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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有容 ]情婦是前妻(總裁默許的事之二)[全書完] .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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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31 01:58:05 |倒序瀏覽 | x 2
情婦是前妻【總裁默許的事之二】 作者:有容

她這新銳畫家作畫有個怪癖,嗜看「巧克力腹肌花美男」,
原本想從夜店物色對象,卻遇上誤喝加料茶的「無油白斬雞」,
一不小心酒後亂性,自認不動如山的她竟把人家「拆吃入腹」?
這下子可好了,一夜風流卻惹來一大家子逼婚——
想跑也跑不掉,她還能怎辦?就只好先結婚再看看……
婚後心疼他體弱多病,特意準備愛妻便當幫他補身體,
而他說眼裡只有她這顆石頭,這意外的溫柔浪漫令她心動,
她漸漸習慣他的陪伴,發現原來「白斬雞」也能是她的菜?
只是婆婆認定的媳婦人選不好惹,竟使出了殺手?——
找人挖出她的醜聞、放話要脅她,就是要她自動消失,
為了保護他的名聲,她只能含淚留下離婚協議書悄悄離開。
只是為了替恩師還債,她再次出現在他面前,
看著他丟下一紙「情婦契約」,她心一酸——
既然欠了他,就算一輩子當情婦她也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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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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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31 01:59:17
夏天真的來了~  有容

  有容怕冷,但更怕熱,天氣冷的話多包件衣服就是了,但熱的話……總不可能二十四小時都躲在冷氣房吧?

  最近對於熱,有容更有一種莫名的無力感,「熱」讓我整個人懶懶的,寫稿子也懶懶的,做什麼事都提不起勁。連因壓力大跑去做土司,努力了半天,揮汗等候成果,烤出來的土司都會「走味」……

  容大吃了一口,很疑惑的問:「你是不是忘了加糖和鹽?吃起來怎麼什麼味道都沒有?還有,為什麼口感不像是『有容牌土司』?」

  五姐夫:「……有夠歹吃的啦!」

  有容一聽,不信邪的掰了一塊來吃——

  咬咬咬……這是什麼東東?好……好難吃啊!

  總之,最後失敗的土司雖然分送光了,但自那次之後,每次阿容要做土司都只敢偷偷做,不敢再像之前大張旗鼓,因為怕得到的不是關愛的眼神,而是「懼怕」的眼神。

  後來我才知道,麵包的好壞和溫度、濕度很有關係,跟製作時間也很有關呢!歐買尬,原來天氣太熱、太濕也不利於做出好口感的土司,唉~

  夏天啊,有容是不是乾脆來學做冰淇淋好了呢?

  順道一提,這本書原來該是上一批的書,可因為一些原因,我懇請出版社往後延了。

  完稿後想出去走走,感覺已經好久好久沒好好放鬆了。

  咱們下本書見!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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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31 02:00:12
楔子

  晚上十點多的都會街頭,仍是虹彩流輝,熱鬧非凡。

  和大街上的繁華不同,有些老舊巷弄是黑暗彎窄,取直三十公尺不到的距離就拐了六七個彎,還與更窄小的巷子相接,產生又髒又暗的死角,成為犯罪的溫床。

  某知名高中資優班在大學放榜後,選了大街上的一家KTV來辦謝師宴,因為這一班的成績好到可以成為學校的活廣告,全班四十三個學生裡,就有七個考上第一志願的醫學院,並囊括了全國第二、三類組的榜首。

  四十幾個大男孩相約解了成年後的「酒禁」,大夥兒在班導兼數學老師的面前放肆大喝,而平時在學校板著一張臉的導師也難得放輕鬆,愉悅地看著學生放肆喧譁、大口飲酒。

  一兩個鐘頭內不間斷的持續拚酒,已經有好幾個不勝酒力的人倒下,岳衢穎就是其中一個。

  活到十八歲,今天他還真是第一次喝酒,一來家裡管得嚴,二來他身體真的太差,酒這東西對他來說,一點好處也沒有。

  但因為今天真的很開心,大夥兒一起鬨,他也就應大家要求,開了瓶啤酒喝。

  幾口啤酒下肚,感覺不難喝,可也不是他喜歡的味道。看著朋友一罐接一罐的喝,他只是笑笑坐在一旁,三不五時意思意思的啜一小口。

  可也不知是今天身體狀況不好,還是其他不知名的緣由,幾口啤酒竟就讓他臉紅氣躁。

  趁大夥兒玩瘋之際,他溜到外頭吹涼風,為了不引人注意,他還刻意站到大門側邊。

  外頭下著毛毛雨,他就站在門外看著在街燈下「根根分明」的雨絲。

  忽然,一抹小白影竄過他眼前……呵,是隻白底黃斑的大貓。

  他從小體質差,容易過敏,因此雖喜歡小動物,家裡卻怎麼也不肯讓他養,所以他有些遺憾。

  白貓立在燈下看他,對他喵嗚、喵嗚的叫,叫得好不可憐,仔細一瞧,牠腹部乳房還有腫脹餵過奶的痕跡,應該是隻仍在哺乳中的母貓。

  「是餓了嗎?」見斜對面正好有家便利商店,他於是跑去買了包魚乾零嘴和貓罐頭,為了怕店家抗議,他引白貓往巷子裡走,離店家有段距離後,這才開了罐頭給貓吃。

  只見大白貓吃了幾口,忽然叼著罐頭中最大的肉塊往更深更小的巷子裡走,基於好奇,他也拿著剩下的罐頭跟在牠後頭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母貓放下了叼在嘴裡的食物,發出好似呼喚的特別叫聲,不久便有三隻可愛的小貓由黑暗的地方緩緩鑽出來。

  岳衢穎微笑地看著牠們,忙把手上的其他食物打開,然後再放到貓咪們可以接受的安全距離內,蹲下來看牠們享用。

  看貓咪一家子吃得心滿意足,他欣慰的笑了,貴氣冷漠的臉龐像突然有了生氣般,考慮著要不要再去買罐頭……

  「……不……不要……」

  驀地,遠處傳來的聲音令岳衢穎皺起眉暗忖。那是什麼聲音?很微弱,他聽得不是很清楚。

  過一會兒,他又聽到聲音,彷彿是從身後的小巷子裡傳來的。

  是哭泣聲嗎?他慢慢往轉角的小暗巷移動,那道聲音也越來越清楚。

  「嗚……不要!不要……」

  「小寶貝,乖乖把衣服脫掉……嘿嘿……」

  「不要……」

  「妳再哭,我就殺掉妳媽媽,讓妳再也看不到她……這才乖嘛……」

  聽到這樣的對話,岳衢穎立刻聯想到新聞幾乎每天都會播報的犯罪事件。那女孩的聲音聽起來還很稚氣,怎麼就遇到這樣的倒楣事?

  思及此,他不禁對著暗巷怒喝,「什麼人在那?!你們在幹什麼?」

  下一秒,一個四十來歲的猥瑣男子聞聲嚇得連忙逃走,一面跑還一面整衣,由他轉往另一條暗巷的背影可見他正在拉上褲襠。

  好一會,暗巷裡都沒動靜,岳衢穎走過去一看,才發現小女孩不知是太害怕還是怎麼地,居然暈了過去。

  他抱起小女孩,只見她光裸著身子,內褲還被褪到一半……

  居然對尚未發育的小孩子下手,那人真是個畜生!

  把小女孩的衣服穿回去後,他抱著她回到KTV,班導和好友楚明君正擔心的站在門口四處張望,看到他的身影就跑了過來。

  見到他手上抱著個小女孩,班導訝異地問:「咦?她是誰?你怎麼會帶了個小女孩過來?」

  岳衢穎大概說明了方才的狀況。「……那個人跑掉了,看來是女孩的熟人。」

  「去報警吧。」班導氣憤得手都握拳了。年紀這麼小的孩子那人也下得了手,這種人不配當人!他轉頭一望,臉色立即又憂心了起來。「欸,岳衢穎你還好嗎?怎麼臉紅成這樣?」這個「狀元郎」身體是紙糊的,高中三年內不知請了多少次病假。要不是後台夠硬,恐怕即便成績再優異也畢不了業。

  「岳衢穎今天狀況不太好,出門前還有些發燒,他的家人有交代我要好好照顧他。」楚明君說著伸手接過他懷中的小女孩。他身材高大,一百八十二公分,雖然沒岳衢穎高,卻壯了許多。

  「我好像……發燒了。」他現在感覺頭有點重,連呼吸的氣息都是熱的。

  就在此時,一部高級進口房車在他身旁停了下來,隨後一名穿著制服的司機下了車,打開右後座車門。

  「你家司機來接你了。」楚明君說,感覺女孩在自己懷裡動了動,一隻手攀上了他的手臂。「你人不舒服就先回去,我們會去報警,有什麼問題會再聯絡你。」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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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31 02:00:47
第一章

  十多年後——

  百貨公司廣場前的藝術椅上,坐了名散發著強烈女性荷爾蒙的美人。

  她巴掌大的臉上戴了副有型的墨鏡,一頭大波浪長髮用髮圈鬆挽在肩側,簡單的造型和貼身牛仔褲,將她曼妙的曲線展露無遺,腳下則踩著一雙很適合逛街壓馬路的平底鞋。

  美人無須過度裝飾打扮,隨意不造作的衣著讓她在舉手投足間,多了幾分純真自然的風情。

  此際,她墨鏡下的美眸正在來來往往的人潮中梭巡,有著玫瑰色澤的唇瓣也喃喃自語著……

  「這個……不行!」年紀太大,身材又不好。

  「這個身高夠高,可是……會不會太娘炮了?」她搖了搖頭。

  「這個呢……厚!身材比例怎麼那麼糟?是五頭身還是六頭身啊?」

  「這個還是不行啊……」她簡直快暴走了。

  如此用心尋覓,敢情這位美人是什麼星探或是藝能公司經紀人,想要親自挖掘明星不成?

  錯了!關靜海不是藝能公司經紀人,也不是什麼星探,事實上,她是個畫家。

  今年才從美大畢業、在學生時代就得獎無數的她,是個很被看好的新銳畫家,尤其以油畫更是出名。再加上她的老師孫尚仁是國內油畫界的第一人,所以每每參展總會讓得意門生交出幾幅畫一道展出。

  名師好氣度,拉拔出色學生不遺餘力,不過孫尚仁會如此提拔她,一來是她有才能,二來也是因為十多年前成為她寄養家庭父母的緣分。

  才能加上機遇,這便是關靜海才剛畢業卻能如此快成名的原因。

  並且,孫尚仁還希望她能出國繼續深造,因為將來看是要執教鞭或是將繪畫技法層次往上提升,出國都是必要的。不過孫家夫婦本提議要送她出國,但被她婉拒了。

  關靜海當然想出國,可她也知道老師前幾年才被倒了一大筆會錢,經濟上已沒有想像的寬裕,更何況,她用就學貸款唸完四年美大,還有一大筆錢等著她還。

  所以,她打算先工作個幾年,籌足了錢再出國。

  幸好老師幫她介紹了一些客戶,給的畫作酬勞很高,只要把作品畫好,她相信自己很快就可以完成夢想。只不過……她作畫時有個「習慣」,少了這個她就沒有辦法好好畫,說是癖好、怪癖,她也不反對。

  想到這個,她不禁長長一嘆,這也就是為什麼她出現在這裡「狩獵」的原因。

  藝術家在工作時有些奇怪癖好並不稀奇,有人喜歡離群索居,有人喜歡一面工作一面狂飲,也曾聽過有人喜歡剝光衣服畫畫……而她作畫時,無論要畫什麼,人物肖像也好、風景靜物也罷,卻一定要有帥哥看,才有源源不斷的創作靈感。

  偏偏最要命的是,不見得只要帥哥都能給她這種「加持」力。她找帥哥全憑感覺,但通常偏好長相俊秀、有點奶油小生味道的花美男。

  而且除了長相,還得要身材一流,她不喜歡瘦弱書生型,「無油白斬雞」她會吞不下去,所以,巧克力六塊肌是一定要的。

  這就是衝突點了,既要是花美男,又要巧克力六塊肌?這種像「合成圖」似的男人,大概只會出現在男明星身上吧?

  無奈男明星看久了也會膩,她的怪癖因此真的很難被滿足,對於這一點,她個人也很怨恨說。

  眼看已經枯坐在這裡一個多小時了,是哪個人說這裡有一堆帥哥出沒的?什麼型男、花美男、猛男……應有盡有?

  結果,花了她一堆時間,型男、花美男、猛男全摃龜,只看到一堆中年男、老男和身材走樣的「變型男」,以及一雙眼很不老實、頻頻往她身上看的「色男」!

  更令她火大的是,方才還來了個年紀大到可當她阿公的男人,一臉垂涎的看著她,對她比出食指然後秀了一疊他皮夾裡的千元鈔說:「一千元,要嗎?」

  原本她不懂什麼一千元,但見那老男人笑得猥褻,露出鑲銀黃板牙……然後她懂了。

  老不修!居然把她當特種行業的女子,還只給一千塊?!

  當下她又氣又惱,二話不說的對他比出中指。「滾!再不滾我叫警察了!」

  老男人一聽到「警察」兩個字,立刻跑得比年輕小夥子更快。

  經這樣一鬧,關靜海心情更煩躁了。「厚!只是要個男人給點靈感和刺激,有這麼難嗎?」話才剛說完,她隨即眼尖的看到有個身材高大、長相似乎還不錯的男人從一部車上走下,正朝著百貨公司旁的五星級飯店走去。

  她立即起身,見獵心喜的急起直追,一路跑跑跑--眼見就要追進飯店大廳、找到她要的男人時,卻忽地像是撞到什麼龐然大物,令她整個人撲倒在地,全身無一處不痛得眼冒金星。

  痛到說不出話、直不起身的關靜海,好一會兒才勉強發出微弱的呻吟聲。「嘶……什麼鬼?」鼻子痛、臉痛、全身痛……她是撞到什麼了?好痛!

  抬起頭,她的眼對上一雙很陌生的黑眸——啊,多麼美麗的一雙眼,細長的丹鳳眼型、全然墨黑的瞳眸,偏陰柔、很桃花,可看來卻一點也不輕佻,沉穩偏冷的眼神反而很有魅力。

  除了會電人的眼睛,他兩道有型的濃眉長而黑,高挺的鼻再加上薄厚適中的好看唇型……哇!花美男啊花美男,這張臉真是極品!

  稍稍回神後,她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為什麼……她胸部竟感覺到一陣溫熱?

  她低頭一看——天、天吶!他那雙手在幹什麼?就罩在她的雙峰上

  厚!她終於見識到什麼叫做「衣冠禽獸」了,這男人居然可以道貌岸然的看著她,雙手卻罩住她的胸部不放?!

  「這是……什麼?」

  聽見他的話,關靜海更是羞怒交加。在一個女人胸前又軟又有彈性的還會是什麼?

  嘴巴動了動,她氣急敗壞的怒斥,「當然不會是腫瘤啦!不要臉的死色狼!」然後,她重重揮出一巴掌,發出「啪」的好大一聲響。

  就在巴掌聲後,她一直覺得癢癢痛痛的鼻子,忽然有東西滴了下來。

  「喂,妳在幹什麼?」有人自身後將她架了起來,接著一名頗有姿色的女子扶起那個「色狼」,一面扶還嬌嗲嗲的說:「衢穎,你沒事吧?」

  「副總裁,發生了什麼事?」看來是「色狼」部屬、正架住她的男人也開口問道。

  他們沒瞎吧?沒看見她方才在大庭廣眾下被吃豆腐嗎?「他怎麼會有事?有事的是我吧?」關靜海嘲諷著,又瞪了「衣冠禽獸」一眼。

  女子潑辣的說:「妳這麼大剌剌跨坐在人家的腰上面,才真不要臉!警衛,你們在幹什麼?還不快點過來處理!」

  「沒事,我沒事。只是有點誤會,不必勞動警衛。」岳衢穎感覺自己被打的臉頰仍痛痛麻麻的,但他仍掏出手帕遞給了關靜海。「可能剛才衝撞力道太大,妳流鼻血了。」

  他語氣溫和,看著眼前女人的臉竟有些閃神。奇怪,為什麼他覺得她這張臉並不陌生?他們有在哪裡見過面嗎?

  「衢穎,你自己臉上也有血跡耶!」一旁女子忍不住大聲抗議,怪自己今天身上沒帶手帕。「是這女的不長眼睛的自己撞上來,你還遞手帕給她?!」

  關靜海沉默盯著那條手帕。這死色狼實在太狡猾了,他以為這樣她就會善罷甘休嗎?她本不想接下手帕,拒絕言和,可看色狼旁邊的美人不高興地直瞪她,她壞心眼一起,便收下了他的手帕來擦拭鼻血,另外從口袋中拿出自己的手帕「親自」替他服務。但才擦了第一下,她的手就被抓住阻止。

  「我自己來。」岳衢穎淡淡的開口。

  她不理會,強勢地繼續進行自己的動作。「你手上沒有鏡子,怎麼知道該擦哪裡?」

  「喂!妳……」鄧鳳鳴的雙眼都快噴火了。這女人的手就這樣在岳衢穎臉上摸來摸去的,揩油啊她?「我幫他擦!」

  關靜海美目一轉,巧笑倩兮的就是不肯讓。「為了展現歉意我才幫他擦,小姐怎麼連這種事都要跟我爭呢?」

  「妳……」鄧鳳鳴只能怒視著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見「色狼」臉上有些血漬已快乾涸,用手帕擦不乾淨,於是她拿出了包包中平時用來噴臉保濕的礦泉水噴霧瓶。

  「妳要幹什麼?」見狀,鄧鳳鳴像是隻保護小雞的老母雞,立刻擋在岳衢穎的身前。

  誰曉得關靜海拿著噴霧瓶,忽然朝她的臉像噴蟑螂一樣地噴了幾下。

  「哇!幹什麼妳?」

  「看妳這麼擔心這位先生,用最直接方式讓妳安心。」她慢條斯理的說,手繼續動作著,心中則為著女子狼狽的模樣笑翻了。

  老母雞——鄧鳳鳴氣得臉色忽紅忽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關靜海終於可以安靜的完成工作,岳衢穎則乖乖地等她擦完,這情景令在場部屬全都愣住了,一逕等著這有點尷尬的過程結束。

  「行了。」擦完後,把手帕交回他手上,她準備走人。凡事適可而止,有玩到就好,真把人惹毛了那也不好。

  岳衢穎冷眼旁觀,他從頭到尾都知道這女人在玩什麼把戲,頗富興味地挑眉淡笑。

  他拿出名片,在名片上寫下自己的手機號碼後,拿給她道:「小姐,我交代部屬先帶妳去上個藥,我還有重要的事得處理必須離開,如果妳有問題可以打這個電話。」語畢他微微頷首,大步的走離。

  鄧鳳鳴則緊跟在他身後,走之前又狠狠瞪了她一眼。

  關靜海好笑的目送他們離開,一旁西裝筆挺的男子說:「小姐,妳想去哪家醫院上藥?」

  她涼涼開口,拒絕了對方的好意,「不必了,我又不是紙糊的。」

  直到出了飯店,關靜海還忍不住在心裡嘀嘀咕咕。回去該翻翻農民曆了,看看她今天是不是諸事不順?嘖,有夠倒楣的!

  看著即將西落的太陽,一天又要過去了,再這樣下去怎麼得了?

  唉,距離她畫作交件日期不遠了耶……

  「到底哪兒有好貨色啊?」她哀嘆著。帥哥到處都有,可巧克力六塊肌卻不是每個帥哥都有,就算有,她也不好第一次見面就湊過去說:男人,你長得不賴,讓我看看你包在衣服裡的內容物及不及格……

  真這樣的話,她會被告性騷擾的!

  以前,她常到健身房找Fu,可現在的年輕人越來越懶,去的都是想靠運動養身的老人,可一堆肌肉糾結在上了年紀的男人身上,感覺不但沒有Fu,反而讓人想溜啊。

  她已不想再去健身房受驚嚇,但還有哪裡能「應急」呢?她也沒時間去找人或請人介紹了呀。

  伸了伸懶腰,她打算放棄了,在路上找不到,她只得硬著頭皮花大錢。

  聽說有個地方很值得一探究竟,裡頭有明星臉、有貴公子、有型男也有武士、猛男……只要想得到的男人類型,他們都有。

  那就是讓貴婦們以及愛玩的千金們撒錢不手軟的高級牛郎店—「夜后」!

  那家店的美女老闆也是油畫愛好者,和她算是不錯的朋友,已不只一次邀她去店裡玩,但她總因為有事而沒去成。這一回……她終於有理由、也非去不可了。

  好,就是它了,晚上當「夜后」去!

  ※ ※ ※

  「夜后」,人稱「男公關界的勞斯萊斯」,裡頭的男公關有著俊俏臉蛋不說,身高也平均在一七八以上,而且還有各種才藝。

  在這裡,有副好嗓子唱歌是小Case,會變魔術逗客人也不稀奇,甚至還有人會彈鋼琴、拉小提琴……素質都很高。

  夜后的老闆是個頂級美女,有人問她為什麼想開一家這樣美男雲集的公關店,她的答案很有趣——因為想「自娛娛人」。

  美女老闆家世背景很神祕,她並不缺錢,開這家店的原因,單純只是想置身在這樣的「草叢」中。

  晚上十點多,正是夜貓子要開始活動的時候,「夜后」門口陸陸續續停下了高級房車、雙級名車,車上走下來的清一色是女人。有些是貴婦名媛,有些則風塵味極重,像特種行業的女子,當然,也少不得貪鮮愛玩的富家千金。

  到「夜后」來,只要妳付得出錢,就會有皇后般的待遇。

  近十一點,一部走到哪裡都令人眼前一亮的勞斯萊斯,在「夜后」側門口停了下來。

  「岳先生,您一個人進去沒問題嗎?」任職才一年的司機有些擔心地問:「我在這等您好了。」

  「小張,時間有些晚了,你先回去沒關係。我要找的人少說有五、六部跑車,我自己隨便開一部回去就行了。」

  坐在車裡說話的男子年紀約莫三十上下,身材高瘦,斯文俊美的臉上戴著一副金框眼鏡,氣質爾雅,一看就是十足十的貴公子樣。

  「岳先生……」小張仍猶豫著。他家副總裁相親老是失敗,不會就是因為來這裡兼差吧?

  嗚……這是副總裁心裡的祕密嗎?他到底要不要跟總裁和夫人暗示一下啊?好掙扎吶……

  「快回去。」男子的口氣仍是溫和沒有脅迫性,可長期處於上位培養出來的威儀,還是讓司機閉上了嘴。

  外頭的男公關們密切注意這部車上的動靜,不久,車門推開,本以為會走出一個一身香奈兒、全身穿金戴銀的貴婦,沒想到卻是一位略微文弱的翩翩貴公子。

  但來者是客,男公關依然禮貌的問候,「歡迎光臨!」

  「不必招呼我,我要見你們的Boss。」

  男公關組長不著痕跡打量了下眼前的貴公子,然後禮貌的說:「原來是Boss的朋友,您請入座,我去通知Boss一聲。先生,請問您怎麼稱呼?」

  「你就說岳衢穎找他。」

  被帶領到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下後,他隨意瀏覽了下這號稱「現代貴婦後宮」的地方。

  只見百來坪的偌大空間裝潢得十分有品味,灰黑色調不顯華麗,反而相當有氣質,以中間圓型舞池和樂隊為中心做放射狀的裝潢擺放,空間一半是半開放式的包廂,由黑色雕花玻璃做隔間;一半則是開放空間的位置,可隨個人喜好選擇入座。

  而一只兩人環抱大小的仿古銅花器放在入口處,裡頭清一色是夜來香,性感野性的香氣帶著況味風情,越夜越迷人。

  侍者端來了一杯花草茶,岳衢穎有趣的聞著和這裡氛圍很不搭的養生花香,想必這是某人的心意。

  他端起霧面雕花的美麗古瓷杯。連這種小東西都如此講究,那傢伙還真細心。

  花草茶的味道清新宜人,只是……怎麼好像多了個什麼味道?但他並沒多想,又啜了幾口。

  就在花草茶幾乎要見杯底時,另一個侍者慌張的跑進來,一看他杯子幾乎是空的,臉色立即變得很難看。

  岳衢穎有些奇怪的看了侍者一眼。「怎麼了?」

  「沒……沒事。那個……送來的新茶,老闆……老闆請您試試。」侍者支吾地說。

  完蛋了,方才一個貴婦大方的塞了一萬塊,要他送杯花草茶給店裡某位紅牌解酒,順道加些「東西」進去,那時,吧台上有杯剛沖好的花草茶,他才把「東西」偷偷摸摸加入,忽然就有人叫他,等到回來後,那杯加了料的茶就不見了。

  後來他問了同事才知道,原來那杯花草茶已經送去給老闆的客人了。

  眼見客人將茶喝得一滴不剩,他都快哭出來了。完蛋了!要是這男的出了什麼事,他會被Boss宰了!他要不要乾脆自首?還是裝作不知道?

  侍者正在天人交戰之際,不遠處傳來了「夜后」老闆的笑聲,不久,一名美艷無雙、身著一襲低胸晚禮服的高佻美女,在岳衢穎對面的位置坐了下來。

  然而她一開口,聲音卻有些低沉,「呵呵……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你啊。好久不見啦,老哥。」

  「你許久都沒打電話給媽,她要我過來看看。」岳衢穎說。

  原來,人人只知道神越集團岳家有個身體不太好的接班人,但很少人記得總裁岳慶餘當年其實有一對雙胞胎兒子,除了病太子爺之外,另有一位公子。

  而也許因為另一位公子在交際應酬的場合,甚至是公司的大小宴會上都不曾出現,久而久之,大家便忘了岳家有兩個兒子,甚至有些人根本就不知道另一位的存在。

  岳衢穎這個慢了十一分鐘出生的弟弟岳衢聆,從小就很特別,喜歡跟女生玩,也總是吵著媽咪給他買裙子穿,越長大就越不認同自己的性別。

  高二時,他穿著洋裝化了大濃妝,比女人更美艷的出現在父親面前,被父親在盛怒下揍了一頓後,那天起就離家出走了。後來還是岳衢穎和母親找到他,勸他起碼完成大學學業,屆時要獨立再說。

  沒錯,眼前這位「美麗的女老闆」,正是岳衢穎的雙胞胎弟弟。

  「我很好,請她不用擔心。」岳衢聆笑著說,心想之後再找個時間約母親出去逛街。

  說真的,他的工作時間在晚上,白天是補眠用的,還常睡到下午呢,要找時間逛街可真是辛苦了他。

  岳衢穎看著弟弟開得超低的衣襟問:「你去整形?」上次看到他是在兩年前,兄弟倆約在公司附近吃飯,那時他胸前還一片平坦,而現在……

  他得意的笑,將誘人的胸部挺了挺,壓低聲音說:「36E,美麗吧?胸型是以我一個朋友為範本做的,不過還是比不上女人真材實料的胸部,那觸感可好多了。本來想弄到的,可醫生說容易下垂,我可不想到時參加天體營,遠遠看過去人家還以為我腰間長了三顆肚臍眼。」

  岳衢穎笑了出來,他一向知道這個弟弟很驚世駭俗。

  見兄長不說話,岳衢聆又說:「有個八卦,關於你的。」

  他揚眉道:「這種地方能有我什麼八卦?」

  「這裡有不少上流貴婦啊……聽說你被老爸老媽逼著相親啦?」臉上有著看好戲的表情。

  嗯,他這個大哥除了身體較差之外,從小就表現優異,智商一流、EQ也一流,很被家族寄予厚望,婚姻大事想來也早被安排好了。只不過就他所知道的,在這件事情上,大哥似乎不怎麼願意當個乖孩子。

  一兩年前是祖母主導相親,對象除了名媛淑女外,還少不了文藝才女什麼的,但大少爺瞧了瞧相片,一句沒興趣便氣得老奶奶不再插手相親的事。此後,原以為相親一事該落幕了,沒想到一年後又捲土重來,主導人換成了老爸老媽。

  岳衢穎苦笑,「那你一定也知道我『屢戰屢敗』的戰績吧?」

  「你眼高於頂,莫非要頂級美人?」也不對啊……就他聽到的,大哥相親名單中就有一堆美人啦。

  他搖了搖頭,「不是,就是少了什麼感覺吧。可能被安排和我相親的對象都太像了,以至於沒有誰能讓我留下深刻的印象。」清一色都是美人,都有厚實的身家背景,也都理所當然的接受聯姻,就像一個個模子一樣。

  其實這沒什麼不對,只是這樣的人和他太像了,激不起他一丁點的興趣。也許……他想要的是有點叛逆味道的女子吧。

  想到這裡,他忽地憶起白天遇見的那名女子,不由得笑了。那女人個性是兇悍了點,可是很有趣,他有點想認識她,可惜之後她並沒有打電話給他。

  岳衢聆仔細看著似乎陷入沉思中的老哥。「這樣的人你真的沒遇到嗎?可不像啊……」有,這個人一定出現了,他很難得看到大哥有這種「溫柔」的眼神。

  表面上,他家大哥對誰都有禮溫和,淡然而客氣,感覺就是個性情柔和的人,可若再進一步的探究,便會發現他的那種溫柔只是教養和習慣,無關乎真心,當然更不是對什麼特定人物才會有。

  因此實際上,大哥不但沒什麼熱情,更比誰都冷漠。

  岳衢穎笑了,在這個還滿能分享心事的弟弟面前,自嘲的承認,「我是給了機會,但人家根本不理我。」

  「嘩!這麼有個性?」

  他點頭又笑。「是個很有趣的女人。」不禁罵他色狼,還摑了他一巴掌……事後想想,那種情況真是一整個荒腔走板。

  「第一次聽哥這樣形容一個女人,有機會還真想見見……」岳衢聆話未完,有個步伐不穩的女人便朝著他們走過來,滿臉通紅,似乎是喝醉了。

  接近座位時,她一不小心踢到沙發腳,身子不由自主往前撲,精準無誤的就撲進了岳衢穎懷裡。

  「小心!妳還好嗎?」他皺起眉,卻在她身上聞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是白天撞到他的那個女人?!

  「痛……痛死了!最討……討厭無……無油白斬雞了,全身都是骨頭……」

  岳衢聆一聽,忍不住大笑起來,介紹道:「這位是我朋友,很有名氣的新銳畫家,也是老奶奶最欣賞的那位油畫大師孫尚仁的高徒。哥如果常去畫廊走動,對她的畫作應該不陌生。」

  孫尚仁?關靜海?岳衢穎腦海中浮現一張相片……啊,原來如此,怪不得他第一次看到她時,就覺得她有些面善,看來他們挺有緣的。

  她,就是被他「剔除」掉的相親對象之一,看來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果真不可思議!

  望著她,岳衢穎問道:「她怎麼會到這裡來?」她是這裡的常客嗎?

  「她啊,有特殊癖好,特別迷戀肌肉男,這次來就是尋找刺激的。某個時候……女人也會很需要男人的,呵呵。」岳衢聆語焉不詳,曖昧的向大哥眨眨眼。但是他看錯嗎?不然怎麼覺得大哥帶笑的俊臉變得有點冷沉。

  好不容易從岳衢穎身上掙扎地爬起來,關靜海吐了口氣看著他,快糊掉的腦袋瓜很緩慢、很緩慢的運作起來,然後「啊」的一聲低呼。

  「想……想起來了,你……你是那個『色狼』!」

  「我叫岳衢穎,不叫色狼。」他冷冷地說。奇怪,冷氣明明很強,為什麼他的身體直發熱?

  「對!那個色……色狼叫……叫岳衢穎……」

  他臉色黑了一半,不過仍只是望著她。

  「我說你啊……白天的時候雖然……雖然我在上面,可是還是撞得我全身骨頭快……快散了!硬邦邦的,很……很痛欸……」

  一旁岳衢聆的嘴巴成了字型,「大哥,你還真是深藏不露啊!」

  岳衢穎橫了弟弟一眼。「別胡說,沒看她醉了?」

  關靜海自己已醉得無力坐正,只得倚著他,然後笑著對岳衢聆說:「我今天不玩了,真的有點醉了。妳家的紅牌我帶不出場,下次……下次再來。」

  岳衢聆看著她。他對她和老哥之間的曖昧真的很感興趣,可惜老哥似乎無意與他分享。

  嘆了口氣,他說:「笨蛋!擲骰子他是行家,妳擲不贏他的,下次改換玩法才有機會。我看妳今天大概罰喝了一瓶的威士忌吧?」

  她嬌憨的笑了,隱隱打了個哈欠。「聆聆,我想睡……我要回去了。」

  「那我叫人送妳回去吧。」

  關靜海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往門口走,不知是沒聽到岳衢聆的話還是醉迷糊了,她沒有回應他。

  看她的樣子,岳衢穎隨即站起身。「我送她回去。」而後便頭也不回地跟著離開。

  岳衢聆滿臉興味的看著一前一後離開的男女。

  唉,是還滿登對的,老哥也難得對女人這麼感興趣,只不過……人家喜歡的是巧克力六塊肌,可不是老哥這種無油白斬雞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有多少男女交往的對象就是自己當初憧憬的「理想情人」?喜歡帥哥的,最後卻交了個醜男;喜歡高的,最後和一個矮子在一起;有人信誓旦旦無法接受比自己年紀小的男生,偏偏最後擄獲芳心的,卻是個「小男人」……愛情啊,是世上最無解的習題。

  所以啦,嗜吃巧克力六塊肌,最後卻啃上無油白斬雞……

  那一點也不奇怪!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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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31 02:01:19
第二章

  現在是什麼狀況?

  關靜海剛睡醒,由床上坐了起來,腦袋還處於不太能運轉的狀態,一室的「特殊景象」映入她眼簾,她腦袋和眼睛彷彿仍接觸不良,無法順利連上線——

  桌上一盆美麗的花被打翻,瓶子滾到地上,水濺濕了地板,香檳玫瑰則散落了一地……地上散落著許多衣服,有男款也有女款,而且越接近床邊,衣服也越脫越小件……

  床側有塊可疑而眼熟的小布,她直覺拿起來看……嗯,是她最喜歡的那件白色蕾絲內褲,只是……為什麼破掉了?!

  她很努力的回想,忽然注意到浴室傳來沙沙的水聲。有什麼人會這麼早淋浴?茗菲嗎?

  淋浴……蓮蓬頭?但她家的蓮蓬頭壞了很久欸……唔,可能是室友找人修好了吧。

  直到過了好半晌,她眨眨眼這才少根筋的發現——這大到不可思議的房間,根本不是她的!

  意識到這件事,她瞪大眼馬上在床上坐直身體,緊張地四處張望。

  這房間夠大,而且很有設計感,擺設的飾品雖不多,卻一看就知道身價非凡,瞧一眼就知道這些不是寒酸的她擺得起的……媽呀!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身子一動,忽然又像是啟動了身體的感覺開關,令她渾身又酸又痛!她活像前一天去攻頂似的,腰酸到一個不行,雙腿放鬆走路更可能會變成O型腿。最最重要的是……她大腿間的私密處很不舒服……

  霎時之間,關靜海整個清醒了,像是想到了什麼,她連忙掀起被子探看——

  全身赤裸?她再拉開棉被,床單上還有幾點刺眼的血漬……

  完蛋了!時下流行的一夜情不會就發生在她身上吧?她還沒那麼趕流行好嗎?到底怎麼了?她和誰上了床?

  和誰?快想起來、快想起來……如果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就真的太離譜了。

  漸漸的,一張俊雅絕倫的臉在她腦海中成型,模糊的記憶斷斷續續回籠。

  是他?他好像叫……岳衢穎?對,就是他,那個在飯店大廳把她撞到流鼻血的男人!

  昨天,她在「夜后」和紅牌拚酒輸了,喝得很醉,本來和聆聆打聲招呼就要走了,岳衢穎正好和聆聆同桌,之後又好像說要送她回去。

  後來的記憶,她就有些模糊,只知道自己好像很盧,盧到後來太累,之後……也不知道什麼原因就抱著人家狂吻,還動手去解人家的衣服。因為男方的抗拒,這部分拖了很長的時間……歐買尬!結果她還不死心的死纏不放,終於把人家推倒,一路吻吻吻、親親親,撩到人家進浴室「熄火」……

  咦?這男人好樣的,看似弱雞,卻是個正人君子。照理來說,他們應該沒有成事啊,那為什麼……

  喔喔,中斷的記憶又連線了,原來人家進浴室熄火,她也跟了上去,然後呢?她對著人家光裸的身子做出令人難以啟齒的事……以下畫面快轉,總而言之就是成事了。

  發生這種事,關靜海也不知能說什麼了,因為太荒謬,荒謬到令她想哭。

  原來,喝醉後她還是可以克服心理障礙的,只是,對象為什麼是這個認識不深的男人呢?為什麼不是……心湖泛起波動,她輕嘆了口氣,拒絕再想那些早被塵封的過去。

  唉,不想了,她現在該擔心的,是發生了這種事情如何善後吧?

  如果是一夜情,男歡女愛、你情我願,這倒好解決,可現在呢——她酒後亂性的壓倒男公關?

  可真的是男公關嗎?岳衢穎的身分是什麼,其實她到現在還沒弄清楚,他的名片上只有公司、名字和電話,連個職稱也沒有。

  記得第一次在飯店遇到他,好像聽到有人叫他「副總」什麼的,那到底是副總裁還是副總經理?

  天!要真是這樣,她還寧可他是男公關。睡了男公關,可以花錢了事;睡了總裁、總經理……噢,再想下去,只怕她的心臟會不堪負荷。

  怎麼辦?現在要怎麼辦?不行,先離開這裡吧,離開後再好好斟酌該怎麼辦。

  運氣好的話,也許人家大人有大量,這回的事就當船過水無痕,大家都快樂的忘了它。

  躡手躡腳下了床,腳一碰地,她才明顯感覺到初經人事的災情比她想像的還嚴重,她不只是去攻頂,只怕還在途中遇猛獸搏鬥,才會這麼難受……

  是哪個人說女人的第一次其實沒那麼痛,還說只要忍一忍就會痛快到欲仙欲死的?昨天她有沒有欲仙欲死真的沒什麼記憶了,一覺醒來痛得要死倒是真的。

  看著那件破到無法再穿的內褲,她不停嘆氣——那位弱雞先生應該沒那個力道可以撕破女人的內褲……別告訴她,這是她自己的傑作?

  撿起甩落在床尾下方的洋裝,她發現洋裝的拉鏈也扯壞了。

  厚!誰來告訴她,昨天她到底對人家做了什麼事啦?內褲、洋裝都破了,她有這麼饑渴嗎?饑渴到自行破壞身上的束縛,化身色狼將人家撲倒?!

  那位弱雞總裁還好嗎?他看起來不怎麼能承受蹂躪的樣子……對了,方才她好像有聽到淋浴的聲音,那他應該沒事吧?

  嘖,想這麼多幹麼?她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全身上下只有胸罩是完整的,怎麼走出去見人?

  但等低下頭要把洋裝套上時,她又多了個發現——

  天啊天啊!她的胸口一堆吻痕,那麼多,怎麼剛剛都沒看到?

  她急忙衝到鏡子前,這一看令她一陣無語……各式各樣的草莓,想得到的應有盡有,大大小小、紅紅紫紫的一堆!

  這可惡的男人……他是果農嗎?!

  聽見後頭的浴室門開了,關靜海生氣的轉過身,怒氣衝衝說:「你很粗魯耶!在我身上弄出一堆吻痕,你這人……」後頭的話,她在看見下半身圍著浴巾的男人後,再也吐不出來。

  如果說岳衢穎是「果農」,那她的功力也不遑多讓,因為他從頸項到胸口,都布滿了可疑的紅痕和抓痕……

  她頓時尷尬不已,連忙別開臉。

  他倒沒說什麼,只是從抽屜裡拿出一罐白色小瓶遞給她。「鎮定消炎的,味道不壞,效果也不錯。」

  待她接過瓶子,岳衢穎立即轉過身去吹頭髮,吹到了一半,她就默默來到他身後,替他背上的抓痕上藥。

  她的動作很輕,溫柔得像是怕弄痛他,她纖手在他肌膚上輕撫,在他心裡留下一種奇特的感受,像一片葉子翩然落到水面,激起一圈圈的漣漪。

  和關靜海發生關係在他意料之外,昨夜她醉了,他也不見得有多清醒……只不過,他滴酒未沾哪來的醉意?

  不!他清楚自己沒醉,卻不明白那渾身的燥熱和不受控制的激情,究竟從何而來?即使是現在,他的下腹還是隱約燃著未全熄的火苗。

  他是個正常成熟的男人,面對有興趣的女人投懷送抱,當然也會有回應,然而他也清楚來自於身體的那份躁動,早在她主動壓倒他之前就存在了。

  她是對他有吸引力,可對於僅有兩面之緣的女人,也從不曾這樣不顧後果的非要不可,因此,他想,昨夜的花草茶很有嫌疑。

  他想起了當時那個侍者不太自然的表情,看來他一定要找個機會問清楚。

  他的人生,截自目前為止都是走在中規中矩的平穩軌道上,遇上關靜海,很明顯的是個意外。對於意料之外的事,就以往的選擇,他會用極快的速度恢復到常軌上,可顯然的,這次意外卻帶給他許多的樂趣。

  也許,他能選擇接受這樣的突發狀況,樂意讓這個意外繼續下去……想到此,岳衢穎心中有了決定。

  不過關靜海這女人也真有趣,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但不哭鬧,還打算裝作什麼也沒發生過的模樣。

  即使不在乎自己的初夜就這樣沒了,難道她連對方是誰也不在乎嗎?也是,這個女人第一面就能令他留下深刻的印象,不正是因為她的強勢和倔強?

  這樣的女人,吃了這種悶虧通常只會自認倒霉。他從浴室走出來看到她,她的神情就一直很僵。大概是努力的強撐著,不想讓人發現她內心的不安吧。

  吹風機的聲音戛然而止,岳衢穎轉過身,接過關靜海手上的藥瓶。

  她愣了一下,以為前頭的傷痕他要自己來。這樣也好,畢竟他光裸著前胸,要她當著他的面替他塗塗抹抹,說真的,她還挺害羞的。

  沒想到,他竟用手指刮了些藥膏在指尖,仔細輕柔地塗在她頸上的紅痕處。

  她怔了怔,有些尷尬的想阻止他,「那個……」

  「昨天的事你記得多少?」

  「我……醉得很厲害……」

  「也就是完全沒記憶了?」他語氣淡然,大手繼續塗藥的力道卻溫柔得不可思議,指尖一路往下延伸至胸口賁起的位置塗抹,一邊盤算著之後的布局——

  如果不想和她短暫交集後就結束關係,又想結束無聊且無止境的相親,那麼他不如將這隻誤闖他生命的意外羔羊禁錮起來。

  「如果有冒犯的地方……真的很抱歉。」關靜海越說聲音越小,心裡卻相反的很不痛快。

  真是有夠○○××、香蕉番石榴,她就這樣莫名其妙交出初夜,還得向人道歉?該死的自己,沒事幹麼喝成這樣?將沒借成,還賠了夫人又折兵。

  岳衢穎沒說原不原諒她,突然反問:「你知道,像我這種年紀的男人,是該有論及婚嫁的未婚妻了吧?」

  什麼意思?她想起之前在飯店大廳那個跟在他身邊的高傲女,卻因為不懂他想說什麼,只能吶吶回覆,「……就正常情況來說,是這樣沒錯。」他看來該有三十了,這個年紀早婚的,都已是孩子的爸了。

  「如果未婚妻來找我,卻發現我和另一名女子裸著身體躺在床上……」他故意打住話語,深邃黑眸往她看去,滿意地在她臉上看到驚愕和愧疚,吐了口氣又說:「倘若未婚妻換作是你,做何感想?」

  關靜海明白他在說什麼了,她很想說出違心之論,可那樣太卑鄙了。

  掙扎了一會,她低聲說:「馬上分手。」

  岳衢穎點了下頭。「這樣啊……」

  她抽了口涼氣,很有默契的聽懂他在說什麼,連忙又道:「你、你……你千萬別讓她衝動,我可以去向她解釋、跟她道歉!我會告訴她,你愛的人絕不是我,我們、我們只是都喝、喝醉了,請她大人有大量……」

  「我沒喝醉,昨天我滴酒未沾。」

  他這是什麼意思?想控訴她……性侵他嗎?她一時傻住。

  「親眼目睹自己的男人和別的女人上床,你要她大人有大量?也就是說,這種事若發生在你身上,只要你的男人告訴你,他心裡愛的是你,這樣你就能原諒他上別的女人的床?你真的做得到?」

  關靜海低頭不語,因為光是想象,她都覺得一把火冒上心頭。

  這種事怎麼可能原諒?她也曾是受害者,了解直接目擊心愛男人和別的女人在床上翻雲覆雨的痛。那種像是全身血液逆流、血管要爆開了似的感覺,她光回想就無法忍受。

  因為有過親身體驗,每次看到新聞有類似的小三事件,即使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她都不禁替正室義憤填膺。

  思及此,她聲音微微顫抖,「你和未婚妻……」

  岳衢穎露出一個苦笑。

  「這樣就分了啊?」她心一震,突然想起某首流行歌的一句歌詞——分手也只用了一分鐘而已。

  確實,當年的她也是如此不是嗎?甚至連再見前男友一面,都覺得噁心……

  「婚禮……」他故意嘆了口氣,沒往下說。

  「啊!我真的真的很抱歉。」嗚……怎麼會這樣啦?她難得喝醉,怎知一覺醒來就豬羊變色,現在是要怎麼辦?

  「順道告訴你,我祖母堅持不肯取消婚禮。」這話當然是誆她的,他開始撒網了。

  「都……都分手了,怎麼可能不取消?」她小小聲的說,偷偷看了他一眼。

  「她說我既然敢劈腿,想必你有過人之處,我才會不顧後果的把你帶回家。」

  關靜海一臉錯愕。「你不會解釋啊?就算你未婚妻不聽解釋,自家人絕對會給你這個機會吧?」奇怪,她老覺得這件事有哪裡怪怪的?

  「老人家一開門,就看見你玉體橫陳的躺在我床上,床單凌亂、滿地衣物,一看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你要我解釋什麼?」

  她徹底被嚇到了,嘴巴開了又闔、闔了又開,肺部的空氣有如被抽乾,令她嚴重缺氧。「你、你、你……你祖母來過?」這裡是A片觀光廠嗎?她怎麼覺得自己像女優一樣光著屁股被展覽?先是來了他女友,又來他祖母,接下來呢?

  「對了,我忘了說……」

  關靜海垂頭喪氣的開口接話,「你要告訴我,你爸媽也來過了嗎?」要真被她說中,她也不訝異了。

  「不是。你盥洗一下,我祖母在樓下客廳等你。」若知道有人在樓下等她,他猜原本二十分鐘就可以盥洗結束,她絕對會拖到一小時以上,那樣他就有充裕的時間打電話給祖母說清楚。

  老人家對這樣的事情,一開始一定會怒斥荒謬,可他有自信祖母會支持他。在祖母的印象中,他這個長孫一向沉穩內斂,行動之前必思慮再三,清楚什麼事情能做、什麼事情該避,他要如此設計一個女人,必有他的想法。

  更何況,新銳女畫家關靜海還是她老人家之前選來跟他相親的對象之一,她應該不會反對才是。

  「等我?」關靜海不可置信的提高音量。以為經過了方才的「被觀賞事件」,已沒什麼事情會嚇到她了,可她竟又再度受驚嚇。

  「她很堅持要見你。」岳衢穎看著她說。

  一波波的不安和慌張累積到了臨界點,她這輩子沒這麼狼狽,這樣低聲下氣、窩囊過,所有的負面情緒一再加壓,她的脾氣終於爆發了!

  「我的內褲破了、洋裝拉鏈也壞了,衣衫不整的怎麼見人?!」

  「她見過你光裸的樣子,這樣算整齊了。」貴公子難得耍冷,卻讓人想拿球棒K他。

  「你這人實在是……」看她這樣出糗,他很開心嗎?

  同一時間,有人叩門了,平板公式化的女音從門外傳來。

  「岳先生,您要的東西送來了。」

  看見岳衢穎朝門口走,關靜海顧不得生氣連忙躲起來,心裡又是一陣咒罵。

  他壓低聲音,像是跟對方交代了什麼,可惜她聽不真切。

  不一會兒,門又帶上了,她試著探出半顆頭,確定房間只有她和他後,才又閃了出來。

  想到他方才說的話,她就還是忍不住惱火,現在身上彷彿炸彈沾滿了油,一點火就會爆炸。

  岳衢穎打開了衣櫥,正想著要穿什麼,關靜海突地竄到他和衣櫥之間,張開雙臂。

  他低頭看她,眉一揚,像是問她這是在幹麼?

  「不準挑衣服換上!我衣衫不整,你也休想穿戴整齊!」

  他有趣的看著她,見她故意揚高臉,擺出不讓步的表情,於是將陳秘書送過來的紙袋提了起來。「換上吧。」

  關靜海一怔,不由得往紙袋裡看,裡頭有內褲和一個大紙盒。紙盒裡擱著一件美麗的洋裝,還附一條飄逸典雅的白色絲巾。

  她訝異的抬頭看向他。「這是……」

  岳衢穎道:「你的衣服破了,我臨時打電話要秘書買過來的。」

  她久久說不出話來。原來他有想到,而且還想得如此周到,連她頸子上的「傑作」都想到要替她遮掩……

  「我多事了嗎?」他問。

  一時間火氣消了泰半,可她又拉不下臉道歉,只好拿著衣服到浴室換上,以掩飾尷尬。

  關上浴室門,她倚著門板吐了口氣。他連這樣的事都替她考慮到,是她遇過最體貼的男人了吧?長相花美男,性情穩重溫柔,要不是身材是無油白斬雞,差點就成為她心目中的完美情人了,可惜啊可惜……

  嘖!沒事想這麼多幹麼?

  她又不打算挑他來當老公,沒差啦。她要的老公,一定得要長相很花美、身材很猛男才行。

  哎唷,又忘了,都這個時候了她還在想這些?她該擔心的是等會要見樓下老人家的事吧?

  誰來告訴她,為什麼岳衢穎的祖母要見她?不會一見面就先賞她兩個鍋貼,然後拽住她的長髮大罵她狐狸精、死小三吧?

  越想越害怕,她洗澡的動作果真慢慢來,現在只能很鴕鳥的祈禱老人家等得不耐煩,或忽然有什麼要緊事先離開了。

  她呀她,沒想到也有這麼窩囊的時候?

  ※ ※ ※

  結婚?時間越快越好?

  欸……等等、等等,為什麼和她預期的不一樣?

  現在是什麼情形?

  昨天她關靜海喝得酩酊大醉,爬上才見了兩次面的男人的床,一覺醒來就有老人家在樓下等她也就罷了,原以為只有他祖母一人,結果才走到樓梯口,看到客廳的大陣仗,她差點又縮回二樓。

  硬著頭皮膽戰心驚下樓後,她看眼前一群人有男有女,年紀都不小,霎時讓她有置身「長青會館」的錯覺。

  老人家們先對她從頭到尾打量一遍,然後便開始品頭論足,她彷彿置身在媒人團中。要知道,一個媒人在場已經很有壓力,當媒人數量還高過當事人好幾倍時,那就只有「恐怖」兩個字可以形容。

  毫無意外地,每個老人家都游說他們趕快結婚,都覺得他們應該結婚,一致認為他們非結婚不可!

  結婚結婚結婚——嘰哩呱啦、嘰哩呱啦……結婚、嘰哩呱啦、嘰哩呱啦……

  一個多小時的疲勞轟炸,待關靜海脫身,耳邊似乎還圍繞著那群人的聲音,教她頭昏腦脹。她踩著三寸高跟鞋,以最快速度想離開岳衢穎的住所,但不一會兒,他就立即追出來。

  「關小姐,等一下。」

  她的腳步沒有緩下來,甚至以更快的速度前進,可她跑得再快,腳下的高跟鞋仍無法配合,不一會兒就被追上了。

  看見他擋在身前,她生氣的開口,「剛剛那種情況,你為什麼不說話?為什麼不解釋?」

  「解釋什麼?」岳衢穎裝傻。方才他注意到祖母看關靜海的眼神很是滿意,他知道祖母會幫他到底了。

  只是,關靜海看祖母的眼神卻像在看陌生人……她沒見過祖母嗎?唔,也有可能,祖母是個小心的人,一定會顧忌到要是雙方都沒有意思相親就急著表露身分,日後見面難免尷尬。

  當然,說不定關靜海根本就不知道相親的事,提供相片的或許是孫尚仁或孫夫人。

  「我們沒有在交往,會上床是因為喝醉了。我們……我沒有要你負責啦!」都什麼時代了,沒人規定上床和結婚是劃上等號吧。

  「我有說過,我要對你負責嗎?」

  她一愣。呃?他是沒說過,可是……

  「就我的解讀,對一個『女人』負責,表示我做了什麼事傷害或虧欠對方,不得不以負責做為彌補。」岳衢穎看著她。「關小姐覺得我對你做了什麼得對你『負責』的事嗎?」

  他這番話堵得她連一句反駁也說不出口,心虛得臉紅起來,感覺他像是拐彎抹角地在指責她。「……那倒沒有。就昨天的事來說……是我該對你負責。」該死!

  平時記性也不見得那麼好,偏偏對於「主動壓倒人家」的事,她記得特別清楚。

  「那麼,連你自己都認為該對我負責嘍?」他一臉正經問。

  「噗哧……呵呵。」不知為何?這樣的話由一個大男人口中說出來,令她有點忍俊不禁。明明是不該笑的,她卻笑了出來。

  見她笑了,他也勾起唇角說:「你終於笑了。」

  「咦?」他……是故意逗她的嗎?在這種時候?這個男人遇到事情的反應怎麼好像常異於常人,這時他應該也和她一樣煩躁吧,怎麼還能顧及到別人的心情?

  看著他,她的眼神透露出疑惑。

  「怎麼了?」

  「你好冷靜,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以為你也會很不高興,沒想到身為『受害者』,你還可以這樣安慰我。」跟他一比,她表現得就像個孩子。

  關靜海一向獨立,認為只有這樣才能保護自己,因為環境和際遇都逼她不得不如此。相信別人會提供她依靠的肩膀,最後卻只是受到傷害,從此她凡事靠自己,相信自己是最有力的靠山。

  潛意識裡,她不相信別人,排斥依賴他人,可他的態度和他說的話,對她而言卻莫名有股穩定心靈的力量。

  岳衢穎笑了。「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事實就擺在那裡,沒人處理並不會平空消失,這個時候,當事者用什麼態度去面對就很重要。你不覺得與其急著處理事,安撫人的情緒更重要嗎?」

  他的話像是在分析,也像給她安慰,這令人在安心之餘也感受到某種程度的呵護,她不禁對他越來越另眼相看,甚至……青睞。

  對她來說,他的外表是脖子以上滿分六十、脖子以下體格勇猛養眼占四十卻得了零分,照道理,一個平均分數只有三十的男人,絕對引不起她的注意,更何況青睞,可是,她竟真的開始欣賞起他來了。

  抬眼對上他如沐春風般的笑,她的心跳倏地加快。她是不是該說些什麼?兩人這樣什麼都不說的凝視著對方,對心臟不好……

  「咳……那個……」不過要說什麼?平常伶牙俐齒的她,怎變得支支吾吾了?

  嘴角一揚,岳衢穎的手突然伸向她,關靜海不明白他要做什麼,屏氣凝神,連動都不敢動。

  他取下路邊油桐樹落在她髮上的花瓣說:「放輕鬆,事情沒你想的那麼糟。」

  原來是要替她取下花瓣,她還以為他要摸她的臉或撫她的髮呢……以往一察覺異性有這樣的意圖,她都會閃躲,但為什麼他是個例外,她好像對他特別沒防備?

  「被一群人逼著結婚……我懷疑還有比這更糟的事嗎?我不要結婚!」

  「是因為這種情況你不要結婚,還是結婚這件事,從來不在你人生規畫中?」

  關靜海看著他,忽然不知道怎麼回答,半晌才說:「我以為……結婚這種事應該發生在兩個彼此相愛、互相了解,而且堅信能共度一生的男女身上,而不是像這樣一上了床,隔天就被逼著進禮堂。」

  「嚴格說來,我們才見過兩次面,這樣能了解什麼?你甚至連我的天敵是老鼠都不知道……咳,總之我連你幾歲、興趣嗜好都完全不知,這種情況要進禮堂,太勉強了。」真是的,她幹麼跟他解釋這麼多?反正她不結這種莫名其妙的婚。

  「今天我會讓秘書把我一些個人檔案整理給你,你的也請你準備好。」

  她困惑的看了他一眼,下一秒才明白他為什麼這樣說。他以為她所說的「互相了解」是在應徵員工嗎?看一看對方的檔案就能決定要不要這個人?

  厚!不愧是大企業高層,連挑女人都用這一招。

  她直覺想反唇相稽,下一刻卻有個念頭竄入腦海——他是在說服她嗎?說服她和他結婚?

  「你是因為未婚妻要退婚,原本計劃好的婚禮缺一個新娘,所以才游說我和你結婚的嗎?」

  他不承認也不否認,故意誤導她。

  「你、你……你把婚姻當兒戲啊?感覺就像在補土坑,管他泥土、混凝土、洗石子,能拿來補坑你都好!」也就是說,今天不管是誰,只要有人能和他進禮堂就好。他的態度令她無法不高度懷疑……他愛他的未婚妻嗎?

  「即使這些都可以拿來補土坑,最後的結果卻不同。隨著時間過去,泥土歷經過幾番雨水後,就會彼此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我不是你補坑的泥土啦!」哎唷,他後面的兩句話為什麼會讓她心跳加速?

  「我也不是需要補土的土坑。」

  「那你為什麼——」

  「關小姐,你到目前為止最大的夢想,或期待卻無法達成的夢是什麼?」岳衢穎打斷她。

  這個男人頭殼壞去嗎?幹麼突然跳脫話題?關靜海挑起眉。

  「回答我的問題,你不會有什麼損失。」

  「我想要一大筆錢供自己出國深造。」提到自己的夢想,即使在這種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多說幾句,「我是念美術的,想趁年輕時到外頭走走看看,讓視野和見聞加廣加深,實作和理論可以結合得更融洽,筆下的東西才會更豐富飽滿。」

  「我可以提供那筆經費。」

  腦袋一轉,她就知道他為什麼這樣說了,兩道秀眉不由自主地攏近。「你在提議『契約婚姻』嗎?」

  這是他不怎麼願意用的一招,一開始不提,也許是有所期待,可惜他好像一直擺脫不了建立在利益上的婚姻。

  也好,即使是契約婚姻,好歹還是他使手段得來的。往好處想,起碼這女人是他自己想要的。

  「隨便你怎麼解讀。可一旦結了婚,我便沒打算離婚,但,如果你在這場婚姻裡真的適應不良想離開,我也會大方放人。」

  她才不相信咧!關靜海嘀咕道:「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

  「三個月,你可以花三個月的時間適應。若你不相信,我們也可以事先簽定離婚協議書。」

  他不是在開玩笑!如果是真的,也就是說,適應期一過她就能以「適應不良」的理由拿到瞻養費拍拍屁股走人?

  婚姻啊……她從來沒想過。不是排斥,也不是不想,真的就只是沒想過。

  也許是她有個多段不幸婚姻的媽,也或許是初戀太痛、太傷,她根本沒有足夠的浪漫因子去憧憬這樣的事。

  既然沒憧憬,就沒什麼好計較,是否就能把它當成一筆「買賣」,拿三個月去抵押婚姻,然後換來出國留學的夢?

  這樣好嗎?這個機會稱得上千載難逢,為什麼她仍要猶豫?

  「這個『不平等條約』看來好像都是我占你便宜,對我……你沒什麼要求?」

  岳衢穎淡淡的笑了,「花幾個月的時間,幫我畫張圖吧。」

  「就這樣?」

  「就這樣。」

  她再度嘀嘀咕咕,「這算是天上掉下來的銀兩嗎?」

  「這麼想你會比較高興的話,我無所謂。」

  達成「協定」後,一同漫步在公園的步道上,此時藍花楹木盛放,輕風一吹,藍紫色的花瓣隨即在風中飛舞,美得如同身處夢中。

  「……你真的要娶我?」這個決定太快,太莫名其妙也太荒謬了,走了一會,她終究忍不住又問:「為什麼是我?就只因為我讓你未婚妻誤會了?但就算婚約解除,其實你還是可以找其它人結婚啊,不是嗎?」而且應該也有不少女人等著當他老婆。

  岳衢穎看著她笑了。

  「喂喂,別又拿那種因為我害你和未婚妻鬧翻,所以我得負責的話搪塞我。我是不了解你,可總覺得你不是那麼隨便的人。」

  等了好久,見他似乎不打算給她答案,關靜海在一張石椅上坐了下來,看著美麗的藍紫花發呆。

  微風陣陣吹來,輕薄的花瓣離枝旋舞,落英繽紛。

  岳衢穎在她身旁的位置坐下,在她以為他不會回答她的問題後開口,「比起一個只看我家世背景的女人,你不覺得只在乎我身材的女人可愛多了嗎?」

  他的話很具笑果的讓她笑了出來。「先生,那意味著我只看到你的缺點耶。先說好啊,我只愛猛男。」

  「你是說過男人的身材像『無油白斬雞』,會令人下不了手。」像是想到了什麼,他的嘴角又勾揚起來。

  「你……你在笑什麼?」她有當他的面說過這樣的話嗎?不會吧?什麼時候?

  「我在笑……即使你這麼說,還是對我下手了。」

  她一張臉紅得通透,氣惱得說不出話,「你、你……」這個貴公子絕對不是什麼軟柿子!

  「我這種體格,要成為猛男是有難度,可既然猛男是你的『嗜好』,我多少得努力一下。」他半認真地說。首先得養肉,再把肌肉練結實。

  「不必勉強了……」

  「怎麼會勉強?總不能每次都得把你灌醉,才讓你下手吃無油白斬雞吧?」

  關靜海的臉紅得像牛西紅柿,不可置信地看著岳衢穎這男人竟能用道貌岸然的臉說出這樣的話。他真的是那個斯文有禮、「看來」品格高尚,言行舉止像是中古時期紳士的貴公子岳衢穎嗎?

  他被什麼附身了?

  而這樁「契約婚姻」,她真的是那個穩賺不賠的人嗎?

  嗯,要有自信,「不平等條約」這麼透明化了,她當然是穩賺不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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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31 02:03:04
第三章

  無名指上圈了只白金指環,而指環上有一枚會讓女人心動到尖叫、男人心痛到死掉的八克拉粉鑽。

  一個星期前,她還是未婚的小姐,行情看漲;一個星期後,她已是人妻一枚,身價處於跌停板。

  沒錯!她關靜海——在昨天之後升格為人妻了!

  認識岳衢穎時,她曉得他出身不錯,可能有家規模不小的公司,後來才知道他竟是神越集團的接班人,身家豐厚,而以實權和決策能力而言,他更算得上首腦。

  集團現任總裁是他父親,職稱上雖較兒子高,但實際上已不太管事,預計一年後集團的大權將完全轉交給他。

  在她印象中,還以為神越的首腦是個長得很氣派的中年男子,結果那人原來只是公關部的頭兒,神越的發言人而已。

  唉,她這人就是這樣,除了自己的世界、美術界的名人外,其它大老闆一概不熟。老師就曾笑她也不看看賞她飯吃的是哪些人,老是這個不熟、那個不認識,那些有頭有臉的大老闆,可是最忌諱別人不認識他。

  然後,也是結婚當天她才知道岳衢穎自始至終都沒有未婚妻,甚至連交女友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他口中那個「退他婚的未婚妻」……根本是誆她的!

  還記得那天,她找到機會便氣得當場質問他——

  「你騙我!你根本沒有未婚妻!」

  身著隆重正式禮服的岳衢穎顯得軒昂貴氣,他仔細看著他美麗的新娘,攏順她戴著花冠的髮,笑看著她,「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呢。」

  見他半點謊言被拆穿的尷尬愧疚都沒有,甚至也沒惱羞成怒,關靜海怔住了。

  「這件事啊……讓我想想當初是怎麼說的?我說像我這種年紀,是該有論及婚嫁的未婚妻了吧?我是在『問你』,而不是『告訴你』,我有沒有未婚妻這件事,我可從沒正面承認過。」

  「但你也沒有否認!故意的,你是故意誤導我!」

  沒有影響欣賞美麗嬌妻的好心情,他依然微笑望著她。「心照不宣的事,常常都是各自解讀,有沒有默契想得一樣,那是不能勉強的。」

  看不出來這男人這麼會辯,關靜海氣到頭頂快冒煙了。「你、你……你這根本是騙婚!」

  岳衢穎靜靜的看著她,眼神執著卻不具侵略性,溫柔得如同秋水般的目光,讓她尷尬地靜默下來。

  「靜海……我的一生中,當屬今天最開心。」

  她的心霎時跳得好快,劍拔弩張的煙硝被消弭殆盡,只剩嘴巴仍在硬撐。「不過騙了個女人結婚,有什麼好開心的?」

  「我要你記得,你是第一個讓我花了這麼多心思的女人。」

  關靜海一震。這個男人不說我愛你、我喜歡你,可他的話卻比那些直白的甜言蜜語更令人有感覺。

  「岳衢穎,有時候……不!很多時候我實在不懂你。我在決定和你結婚前,只和你見了兩次面、上過一次床,你究竟……哪來的勇氣娶我回家?」

  「如果我說我愛你……」

  關靜海的心突然亂了頻率,一張臉即使在厚重的新娘妝下仍可見紅通通。她的眼瞪得好大,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岳衢穎笑了,接續未完的話,「那一定是欺騙你。」

  被吊得老高的心落了地,發現被耍,她好氣又好笑的掄起拳頭要打人。這個男人真的很欠揍。「喂!這種話不能亂開玩笑。」

  「你會當真?」

  「才不會!」她沒好氣的回應忽視剛剛心裡的悸動。這個男人……對她已有一咪咪的「殺傷力」了。

  察覺到她有一瞬間不自在,岳衢穎又說:「靜海,雖然我們只有兩面之緣就談婚論嫁,但你引起我的注意是事實。」

  「就只有這樣?」關靜海蹙起眉道。

  她難掩失望的反應令他想笑,她真的很可愛。本以為性格強悍直率的她會是個精明的女人,接近後才發覺她有點少根筋。

  「在認識你之前,會引起我注意的異性只有兩種角色,一種是工作上的朋友,另一種是工作上的敵人。」

  「什麼都是工作,不會太累了嗎?」也對,像他們這種所謂上流社會的成功人士,當然什麼都要計算清楚,免得浪費時間。

  「你雖不屬於這兩者,可卻引起了我的注意。現階段我也許不愛你,可能連喜歡都稱不上,不過我的確對你很有興趣。」在父母的安排下,他相了多次親,卻沒有哪個女人讓他想再約見面,更遑論其它沒見過面只看到相片的人。好不容易遇見一個有興趣的女人,即使手段不夠光明磊落又如何?他就是要先占住再說。

  「只是有興趣就娶回家?你的順序會不會跳得太快?」好歹先好好認識、交往一下吧?

  「我想正常的交往順序不適合我們。」其實他的「順序」被人無意間弄亂了。

  那晚發生的事,他後來證實是因為「夜後」的那個侍者被人收買,在茶裡下了藥,而那杯茶又陰錯陽差的被送來給他,才造成「意外」。

  侍者後來自首了,倒是岳衢聆擺明想息事寧人,如果他不問,他也不打算說。

  那傢伙!

  然而說實話,即使喝醉了的關靜海一再挑逗,那點慾火他並非全然無法克制,後來會放棄壓抑,任由事情發生,多少是有點「如果是這個女人,即使要他負責也無所謂!」的想法。

  有了這樣的想法,一經撩撥,原本還在掌控中的慾火倏地竄得漫天高,事情就這麼發生了。

  「寶石行家到礦場挑選未經著磨的原石時,在一塊又一塊樸實粗糙的礦石中,是全憑感覺挑中自己想要的。有人走了好幾圈,每顆石頭都看了再看、摸了再摸,有些則同時選了一堆再慢慢淘汰,也有些人一眼看中便不再猶豫,當然他們的目的都是一樣,想得到最美麗的寶石。」他突然說起了故事。

  「萬一原石一切開,裡頭卻沒有自己期待的寶石呢?」

  「所以說,無論是精挑細選抑或很快下手,在原石切開前,誰也不確定裡頭有沒有寶石。」

  「你想說什麼?」

  「婚姻能不能幸福,交往時間的長短、有沒有按照順序來……這些都不能保證吧?」

  「你賭很大哦。挑中我這顆石頭,萬一等半天裡面並沒有你要的寶石呢?」

  「沒有寶石,那我就改欣賞石頭。」

  關靜海怔了一下,沒想到他會這樣說。一般人通常會說「自認倒霉」或「再找下一顆」這樣的話吧,可他卻是如此回答。

  也對,他本來就是這樣的性子,山不轉路轉,隨遇而安。他不是說好聽話,而是因為他就是這樣想。

  「我可是先提醒你,寶石和石頭差很多。」她心裡有著小小的感動。就憑這句話,對於這樁半強迫的婚姻,她好像甘願多了。

  「哦?是指別人眼中的我們嗎?」

  她掄起拳頭又槌了他一下。「鑽石男了不起啊!」

  「你也真奇怪,我又沒說誰是寶石誰是石頭,你幹麼自己對號入座?」看她愣住一時語塞,岳衢穎又笑了。「更何況石頭又怎樣?只要在你嫁的那個人眼裡,你是寶石就夠了。」

  聽到這樣的話,關靜海心裡一酸,但也有著更多的感動。她努力平復心中的激動,俏皮地將手勾進他臂彎,「新郎倌,令人熱淚盈眶的甜言蜜語不要一次說完,會後繼無力。」

  「我也沒打算一次說完,全說完了,以後的五、六十年怎麼辦?」他笑著拍拍她的手。「走吧,賓客在等我們了……」

  就這樣,當天婚禮浪漫溫馨的進行完畢,而她的心也由一開始的混亂不安,透過他的話受到安撫,不自覺期待起婚後的生活。

  但結婚至今已經是第六天了,對婚後的生活她卻只能用一句話來形容——期待越高,失望越大。

  因為岳衢穎除了婚禮隔天還有出現,打算帶她出去踏踏青,以彌補蜜月旅行可能會因公延期外,便又忙碌得好幾天不見人影。而且更扯的是,那時他根本還沒跟她走出門,便又被叫回公司了。

  其實他忙於公事、蜜月旅行延期,這些她都能接受,畢竟他們婚結得很匆促,他又是個大企業的頭兒,不可能因為這樣就讓所有工作停擺,要想空出一段時間放假可能得等很久了。幸好她對蜜月旅行並沒有很期待,只是他還是堅持要安排。

  婚後,他每天早出晚歸,出門上班時她還在睡,但等他回來後,她又早就睡著了。昨天更離譜,只打了通電話說會很晚回來,可她早上一看……他根本沒回來!

  不過才新婚,她就要成棄婦了嗎?

  關靜海想了想,考慮打通電話給他。但電話接通後,她要跟他說什麼?她這樣會不會打擾到他工作?會不會不合宜……唉,怎麼打個電話給自己的丈夫,感覺比打給大牌客戶更緊張?

  在心中對自己不斷催眠「我是他老婆」後,她深呼吸一口氣,「好了。打!」

  下一秒,玄關大門被開啟的聲音響起,比她打電話動作更快。

  她急忙轉出房間,看見的是鄧鳳鳴,這個她曾誤以為是岳衢穎未婚妻的女子。對方後頭跟著兩名男子,一人一邊攙扶著臉色蒼白難看的岳衢穎走進來。

  她嚇了一跳,急忙走向前。「他怎麼了嗎?」

  岳衢穎苦笑,正要說些什麼,鄧鳳鳴已大聲開口,神態活似當家主母,「快回房間休息吧。你瞧瞧你,臉色難看成這樣?才新婚就又病了,不知道新婦是不是正好剋到你?」她有意無意的損關靜海,就是不甘心岳衢穎結了婚,新娘卻不是她。

  關靜海聞言臉一沉,忍著怒氣跟進房間,看丈夫被安置在大床上,她便走進浴室揉了條溫毛巾,回到臥室要替他擦臉。

  怎知鄧鳳鳴很自然的又將毛巾搶了過去。「我來,這些事以前我常做。」

  她常做?在這個節骨眼上,她想宣示自己和人夫有多親密嗎?

  關靜海心裡有些不痛快,但仍按兵不動。這種時候和鄧鳳鳴吵太難看,何況她也只是想藉此讓自己不悅,以彰顯她對岳衢穎而言是多麼不一樣的存在。

  女人啊女人,當她需要在另一個女人面前如此擺弄時,只是更顯出她自己的頹勢罷了。

  於是關靜海退到一旁,問向旁邊其中一名男人,「看過醫生了嗎?」

  一旁中年男子開口,「我正是岳先生的家庭醫生。」

  她頷首示意,「您好,我先生的狀況是……」

  「可能最近太疲憊,又加上感冒才會這樣。岳先生的體質一向很差,免疫力偏弱,他昨天有向公司的醫務處拿了感冒成藥,如果多休息應該不至於惡化,但顯然岳先生還是把公事擺第一。」有這種說不聽的病人,醫生也很無奈。「這種流行性感冒可能會發燒個兩三天,我開了藥,三餐飯後吃。」

  「好。」

  這時候鄧鳳鳴站起來,像是故意給關靜海難堪似的說:「你這人妻怎麼當的?自己丈夫生病成這樣,你居然都不知道……你這個妻子當得可真輕鬆啊!」

  在場另外兩個男人,無論是司機或是家庭醫生,都知道她很喜歡岳衢穎,如今他娶了妻,新娘卻不是她,有機會損一下他的妻子,她自然不會口下留情。

  見兩個女人間氣氛凝滯,戰爭彷彿一觸即發,他們這閒雜人等很識趣的找藉口先行開溜。

  關靜海冷冷看著她,「鄧小姐,很感激你對衢穎的關心,而且你說的對,我這為人妻子的真是太輕鬆了,該好好照顧自己的丈夫才是。」

  「哼!」

  「所以,你今天的『教化目的』達到了,接下來的時間,我會照顧好衢穎。時候不早,你該回去了,今天真的很感謝你。」她很清楚自己在這場戰爭中處於絕對優勢,所以態度從容,嘴角掛著微笑。

  「我不放心衢穎,我——」

  「鄧小姐,你既然承認我是他妻子,丈夫身體微恙就是我這做妻子的責任,不該勞煩到身為外人的你,我想衢穎也不喜歡這樣。」

  「我不是外人,我是——」

  「不是外人,難不成你還是他的『內人』?」關靜海臉上有笑,眼神卻極冷。

  「你!」鄧鳳鳴被堵得無話可說,神情憤怒又不甘。

  她走到床緣坐下來,伸手欲解去丈夫襯衫上的扣子。「不好意思,我要幫他換套輕鬆一點的衣服,你可以迴避一下嗎?還是……你以前也常這麼做?」

  鄧鳳鳴氣紅了臉,扭頭轉身往外走,不一會兒即聽到玄關處有門被用力帶上的聲響。

  脫下岳衢穎的衣服,她用毛巾替他簡單擦拭身上的薄汗,看見他瘦到離譜的身材,不免嘆了口氣。

  他身高有一八七,但體重有滿六十五嗎?真的是太瘦了。

  「你在感嘆我身材太爛嗎?」

  她怔了下,臉色有些尷尬,目光一瞥對上他睜開的眼。「我以為你睡著了。」

  岳衢穎不想告訴她,方才她在替他「乾洗」時,他其實是清醒的,瞧她現在一張臉都紅成豬肝色了。

  「只是昏昏沉沉,沒真的熟睡。」他有些疲累的又閉了下眼。「不好意思,才新婚就要你照顧體弱多病的丈夫。」

  關靜海挑了下眉。前陣子為了婚禮的事,她知道他累翻了,因為一切都是他在主導——由於對這椿婚事沒有憧憬,她幾乎完全不參與。一個人要做兩個人的事,他怎會不累?對此,說她沒有丁點愧疚是騙人的。

  嘆了口氣,她說:「比起這個,我更在意你沒讓我知道你不舒服,以及……讓你的『前未婚妻』到家裡來跟我嗆聲。嘖!這是在上演哪齣番石榴八點檔鄉土混韓劇啊?」

  他失笑。看來被騙婚的事,她仍是很在意。「鳳鳴的事……要我解釋嗎?」

  「我的直覺告訴我,你們不管以前或現在都沒什麼,有的話,也只是女方單方面喜歡。」即使如此,說真的,她還是有些不愉快。對方敢這樣嗆她,不是對她不認同,就是不認為岳衢穎是真心喜歡她。

  意識到自己不愉快的點在哪裡,她不禁有些訝異。

  「鳳鳴的父親是知名建築師,母親是神越董事的女兒,因此岳鄧兩家來往十分密切,她和我家人也都很熟。我大學時和她同校,她念的是會計,小我三屆,後來考到會計師職照,便在我們公司會計部門上班。她是個熱情大方的女孩,從不否認對我的好感。我媽也曾希望我們能交往,可我一直把她當朋友,不曾動心過。」

  他太誠實,她反而有點不自在。「咳,其實……你不必解釋得那麼清楚。」

  有些事不清不楚,問題更大。他苦笑了下說:「一對男女之間距離一百公尺,要不要走向彼此是看雙方的選擇。如果有一方想走向對方,就我的做法,在決定踏出步伐時一定會把可能會有的阻礙告訴對方,以免將來遇到了發生誤會。」

  他說這些話只是打個比方嗎?他把鄧鳳鳴的事解釋得那麼清楚,半點曖昧空間也不讓它發酵,阻斷得乾乾淨淨……天呀!他……他說的話是他現在正在做的事?!

  那麼……他踏出步伐了?對她不是只有感興趣?這算是他的告白嗎?

  「男女相對前行的一百公尺,彼此會在哪個點相遇沒個準,甚至……有可能也有一方忽然不想走了,選擇轉身,走她和另一個人的路。」他又道。

  「欸……」他在試探她嗎?那她該如何回應?

  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像是不想為難她似的,他開口說:「不好意思,我不太舒服,想再睡一下。」

  「好。」她起身離開,他卻伸手拉住她。

  「靜海,陪我睡一下。」他拍拍大床另一側空下來的位置說。

  猶豫了下,她慢慢爬上床,在他身邊的位置躺下來,看著挑高的天花板出神。

  他剛才的話,在她心中發酵著,她睡意全無的腦袋轉個不停。

  而他可能是太累,也或許因為吃了藥,不一會兒就睡沉了。

  聽到均勻的呼吸聲,關靜海翻動身體,側著身大大方方地端詳他——

  稱不上霸氣卻有型濃黑的眉;高挺如希臘神祗石膏像的鼻子;唇型十分漂亮,上薄下偏厚,相命書上說,有這種唇型的男人天生招桃花……他的那雙眼,也比女人還漂亮,一看就知道是標準桃花眼……

  嘖嘖,怪不得怪不得,即使是隻病貓,身邊的桃花還是朵朵開。

  丈夫是個帥哥,她卻第一次發現,原來他是她見過最俊美的男人。

  ※ ※ ※

  居然連她也睡著了?!

  唔,虧她還是「陪睡」的人,結果竟睡得比病人熟,醒過來時,發現自己身上覆著被子,她猜可能是他中途醒來時幫她蓋的。

  唯一欣慰的是,這一次她再度醒來時,他還在睡。

  輕手輕腳的下了床,關靜海走出臥室。

  算算時間,岳衢穎該再吃一次藥了,那她是不是該隨便弄個東西給他墊墊胃?

  她到冰箱翻了翻,想看有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拿來煮粥或熱湯,卻只看到冰箱裡有各個廠牌的沖泡濃湯和微波食物。

  和岳衢穎相處時日不久,她發現他三餐極不正常,婚後假日他們曾幾次吃飯,吃到一半他就被找回公司處理事情。可他之後會再吃些什麼嗎?她想大概不會,要不就是隨便沖杯濃湯騙騙胃。

  這人真的很不會照顧自己,先天體質差,後天又失調,能活到現在算奇蹟了!

  她在冰箱裡找到半顆高麗菜、胡蘿蔔、乾香菇和雞蛋……算了,就隨便弄個蔬菜蛋花湯吧。

  她動作俐落,口中輕哼著歌,不到二十分鐘,一鍋熱騰騰、香氣四溢又營養的熱湯就完成了。她找著碗要盛湯,一轉身卻被站在廚房入口處的男人嚇得差點沒尖叫。

  「你、你……什麼時候站在那裡的?」怎麼半點聲響也沒有?

  「你在做什麼?」岳衢穎半倚著牆,看著她一臉驚愕的表情。

  他被廚房傳來的聲音吵醒,之後又聞到食物香氣,有些困惑。因為人真的很不舒服,頭也仍昏沉,再三確定之下,才肯定這裡是他的住所——他住的地方,向來不會有烹調食物的聲音和香味。

  「弄些熱湯給你喝。」見他步履有點不穩,她上前扶他走到客廳的沙發坐下,感覺他體溫還是有些高。「我知道你現在可能沒胃口,不過多少喝點熱湯,就算幾口也好。」她轉身去盛湯,不一會兒又轉回來,在他面前放下一碗蔬菜湯。

  看著那碗頗具賣相的湯,他說:「冰箱裡不是有杯湯?」

  「那個比較合你胃口?」

  「不是,只是這樣太麻煩你了。」

  「一點也不麻煩。但如果你不喜歡,以後我不再煮就是。」見他到現在一口也沒舀來喝,只是蹙眉看著,是不喜歡她煮的湯?還是因為不舒服所以不想喝?

  看著原封不動的熱湯,關靜海有些不悅,還有點失望。專程煮東西給人家吃,任誰都會希望吃的人滿足又愉快……也許她是因為沒法子看到他這樣的表情,才有點失望吧。

  岳衢穎總算端起碗喝了口湯,雖然聞起來香,可他此刻味蕾由於感冒有些鈍,嘗不出滋味好壞。「不是不喜歡,我現在嘴巴裡苦苦的,再好的東西給我吃都是浪費。」

  「我又不是讓你當美食評論家,擔心什麼?以後你想吃的話,平常時候我也可以煮。還有,生病就是要吃得營養一點,吃不出味道無所謂,你的身體知道它是好東西就行了。」

  「你喜歡下廚?」看到她在他的廚房裡為他張羅,說真的,他有些感動。

  「無關喜不喜歡,而是必須下廚,自己煮東西便宜多了。」她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了下來。「其實什麼事都是熟能生巧,只要下廚的機會多,就算悟性再差,廚藝通常有一定的水平。」

  「那等我病好了,你再做頓飯請我吃吧。」

  「好啊,只不過別點一些什麼名菜,我的水平只有家常菜。」猶豫了一下,她又說:「我答應你的請求,你也能答應我一個請求嗎?」

  「說說看。」

  「你要回答『好』。什麼說說看?嘖!真沒誠意。」

  岳衢穎笑了笑。「好啊,什麼請求?」

  「不知道,還沒想到,等我想到……你就準備傾家蕩產吧。」

  他再次失笑。這個關靜海,看上了什麼昂貴飾品還是衣服嗎?無所謂,他對自己的妻子絕對很慷慨,他美麗的妻子值得好好打扮。

  妻子啊……這個稱謂忽地在他心裡化為一股暖甜,在他受著病痛時仍可以感受到這份溫柔。他很想緊緊捉往這份溫暖,怎麼也不放手。

  關靜海一抬眼,正好對上他深沉的注視,想起他之前說的話,她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

  「怎麼了嗎?」他幹麼一直看著她?

  「沒事。」看著只喝一半的湯,岳衢穎說:「不是很有胃口,不好意思。」

  就喝那兩口?她皺了下眉。「大少爺,雖然我和你相處沒多久,可我想你一定從小就是個任性偏食的孩子,加上長輩父母驕寵,所以長到這麼大還沒人敢糾正你的壞習慣。」

  「我真的沒胃口。」他又強調道。不過,她還真說中了,因為從小體質不佳,家人凡事順著他,當然也包含飲食喜好。他的胃口一向不好,正因如此,他從來不會勉強自己吃東西,喜歡的多吃幾口,不喜歡的就完全不碰,小時候是這樣,長大後依然如此。

  只是小時候三餐有人照料,長大搬出來之後,一旦忙到忘了吃飯,最後他不是隨便喝個杯湯就是沒吃。

  關靜海不以為然的說:「當我生病時,即使連喝水都不想,我還是會勉強自己吃,而且是努力吃、拚命吃,比平常吃得更多。因為我知道,只要病倒就完蛋了,沒人可以依靠,所以再怎麼樣我都不能病。就算病了,我也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好起來。」看著他,又說:「但像你這種鑲金嵌鑽的大少爺就不同了,使著性子不吃不喝,大不了多躺幾天而已,畢竟隨時有人照料。幹麼這樣看我?我說錯啦?」

  「你喜歡肌肉男……是因為這樣?」岳衢穎皺眉問。她到底是成長於什麼樣的環境?結婚時,女方親友出席的是她恩師孫尚仁賢伉儷,和手帕交董茗菲,親人卻不見一個。他老媽為了這事還很不高興,嘀嘀咕咕的抱怨了幾句。

  她的父母、家人呢?他曾經問過這個問題,可她不願回答,隱約感覺到這部分是她極不願讓別人知道的秘密,她不肯說,他也就不問了。

  「什麼?」

  「因為那種男人看起來比較『靠得住』?」

  這個男人怎麼會有這樣的聯想?她喜歡肌肉男是因為……算了!不想提這個,就讓他以為這樣好了。

  「是又怎樣?」被他那雙幽深的黑眸直盯著,她有些尷尬地嗆問。

  這個人是怎樣?發著燒的病人不都會雙眼無神,他幹麼定定地望著她像要看穿她?而且不但看穿,他眼底的那抹光芒又意味著什麼?像是下定什麼決心似的……

  不想再細究,端起他喝剩的湯,關靜海起身打算回廚房,岳衢穎卻將碗拿了過去,在她的驚訝目光中仰頭把湯喝個精光。

  「呃……那個……」

  他抽了張面紙擦擦嘴。「再來一碗。」

  「吃得下是好事,不過……你方才不是說你沒胃口?」

  關靜海忽然有點想笑,不是因為他把湯喝光,而是他平和的臉上居然出現倔強不服輸的表情……他那表情是要給誰看吶?

  哈哈……原來他也有這麼可愛賭氣的一面!

  「你打算努力加餐飯,把自己養胖嗎?」她饒富趣味地看著他。

  「那又怎樣?」

  「雖然不太明白你為什麼開始有胃口,不過這算是好事,也許哪天你可以變成肌肉男喔。」

  「那得靠你了。」

  「我?我能幫你什麼?」

  「老婆,給我飯!」岳衢穎故意說出報紙上看過的韓劇片名。

  她怔了怔,隨即笑出來。「好啊,你不嫌棄的話,三餐加宵夜我全包了。」這任性慣了的大少爺,三餐不正常已經成為習慣,她可不認為他此刻說的話會兌現,反正大忙人總有一堆理由,將自己的食言合理化。

  她端起空碗,正想再弄點湯過來,才走到廚房入口,就聽到原本因話題告一段落而安靜下來的男人忽然又開口。

  「等我有了寬厚的肩膀,你願意靠嗎?」

  她不可置信的回過頭,對上他認真的眼神,他的目光澄澈而懇切。

  被這樣注視著,她不知所措的壓低眼瞼,沒有回答轉身快步走回廚房。

  這男人……是認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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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31 02:04:00
第四章

  關靜海簡直快傻眼,因為岳衢穎的體質真的只有一個字能形容——爛!

  小小一個感冒,從生病到痊癒他竟可以達四天之久,結果家庭醫生居然還大讚他這回復原得很快……這樣叫快?!

  後來聽說以往遇到這種情況,他起碼臥病在床一個星期到十天不等,厚!她不得不說他還真是「男版林黛玉」。

  幸好在他生病的這幾天,只要還能坐臥,他們就常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他不算是個多話的人,因此通常是她說,他聆聽,可只要她問的事,他多半都會回答,幾天下來她便也知道了不少事。

  例如,他祖母和她老師果然是認識的,難怪婚禮那天她看他們互動,就覺得他們好像很熟。

  再來,她作夢也沒想到「夜后」的美女老闆聆聆居然本是男兒身?!而且還是他的弟弟?!這實在太太太勁爆了……

  經由閒話家常,他們開始慢慢了解彼此,她看得出他喜歡這樣的互動,因為他總是精神抖擻地聽她說話。

  即使是有些發燒的情況,他依舊很認真在聽。

  看來這男人的精神意志,高出脆弱的肉體太多了,這個領悟也令她莫名心疼。

  和他閒聊時,她也常抓準時機就想把食物往他嘴裡塞,剛開始他雖沒說胃口不好、不想吃這樣的話,可接過手的東西卻總是先擱在一邊,以行動來告訴她,他不想吃。

  後來,她索性把東西拿在手上,自己的那份放在一邊,每說一段話,就先將食物往他嘴裡送,他吃,她也吃,這樣他就沒得逃避了。

  親自餵食後,幾天下來成果很可觀,但因改變體質不是一蹴可幾,首先她還是要把他的食慾找回來,才能再談之後的「重建」。

  今天他已病癒可回公司上班,早上他們一起吃完早餐,她便送他到門口,等他上車後才回飯廳收拾杯盤。

  一面收拾,她一面輕哼著歌,待一切整理妥當,她窩進當初搬過來時堅持要帶的超大軟骨頭,按下音響遙控,一陣輕柔的音樂立刻流洩而出。

  弄早餐給丈夫吃、到門口送丈夫上班……這種做人妻的感覺其實不壞,起碼到目前為止,她適應得比想像中好,而且投入。

  原以為這椿契約式的婚姻會在數日子中無聊度過,沒想到他卻帶給她很多不同的感受。本想他是隻無趣的病貓,但越是相處就越能感受到他的好。他的氣度、他的真誠、他的細心體貼和獨特的處世態度,每回想到都令她忍不住想更接近他,還有一些些崇拜。甚至,連他的體弱多病都成為她心中的牽掛……

  她開始想為他做些什麼,真心希望能讓他開心。

  不過這樣……到底好不好呢?

  唉,想這麼多幹麼?反正她的終極目標就是拿到錢圓出國留學夢,既然都嫁給他了,成了他的妻,她就該好好扮演人妻的角色。更何況,他也真的對她很不錯。

  吐了口氣,關靜海看似替自己找到對岳衢穎好的合理解釋,無奈心中混亂的情緒仍在糾結。她到底是怎麼了?

  不行!待在家裡會胡思亂想,乾脆到外頭走走吧。

  她隨意換了套舒適的衣服準備出門,看見在玄關的鞋櫃旁,有一張用雕花鐵架立著的黑色光面記事板。那張板子是岳衢穎和岳家請來照顧他的老管家,在彼此碰不到面時留言給對方的交流管道。年前因為老管家退休,那張板子就幾乎沒再使用了。

  她心血來潮,拿起綠色螢光筆在光滑板面上寫著——今日菜單。又用黃色筆寫下了三杯雞、香芹炒墨魚、麻油川七、三色蛋、排骨蘆筍湯等菜色,而在每一樣菜色後頭,又用粉色螢光筆劃上五顆「心」。

  完成後,她看著板子笑了。嗯……也想到要做什麼了——就先去買食材吧。

  ※ ※ ※

  大企業就是這樣,連老婆要見自己的老公都得通過層層關卡!

  不過算了,她只是報上「關靜海」三個字,還穿著一身不符貴婦身分的牛仔褲加飛鼠袖斜肩寬T恤,難怪沒人會把她和副總裁岳衢穎的夫人聯想在一塊,更何況他們的婚禮小而美,低調到只差沒登記了事,沒人認得她是正常的。

  「夫人,副總裁在會客室見友人,他請我先帶您到樓上的休息室。」陳秘書參加過婚禮,所以她知道關靜海是上司的新婚妻。

  圍在上司身邊的美女她看多了,因此不會特別驚艷關靜海出色的外表,倒是對上司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娶妻感到十分訝異。

  莫非這女人是厲害的心機女?不!別人她不清楚,可她家副總裁……他腹黑深沉的程度,只怕再有手腕的女人在他面前也討不了便宜。

  就她看到、聽到的部分,上司絕對不是受害者,反而像個加害者。也就是說,副總裁的老婆八成是他「騙來的」!

  但不管如何,婚都結了,她也沒什麼好評論的,只是更讓她訝異的是,新婚妻在短短時間內對上司的影響竟如此巨大!早些時候他居然還要她改行程,說往後都要準時下班,最多不超過晚上七點半。

  雖然只是小小的變更,卻牽連甚大,以至於今天一整天都在開主管會議,副總裁決定針對專業經理人部分大幅度釋權,令大家難以置信。

  其實,能在要求嚴格的副總裁身邊待下來,並如期完成每季、每年業績成長率要求的人才,早就足以在自己職責範圍內獨當一面,大家都覺得副總裁早該這麼做了。

  她上司能力驚人,絕對是天生大企業首腦,只可惜身體真的太差,總教人擔心他會撐不了多久。

  所幸,終於有個人出現改變了他,那個人就是副總裁的新婚妻。

  這一回副總裁生病,鄧鳳鳴在茶水間說的一些話,自然也傳到她耳中,可八卦傳言、帶有私人情緒的抱怨她懶得理,倒是副總裁回來上班後的模樣,較以往復工時的憔悴,真的有很大的不同。即使氣色仍沒有太好,但精神尚佳,甚至還沒有變瘦,光這些她就對這位副總裁夫人另眼相看了。

  關靜海自然不知陳秘書已在心裡評論她一陣,只是邊走邊想著:現在是吃飯時間,她並沒有特意打電話告知岳衢穎自己要帶餐盒來,他不會和朋友約到外頭用餐吧?若真如此,那她帶來的東西怎麼辦?

  「陳秘書,副總裁會和朋友出去用餐嗎?」

  電梯門開,兩人走了進去,接著陳秘書按下要去的樓層。

  「應該不會。Jeff先生等一下就要到機場搭飛機回美國,應該只是過來敘舊。怎麼了嗎?」

  Jeff?一個英挺軒昂的帥氣男子樣貌頓時浮現在腦海,以為早忘了的人,原來只需要一個相同名字就重拾回憶了。關靜海不讓自己多想,答道:「我想他還沒有用餐,所以自己弄了些東西帶來給他。」

  「夫人自己動手做的?」

  「嗯,反正在家閒著也是閒著。」

  雖然感動夫人有這份心,可陳秘書還是得提醒一下。「副總裁很挑食,要我寫份他喜歡的菜單給夫人當參考嗎?」

  關靜海笑了笑。「我沒見過他挑食,倒見過他很委屈地吞下我準備的東西。」她眨了眨眼,有些頑皮道:「他不說我就裝作不知道,他說了,我當他是小孩子耍任性,而對於小孩子的任性,一旦妥協就沒完沒了。何況凡事都有人準備好、有人告知,那就缺乏兩人共同記憶的累積,少了點用心,少了點期待,也少了一點一起參與的心情。」

  陳秘書似懂非懂,不過好像有點了解副總裁為什麼在短時間內,決定娶夫人的原因了。夫人真的很特別,一般人想討好另一半,若有什麼快捷方式可以走,哪有不用的道理?可她卻願意花時間一步一腳印的走近對方,了解對方,也給對方有機會了解自己,很不簡單。

  嚴肅的陳秘書難得笑了。「說的也是。只是任性了近三十年,要治得了他,就得辛苦您了。」

  關靜海爽朗的一笑。「不,是他會更辛苦。」

  出了電梯,她們走向右邊通廊盡處,在一道門前停下來。陳秘書先按下密碼,再用磁卡刷開門,接著帶關靜海熟悉一下環境後,她就先離開了。

  在等岳衢穎出現的這段時間裡,關靜海稍稍打量了下這個寬闊的空間。三十坪啊……夠住一大家子了,結果竟然只是大老闆忙到沒空回家時的休息室。

  雖說因為工作的關係,她常有機會見識到豪門的奢華情形,但她仍有些不以為然,果然天生窮酸命。

  在臥室看到一盆開得極漂亮的嘉德利雅蘭,她想畫下它,於是將藝術桌燈移到蘭花上方,然後關掉大燈,取了個想要的角度坐下來,並從包包裡拿出隨身的素描本子,細細地描繪起來……

  她畫得極專心,沒有注意到時間一分一秒消逝,連後來有人刷卡進門,進到臥室來,她都渾然未覺。

  岳衢穎站在她身後看她畫圖,見自己待了十來分鐘她仍毫無所覺,又等了一會兒才伸出手拍她的肩。

  「啊!」關靜海嚇得尖叫出聲,整個人立即跳起來,下一刻便將手上握的素描鉛筆當成武器般直戳向他——

  「靜海,是我!」沒想到她反應如此之大,他連忙攔住她的手。「是我,岳衢穎。你怎麼了?」

  有兩三秒的時間,她神色茫然,像是完全不認識眼前的人,他一再溫柔低喚,又過了一兩秒她才回過神。

  「是……是你啊……」她很想故作鎮定的擠出笑容,偏偏僵硬的臉讓她做不出表情。

  「還好嗎?」他擔心的看著她問。

  關靜海點點頭,可當岳衢穎鬆開她的手臂後,她馬上腳軟地差點坐到地上去。

  「靜海?!」他忙又拉住她。

  「我沒事……」她擠出不自然的笑,身體卻抖得像秋風落葉。

  岳衢穎抱住她,手在她身後輕拍安撫,心裡忍不住納悶。

  只是有人從後面拍了一下,她的反應實在太奇怪,他明白她不是那種被保護得無微不至的嬌嬌女,也不是那種遇到小事就反應過度的女生,但為什麼這回她的樣子會這麼激動?

  不過此際他並沒去問她為什麼嚇成這樣,只是將她抱到客廳,倒了杯溫開水給她。「好些了嗎?」

  「沒事了。」關靜海勉強說。接下來……接下來他是不是要問,為什麼只是從身後拍她一下,她便會嚇成這樣?

  別人她不知道,可岳衢穎他太精明也太細心,她不相信他對她的反應會沒什麼疑問。

  清楚看到她的眼神由慌張轉為防備,他聰明地不去觸及她不願示人的傷口,在沙發坐了下來。

  「是這個嗎?聽秘書說你準備了『愛妻便當』。」他打開具保溫效果的餐盒,一層層拉開平放,四菜一湯的菜色十分誘人,而且她在配色方面下了工夫,就連炒得墨綠油亮的麻油川七,上頭都撒了幾顆漂亮的紅色枸杞子做裝飾。「看起來很不錯。」

  他……不問嗎?關靜海忐忑地等待著。

  岳衢穎挾起一塊三色蛋要餵她。「一起吃吧。」

  「我在家裡吃過了。這麼晚,又沒事先跟你說,我還擔心你吃飽了。」

  「不到八點,還早。」他沒告訴她,自己很喜歡她突來的造訪。

  「你還真是三餐不正常。」見他真的沒問,她悄悄鬆了口氣。這男人不可能沒發現什麼,但卻選擇不問……為什麼?

  他總是用他的方法寵溺她,她不願意主動揭開的傷,他就裝作不知道,對吧?因為他了解,她不願提就表示傷還在、還痛著……

  才相處沒多少時間,原來……她已經這麼了解他了嗎?知道他在想什麼、知道他會怎麼做、知道他考慮的重點,一直都在她身上。

  這個人……怎麼這樣討厭!打亂了她原本的計劃、攪亂她平靜的心湖。真的、真的很討厭……

  「不會啦,現在不就漸入佳境了?你只要按時奉上愛妻便當,我就不會再三餐不正常。」他一抬眼,正好捕捉到她有些嗔怨又難掩關懷的眼神,心虛地笑了下。

  「嘖!真敢說。」看著他把香芹墨魚中的香芹一根根挑到一旁,三杯雞也只吃了一塊就不再動,她問:「這挑到一旁是怎麼回事?你是那種把最喜歡的菜留到最後才吃的人嗎?就好像吃草莓蛋糕總是把鮮奶油上的草莓留到最後?」

  「我不吃芹菜,也不太吃雞肉。」

  「是吃了會過敏,或者因為身體上的問題不能吃?」

  「……純綷個人喜好。」

  「這樣啊……如果僅僅是偏食,就不能讓雞怨恨你。」

  「我吃牠,牠才恨我吧?」

  「牠都犧牲小我,完成你這個『大我』了,你不吃是對不起牠,牠怎麼會不恨你?!」

  聽她歪理一堆,岳衢穎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認命把剩下的東西塞進嘴巴,但到了芹菜時,他還是忍不住面露厭惡,再三猶豫。

  看他像孩子一樣的表情,關靜海差點忍俊不禁。「我去冰箱找找看,看有什麼東西可以讓你去去味道。」

  「不用了。」他皺眉,勇敢地挾起芹菜往嘴裡放,咬咬咬……不呼吸、不換氣的咬……

  看他那痛苦的表情,她終於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哈哈哈……對不起,我知道你現在正『受苦受難』,可是你的表情……哈哈……」

  「很好笑?」把最後一口「毒藥」往嘴裡塞,他一面咀嚼,一面往她身邊靠。「味道真的好重。」

  「是嗎?我還滿喜歡芹菜香的……」

  忽地,他將她拉了過來,在她還弄不清他的意圖時,就將唇壓上她的,充分讓她「亨受」喜歡的味道。

  關靜海沒想到岳衢穎會吻她,初時的僵硬在他輕柔的吻中逐漸軟化。

  他的溫柔、他的寵溺,和偶爾為了她的算計、腹黑……她有些沉溺了,不禁伸出手環住他的頸項。

  吻,是情感累積到某種程度的展現,那麼他們兩人的一百公尺中,她是不是也有屬於自己的進度了?

  無法知道究竟吻了多久,只知道分開彼此時都氣喘吁吁,心跳異常的快速,她紅著一張臉說不出話。雖說兩人再親密的行為都有過了,可畢竟那是在酒精過度催化下才有的行為,如果以「正常程序」來說,這才是他們之間的第一個吻。

  他要吻她,她大可以拒絕,但她卻回應了,那是不是也意味著,她慢慢的接受了這樁婚姻,接受眼前這男人是她的丈夫?

  見她不語,岳衢穎說:「以後吃不喜歡的東西時,只要想到吃完後可以吻你,好像再難以忍受的味道也都可以接受了。」

  這男人!「你敢吃完大蒜吻我試試看!」

  「除了大蒜以外,其它都可以嘍?」

  「岳衢穎!」關靜海又羞又無奈,伶牙俐齒的她第一次窘到說不出話。

  他難得大笑,眼見有人要惱羞成怒了,便聰明打住,往她空了的杯子裡注入溫水,還轉了話題,「你的素描功力不錯,喜歡蘭花嗎?為什麼挑中那盆花?」

  「嗯,我有個習慣,會把喜歡的東西畫在那本素描本裡。」說著她頓時怔住,不自覺心虛的抓緊了素描本。

  「可以讓我看看嗎?」

  「那個……」她的臉一整個紅透,忙把本子收了起來。

  看見她的動作,他有些莫名其妙。

  「只是隨手塗鴉……」她努力扯出笑容,深呼吸,慢慢的解釋,「除了靜物,我有時也畫動物和人,甚至只是一雙眼睛、一隻手……不過是些個人喜好的一景罷了。」

  「可是,能留在那本子裡的,都是你喜歡的珍貴景物不是嗎?」

  「呃……」

  「什麼時候也幫我畫?」

  「哦……最近我常在觀察你,應該這幾天就會動筆了。」幫他畫一幅畫,這是她先前答應他要做到的事。

  「不是油畫。什麼時候,也讓我出現在你的素描本裡?」

  「啊……」

  「開玩笑的。」

  真的只是開玩笑嗎?如果是,為什麼他的眼神好認真?

  素描本上啊……她就是畫了才不讓他看啊!關靜海高度懷疑身體裡是不是住了另一個自己,在她終於意識到對他有一咪咪動心時,手下的畫筆就先偷跑「示愛」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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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31 02:05:21
第五章

  有沒有這麼過分的事?

  新婚近三個月,兩個月因公司在國外的生產線出了事,岳衢穎忙於公務當起空中飛人,要不是他很有耐心的帶著關靜海這「大型行李」到處跑,夫妻倆還真是聚少離多。本來想說出國出差應該不會忙到哪裡,結果她錯了,工作量反而有增無減。

  好不容易這個月事情平息下來,他總算良心發現,讓兩人有了一次除了她到公司送餐以外的約會。

  本來關靜海還很開心赴約,結果某個作東的男人居然給她遲到,打了電話來道歉,說要司機先帶她到精品店逛逛、買些喜歡的東西,他約莫一個小時後到。

  精品店啊……光是看就會讓一般百姓卻步的奢華店面,而她這個也是平凡老百姓一員的人自然同樣感到很有壓力。不過,岳衢穎給的「黑卡」她到目前為止一次也沒用過……好吧,她今天就刷它個夠!

  來到精品店門口,關靜海推門走入店裡,數名身著筆挺套裝的女店員恭敬欠身招呼。

  「歡迎光臨!」

  她隨意打量一下,一對看起來頗有身分地位的中年夫婦淡淡掃了她一眼,想來是店裡的客人。

  接著,試衣間裡走出一名女子,一面調整衣領一面走向那對夫婦。

  「爹地、媽咪,這套怎麼樣?咦?」鄧鳳鳴很快就注意到關靜海。「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你啊。」她身著新一季套裝,端裝又雅致,但語氣及臉色卻很不善。

  「這位是……」鄧父看了眼關靜海。

  「她啊,衢穎的新婚妻子,關靜海。」鄧鳳鳴涼涼開口。

  鄧母聞言蹙起柳眉。她一直知道女兒的心思,為了岳衢穎另娶,她的寶貝不只一次暗地痛哭,因此她和丈夫為了替女兒出氣,並沒出席他的婚禮,也就沒見過他娶的妻子。

  眼前這位……就是岳衢穎的新婚妻子?聽說這女人來歷不明,長得是夠漂亮,可像岳家那樣的豪門,長相好壞絕不是考慮的首要條件。真不知他們在想什麼,竟會讓個無名小卒進岳家門?

  「原來是衢穎的新婚妻子,真漂亮,怪不得他會神魂顛倒。」鄧母微笑的走向關靜海。「你好,我是鳳鳴的媽媽。」

  「伯母,您好。」

  鄧母先禮後兵,噙著笑意說:「像岳家這樣的大戶,選的媳婦一定是門當戶對的小姐,不知令尊在哪兒高就?」

  「我家很平凡的。」關靜海笑著回答。

  「不是說來歷不明?既然平凡,就算是工人、農夫、賣麵的,也總該有個職稱吧?」鄧鳳鳴看笑話似的開口,「還是你以平凡為恥,才什麼也不肯說?」

  「怎麼會?正因為太平凡,才沒什麼好說。」

  「沒人問,你自然可以不說,人家都問了你卻大打太極,裝神秘也不是這種裝法。」看著她,鄧鳳鳴心中忽然起了個念頭。這女人的背景還真是神秘,是不是該找個人好好查一查,也許歪打正著能挖出她的把柄。

  關靜海盡量保持平心靜氣,淡笑不語。

  見狀,鄧鳳鳴輕哼一聲又說:「你這樣支支吾吾的,不會是出自什麼『男盜女娼』的家庭吧?」

  努力壓抑往怒火,關靜海依然微笑。

  「衢穎在娶我的時候已一再替我打預防針,他說像他這樣的人閃婚,別人絕不會認為他對我是一見鍾情,反而會有一堆無聊的揣測,所以面對這樣的問題,我可以回答,當然也能選擇置之不理,但選擇回答的話,每說一句話都得思慮再三,免得被拿出來大作文章。他說,上流社會並未和高道德劃上等號,有些上流人士的八卦程度和自行編故事的能力較之八卦記者毫不遜色,還真是不該稱作上流,該說是下流才對。」

  「關靜海!你在說誰下流?」

  「我沒指名道姓啊,你幹麼這麼激動?」她仍是一臉微笑,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了下來,然後對精品店的店員說:「不好意思,我要看當季目錄。」

  鄧鳳鳴氣不過,追了上去道:「這目錄上的東西動輒數萬以上,甚至要價數百萬,你買得下手嗎?」

  「是買不下……可是怎麼辦?人家我老公非要我買不可。」關靜海笑得好不閃亮,緩緩拿出那張象徵身分地位的黑卡。

  嘖!這張卡還真招搖,要不是鄧鳳鳴太過分,得針對這大小姐的傲慢和公主病對症下藥,她還真不想拿出這張與自己「名實不符」的卡來裝闊。

  鄧鳳鳴一家看到那張黑卡都怔住了。那可是門坎高到連他們這樣的家庭都無法觸及的「超級豪門卡」呢。

  精品店店員見卡如見錢,態度更加恭敬,馬上替關靜海奉上當季的DM。

  鄧鳳鳴又妒又怒。從小到大沒受過這樣的侮辱,況且對方還是她打從心底瞧不起的人,這口氣怎麼吞得下去?

  喜歡的男人被這女人搶了,現在自己還得受這種鳥氣,這麼一想,她大小姐脾氣立刻發作起來,咬著牙,飆出尖銳的聲音——

  「你這狐假虎威、來歷不明的窮光蛋!你以為麻雀攀上枝頭就能成鳳凰嗎?別笑死人了!你這種女人也不知道是用了什麼下流手段……」

  因為背對著門口,當她無理地飆罵關靜海,根本沒發現某人已走進了精品店。

  「她這種女人又怎麼了?」

  鄧家三口聞聲回過身,瞧見來者是岳衢穎時,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尤其鄧鳳鳴方才的囂張氣勢,瞬間消滅無蹤。

  「我的妻子靜海……她這種女人怎麼了?」他不悅地沉下臉問。

  原以為自己推門進來,看到的該是關靜海開心試穿新衣服,抑或閒適狂挑精品的模樣,怎料一進門卻是看到「敵軍環伺」的狀況,而鄧鳳鳴那些話更是說得太放肆了。

  「衢……衢穎?!」剛剛她說的話他都聽見了嗎?鄧鳳鳴暗忖。老天!一定聽見了,否則他不會用這樣冷冰冰的眼神看她。

  岳衢穎眉頭攏起對店經理說:「我要求封館,希望我的妻子能在安靜愉悅的環境裡購物。」

  「是,我來安排。」單筆消費額在五十萬以上,便能要求封館半小時,店經理見大戶上門,怎有不遵從的道理?他對著鄧家人抱歉的說:「不好意思,我們要封館半小時。」再奉上小紀念品。「這是我們的一點歉意,請稍候再蒞臨。」

  鄧長豐開口為女兒緩頰,「衢穎啊,鳳鳴最近情緒較差,若是對你有失禮的地方,你就別和她一般見識。」

  「她得罪我,我無所謂,可是她這樣侮辱我的妻子,我就無法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他仍是笑呵呵,「唉,她有口無心,別跟她計較了。」

  「鄧叔叔的意思是,這件事我若追究就是『計較』了?」岳衢穎臉上溫度驟降了幾度。

  第一次看他拉下臉,說不怕是騙人的,這個世侄脾氣雖好,但絕不是軟柿子。一個風度性情溫文的人能撐起這樣一家跨國大企業,擺得平集團內那些商界裡一等一的悍將,就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實際掌權至今第三個年頭,也不見有哪個人敢爬到他頭上。

  不過事情涉及到寶貝女兒,鄧長豐也只得硬著頭皮說:「鄧叔叔就這麼一個女兒,你應該也聽你媽說過,我們是做了多少努力才得到這個寶貝。是,我承認是我們夫妻慣壞了鳳鳴,她性子多少因此任性、驕氣些。」

  鄧氏夫妻做了多少努力才得到這寶貝千金?有兩個版本的說法,老媽版是說,鄧叔叔夫婦結婚近六年,鄧夫人肚皮老是沒消息,後來吃藥調養才受孕成功。

  另一個版本是和鄧夫人有親戚關係的某貴婦,有次到家裡來敘舊多喝了兩杯,醉醺醺地大爆八卦,說鄧鳳鳴根本不是鄧長豐的孩子,是鄧夫人和一位牛郎交往才生下的。

  這兩個版本哪個是真,他不想理會,都是聽過就算了,不過經鄧叔叔一提,他倒是又想了起來。

  「鄧叔叔是說,因為你管教失當,外人便得陪著一塊承擔她的任性和驕氣?」

  「呵呵……咱們兩家怎會是外人呢?」

  這樣還不道歉、不認為自己女兒有錯?!看來這位鄧老先生真的很盧,不斷的套交情、攀關係,就是不讓寶貝女兒向她這個他們一家都看不起的女人道歉。

  她終於知道鄧鳳鳴的驕縱無禮是怎麼養成的,這大小姐根本是被慣壞了!

  見鄧長豐賴皮,岳衢穎瞇起眼,開門見山的說:「即使是家人,做錯事、說錯話,我也不會讓事情就這樣過了。我還在等鳳鳴欠內人的道歉。」

  關靜海微訝,第一次發現他這麼有個性。一想到他說的話,她既害羞又甜蜜,長這麼大,她頭一回感到自己受呵護、被保護在羽翼下。

  只不過……岳鄧兩家一向友好,鄧鳳鳴又在他手下工作,把彼此關係弄到這麼僵實在沒必要,有道是人情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於是,她走到岳衢穎身邊,拉拉他的袖子。「我看算了,我們夫妻倆好不容易有點時間約會,該製造的是美麗的火花,不是烏煙瘴氣的火藥味。我剛剛相中了幾件衣服和飾品,陪我去看看吧。」

  但他仍站在原地不動,堅持等鄧鳳鳴道歉,用話「請」不動他,她只得拽住他的手臂強拉著走。

  幸好高級精品店的試衣間夠大夠豪華,容得下三四個人在同個空間裡更衣,關靜海拿了店員遞給她試穿的衣服,和岳衢穎一起關進試衣間裡才放了他的手。

  「我要試衣服,你轉身。」料想他不會離開試衣間,她開始換衣服。

  誰知,岳衢穎選了個適當時機又走出試衣間,那時關靜海已將身上衣服褪了一半,聽見聲音回過頭一看,只見試衣間剩下自己一個人。

  「這個人真是……」看來他是真的很生氣吧。算了,這個男人平時是好說話,可一遇到他堅持的事,誰也說不動他。

  她把試穿的衣服換上,聽到外頭有低低的交談聲……是鄧父的聲音。

  「我說世侄啊,只是一點小事,你怎麼和我這小老頭認真起來了?」

  岳衢穎淡淡開口,語氣中的警告意味讓人感受到他的堅持。「妻子是我選的,我都捨不得欺負的女人,會任由別人欺負她嗎?鄧叔叔既然都宣稱慣壞了女兒,是不是也該約束一下她?」

  「你這是……」

  「夫妻是一體的,妻子在外頭被人欺負了,想必欺負她的人,也不把岳某當一回事。」他冷冷的看著鄧長豐。「我的原則很簡單,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反擊……」

  之後外頭再說些什麼,關靜海沒仔細聽了,因為岳衢穎的話觸動了她的心。明明只是前後加起來一百多字的話,那一字一句卻像醇酒一樣在她心裡發酵起來。

  這個男人真有這麼喜歡她嗎?她有什麼值得他喜歡的?

  可能是見她更衣花的時間太久,岳衢穎不一會兒便再次開口,「靜海,你換好了嗎?」

  「嗯,好了。」她走出來,外頭只剩他和店員,鄧鳳鳴一家人不知什麼時候離開了。

  岳衢穎坐在椅子上,腿上放了一本當季目錄,正支顎翻看著,看上的就要店員拿過來。等聽到試衣間門開啟的聲音,他才抬起頭。

  只見希臘女神式的削肩古典印花洋裝,穿在關靜海身上顯得她高雅又性感,而她有些靦腆的拉了拉身上的衣服,笑得嬌羞且淘氣。

  咳……雖然知道自己長得還不差,可現在他看她的眼神不只像在看美女,要說看到仙女應該也不為過。

  關靜海第一次覺得自己虛榮心被滿足了,像隻神氣的孔雀,她清清喉嚨,裝摸作樣的說:「我美得讓你失魂了嗎?岳先生?」她的心怦怦跳,他的心是不是也同她一樣難以控制的加速跳動?

  岳衢穎低沉地笑著,一雙眼仍是直直看著她。

  有些不甘心自己在他的注視下感到慌亂,她故意逗他道:「你這樣看著我,我該不該把你的眼神解釋為情不自禁?」他還是大剌剌的看著她,一點也不受她的話影響,令她不禁納悶。「喂,幹麼都不說話?」

  他收回目光,哂笑道:「我要說的話都被你說完了,能說什麼?」

  一瞬間,即便不攬鏡自照,關靜海也知道自己的臉全紅了。原來他眼裡的她的確很美麗,美麗到令他失魂了、情不自禁……

  呵,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她頭頂要熱到冒煙了。

  三十分鐘後,兩人滿載而歸的出了精品店,她走在前頭,岳衢穎後她一兩步。

  「今天真開心。」關靜海回過頭笑了笑。

  「我以為經鄧鳳鳴一家這麼一鬧,你心情多少會受影響。」

  她頓了下沒說話,好一會兒才又開口,「平常時候,站在屋簷下的人並不會感激屋簷的存在,甚至根本不會在意頂上有沒有屋簷,但一遇到陰雨天,才會知道有片屋簷能遮避,是多麼幸運的事。」嘆了口氣,她說:「可是怎麼辦?我一向獨立堅強,不是個沒有人守護、沒人可依靠就活不下去的人……」

  「你在怪我多事?」

  關靜海笑了,轉過身看著他。「以我自以為是、不識好歹的性子,遇到這情形是該生氣的,然而一直到方才,我才領悟從我嫁給你的那刻起,不管我願不願意、承不承認,都已經是在你的羽翼下了。」

  因為不明白她為什麼要說這些話,他沒搭腔。

  「岳衢穎,我應該還沒告訴過你,其實你是個不錯的人吧?」

  「嗯哼。」

  「我應該也沒有告訴過你,我好像越來越習慣待在你身邊;越來越習慣你對別人介紹我是你老婆;越來越習慣……什麼事都有你一起參與。」

  這些日子,除了一開始記得原本的約定外,後來她幾乎忘了當初答應他結這個婚最重要的理由——她要拿贍養費出國深造!

  也許是安於現狀,也許是不想離他太遠太久,漸漸地她很自然不去想這件事。

  又或許……婚姻之於她不再只是獲得夢想的籌碼,而是真實的成為另一個夢想,除了他身邊,她哪兒也不想去。

  她對他……原來這樣動心了嗎?她喜歡上這個原本沒預期會擦出火花的男人?!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怎麼她半點警覺也沒有?不過算了,她這人平常時候算得上聰明,就獨獨在感情事上很不靈光。

  岳衢穎笑了,一雙滿載柔情的眸子定定望著她,而這回,關靜海沒有別開眼。

  她害羞緊張,也忐忑不安,可她更想藉此直探他心底,去尋找只能是她、只屬於她的「特別席」!

  既然有些事她領悟了,就得傳達給對方知道,所以她深呼吸,然後開口——

  「岳衢穎,我們之間一百公尺的距離……我起步嘍。你不要走得太快,兩個人要一起經歷過程才有趣,你別一個人獨享。」話一說完,她整張臉紅個通透。

  這種像十七、八歲青春少女才說得出來的「可愛情話」,真是出自她「關大文豪」之口嗎?唉,不知哪個人曾說過,一談起戀愛,每個人都是詩人。

  「好,我等你。」岳衢穎溫柔地笑了。

  ※ ※ ※

  這一天,岳衢穎低頭吃著關靜海準備的百菇肉片粥,極其斯文的細嚼慢嚥,等吞下最後一口時,他狀似不經意道:「時間過得真快,我們結婚滿三個月了。」

  她擱下手中的素描鉛筆,啜了口咖啡。「嗯,是滿快的。喂,收了三個月的離婚協議書,我終於能把名字簽一簽了。」

  這是他們當初約定好的,如果結婚三個月後,她還是適應不了這樁婚姻,可以離婚求去,岳衢穎為了取信於她,還真的簽了離婚協議書。

  他看了她一眼,「你敢!」

  她淘氣的扮了個鬼臉,開玩笑地說:「你簽得,我就簽不得?」

  「安全度過不確定的危險三個月,你想要什麼?」

  「這是哪種商業手法?集滿三個瓶蓋送一張刮刮券?」秀眉一挑笑了,她當然明白他只是要個形式慶祝罷了。「那我也來問問你,過了這三個月,你要什麼?」日子不就這樣平平靜靜就好,還能要什麼?端起杯子,她又啜了口咖啡。

  「一個孩子。」

  「噗——咳咳咳咳……」入口的咖啡因為他「驚悚」的回話,嗆得她差點沒噎死,甫一順口氣,找回聲音,她立即顫抖地指著他,「你、你、你……」

  看她慌亂的樣子,岳衢穎笑了出來。「靜海,為難你了嗎?」

  關靜海紅著臉橫他一眼。「別、別鬧了,你上班時間快到了。」

  他低頭看了下手錶。「嗯。要怎麼慶祝,我們中午再討論吧。」說罷,他站了起來。

  她連忙也起身拿過外套,服侍他穿上,幫他將領帶理正。「今天中午我約了茗菲見面,她說我有些信件寄到了她那裡。」

  董茗菲是她未出嫁前的室友,個性全然不同的兩個人小時候當了兩年鄰居,失聯多年後,卻又湊巧就讀同一所高中、大學,手帕交的情誼深厚,是她的婚禮中除了恩師夫婦外,唯一出席的女方親友。

  「那好吧,晚上再一起吃個飯。這下你不會又和誰有約了吧?」董茗菲他也見過數面,感覺是個性情溫婉的女人。

  「有啊,不就是你?」

  他溫柔的在她額上一吻道:「晚上可以接受點菜了吧?」

  「好吧,日子特別。」平常她是個跋扈獨斷的廚子,從來不接受點菜,雖然他偏食,但在她關大廚的眼皮底下,絕不允許他有偏食這種怪病存在。

  每天她只送他出門到客廳,絕不會走到玄關,因為玄關處擺了個「今日菜單」的黑色光面板,夫妻倆這些日子來裝不熟的持續玩著留言遊戲。

  每天入睡前,她會在板子上寫下隔天要端出的菜色,而他在上班前,也會在板子上寫昨天菜色的評語和對今日菜色的期待指數,有時還會加上一些令人發噱的小塗鴉。例如,當天若有香芹炒任何食材,他就會耍寶的在香芹後頭畫上一個唇印;如果有他喜歡的菜色,他則會畫上幾個大愛心……

  此刻,她就站在客廳,看他微傾著身寫點菜單,出門前他說:「今天我會早一點回來,代我向董小姐問好。」

  「好。」

  「今日菜單看仔細,好好準備。」

  她大笑。「是,老爺。」

  岳衢穎出門後,關靜海又忙了一陣子才回房梳洗,換了套衣服打算出門。到了玄關處,她想起他點的菜單。

  「還要我好好準備,他是點了什麼滿漢全席啊?」她轉身看著身後板子上用螢光筆寫的「菜色」——

  主菜:關靜海

  配菜一:關靜海

  配菜二:關靜海

  湯:關靜海

  甜品:關靜海

  全是「關靜海」?!這……這是什麼菜單?

  領悟到他在暗喻著什麼,她腦袋轟的一聲,俏臉立即紅個通透。看著自己成了他最想吃的菜色,她不禁好氣又好笑。

  三個月的夫妻生活,同床共枕,一般人哪管你願不願意,先撲上去再說,何況這是夫妻義務之一,她吃人家、住人家、用人家的,說實在也沒立場拒絕,也虧他能忍上三個月。

  沒辦法,他們之間的第一次,一個喝得大醉,一個誤飲「加料茶」,那種情況下發生的事,若要說美好也真的牽強。

  婚後兩人雖有進展,但卻總是在關鍵的最後一刻打住,她不是感覺不出他的渴望,無奈幼時不愉快的回憶太可怕,她仍有著心理障礙……前男友,大概也是因為這樣才離開她的。

  她也想過,如果只有把自己灌醉才能成事,滿足丈夫的需求,那她就喝吧,但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他也不會喜歡她這樣做。

  其實在這方面,他真的很紳士,只要感覺她有一些些推拒,他就會立刻停止。一次、兩次、三次……但她卻以為他會不耐煩,他只是抱著她說:慢慢來,這種事不是上戰場赴死,得要彼此都能在最輕鬆愉快的狀態才可以繼續……

  她想,以他的精明敏銳,多少已能從她對這件事的反應感覺出一些訊息了吧。

  只是,心靈的轉變和肢體三不五時的接觸,久了她倒也慢慢適應,到後來,上個星期岳衢穎獨自到美國出差回來後,她到機場接他時,居然就在眾目睽睽下大方地抱住他。

  回到家中,門一關上,兩人在玄關處就又吻得難分難捨,衣服一件件脫,大白天就打算上演成人秀……結果一通電話打進來,他就被召回公司了,好不容易晚上他提早下班,她大姨媽卻來了……

  這麼一想,她忽然發覺——她昨天才送走大姨媽耶!這男人連這種細節都幫她想到了,哇!好害羞……

  半晌後,關靜海紅著一張臉出門,一直到和董茗菲見面時,她臉上的紅暈仍未褪盡。

  「你不舒服嗎?臉有些紅呢。」啜了口服務生送來的冰咖啡,董茗菲問。

  怔了怔,她臉紅得更厲害了。心中不停自語:拜託,關靜海,別再丟人現眼,現在是在外頭,你還想著岳衢穎晚上要吃你什麼「菜色」嗎?「沒事沒事……啊,對了,你不是說有我的信件嗎?」

  董茗菲從包包裡拿出一疊信遞給她。「有些是掛號信,幫你蓋章代領了,我想可能比較要緊,這才約了你見面。」

  關靜海將信逐一檢視,其中兩封是掛號,一看到上頭歪歪斜斜的字跡,她心中立刻打了個突,抓著信便直接將它揉掉。

  「靜海?」細心的董茗菲注意到她的手有些顫抖,臉色也發白,關心的問。

  她神色惶然,不語地怔望著她。

  「靜海,是……是那個人嗎?他不是還在服刑?」和她當過幼時的鄰居,董茗菲是少數了解她過往的人。

  靜海的爸爸在她四歲時因事故過世,六歲時關母便有了一個同居人,同居人家裡有點小錢,成天遊手好閒,吃喝嫖賭樣樣來。

  而靜海從小就是美人胚子,等到小五時,有一次關母去買菜,那男人居然就趁機對她上下其手。她很害怕,嚇得大哭,但那男人威脅她,說如果她敢把這件事說出去,他就殺掉她媽媽。

  在那之後,靜海黏媽媽黏得很緊,出門買菜要跟,連睡覺、洗澡都要黏,一刻沒看到媽媽,她就覺得害怕。無奈那人還是常常出其不意的從後頭抱住她,亂摸亂親一番。

  這樣可怕的日子持續了七、八個月,有一回,媽媽將她哄睡後就同幾個朋友打麻將,那個男人在一旁沒事,居然就色慾熏心的進房想欺負她,她驚醒後掙扎,男人還乾脆將她打昏,由後門帶到房子後的暗巷想一逞獸慾。

  再度清醒後,她當然又開始掙扎,但仍無濟於事,眼看就要被得逞時,幸好千鈞一髮之際,被一個帥氣高大的男生和他的老師發現,並且報了警,這樁人神共憤的骯髒事才被掀出來。

  事情曝光,這才發現靜海不是唯一受害者,那男人和前妻生的小六女兒更慘,遭他蹂躪了近兩年,也因此,他被判了十幾年刑期。

  後來由於社會局介入,靜海得以在比較正常的環境中成長,雖然輾轉經過兩個寄養家庭,可遇到的都是好人。第一次她遇上的是孫尚仁夫婦,後來因為孫老師要到美國當客座教授,考慮到種種問題,這才轉到第二個寄養家庭。

  即使後來她生活的環境變良好,那份黑暗的恐懼卻已深深傷害她。

  她一直沒能真正走出來,成年後也無法正常和異性交往,就算大一時在命運的牽引下,和當年救她的恩人有過一段時間的愛戀,也在進展某個程度後就打住,沒能深入下去……

  關靜海深呼吸,強迫自己鎮定,過了會才說:「十幾年了,他是該出來了。那種強暴犯、猥褻犯又沒鬧出人命,你看過誰被判死刑?」她有些嘲諷的笑著。

  「靜海……」董茗菲很擔心好友,有件事她其實也不敢說。那就是最近在她們住的公寓,有個五十幾歲的斯文男子老在附近徘徊,她還曾聽過他向管理員打探靜海的消息。

  那個人長得有點像關母的同居人,但時間過得太久,她記得不是很清楚……不會就是那個衣冠禽獸吧?

  「我沒事。」關靜海努力想擠出笑容,顯然不成功。

  「不用怕,你現在長大了,不再是那個沒能力保護自己的小孩。況且你還有岳衢穎,那個人很穩靠,害怕的話你不妨依賴他。」她看得出來,岳衢穎喜歡靜海,在這樁意外倉卒的婚姻中,他是付出較多的一方,靜海可是被他捧在手心呵疼的妻子。

  聽見好友的話,她勉強勾了下嘴角。「嗯。」

  和董茗菲分手後出了咖啡廳,關靜海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這些年過得太安逸開心了,她全然忘了那個噁心的人快被放出來。

  只是,他被放出來又如何?誠如茗菲說的,她不再是當年那個沒能力保護自己的小女孩,甚至有個愛她、願讓她依靠的男人,還有什麼好怕的?她在不安什麼?就算他臉皮夠厚敢找上她,又能怎樣?

  不……事情不是那麼簡單,她的過往、她遇過的事、她的背景,岳衢穎全然不知情。

  也許,他只當她是個沒有家世背景的平凡女孩,並不介意門不當戶不對,但光是這樣,鄧鳳鳴一家都能藉此嘲諷她了,如果哪天讓他知道她的背景竟是如此「精采」,他會怎麼想?

  或許因為愛她,以他的性子,他會什麼都不想,但他周遭的那些人呢?那些豪門巨富、名門淑媛,又會怎麼看他?

  關靜海深呼吸、再呼吸,越想她的心越不平靜,正處於閃神的狀態下,忽然有人在她肩上一拍,她嚇得差點沒叫出聲。

  一回頭,她對上一張蒼白鬆弛的臉,一張她此生原以為不會再見、也不願再見的臉!

  「小海,十多年不見了,有沒有想我啊?呵呵……」對方冷笑說。

  她倒抽了口氣,努力忍住作嘔的感覺。

  ※ ※ ※

  關靜海愣愣看著茶幾上的花卉桌曆發呆。

  距離岳衢穎期待的結婚滿三個月紀念日,已經過了四天,那天發生了太多事,也不知是否心理影響生理,還是她本來就快生病,一回到家她居然就大病一場,體溫不但倏地飆高,還忽冷忽熱。

  於是,原本該是兩情相悅、熱情如火的夜晚,岳衢穎在忙著照顧她、餵她喝流質的東西,和為她替換乾衣服中度過。

  浴室的門打開,岳衢穎準備上班了。「靜海,晚些劉嫂會過來打掃,順便替你準備吃的。」他要工作,沒法子一直陪她,所以叫秘書臨時找了一個幫傭來。「中午我會回來看你,有沒有什麼想吃的?」

  她有些虛弱的搖了搖頭。

  他打好領帶,坐到床緣。「怎麼才幾天就瘦成這樣?」他皺著眉,語氣有些擔心。「明天我請假,我們去大醫院做撿查。」

  「我沒事,燒已經退得差不多,只是天氣熱,胃口不好。」她伸出手摟住他。「你期待的『大餐』沒能替你準備,你很失望吧?抱歉。」

  「笨蛋!好好養病才重要,要慶祝哪天都可以。」

  關靜海淺淺的笑了,看著他益發俊雅的臉。不知為什麼,好想好好的一次看個夠,她好怕有朝一日,自己再也見不到他……

  很奇怪的感覺對吧?是因為遇到了那個人嗎?那個導致她人生開始陷入無盡惡夢的人?她很想不在乎他、不受影響,可是真的沒辦法。

  她的心情很低落,偏偏原因沒辦法跟岳衢穎說。

  「衢穎,你……有沒有後悔娶我?」

  「你是我處心積慮、耍了手段娶回來的,我才要擔心你有沒有後悔上當吧?」

  「你的家人呢?」豪門多半不喜歡她這種來路不明的媳婦吧?

  結婚那一天,她見到了他的父母,淡漠、有禮卻疏遠,他母親說話時,甚至不時將視線別開,那時她就知道這個婆婆並不喜歡她。

  之後和他一起出國,回國時,她總帶了些禮物送婆婆,可婆婆仍是表現得很淡漠,明顯擺出「你們夫妻過得好就好,咱們不必走太近。」的樣子。

  對於這情形,小叔岳衢聆也說過,他老媽就是這樣,媳婦如果不是她選的,她誰也不滿意。

  除了岳衢聆之外,岳家人唯一對她表示親近的,就只有他祖母了。

  她一直不明白,老奶奶在當初那種情況下,怎會支持岳衢穎和她的婚事?後來才從他那裡知道,原來自己本就是老人家「御筆欽點」的相親人選。

  「我一向有主見,又加上我弟這輩子大概不會娶妻,所以奶奶對我的婚事抱著『只要我肯結』就好的心態。」至於父母那頭,則由奶奶去說服。

  父親很孝順,只要奶奶說了就算數,而母親聽父親的,雖然他知道老媽對這婚事一直有意見。

  他仔細的端詳著她,「你怎麼了?都結婚了才問這些。」

  「沒什麼,只是忽然想到,如果你當初娶的是個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應該比較好吧?起碼……不會再遇上那天在精品店裡發生的尷尬事。」

  「靜海……」他微蹙眉。她怎麼忽然多愁善感起來了?

  她用力抱住他。「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你對這種事一點也不在乎。可我……我很在乎。」如果她沒有喜歡上他,這種事她頂多一笑置之,最多氣上一陣,不過現在她在乎了,尤其當她打算長長久久留在他身邊時,她更在乎了。

  家境平凡沒什麼,但若是複雜又骯髒呢?

  那天,那個人找上她,跟她要錢,說他入獄前的錢全給了她媽媽。她不知道這話屬不屬實,只記得媽媽後來又交往了一個同樣也吸毒的小白臉,兩人幾年前都因毒癮加重而死了。

  那個可恨的男人有吸毒、傷害及強暴的前科,要不到錢,鐵定不會如此善罷罷休,可要是她給錢,終究會成為他的提款機。如果讓他知道她嫁的對象是誰,難保不會以這些難堪的內幕做為威脅,來個獅子大開口。

  現在八卦雜誌什麼不挖,最愛這種腥膻坑疤,她不能替岳衢穎的形象加分就算了,如果還讓他因她的事受到嘲諷,她會很自責的。

  那個人的出現,就像在她身邊埋了顆不定時炸彈,隨時都可能引爆。

  「妳啊,一定是最近身子不好,一直躺在床上才會胡思亂想、傷春悲秋的。你趕快好起來,週末我帶你到戶外走走,去踏踏青舒展筋骨,動一動看心情會不會好些。」他看了下錶,「我得趕快走了,有什麼話,今天我早點下班,我們再聊。」

  「……好。」

  在岳衢穎去上班後,關靜海躺回床上,準備再睡一會兒,但隔沒多久,對講機電鈴響了好幾次,她只好下床看看這位鍥而不捨的訪客究竟是哪位。

  當看到屏幕上出現的人是鄧鳳鳴時,她真的滿訝異的。畢竟現在是上班時間,特地請假來找她,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關靜海讓她上了樓,開門領她入內。

  「什麼都不問就放我上來,你膽子真不小。」一進門便大大方方的坐了下來。

  在她對面的位置坐下。「有什麼事就說吧,別拐彎抹角。」她身子不舒服,情緒也欠佳,沒心情和這大小姐抬槓。

  「爽快!」鄧鳳鳴冷笑的看著她。「我要你馬上和岳衢穎離婚!」

  她怔了怔,失笑道:「就算我肯,他也不會肯。而且為什麼我要這樣做?」這大小姐是專程來鬧的,理由是什麼?

  「你配不上他!身分不配、家世背景更不配!」

  一提到這點,關靜海的心忐忑起來。

  「呵,怎麼不說話?被掐著咽喉了嗎?」要攤牌了,她會讓關靜海知道,她手中握有多少籌碼。「你最近沒感覺到身後有人跟蹤嗎?」

  「你跟蹤我?!」

  鄧鳳鳴給個笑容,算是默認。「你們那一家男主人死得早,不過就你和你媽兩個人,可卻有那麼多精采剌激、能在社會版大搏版面的事跡……嘖嘖,又是受猥褻又是吸毒的,雖然你媽已經死了,但誰知道接下來還會有什麼?」

  關靜海身子一僵,蒼白的臉現在可稱為慘白了。

  她滿意一笑,「前幾天徵信社的人在跟蹤你的時候,還竊聽到你和宋之彥先生的對話,於是我找上宋先生,花了筆錢買到更多關於你那段醜陋過程的消息……你的那些事,衢穎應該都不知道吧?」

  「你覺得,他會因為這些不是我錯的事和我離婚?」

  「不會,但是你會。如果你夠愛他的話。」鄧大千金殘忍的笑道:「娶了一個家世背景半點襯不上自己的妻子,已經讓衢穎成為人家茶餘飯後閒磕牙的材料了,如果再把我手上這些數據丟給八卦雜誌加油添醋呢?像你這樣背景複雜的女人,你知道自己會帶給他多少壓力嗎?他的家人會怎麼想、朋友怎麼想?」

  「你大概不知道岳伯伯和岳伯母是反對這椿婚事的吧?你都不覺得奇怪嗎?結婚已經三個多月,他們連過來這裡看你,或者邀你們夫婦一起吃頓飯都沒有。衢穎為了你,到現在和自家父母還處在不愉快的狀態呢。」

  關靜海是注意過這點,除了奶奶偶爾會約他們一塊吃飯外,她的公婆是真的不曾這樣做。

  「衢穎娶你所付出的代價,是你無法想像的,像他們這種豪門世家,姻親家世清白是最基本的要件,而你……連這一點都構不上資格!只要你肯離婚,這些數據我會銷毀,但如果你不願意,我們就走著瞧。我只給你兩天時間考慮,時間一到,我會馬上把這些東西給週刊記者,約莫同時,你那個『老朋友』應該也會上門來跟你要錢了吧。我的話到此為止,你好好考慮。」

  鄧鳳鳴走後,這些話仍不斷迴盪在關靜海耳際,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她可以預見事情一旦上了八卦雜誌,岳衢穎將要承受多少壓力、多少異樣的眼光——來自家人的、親朋好友的,認識、不認識的人……堂堂一個跨國企業的副總裁竟娶了一個出身如此不堪的妻子,眾人的嘲弄奚落必定會讓他很難受,更連帶拖累他的形象。

  那時,他會不會後悔自己娶了她?她該不該在他還沒後悔的時候就放手,用她的放手來保他不後悔?

  感情走到後悔這一步,那就是連之前的喜歡都一併毀去了,所以她不要他後悔遇上她、喜歡上她,因為她非常慶幸能遇上他,喜歡上他。

  關靜海像一縷游魂似的由客廳走到臥室,她翻出那張他在婚前就簽名蓋章的離婚協議書。原以為當她也喜歡上他之後,這張離婚協議書永遠用不到,也許到他們老的時候,再拿出來憶當年,互相取笑一番。

  可沒想到,最終她還是得簽下名字。

  兩天,鄧鳳鳴只給她兩天時間完成這件事,她連好好跟他告別的時間都沒有。

  她想再做一頓飯給他吃,好好的抱抱他……不!只要能靜靜的、仔細的看看他就行了……

  不行!現在光想像那些情況,她已忍不住激動地紅了眼眶,他若再出現在她面前,她一定會管不住自己的情緒,透露出太多的離情。

  他太細心,也太精明,她不認為自己在他面前能偽裝成功,到時一定走不了。

  那麼,先編個理由離開這裡,然後她再寄出離婚協議書吧……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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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匿名  發表於 2011-10-31 02:06:21
第六章

  「靜海,離婚協議書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不接電話?你不是隻回南部老家散心幾天,我們不是約好星期五晚上我再去接你回來……」

  「靜海,就算要離婚,你是不是該給我一個理由?我問過董小姐,你南部老家早就沒什麼人了,你現在在哪裡?我很擔心……」

  「靜海,離婚這件事你只是跟我開玩笑吧?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認真想了很久,理不出半點頭緒……」

  「靜海,我們之間的一百公尺,你要退回原點沒關係,那一百公尺就由我來跑完,但是……你好歹告訴我,你在哪裡……」

  「靜海,我終究把離婚協議書交出去了,因為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也是你非要我做的。那麼在最後,我也有個請求,你是不是也能為我辦到?我想見你,如果不行,讓我聽聽你的聲音也好……」

  淚水由女人密長的睫毛中滲出,一滴接著一滴落下……

  「Alice……」坐在一旁的友人推了推睡迷糊的她。「Alice,你怎麼了?」

  關靜海睫毛顫了顫,一會兒才悠悠轉醒,她瞇了下眼,看著眼前的俊雅男子。

  「……明君?怎麼了嗎?」

  「你作了什麼傷心的夢?瞧你哭的。」

  她神情還有些茫然,一時搞不清狀況,直覺的摸了摸臉……真的欸,臉上濕濕的。「……我哭了?」

  楚明君體貼的幫她將機艙椅座調到舒適的位置。「既然是傷心的事,不記得也好。要不要喝點水或果汁?」

  關靜海點個頭。「水,謝謝。」那個傷心的夢……她想起來了,她又夢見三年前赴美前夕,到通訊行要停掉門號時,她打開了關機近十天的手機,那撕心裂肺的情景。

  手機裡頭,有近百通未接電話和二十幾封簡訊,幾乎都是岳衢穎發的。那些簡訊內容都寫著他的心情,在她離開的那十天裡,他的擔心、焦慮,溫柔與寬容……

  同時,她也看到了他的心情由一開始的擔心緊張,再來自問是否有哪裡做得不好才讓她求去,之後又因為無法理解而生氣,再由生氣到試著了解她、順著她的意思送出離婚協議書。

  那時看著、聽著一則則的簡訊和留言,她的身子顫抖,失聲痛哭,哭到聲嘶力竭,可終究沒允了他的請求。

  雖然她也想見他,滿足彼此的渴望,但之後呢?橫亙在眼前的問題,仍是無法解決,他註定會被她「精采的身世」連累。

  如果說,送出離婚協議書是他最後能成全她的,那麼不再見面、讓他恨她,便是她最後能留給他的溫柔。

  與其說這是場夢,不如說是她心底的痛,平常刻意壓抑,自然不會記起,可一旦不小心鬆懈了,痛就不時的出現。

  剛到美國時,她時常被這樣的夢境驚到哭醒,感到心酸楚得難受,不過日子久了,這夢境也很久沒再出現。

  可能是今天要回台灣了,潛意識中的傷痛才又回來擾亂她。

  啜了口冰涼的檸檬水,關靜海看著坐在身旁、有一大疊檔案待處理的楚明君。

  「既然工作忙,其實這趟展覽我自己回來就行了,你不必特意陪我。」

  明君目前是美國一家大型律師事務所的老闆,工作十分繁忙,她的藝術工作室雖然和他們事務所有簽約,但他實在不必因她這個小客戶就專程撥冗陪同回台。

  他曾是她的初戀,也真的重傷了她,雖然兩人後來沒有好結果,可在美國和他重逢時,她發現自己居然一點也不恨他了。

  原來,沒有了愛,當然也不恨。如今她只把他當作很好的朋友,一個穩靠的工作夥伴。

  而重逢後,他從不掩飾對她的好感,說真的她很感激,卻也忐忑不安,因為她心裡的位置,暫時還容不下任何人。

  「反正我也很久沒有回來了,正好看看老朋友。」

  楚明君大學畢業前都待在台灣,在大三時就考取律師執照,後來因為美國的父親生病才跑到美國,並在美國念了研究所,重新考取國際律師執照,接下父親事務所的工作。

  然而他的學生時代幾乎都在台灣度過,這裡確實有他不少朋友。

  「你還有和台灣的朋友常聯絡嗎?」

  她在大一和楚明君交往,那時他已考上律師執照去事務所見習,由於結交的朋友都是大人,可能因為嫌她這個丫頭上不了檯面,他從來不主動把她介紹給他的朋友,所以她認識的只有常一起吃飯的張律師。

  「嗯,改天介紹你們認識。」楚明君看著她說:「趁這趟回來,我們去你母校附近的商圈逛逛吧,很懷念呢。」

  關靜海笑了笑。「那裡不是我非去不可的地方。」她倒比較想找一天時間,把和岳衢穎從認識到相戀的地方再走一遍。

  她撞他撞到流鼻血的飯店、「夜后」的烏龍之夜、擁有許多共同回憶的公寓、那間他為了她,對鄧鳳鳴一家發了好大脾氣的精品店,還有……她親手把他留給她最後的情意悉數銷毀的通訊行……

  無法再擁有的美好,就只能從記憶中獲得安慰了。

  「Alice。」楚明君放下手上煩人的檔。「有件事……打從我們重逢後我就想問,但因為心虛,我當了三年的鴕鳥。」猶豫了一下,他說:「當年的事,你是不是還在恨我?」

  「如果你是在我發現你劈腿時問我,答案肯定是恨透了、恨死了。親眼目睹自己男友和別的女人在床上翻雲覆雨,對方非但毫無愧色,還對我說『你走吧』……哇!真的是好大的震撼教育。沒想到我花了一年努力討好、努力維繫的感情,分手只用了幾秒。」她笑著說,表情已是雲淡風輕。

  「Alice,當年的你是真的愛我嗎?還是只因為我是你童年時候的救命恩人?」

  當初兩人會交往,是因緣際會下關靜海先認出他是自己童年差點遭受侮辱時,伸出援手的那個救命恩人,此後她就開始主動對他示好,進而在一起。

  「你呢?為什麼答應和我交往?」

  嘆了口氣,他說:「那時的我處在感情空窗期,有個漂亮的美眉主動示好,我怎會拒絕?我承認,當時我只是想玩玩,因為你活潑熱情,我也以為你是玩咖,可後來我發現,你很認真在經營我們的感情,那個時候我便退怯了,因為……我並不愛你。」

  原來……這才是當年她被甩的真相?她居然到今天才知道!在這之前,她一直以為他們分手的原因是在於她無法忍受和他親密,他才會甩了她……

  「如果當初你誠實告訴我,我雖然會難過,但或許就不會這麼受傷。那時我還一直以為,你是因為我無法克服小時候的心理障礙而嫌棄我。」

  楚明君一怔。「不是這樣的,我……」他其實很心疼她。

  關靜海笑了。「算了,過去都過去了。」

  「Alice,過去是過去了,那現在呢?你還恨我嗎?」

  「我把你當朋友、當夥伴,不涉及到感情,哪來的愛恨?」

  「在我之後,你曾對誰動過心嗎?」楚明君好奇的問。在美國那三年,她不是乏人問津,但她誰也沒接受,即使那些人中有不少條件一等一的對象,她仍不為所動。

  這讓他燃起了一些希望,如果在他之後依舊沒人在她心中烙下印痕,那他的機會便很大——雖然她也沒說接受他就是了。

  關靜海笑了笑,看著機艙外的雲層,似乎不打算回答。

  過了好久,久到楚明君以為不會有答案了,她才輕輕轉動著小指上的尾戒,撫著白金尾戒上鑲嵌的一顆小鑽,開口道:「假設要到寶石礦場去挑選未經琢磨的原石,在一塊又一塊樸實粗糙的原礦中,你只能憑著感覺去挑自己想要的,有的人繞著原石走了好幾圈,每顆石頭都翻翻看看、摸了再摸;有些人則同時選了一堆再慢慢淘汰;也有人一眼看中不再猶豫,你會是哪一種人?」

  「不可能一眼看中不再猶豫吧?怎麼這麼問?」

  關靜海理解地頷首。明君個性謹慎,的確不會是立刻做決定的人。「所以說,你是那種精挑細選、再三檢視地挑了又挑,或是淘汰再淘汰的人?不過,在原石切開前,可是誰也不確定裡頭有沒有寶石哦。」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過度自信,下場通常不太好。」

  他失笑。「靜海,我很確定你是顆寶石。」

  「你賭很大欸,萬一挑中我這顆石頭,等了半天並沒有你要的寶石呢?」這句話她曾拿來問岳衢穎,那時他回答了什麼——

  沒有寶石,那我就改欣賞石頭。

  「沒有寶石,那也只好認了。」他笑笑的說。

  她嘆了口氣,「但是,有人告訴過我——沒有寶石,那他就改欣賞石頭。」

  楚明君愣了下,眼神透出了然。沒想到竟有其它男人留下記憶在她心裡。

  「也就是說,無論我是哪個樣子,狼狽的、美好的、壞脾氣的、可惡的……我就是我,他選擇的初衷不變,而我究竟是不是寶石也不重要。但是……即使這樣,我還是希望王子看上的是寶石,因為我好怕有一天,他會後悔自己的選擇。」

  「所以呢?」他挑高眉問。

  所以離開王子成為她最溫柔的祝福、最後能為他做的事。

  關靜海但笑不語,轉移話題說:「飛機好像慢慢降落了,好期待呢,三年來沒踏上的土地究竟變了多少?」

  ※ ※ ※

  關靜海這次回國來參與畫展,是衝著恩師孫尚仁的面子,她的作品只是輔助展出,恩師七十大壽的作品展才是主題。為了配合這次展出的時間,她還推掉一些工作,為的就是能專心準備展出的幾幅作品。

  回國當天,她參加了恩師夫婦幫她準備的洗塵宴,與會人士多數是藝術界名人或相關領域的工作者,一道回國的楚明君則沒參加,因為這天他也有約。

  吃完飯,這些藝文人士就起哄去唱歌喝酒,而她算是今天的主角,因此即使才下飛機沒多久十分疲累,又有嚴重的時差問題,但在盛情難卻的情況下,她也只有硬著頭皮去了。

  直到十一點多,師母看出她神情疲憊,這才掩飾她「脫隊」。

  「你啊,累的話就要說,瞧你都一副快要倒下的樣子了。」尤景然看著許久不見、情同母女的她,心疼地說。

  「看大夥那麼開心,我不想掃興。」關靜海笑了下。

  看著師母,覺得怎麼才三年不見,美麗優雅的師母好像老了許多,且神情間有些憂鬱?洗塵宴中,她也常看見師母若有所思的閃神,就連老師也是。

  難道他們遇到什麼麻煩了?

  老師和師母膝下無子,一直以來待她如同親生女兒,尤其師母更是對她呵護備至,她也當他們是家人。

  「老師和師母……最近好嗎?」忍了一陣,她還是問了,只是問得很謹慎,怕一個不小心讓師母難過。

  她到美國安定下來後,和二老偶有聯絡,只是彼此間總是報喜不報憂。

  尤景然沒說什麼,只是笑了笑,拍拍她的手。「累的話早點回去休息,我得趕快進去了。」

  「師母……」為什麼不回答她的話?果真發生什麼事嗎?關靜海想問個清楚,無奈師母很快就轉身離開。

  好吧,下次找個時間再問,反正今天這個時機好像也不太適合。

  在外頭呆站了一會兒,她把手機拿出來看,發現有十幾通未接來電,全是楚明君打的。

  關靜海連忙回撥,鈴聲響了數聲後被接起,「明君,我出來了,你要回飯店了嗎?」早些時候她趕著坐上師母的車,忘了要帶皮包,所有證件和飯店卡片全忘在他那裡,原本和他約好十一點半來接,但他沒來,她就連飯店都回不去了。

  「Alice,你有看到一部黑色勞斯萊斯嗎?那是我朋友的公司車,你告訴司機說你是Alice,他會帶你過來。我正在幫他們公司處理一件案子,要等十二點的一份重要傳真。抱歉,無法親自去接你。」

  她差點沒翻白眼。想必那案子很重要吧?算了。「我知道了。」

  近二十分鐘的車程裡,她因為真的太累,又加上微醺導致頭有些昏沉,就在車上睡著了,直到司機把車停到地下室喚醒她,她才又醒來。

  迷迷糊糊的下了車,迷迷糊糊的拿著司機交給她的磁卡進到專用電梯,直達設定樓層,直到「叮」一聲電梯門打開,她又微睜開仍帶著睡意與醉意的眼張望著。

  這裡好熟悉啊……這裡是……這裡是……

  是岳衢穎的辦公室?!

  哇!不可能吧?她、她一定是太累,有著時差又加上喝醉了才會產生幻覺!

  可是……牆上那幅畢加索的「美女」複製畫的確是陳秘書的品味啊,還有收拾得整整齊齊的桌上養著一缸水生植物和幾隻大肚魚,她真的沒認錯,不過現在她的小型水族箱變豐富了,有蝦有魚,還有小螺……等等,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現在她看到的一切是幻覺還是事實啊?

  媽呀!楚明君的那個「朋友」……該不會正好是岳衢穎吧?

  厚……這個玩笑開大了!

  關靜海連忙按下電梯,想盡快逃離這裡,但……現在要躲去哪裡啦?這個專屬電梯除非設定,要不就只停停車場、總裁辦公室、樓上的套房……對了,還有一個健身房。

  就在此時,她的手機響了,是楚明君。「喂?」

  他用肩頸夾著手機,雙手飛快打著鍵盤。「Alice,司機說你到了,但我怎麼沒看到你?你不會連搭專梯都迷路吧?」

  「那個……不小心停在……好像是健身房吧。呵呵,挺有趣的,想說參……參觀看看。」她支吾地說。

  「啊?」

  「那個……先這樣了。」雖然深夜去參觀人家健身房的行為很詭異,可她真的是千百萬分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畢竟這專屬電梯停下的樓層,在這個時間點除了健身房是某個男人較少機率出現的地點外,其它地方都很危險吶。若在白天,還可以考慮回到停車場,但晚上的停車場真的很恐怖,她對黑暗一直充滿恐懼,實在沒勇氣自己一個人再回去。

  現在只祈禱健身房最好有通道可以往一樓,到時她再搭出租車回飯店大廳,等楚明君回來付出租車錢吧。

  「你現在在健身房?可是這部電梯到了十二點,有工人要維修欸。」

  「沒差,我邊逛邊等比較不無聊。」

  「好吧,沒關係,那你先待在那邊,我工作完成後就去找你。」

  結束通話後,關靜海直往健身房的門口走。但她發現,玻璃自動門居然是鎖住的?她傻眼了下,回頭看到牆上的指示——使用時間:AM8:00-PM11:00 。

  也就是說,現在是休息時間?

  專屬電梯維修、健身房出入口鎖住,現在是怎樣?要讓她插翅也難飛,等著岳大總裁拿鑰匙來救她嗎?

  光是想像她都一陣驚嚇,可不可以不要啊?

  不對……這健身房裡有部分的燈還亮著,應該是還有人在裡面?而且她好像隱約聽到淋浴的水聲。

  她輕手輕腳的走過去,但走到一半,又像想起什麼似的止住步伐。

  人家在淋浴,她等在門外,真的很不合宜,還是到健身器具那頭等好了。

  才這麼想,裡頭已有動靜,她作賊心虛,想都不想就往另一扇門內閃。一閃進去,看到椅子上擱著的衣服,她都快哭了。這裡是可以烘乾身體的試衣間,通常一個人淋完浴後,接著一定會過來烘乾身體,然後才穿回衣服。

  嗚……這兩、三坪大的空間不算小,可是沒有什麼櫃子、箱子,更沒有地方可以躲啊。怎麼辦?她要不要把門鎖上?

  下一秒,她聽到淋浴間裡的人手機響了……天!離她很近欸,那個人不會就在外頭吧?

  像是回應她的猜測,對方沒多久就接了手機。

  「喂,收到傳真了嗎?好,我馬上上去……參觀健身房?你的朋友?有嗎?我目前沒看到,可能在外頭吧。嗯,上去再說。」男人手正要推開試衣間的門,卻發覺有人從裡頭上鎖,飛揚的濃眉倏地攏近。「誰在裡面?」

  岳衢穎?!天啊……真的是他!聽見他的聲音,她開心到想笑,偏偏目前的狀況只令她哭笑不得。

  關靜海屏氣凝神加噤聲,連呼吸都酌量進出,像是怕岳衢穎會神通廣大到光憑呼吸聲就知道她是誰。

  方才他一開口講電話,她就聽出是他了,萬一他和她一樣,只要一句話就能聽出她是誰呢?還是別冒這個險,現在她該怎麼辦?

  「Alice?」

  「……嗯。」關靜海壓低嗓子回應。

  「不好意思,可以開個門嗎?我要更換的衣物都在裡頭。」雖然覺得好友心儀的這個女孩行為詭異,可既然人家來者是客,他也只能以禮相待。

  全身只有下半身圍著一條大浴巾的岳衢穎,呆站在外頭等,隱約聽到裡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不久門打開,探出一隻抱滿衣服的手,但半邊的身體和臉還掩在門後。

  他霎時怔愕傻眼,但仍沉住氣伸手接過衣服,心裡猶豫著回去要不要跟好友提點一下,令他心動的女孩好像有些……不太正常?

  手上的衣服一遞出,關靜海就忙著鎖門,但手機響了,她只好接起,因為太過驚慌,她完全忘了要壓低嗓子,「你到底什麼時候可以走?」

  岳衢穎本來要到另一間試衣間換衣服,聽到聲音立即腳步一頓。

  是靜海嗎?不,不可能是她,也許只是個聲音很像她的女子。那個女人早在三年前就不告而別了。

  別犯傻了,就算是她又怎樣?她……早和他完全沒有關係了。

  他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快步想離開,但才走兩三步,眼一瞇又倏地止住步伐,就地換了手上的衣物,接著走回去,他抬手用力叩門,聽見裡頭隱約傳來女子的抽氣聲,隨即又聽到刻意壓低的聲音。

  「誰……誰啊?」

  「Alice小姐,方才我在這間試衣間追丟了幾隻老鼠,如果你有看到,請告知一聲。」

  老……老鼠?

  「哇——」試衣間的門立刻打開,裡頭一道纖細身影嚇得往外衝,撞到一堵肉牆又倒彈回去。

  一雙長臂忙攬住她,避免她飛跌出去。

  關靜海花容失色地顫聲問:「老、老、老鼠在哪裡?在哪裡?」甫回神,大眼對上一雙冷眸,她不禁發出更大的抽氣聲,然後連忙轉身。

  這是什麼反應?她就這麼不想見他,對他避之唯恐不及?

  「你就是Alice嗎?明君方才打電話給我,他有個朋友想參觀健身房,我還跟他說沒見到你呢。」

  聽他這麼說,關靜海的心臟幾乎要停了,猛地回過身,直直看著他。

  岳衢穎揚起嘴角,漠然有禮的開口,「初次見面,我是岳衢穎。」

  他的眼透露著冰冷,她曾經看過他這樣的眼神,那是他在看除了「關靜海」之外所用的眼神——有禮而漠然,帶著距離和防備。

  難道……他忘了她是誰嗎?不,不可能,他不可能忘記的。那個無情無義、不告而別,連最後一面都不肯見,連一句道別都不曾給他的女人,他想必永生難忘。

  但他或許已用三年時間來忘掉原本心中用柔情、幸福、甜蜜堆積出來、代表著美好「關靜海」的回憶了。

  在他心中,她已經不再令他真心的發出笑容,她只是陌生人,路人甲乙丙。

  說不定他對路人還好些,起碼他不恨他們,可他……會恨她吧?不!他大概也不恨她,因為恨是有情感的,是在意才有的表現,可此刻的他,平靜無波的黑眸中只有寒透的冷……既然不愛了,又怎麼會有恨?

  讀懂了他的心思,關靜海心中一陣翻騰,泫然欲泣,但她不能哭,只好不停深呼吸,努力的勾起微笑。「……你好。」

  「要參觀健身房嗎?等我一下,我先把頭髮吹乾,再帶你到處走走。」

  「不、不用了。」

  「那怎麼行?你可是明君心儀的女孩,順利的話,也許哪天我還得叫你一聲嫂子,怠慢不得。」

  她無言了,整個心因他說的話感到疼痛不已。

  不一會兒,岳衢穎衣著整齊的出現在她面前,帶著她四處走走看看。

  「聽明君說,你是個頗有名氣的畫家,且最近有參與一個畫展,在開展的那一天我會去捧場。」

  「很高興你願意賞光蒞臨,但那場展覽的主角不是我,是我的恩師,我只有展出幾幅而已。但如果你喜歡恩師的作品,相信他老人家會很高興。」

  岳衢穎笑而不答,忽然注意到她踩著七、八公分細跟高跟鞋的腳已有些浮腫。

  這雙鞋她踩一整天了吧?不痛嗎?

  話題一時又打住,再度陷入尷尬的沉默。

  關靜海只好先出聲,「那個……時間真的好晚了,我們去找明君吧,我想他該忙完了。」

  「這麼急著回飯店?」他冷笑一下,有聽說他們一起住在飯店。

  她怔了一下。

  「明君對你很有心,都認識這麼多年,該是給答覆的時候了。」

  他話中每個字都像利刃,一刀刀的凌遲著她,她終於忍不住還擊,「岳衢穎先生,我和你沒有這麼熟吧?熟到可以談這種話題、熟到你來當明君的說客?」

  他淡然的看著她,面無表情。

  吐口氣,關靜海閉了下眼又張開,「不好意思,我可能太累了,竟然對你說出這麼不禮貌的話。」她點點頭。「岳先生說的對,我是該給個答覆了。」

  她持續深呼吸,不讓他看出她眼底脆弱的感情和思念。

  「我的生日就在下星期,如果他那天給我一個感動的驚喜,我是時候該答應他了。謝謝……謝謝你提醒我。」

  岳衢穎蹙眉不語,心情因這番話翻攪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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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31 02:06:55
第七章

  岳衢穎一進到飯店附設的酒吧,遠遠就看到楚明君向他招手。他邊走向好友,邊不著痕跡的探看同一桌的位置是否還有其它人。

  沒看到那抹纖細的身影,他有些失望,但亦鬆了口氣,幸好她沒出現。

  最近他真的矛盾到令自己有些厭惡,打從某個女人再度出現後,他就無法控制自己既想她又恨她的心。

  「不好意思,路上有些塞車。」在好友對面的位置坐下來,他隱約嗅到酒味。看來明君喝了不少。

  「你不是打過電話,說會遲一些?」楚明君笑了,一點也不在意。他們兩人都是很有時間觀念的人,除非意外不然很少遲到。

  見岳衢穎的髮尾還有些微濕,不禁困惑。

  「你什麼時候開始有健身運動的習慣?不得了,上回在辦公室看你襯衫下有賁起的肌肉,我還以為是我眼花,三年不見,你果真是脫胎換骨。」弱雞變猛男。

  岳衢穎身高一八七,但體重卻過輕,原本樣子真的太瘦了,說是男版林黛玉都不為過,現在這樣才剛好。也不知是不是體質變好,氣質也會有所不同,他現在不但保有原本貴公子的貴氣斯文,眉宇間更多了霸氣和男人味。

  「運動不錯啊,能讓體力變好,體質也改善許多。」

  「理由這麼單純?」

  侍者送來了檸檬水,岳衢穎順道點了自己要的飲料。「不然呢?」

  「無論男女,模樣打扮上會改變,不是失戀就是戀愛了。」楚明君戲謔的看了他一眼。「什麼時候,也讓我見見三年多前無緣見面的小嫂子?」好友結婚時低調又倉卒,僅發了通簡訊通知他,即便後來他有回國處理一些事,也都因為時間太匆促而無緣見到面。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好友可能會娶那個纏功出名的建築師千金鄧鳳鳴,沒想到最後卻大爆冷門,與一個不知打哪冒出來的女子閃婚。

  「我現在單身,你要說失婚也可以。」

  楚明君怔了下。「今天不是四月一日。」

  「我的樣子應該不像在開玩笑吧。」岳衢穎正經反問。

  「三年就玩完了?」還以為好友是那種不結婚則已,一結婚就從一而終的人。

  「三年啊……你不提醒我都忘了,我失婚滿三年了。」

  一口威士忌差點沒噴出來,硬吞的結果嗆得自己眼冒金星,咳聲連連,噴了兩滴淚。他一隻手指了老半天才說得出話,「咳咳……你、你……」

  「結婚滿三個月,我們就離婚了。」岳衢穎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你呢?大情聖的你,對一個女人猛攻,三年還沒能占地為王,這倒是罕見。」

  明君對女孩子一向很有辦法,異性緣極佳,常有一堆女人主動示好、倒追。但也許是因為到手太容易,從沒見他對誰認真過,想不到第一次認真就苦戀三年?!關靜海還真是了得。

  「Alice……不一樣。」

  岳衢穎端起熱茶的手頓了一下,慢條斯理的說:「情人眼中出西施。」

  「不,我們有著很特別的緣分。」

  「每個人在身陷情網時,都覺得自己與對方是註定要相遇的。」因為想持續付出,便得如此說服自己。

  楚明君不急著爭辯,只是說:「衢穎,你還記不記得大學聯考放榜時,因為班上成績亮眼,我們又辦了一次謝師宴。那個晚上,你不是在暗巷救了一名差點被性侵的小女生?」

  「嗯,怎麼了?」話題幹麼又轉到這上頭?

  當年他把小女孩交給明君和班導後,因為發燒就先行回家,由他們送小女孩去醫院和報案。班導跟他說過,到警局去的時候,為了避免打擾生病的他,就由他們轉述他先前說明的事發經過。

  那夜之後,他又連著幾天發燒,待身體好一些,就聽說這件事有社會局介入。

  既然有個圓滿的結果,他也就沒去在意了。

  「多年後,我和這個女孩再重逢,她已是個亭亭玉立的美大新鮮人。十八歲的小女生對當年的救命恩人既感激又崇拜,所以我們就交往了。」

  美大生?岳衢穎的心忽地跳亂了半拍。

  「不過,那時的交往只維持了一年……是我不好,重傷了她。」嘆了口氣,楚明君又說:「若干年後,我和Alice在美國重逢,那時她正搬著一幅剛表好的畫過斑馬線,我因趕著開會闖號誌燈,雖然千鈞一髮煞住車,卻也撞壞了她剛表好的畫。一般女生在那種情況下,不該都是嚇得軟腿大哭嗎?結果那女人……嘖嘖,一回神就拿起撞壞的畫往我擋風玻璃砸過來。」一思及往事,他不禁笑了。

  「原來你喜歡悍婦型的女人。」岳衢穎詫異地挑高眉。命運真的好好玩,他才是關靜海的救命恩人,卻因為陰錯陽差,恩人成了明君。

  那件事……明君並不算隱瞞事實,何況在關靜海的認知裡,他才是她的救命恩人也不無道理。

  「我也是遇上她才知道。」大概是多喝了些,楚明君侃侃而談,說出自己心底的話,「她那一砸不但砸破了擋風玻璃,也砸進了我的心,開啟我苦戀的日子。」他自嘲的苦笑道。

  「怎會三年都沒什麼進展,Alice心裡有人嗎?」

  「一個……即使她不是寶石而是石頭,也能改欣賞石頭的男人。」

  岳衢穎聞言心一震,看著好友透著酸味和懊惱的神情,他不禁有些恍惚。

  「三年來,我隱約知道她心裡住著另一個男人,可卻從來不知道那個男人到底是誰、長什麼樣子,憑什麼讓她這樣心心念念?感覺上,我就像在跟一個無形的敵人打仗。」招來侍者,楚明君又要了杯威士忌。「幸好,這樣的僵局最近似乎有些轉機了。」

  黑眸倏沉,岳衢穎轉著手上的杯子不語。

  「今天吶……大概是這三年來令我覺得最有收穫的日子,我覺得……Alice在軟化了,似乎是想給我機會。看來我要找個適當的時機再告白一次,也許她會答應跟我交往。」

  「她回應了什麼?你這麼確定?」

  「她……不能說。感動只要一分享就會減少。」幾許醉意讓平時精明外露的楚明君難得笑得有些傻氣,他拍拍好友的肩,有些臭屁的說:「你啊你,也該好好去談場開開心心的戀愛了。」

  侍者端來的威士忌才放下,岳衢穎便拿了過來一飲而盡。

  楚明君不可置信的看著已空了的酒杯。「喂?朋友,你行不行啊?不是不太能喝?」還記得以前他一瓶罐裝啤酒就能醉倒。

  「偶爾為之死不了。」他口氣微慍地說:「Alice呢?不是和你一塊住飯店,怎麼沒看到她?也不知道回應了什麼,讓你感動成這樣?她應該在這裡,看看自己讓你這個情聖愛得有多卑微!」

  「卑微?呵,反正這輩子我也只打算對自己未來的老婆這樣子,沒什麼大不了的。Alice不住飯店了,她住到一個姓董的手帕交家裡去,本來我反對,但我這幾天要回美國一趟,沒辦法照顧她。嘖,本以為可以待到下禮拜,還是得先回去處理事情再過來。」像是想到了什麼,楚明君又說:「Alice和孫老師的畫展,可不可以請大總裁撥空前往?那天我可能沒法子去了。」

  「我會去的。」

  「謝啦。」

  「不必謝,我是為自己去的。」

  「咦?」

  「新房子缺了幾幅畫,我想去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兩人又待了一會兒,岳衢穎才先離開。

  上車後,司機問他,「岳先生,要直接回去嗎?」

  「嗯。」手肘抵著後座的扶把,他臉上神色不豫,心裡反覆想著好友的話——

  今天吶……大概是這三年來令我覺得最有收穫的日子……

  Alice在軟化了,似乎是想給我機會。看來我要找個適當的時機再告白一次,也許她會答應跟我交往。

  岳衢穎的眼瞇了瞇。那女人做了什麼回應?承諾了什麼?為什麼明君會那麼高興?

  是他牽她的手,她沒有反對?還是他抱住她,她沒閃躲?

  該不會是他吻她的額、她的臉……如果他吻她的嘴,她也沒避開,那她就死定了!

  他的手用力抓住扶把,關節都泛白了,額上青筋浮動著,大掌隨即一拍——

  「掉頭!我要去問她,到底在搞什麼鬼?」

  司機怔住。她?哪個她啊?「岳先生,我們要去哪裡?」

  「去算帳!」可惡的關靜海,你別想逃!

  ※ ※ ※

  牆上的花型時鐘指著十一點三十八分,關靜海耳邊傳來時而抱怨、時而憤怒無助的哭泣聲,這帶著負面情緒的垃圾話語,對方已經傾倒了近兩個小時。

  聽著師母在電話裡哭哭啼啼講述的內容,她十分訝異。「師母,你先別哭,我想會有辦法的。」

  先前她就有感覺不對勁,但一直到今晚師母打了這通電話,她才明白老師家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怪不得那天洗塵宴上,她老覺得老師和師母雖然高興她回來,但神情間卻像是瞞著什麼似的。

  「還有什麼辦法?你那個笨老師跟朋友講義氣,傻乎乎的替人作保,有了前些年的教訓還學不了乖。現在可好,退休金賠光也就算了,連房子抵押了還不夠,更惹上那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下錢莊……」

  「嗚……我真的很擔心,他這幾天都睡不好,也不敢出門、不敢接電話。昨天早上我要出門買菜時,還發現牆上被人噴了紅漆,寫什麼欠錢不還全家死光光……嗚……這些人真是不讓人活嘛!五天後就是畫展開幕日了,我真的很擔心那些牛頭馬面又會去展場鬧事……你們老師說他自己被找麻煩就算了,如果拖累了你,就真的太對不起你。」

  關靜海輕輕的嘆息,安慰道:「事情還沒發生,先別擔心這個。」正想多說些什麼,門口的電鈴聲突地大響。「師母,有人找我,你稍等一下。」

  「你去開門吧,時間也晚了。不好意思,你難得回國卻讓你為我們操心。」

  「師母……」

  「你早點休息,我也要準備就寢了。」

  「嗯,好。」

  掛上電話後,電鈴聲仍是持續不休,不!外頭那位訪客的手根本從來沒放鬆過壓在門鈴上的力道。

  是哪個人這麼沒有功德心?都快十二點了還打擾大家安寧,多少應該顧及左鄰右舍的感受吧,真是沒禮貌的人!

  「來了來了,別再按了。」由門上的貓眼望出去,她立刻倒抽了口涼氣。

  岳衢穎?

  他……他怎麼會來這裡?他是知道她住到這邊來,才特地來找她的嗎?

  「開門!我知道有人在裡面!」他左手按著電鈴,右手重重槌在鐵門上。「開門!」

  關靜海想裝傻不回應,但是不行,再這樣下去真的會吵到鄰居。拜託,這裡是茗菲的住所,雖然茗菲最近有事暫時不會回來,所以她才借來暫住,可也不能因為她而害好友惹鄰居抱怨。

  她不甘願地開了門,臉色難看。「岳先生,你吵到別人了!」門一拉開,迎面而來的是隱約的酒氣。這個人以前滴酒不沾的,怎麼會跑去喝酒?

  「不這麼吵,你會開門?」

  她皺了下眉。「岳先生,時間不早了,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到這裡找我,有什麼事,明天我和明君再跟你約時間好嗎?」

  「我是來找你的,干他什麼事?」連出現都得出雙入對嗎?

  「那明天我們再約時間,現在請你回去吧。」

  誰知岳衢穎直接閃進門內,反手將門關上。「我要不要見誰、什麼時間見,一向都由我決定。明天你有空我沒空,所以現在這個時間、地點最剛好。」他大剌剌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關靜海皺著眉,忍住氣問:「好,那岳先生來找我究竟為了什麼事?」

  什麼事?問得好!他完全忘了自身已沒有資格說這些話,直接道出他心裡的困惑,「你……到底許了明君什麼?」一想到好友那既得意又心滿意足的模樣,他炙烈的妒火便快把自己燒傷、燒痛了!「你許了他什麼,讓他這樣洋洋得意?」

  「啊?」今天他來,就只是要問她這個……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話?

  「他憑什麼認為你會和他交往?你和他牽手了?還是親吻了?要是敢和他抱著接吻,你就死定了!」

  「岳先生,你是以什麼立場來問我這些話?我們沒有這麼熟吧?」她一臉莫名其妙的反問。

  「回答我的話,你和他到底進展到哪個程度了?」他「目標」清楚,因此對於她那些「自欺欺人」的話,他可以裝作沒聽到。

  「你……」

  「接吻了?」

  她瞪著他不語。

  「說!你們是不是接吻了?」他不死心地追問。

  關靜海有些傻眼。他那是什麼表情?像是一個手持火把接近油桶,只要她的答案不是他滿意的,馬上就引爆的暴力分子!

  這個男人三年後看來不只樣子變了,連性子也變了,變得強勢、霸道又跋扈。

  她很想氣一氣他,可理智告訴她,現在最好別招惹他,免得節外生枝。

  「……沒有,他只是牽我的手,我沒有掙脫。」

  岳衢穎明顯鬆了口氣,卻還是忍不住說教,「沒那個心就別給人希望。」

  「你不是告訴我明君對我很有心,都認識多年,該是給他答覆的時候了?」

  「你何時變得這麼聽我的話?嗯?你是那種我說什麼就會照單全收的人嗎?」他盯著她看。「你還沒告訴我,他……他牽你的手,你開心嗎?有什麼感覺?為什麼不甩開?」

  這個人喝醉原來是這麼盧嗎?一次丟了那麼多問題,她要回答哪一個?嘆了口氣,她說:「不過是牽個手。」

  不過是?當明君深情款款地執起她的手時,她卻沒迴避?!難道男人揩她油,她都是這樣大方的任由人家嗎?岳衢穎又是一陣老大不痛快。

  他繞過桌子坐到她身邊,在她不明就裡時迅速執起她的手,十指交扣。

  「你……」關靜海的心漏跳一拍。

  像是故意般,他惡意挑眉狎笑道:「不過是牽了手。」身子欺過去,將她摟個滿懷。「不過是個擁抱。」他看著她,輕輕的笑,聲音有些低啞。「那如果我現在吻你,你會不會也認為『不過是個吻』呢?」

  她看著他,在彼此距離不到一寸時慌忙將臉別開。

  「岳衢穎先生,請你自重。」

  「自重什麼?你是我……」我什麼?我老婆?不,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她現在是他「前妻」。

  前妻基本上,和路人甲乙丙差不多。

  關靜海盯著他看,等著瞧他還有什麼把戲。

  然而岳衢穎只是靜靜擁住她,好一會兒才鬆開雙臂,站起身。

  「不好意思,我有點不舒服,借一下廁所。」

  他離開後,廁所隱約傳來嘔吐的聲音。

  她嚇了一跳,急忙跑到廁所外徘徊,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衝進去。

  半晌,嘔吐聲停了,傳來一陣潑水洗臉的聲音,之後便好一會兒都沒聲響。

  怎麼沒聲音了?他怎樣了?還好嗎?會不會……突然昏倒了?還是身體忽然不適?關靜海的心怦怦跳,幾度想叩門問個究竟,就在她抬起手要敲的時候,門突然打開了。

  看著他濕答答的臉、濕答答的瀏海,她心跳不禁加快。「你……還好嗎?」

  「沒事。我走了。」岳衢穎說。步伐有些許不穩,真是有點醉了。

  她追上去。「司機會來載你嗎?」

  「我招出租車就行了。」

  見他直往客廳走,她匆忙拿了錢包,在睡衣外罩了件外套就要跟出去。

  「等一下,你喝那麼多酒。我不放心。我陪你下去等出租車。」眼見走在前方的高大身影又晃了下,她顧不得保持距離,馬上向前扶住他。「小心!」

  下一刻,他用力拂開只能給他短暫扶持的柔荑。

  「不用了。」揮開她手的同時,他重心不穩的跌坐在沙發上。

  「你……」

  「誠如你說的,我們沒有這麼熟。」他很想裝作不在乎,重逢後也一直如此說服自己——他不想知道她的事,不想過問她在美國的一切,更不想問她……當初為什麼要離開?

  三年前她失蹤後,他曾瘋了似的想從她的好友、恩師那裡問出什麼,可卻只換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心也逐漸冷了下來。

  他當然知道還能運用一些方法找到她,可以透過徵信社找尋關於她的一切,只是最後……他什麼也沒做。因為她都能夠不說一句、連讓他見最後一面的機會都不給,便揮揮衣袖走人,他為什麼不可以將關於她的一切完全封鎖?

  一個主動離開他、和他不再有關係的女人,他又為什麼要去尋找她?知道得越多,就越放不下、離不開,他不要讓自己變成這樣。

  她不在他身邊時,他能逼自己將關於「關靜海」的一切深深掩埋,可她竟然出現了,出現在他面前、在他朋友的身邊……

  他沒辦法了,一點風吹草動、一點關於她的消息仍然嚴重影響他!

  他對過往放不下,就連現在的她,他還是無法放手。因為太在意,無法面對自己被傷害的心,他只能任由不平的情緒將自己化為刺蝟。

  「你說這話……是故意讓我傷心的嗎?」

  岳衢穎先是冷笑,然後大笑,他笑得嘲諷,笑得憤怒。「同樣一句話,由你來說,別人就得照單全收,但別人一說,你就會傷心?你會不會太自私、對自己太好了?還有,你還有心可以傷嗎?一個連句再見也不肯說,連見我一面也不肯的狠心女人,跟我談傷心?」

  「我……我有我的苦衷。」

  他盯著她看,她眼底的微微水光令他別開了眼。「說啊,我等著。」他在沙發上好整以暇地坐好,準備洗耳恭聽。

  「……」

  「說啊!為什麼不說?」

  她要怎麼說?能說的話,當年她就無須離開他、不必忍受那種思念的痛、割愛的傷。深吸了口氣,她將淚水逼回眼眶。

  「我……無話可說。」每個人都有自己保護心愛的人的方式,不是只有擁抱才是愛,有時放手更是不想禁錮對方。

  「你的意思是,『無話可說』就是你的苦衷?」等不到她的否認,岳衢穎的臉色很難看,他伸手一掃,桌上的冷水玻璃壺、杯具全砸落地面,手臂也被劃出一道血痕。

  關靜海嚇了一跳,回神便想馬上幫他處理傷口。

  「你大可收起這一臉關心的虛情假意了。重逢時裝作不認識,現在又急著向我表示有多關心我、多在意我嗎?不用了!」他本來想將手收回來,但她硬是不放。

  他瞇著眼,看她拽著他的手臂。

  「你一定要這麼任性,像個耍脾氣的孩子嗎?」手臂上一片血淋淋的,他能不能先顧好自己?「如果你這樣是為了讓我難過、讓我痛苦,恭喜你,你做到了!」

  「你的話真令人作嘔,那樣的關心和在意從你嘴裡說出來,真的讓我想吐。我說過了,我的事不用你管。」

  「若你真的是這麼想,現在就不會出現在這裡。你想要我解釋、想要我在乎,說穿了,你的行為不過是在試探我,試探明君在我心中的分量,試探……有沒有可能,我們還回得去?」

  岳衢穎冷下臉。「你哪來這樣的自信?就只因為我今天不請自來?」呵,她不提他都忘了今天來找她的原因。明君花了三年時間才牽到她的手,而他,又要花多少時間才能把她從心上完全抹去?

  關靜海嘆口氣。「安靜的讓我替你包紮,你要怎麼解讀我的心思都隨便你。」

  由於客廳地上都是碎玻璃,她只好帶他進臥室,在地毯上幫他處理傷口。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小心的處理著他的傷,他則靜靜凝視著她。

  傷口包紮好後,她闔上醫藥箱,提起箱子站起來放回原來的櫃子,一轉身,他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後,長臂一撐,便在實木櫃和他的胸膛間圍出一方天地,把她圈在其中。

  「離開的日子裡,你想到我幾次?」

  幹麼突然這麼問?關靜海看著他,緩緩垂下眼瞼不說話。

  「離開多久,就想我多久。」

  她抬起頭看他,心跳得有點快,臉也紅了起來。「你這是……」

  「你說的,我安靜讓你上藥,我要怎麼解讀你的心思隨便我。」岳衢穎低頭深深地看著她,看得她一陣心亂如麻。「重逢後,第一眼看到我,你想到了什麼?」

  她無法言語,只感覺自己的一方天地越來越小,幾乎感受到了他炙熱的體溫。

  「想緊緊的擁抱你、吻你,為所欲為……」他代答似的自顧自說。

  她的臉紅了。「你這是……無賴!」

  「無賴的不是我。一頓名為『關靜海』的全席套餐,你欠了我三年。而且靜海……你欠下的又豈只是這些?」

  「岳——」

  「噓……」他俯身下來,輕輕吻上她的唇,先是蜻蜓點水般的點觸,溫柔的輕含淺吮,然後挑開她的唇,舌尖長驅直入……

  熱吻開啟了彼此慾望渴求的序幕,夜深人靜時分,七坪的臥室裡逐漸傳出隱約可聞的急促喘息聲。在持續一陣或高或低的女子嬌吟和突來拔高的春啼後,一聲男子粗啞的低吼傳來,一切終歸平靜……

  不,這個夜晚並不平靜,男歡女愛的絢爛如火花,精采了夜空、亂了屬於夜的安寧,增添了夜的美麗。

  一室的雲雨氣息由濃轉淡,又由淡轉濃,直到天欲亮,兩人才倦極相擁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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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17 2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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