蘋先後步出機場的畫面。

  他們兩人同搭一班飛機,是巧合嗎?炵大哥是否在香港與杜琍蘋約會?

  想起不久前才登門撂話的杜琍蘋,寧靜海更覺胸口緊扯,感覺不堪與受辱。

  萬一,歐陽炵背叛她怎麼辦?可他原本就對她沒感情,這個因衝動而結的婚,其實毫無保障與承諾可言。

  萬一,炵大哥原諒曾背棄他的杜琍蘋,與對方重修舊好,她情何以堪?

  不斷攀升的負面想法,令寧靜海心情沮喪,悲觀至極。

  陡地從大門玄關處傳來腳步聲,垂頭喪氣坐在沙發的她,抬頭看見踏進客廳的歐陽炵,心一顫。

  「琍蘋來過?」他攏起眉心,心急地質問。

  返家途中,在車上他接到秘書來電告知,才知道杜琍蘋故意將他扯進她的緋聞,企圖混亂視聽,令他非常憤怒。

  「她來做什麼?又跟你說了什麼?」憤怒之餘,他最擔心的是杜琍蘋會以言語傷害了小靜。

  「她想找你做什麼,我怎麼會知道?」寧靜海臉色陰鬱,語氣中難掩一抹怨慰。

  「你相信她的片面之詞?」她消沉的模樣,讓他輕易猜出杜琍蘋可能的造謠生事,他知道她難免會受到影響,可她對他的不信任,令他感覺受傷,

  「你……在香港跟她在一起?」寧靜海糾起眉心,幽幽探問。掙扎猶豫許久,她決定勇敢向他問清楚。

  她希望他否定,能給她一句安定心緒的承諾。

  「你認為我假借出差之名,跟她暗通款曲?」歐陽烙不敢置信,她竟懷疑他!

  「因為我們湊巧搭同一班機,你就認定我跟她出遊?」媒體捕風捉影,大肆渲染,他可以不予理會,卻無法接受她對他的不信任。

  「只是湊巧?」

  寧靜海的追問,是希望得到他更確切的否認,但他卻認為她有更多的質疑、猜忌。

  「不是湊巧,是杜琍蘋刻意而為,我事前並不知情。」雖然憤怒,歐陽炵仍試圖冷靜解釋。

  上飛機時,他雖然有看到隔排而坐的杜琍蘋,這幾個月前他還深愛的女人,如今巧遇,他連怨懟的情緒都沒了,只當她是陌生人,之後沒再看她一眼。他當時根本沒想到,她與他同搭一班飛機,同坐在商務艙,是刻意被設計的。

  再一次得知她的心機深沉、狡詐,他慶幸自己當初被她甩了,沒眼盲地將她娶進門,他才能有機會愛上真心相待的好女人。

  「……你其實……還……愛著她?」寧靜海細聲說出內心最大的傷心及隱憂。

  隱藏在心中的話說出口,她便後悔了。她並不該問的,她不想聽到他承認。

  「我還愛著她?」她的輕顫細語,教歐陽炵聽了,神情震愕。

  她竟然認為他會繼續愛著那個膚淺浮艷、水性楊花的女人!

  她懷疑他的忠誠,更誤解他的感情,令他大受打擊。

  「沒有嗎?」寧靜海鼓足勇氣直視著他,他的激動令她產生一絲希望,冀盼他否認。

  他不愛她沒關係,至少,他已放下對杜琍蘋曾經的深情,對她就已是一大安慰。

  「你認為我還愛著她?」歐陽炵眼眸帶怒反問。

  她沒感受到他對她的感情,他能理解,因為他尚未找到合適機會向她告白。但她竟認為他還對背叛他的杜琍蘋深情難忘、猜疑他對婚姻不忠、跟前未婚妻搞婚外情,這對他的人格是極大的羞辱。

  她信了媒體的渲染報導、信了杜琍蘋三言兩語的挑撥,卻對身為丈夫的他猜疑不信任。

  「你……留著她的照片,還有婚紗照……」寧靜海怯怯的道。她不該再追問下去,可這敏感話題一旦被揭開,便難以合上,無法假裝沒事。

  「我留著她的照片就代表我還愛她?」歐陽炵倏地拔高音量質問。杜琍蘋的照片早被他全丟了,之前留著,是他根本懶得處理。

  沒想到她對他一直心存猜忌,她對他的誤解、不瞭解,讓他更加難受,一時怒不可遏,無法再冷靜解釋,竟負氣地遷怒起來。

  「你這是翻舊帳、無理取鬧!要說曖昧,你跟那個姓高的事,才要好好跟我解釋!」深藏在心中的妒意醋火,現下全被翻攪出來,他要問個明白。

  「你說什麼?」他的指責,教寧靜海困惑。

  「你去露營活動鬧失蹤,是高明遠冒雨找到你,還背你回營地;今天下午,你跟他拉拉扯扯、有說有笑,是不是壓根忘了自己已婚身份?」他一時情緒失控,口不擇言。

  「你……派人跟蹤我?」寧靜海神情驚駭。

  露營那晚,她為了找學生,扭傷腳踩被困在山裡,返回營地時,同事告知她,有人打電話急著找她。

  看通話紀錄顯示是歐陽炵,她曾回撥,卻沒人接聽,於是打回宅邸請母親轉告一聲,因怕母親擔心,她沒告知短暫失蹤及腳踝輕微扭傷之事。

  之後,歐陽炵沒再聯絡她,以為沒什麼大事,隔天傍晚返家,也忘了詢問他。

  她沒想到,他竟是打電話查勤,甚至暗中派人跟蹤她!否則怎會知道她短暫失蹤,還被高明遠背回營地之事?

  而今天下午她前往停車場,途中在籃球場發生小意外,高明遠好心護住她的舉動,也讓他派人監視到了。

  難道,他交代司機負責接送她,是為了限制、監看她的行動?

  腦中瞬間湧起的不堪臆度,令她難受不已。他怎能這樣懷疑她?

  「我不需要派人跟蹤你。」那些全是他親眼所見,但此刻他無法好好解釋,只因氣頭上的他已失去理智,更被未曾有過的妒意攪亂思緒。

  「明明是你做錯事,為什麼懷疑我?」寧靜海抿著唇瓣,眼眶盈上委屈的淚霧。

  一顆心,緊擰,扯痛。

  「我做錯事?」歐陽炵臉色鐵青,她竟從懷疑變成直接認定他有不忠罪行。

  「原來,你是這樣看待我的品格!」

  他氣結,拄著枴杖,悻悻然轉向書房。

  望著他顯得陌生的背影,兩行熱淚無聲地滑落臉龐。

  下一瞬,從遠處傳來的撞擊碎裂聲,令她心驚膽戰,心口揪扯。

  彷彿他摔碎的不是花瓶瓷器,而是她的心。

  歐陽炵一踏進書房,拿起矮櫃上的花瓶便朝地上用力一摔。

  他氣的不是她,而是莫名對她發火的自己。

  該死!為什麼他會跟她怒目相對,爭吵起來?

  他急著回來,是為了向她澄清、解釋,為什麼最後竟是指責她的不忠?

  他信任她的感情,相信她對高明遠無心,但他卻對假想情敵心生敵意,在心裡埋下嫉妒種子,才會在未讓她得知他的感情前,便讓內心的佔有慾攪亂一切。

  懊悔不已的他,怪自己的不理性,竟對她惡言相向。

  想起她泫然欲泣的表情,他心口一揪,責怪自己方才為何沒將她攬進懷裡安撫。

  此刻的歐陽炵,突然對已無愛恨情仇的杜琍蘋,心生怨氣,這一切,全是她引起的。

  他掏出手機,撥電話給秘書。

  「聯絡E報社主編,發出聲明稿,杜琍蘋想利用我聲東擊西,媒體該探查的真相在紐約,而非歐陽宅邸。還有,聯絡律師,我要對杜琍蘋提出告訴。」

  杜琍蘋想利用他轉移媒體注意力,他會讓她知道,她這招是玩火自焚!

  如果沒有牽扯到小靜,他可以不當一回事,任媒體去揣測。但現在他不僅不會悶不吭聲,還會反擊到底,讓媒體去追逐她自惹的醜聞,讓她在演藝圈再難立足。

  他本不想對曾經愛過的女人如此決絕,即使她棄離背叛他,他也未曾想直接報復或為難她,但這一次的事件,他不會心軟,因為他不允許有人傷害小靜。

  下午他從小學匆匆離開,就是因得知杜琍蘋故意放消息給媒體,製造與他同班飛機、同游香港的緋聞,擔心被小靜誤解、造成傷害,他才急於去瞭解真相,考慮是否壓下新聞。

  然而,瞭解事件的真實情況,讓他氣憤莫名,雜誌社暗示,要買下這件緋聞,必須連同杜琍蘋的性愛派對疑照一同買下,事件才能真正圓滿善終。

  他意外杜琍蘋竟想利用他為她收拾爛攤子的同時,也不禁佩服她的厚顏無恥。

  杜琍蘋的意思很清楚,除非他買下近日不利於她的醜聞疑照,否則,她會全力製造跟他的婚外情風波,混淆真相。

  雖然跟他扯上婚外情,對她的形象也有損傷,但比起被證實她私生活淫亂,被詳細報導出轟趴性愛照片,跟前未婚夫舊情復燃的過錯,對她的傷害力要小很多。

  更何況當初取消婚約,是他被媒體撻伐,而她被當成受害者受到同情。

  這樁大醜聞雖然價碼不便宜,但對他而言只是九牛一毛,他曾考量為了不牽連到小靜,或許選擇花錢消災。

  然而,杜琍蘋竟直接登門造訪,還故意牽扯小靜,既然事件已被徹底攤開,還造成他跟小靜吵架,他也不必再息事寧人了。

  結束跟秘書通話,他看著大理石地板上方才被他一怒之下砸碎的花瓶碎片,不禁歎了口氣。再度想起前一刻跟寧靜海的爭執,不知要怎麼向她道歉。

  他突然想起費心為她買的手工巧克力。待會兒拿那個向她表示歉意及善意,應該很合適。

  只是他卻忘了,那盒巧克力被他拿到哪裡去。

  急忙打電話問司機,是否仍置在車後座,司機卻說看見他下車時提著去搭計程車。

  很好,他把東西遺忘在某部計程車裡了。

  一瞬間,他感到氣餒無比。他排隊那麼久,千辛萬苦為她提回來的精緻手工巧克力,竟送給不明人士。

  少了道歉和好的伴手禮,他竟不知該如何化解與寧靜海的爭吵,只能待在書房裡整理混亂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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