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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有容 ]情婦是前妻(總裁默許的事之二)[全書完] .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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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31 02:07:26
八章

  前夫妻相處的情形應該是怎樣?

  都已簽字離婚,也沒弄出人命牽絆著彼此,就表示兩人從此以後完全沒關係了吧?正常的情況下是如此,但是,昨晚他們這對前夫妻做出了很不正常的事,有了很不該的關係……

  天!明知道要保持距離,她怎麼還會讓這種「暴衝現象」發生在自己身上?三年前第一次失控,她還可以找一堆理由自欺欺人,可這回她實在沒臉找理由了。

  一份渴求的感情壓抑了三年,當心心念念、魂牽夢縈的男人就出現在面前,以充滿情感的聲音輕喚她的名,溫柔的擁抱她,柔情似水的對她低喃時……她承認,她無法自抑的失控了。

  兩人發生關係似乎是情之所至,理所當然無須找理由;接受心愛男人的渴望交出自己,這也沒有問題,問題就在於,這有可能會讓她想保護他的計劃變得荒腔走板,她真的很怕傷到他。

  三年前的她為了什麼而離開他,怎麼「男色當前」就讓她全忘了?

  關靜海呀關靜海,昨天的事真的不該發生的,現在後悔也來不及,得想想補救方法才是。

  隔著一張小幾對坐了很久,看著好友自顧自的神遊,時而嬌羞臉紅、時而懊惱無奈,最後手托著腮,重重嘆了口氣,董茗菲不禁困惑起來。

  現在是什麼情況?約她出來就是演一場很難懂的內心戲給她看嗎?

  啜了口咖啡後,她打破沉默,「關靜海小姐,美國待久了,忽然忘了華語怎麼說嗎?」

  她怔了怔。「沒有,只是……唉。」又是一嘆。

  「你這次回來,遇到了什麼麻煩事?」靜海回台前她們通過電話,那時的她精神抖擻,狀態還不錯,可見她心情不好是回來後才有的事。董茗菲暗忖。

  關靜海從皮包裡拿出一串鑰匙歸還給好友。「不好意思,才借住你家幾天就打破一些玻璃杯具,我買新的補回去了。」

  看著那串鑰匙,她好奇道:「不是還要一段時間才會回美國,你就安心住下來有什麼關係?」反正短期內她因為一些私人因素,也不會回去住。

  「岳衢穎……找上門了。」

  「你前夫?」

  「我這次回來真的只是捧捧老師的場,本想說再怎麼樣也不會遇上那個人。」

  關靜海嘆口氣。經過昨夜的事後,她和他更牽扯不清了,厚!她快瘋了。「誰知道……回來的第一天就遇上他。」一提到他,像是有感應似的,她放在茶幾上的手機突然響了,她一看號碼——

  天呀!是岳衢穎?!她偷偷將它按掉,然後將鈴響轉為靜音。

  董茗菲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沒多問是誰打來的。倒是經她一說,把一些事情串在一塊,理出了些頭緒。

  「你原本好好的住在飯店,後來說怕『別人』會把你和楚明君同住一家飯店的事做過多聯想,那個『別人』,不會正好就是你前夫吧?」男未婚、女未嫁,兩人別說同住一家飯店不同房,就算同房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會有意見的人……範圍一縮小,並不難猜。

  關靜海臉紅了。這次回來,她都還沒有機會和好友多聊聊,因此有些事也沒機會說,沒想到好友竟猜到了。

  董茗菲嘆了口氣,有些好笑。「看來你和那位總裁前夫先生,還真是剪不斷、理還亂。」

  「……」她無話可說。

  「既然還是喜歡他,你是不是也該為自己的幸福努力爭取一次?」

  「你又不是不知道當年我離開的理由。」

  「現在情況不一樣了。」董茗菲看著她說道:「上回你來公司找我拿鑰匙,我趕著開會沒和你多聊,後來彼此都忙,我一直沒機會跟你說一件事。那個人……你媽的前男友,他死了。」

  她心跳漏了一拍。「他、他……死了?」

  「他吸毒後拿著刀去搶劫,反被砍成重傷,最後送醫不治。這件事是前幾個月才發生的,新聞也刊得很大。」不是什麼愉快的消息,因此沒適當時機,董茗菲也不想多提。

  關靜海心情激動。「那個人做了那麼多壞事,終於也有報應了……」過了一會兒,她說:「但即使是這樣,情況又有什麼不同?我心理上是輕鬆了些,不過我醜陋的過去仍然存在著。」

  董茗菲又啜了口咖啡。「岳衢穎給我的感覺,他不會因那些錯不在你的事而怪你。要投胎到什麼樣的家庭,不是自己可以選擇的,能選擇的話,每個人都想要豪門出身。」當年因為靜海的事,岳衢穎曾多次找上她,和他多了些接觸交集後,她感覺這個男人是一旦把想保護的人納在羽翼下,就算豁出生命也會護對方周全。

  「正因為這樣才可怕,像他們那種背景的人……」看了一眼好友,她嘆口氣。

  「你不也曾在那種環境中長大?該明白那些人所期許的是門當戶對,身家清白的平凡人要進那道門,有時都還得經過一番革命努力才行。

  「而我的背景……可怕到很不平凡,我媽連嫁了兩任丈夫,一任早死、一任毒蟲,同居人一個換過一個,最後兩個也都是毒蟲,其中一個除了吸毒還是強暴猥褻犯。我則是小小年紀就被社會局安置到寄養家庭的問題小孩……」她苦笑。「現在的八卦記者最愛這種題材,一經揭發,他的家人會怎麼想?他為了保護我要承受多少壓力、忍受多少異樣眼光?」

  「當年那位鄧小姐還在威脅你?」

  「她不知道我回來。」關靜海嘆息。「那個女人……不管她是不是能得到岳衢穎的感情,她都不會放棄威脅我。一個驕縱任性的千金,自己得不到的幸福,也不會讓人去得到。」

  「我忽然有些同情岳衢穎了。」

  「同情?」她笑了。「不必同情他,他過得不錯。以前只是個脖子以上滿分、脖子以下零分的花美男,現在不同了,六塊肌練得可好。」

  「六塊肌?你看到啦?」只是隨口一問,反正好友迷戀猛男又不是秘密,沒想到某個女人的臉立刻紅得很可疑。「你臉紅得很讓人誤會欸……你親自驗收啦?」

  「才、才沒有。」

  這下整個人看來熱燙得快冒煙了,沒有才有鬼。「最好是啦。要不然你一面高唱要保持距離,一面又跟人家發展那種可以看到六塊肌的關係,忽冷忽熱的態度很容易出事。」

  「呃……總之,我想說的是,像他條件那麼好的男人,很快會遇到跟他相配的女人。」

  還打太極呢?請將不如激將,董茗菲又說:「說的也是。都那麼多年了,他也該是積極找個對象了,即使他沒意願,他的家人可能也很急。之前我們飯店主辦一個大型酒會,我遇到了他,當時他身邊是圍了不少名門淑媛……我想,接下來不管岳大少爺願不願意,他一定會被家人強迫面對成家的問題。」畢竟他有個「美女弟弟」,所以岳家傳宗接代的重責大任全落在他身上。

  關靜海故作鎮定地啜了口冰咖啡。「這個和我沒關係。」

  厚!她的反應真令人生氣!「你知道我方才為什麼說同情岳衢穎嗎?」

  「為什麼?」

  「因為那個男人還是愛著你。上次在酒會遇見他,你知道他跟我說了什麼?他說:『真高興遇見你,感覺我和靜海間還有一條細絲牽連著,沒有完全被抹滅。』」

  「靜海,如今岳衢穎的性子和三年前那個很溫柔的男人有點不一樣了。當年你逼著他離婚,也許是為他好,可他並不知道。這個男人如果當年是愛你的,三年後除了割捨不下的感情外,對你絕對會伴隨相等的恨意。」

  「他知道你回來了,以他現在的性子,若你還是那個他非要不可的女人,你就要小心了。真想離開他,你就要貫徹當年的想法直硬到底,狠下心徹底劃清界線,讓他死了心。不然你只要和他沾上一點關係……不,讓他覺得你是他可以掌控的,那麼……」

  「怎麼樣?」

  「我跟你保證,縱使你成了三頭六臂,也逃不開他的手掌心。」

  關靜海輕顫了下,開始後悔昨晚發生的事。她相信好友的話,岳衢穎較之以往的確有著很大的不同。她自我安慰說:「不用擔心,等到老師的畫展結束我就回美國,而且……我打算接受楚明君,和他正式交往。」這是她目前所想到,可以和岳衢穎保持距離的方法。

  「你說誰?楚明君?」

  「和他交往會很輕鬆吧,所有關於我的一切,就算是再不堪的他都曉得,而且……岳衢穎也知道他喜歡我。」

  「你以為岳衢穎知道你有交往對象就會放手?我覺得你最好別測試他的底限,惹毛他,對你一點好處也沒有。」

  關靜海幽幽一嘆。她當然知道這麼做損人不利己,可她想不到更好、更快能讓岳衢穎和她保持距離的方法,目前也只能這樣打算了。

  和董茗菲分手後走出咖啡廳,她想起手機設了靜音,連忙取出想調回原來的鈴響設定,卻發現有五通未接來電,其中三通是岳衢穎,兩通則是楚明君。

  她回了後者的電話。

  ※ ※ ※

  五星級飯店三樓,某法國餐廳。

  餐廳裡的通廊鋪著紅毯,一邊是開得極低的淺墨色玻璃窗,一邊則是一間間包廂。每七、八步距離就擺著一盆紅色的玫瑰,熱情奔放的色澤和香氣總讓人忍不住駐足欣賞。

  要是以往,關靜海肯定是那個會停下腳步欣賞的人,可今天跟在楚明君身後,她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今天心情不錯,笑著說:「這幾天我們兩個都忙,好久沒有一塊用餐,明天我又要回美國處理一些事,沒法子參加畫展開幕,今天這頓就算提前的『慶功宴』吧。」

  關靜海仍沒回神,輕輕的嘆了口氣。

  「Alice?」

  「嗯?不好意思,你剛才說什麼?」真是的,她又恍神了。見楚明君站在包廂前,她這才發現他們用餐的位置不是在另一頭的開放式空間。雖然有些納悶,她還是走了進去。那是個可容下六人左右的包廂,但只是兩人一起吃個飯,有需要開這種包廂嗎?「不是只有我們兩個人?你還邀請了朋友?」

  他殷勤的拉開椅子讓她坐下,解釋道:「有個很照顧我的長輩一直想介紹女友給我,我告訴她我已經有心儀的對象。她想見見你,所以我才想不妨利用這次機會一起吃個飯。」

  「可是……」她其實很不喜歡這樣的驚喜,感覺不受尊重。

  楚明君在她身邊蹲了下來,安撫的說:「她是個很好相處的長輩,靜海,給我個面子好嗎?」

  即使不願意,又能怎樣?總不能一走了之,讓他下不了台吧?「好吧。但下次有這樣的狀況,希望你能事先知會我。」

  「一定。」

  包廂門再度被推開,首先進門的貴婦笑道:「欸,小兩口怎麼如入無人之境,卿卿我我起來了啊?」

  關靜海禮貌站起身,為這熟悉的聲音感到困惑,回過頭正好對上貴婦打量的目光,四目交集皆是一怔。

  「咦?你……」貴婦不可置信的直盯著她。「你……你是靜海?!」

  天……是岳衢穎的媽!她的前婆婆羅秀莉。

  在前婆婆之後,還有另一個震撼彈——鄧鳳鳴看到包廂裡的她,也同樣吃了一驚,只不過那訝異很快轉為不懷好意的諷笑。「好久不見了呢,關小姐。」

  楚明君看看關靜海,又看看羅鄧兩人。「你們認識?」但是氣氛似乎……不大對勁?

  「明君,你說的Alice就是靜海?」羅秀莉要先確定這件事。

  「是啊,岳伯母好像很吃驚。」他替長輩拉開椅子,讓她坐了下來。發現不但她詫異,就連鄧鳳鳴的表情也怪怪的。

  羅秀莉淡淡看了關靜海一眼,心中多少有些怨氣,畢竟寶貝兒子為這個女人吃的苦,她都看在眼裡。

  當初兒子閃婚,挑的對象和她心中理想有出入,她不是沒有意見,可兒子不知怎麼說服他弟弟和奶奶與他站在同一陣線,而婆婆只要答應,她家那口子就一定會順從,於是贊同比例以四比一一面倒,即使她再不高興,也只能為兒子準備婚事。

  婚後,她刻意不和媳婦親近,多少有點一吐自己被迫接受的怨氣,可後來耳聞媳婦把兒子照顧得很好,小倆口感情也好得不得了,她倒是有點放下了心,丈夫甚至說幸好兒子娶到的是靜海,一句話道盡他對媳婦印象的改觀。

  可能是受到丈夫的影響,慢慢的,她對這個媳婦也不再那麼排斥了,誰知不久後這女人就莫名鬧失蹤,堅持和兒子離婚。

  這三年來,兒子不曾在她面前說過一句前妻的不是,但她卻看得出他的痛、他的苦。剛開始的那一年,他甚至沒有安眠藥就無法入睡。

  三年過去,好不容易一切平靜後,這女人卻出現了,而且這一回出現,她還多了個新身分,成為兒子最要好朋友的女友!

  這樣其實也沒什麼不好,最起碼關靜海身邊有人了,只要別再來招惹她兒子就好。只是……她和楚夫人也是朋友,楚夫人知道兒子的女友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嗎?

  在羅秀莉思索之際,關靜海已多少猜到前婆婆在想些什麼,不禁在心裡苦笑。本以為不會再見面的人,這趟回來怎麼幾乎全見到了?

  前婆婆從以前就對她不熱絡,現在更是冷淡中帶著敵意,看她就知道這幾年岳衢穎八成不好過。對此,她完全可以諒解,只是……鄧鳳鳴和岳家還是來往頻繁?

  她心裡淡淡的不是滋味。就私心而言,如果有一天岳衢穎要愛上別的女人,她真的不希望那個人是鄧鳳鳴。

  像這種女人……配不上岳衢穎。

  「我和關小姐是舊識。」羅秀莉啜了口茶問:「你們是在美國認識的?」明君說他追了Alice三年,最近有可能會交往,那不就是一離婚,關靜海便赴美了?

  「在很多年前我們交往過,可是分手了。」他不介意提起過往。「所以在美國遇到她時,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謂的命中註定可能就是這樣了。」

  鄧鳳鳴涼涼的說:「每對戀人都會覺得眼前這段感情是命中註定,但很多人最後還是分了或離婚。就我個人認為,命定之說在一生走完前,是很難評斷的。」

  楚明君瞥了她一眼。這女人他從大一在岳衢穎家看到,就看她有點不順眼。長得是不錯,卻是標準的驕蠻千金。

  「因為不相信命定,相信人定勝天,你才會纏著衢穎纏到現在嗎?」他諷笑地問。

  她臉色一變,「你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揚高下顎,她高傲的說:「就算這樣又如何?我纏的又不是你。」

  楚明君冷冷一揚眉。「我一直覺得衢穎比我幸運,現在終於發現,我才是幸運的那個人。」

  「你——」

  「好了。」羅秀莉打斷他們說:「叫服務生來點餐吧,我的肚子有點餓了。」

  這頓飯,四人各有心思,席間的互動並不熱絡,偶爾幾句交流也只是說牛排嫩不嫩,焗蝸牛好不好吃,這些無關緊要的話。

  吃到一半,楚明君到外頭接一通重要的國際電話,鄧鳳鳴則說要上化妝室,頓時包廂裡只剩關靜海和羅秀莉。除了用餐時偶爾發出的餐具輕碰聲,氣氛幾乎維持著安靜的沉默,感覺格外尷尬。

  「你……似乎過得不錯?」好一會後,羅秀莉突然問。

  「……是。」

  「你回來的事,衢穎知道嗎?不,該問你和明君交往的事,他知道嗎?」

  「事實上……我們還沒交往,衢穎他——」

  「如果可能,我一點也不希望明君和你交往,畢竟我和他媽媽私交很好,也把他當兒子看待。自己的兒子當年吃過虧,自然我不會希望明君重蹈覆轍,可人都是自私的,所以我只能先保護好自己的親生兒子,至於明君……只期盼也許你對他會是真心的,不會傷害他。」

  羅秀莉看著她再道:「如果衢穎知道你和明君交往,對你便會死心了吧?我真的不希望你和他再有任何牽扯。當然,如果他不知道你回來,那就再好不過。」

  「伯母……」

  「很抱歉,這些話很不中聽,也很無禮,但卻是我的真心話。」

  關靜海眼眶紅了,沒再說什麼。

  「吃飯吧,東西再不吃就要涼了。」

  「……好。」她食不知味的吃著豪華套餐,只希望楚明君趕快回來,他們用完餐好離開這裡。

  他在長廊結束通話要返回包廂時,一轉身就看到鄧鳳鳴站在數步之外望著他,於是他走向她,「看來是專程堵我的,有事?」

  「好心來勸你一件事。」

  「喔?這可能是你人生中做的第一件善事,我非洗耳恭聽不可。」

  這男人真的很討厭!不過沒關係,他盡量得意吧,這次她要說的事絕對會讓他變了臉色。「關靜海……不但伯母認識她,我和她也算熟,你知道為什麼嗎?」

  他是有點好奇個中緣由,可這事不怎麼要緊吧?上流社會喜歡附庸風雅,認識畫家或由靜海的恩師牽線見過面,這都不奇怪。「那又如何?」

  鄧鳳鳴笑得很詭異。「你說,你多年前和她交往過,那你到底知不知道她有多髒、她的背景有多精采?」

  楚明君原本輕鬆的臉色一變,倏地沉了下來。「你……知道了什麼?」

  「她來自一個亂七八糟的家庭,母親不斷改嫁,本身又是毒犯,交往的對象也都是毒犯。而且她小時候,還差點被母親的同居人強暴,從小就在寄養家庭中轉來轉去……怎樣?有興趣嗎?我手上可是有很完整的數據。」呵,臉色變了,她就不相信憑他的身分地位,知道交往的女子有這樣低賤不堪的背景可以完全無視。就算他能無視好了,又能見容於他出身豪門的母親和身為大律師的父親嗎?

  「以前我只覺得你是個被父母寵壞的嬌嬌女,現在才知道你的壞也許不是被寵出來的,你根本是天生劣根深植,卑鄙到不行!」

  「我……我卑鄙?」

  「你以為每個人都像我們一樣,可以生在如此衣食無缺、家庭健全的環境嗎?那些生在問題家庭中的孩子,沒有人願意選擇這樣的家、這樣的父母,如果你懂得感恩、懂得同理心,就不會忍心把這些事拿出來說嘴。」

  「是事實為什麼不能說?」

  「那只證明了你真是低級又長舌。」

  「你……你竟敢這樣說我?!」從小到大,從來沒人敢這樣說過她,這個男人太可恨了!

  楚明君以她的口吻現學現賣,「是事實為什麼不能說?」

  「我好心告訴你這些事,別不識好歹!」

  「這些事不勞你說,我早就知道了。再告訴你一件你不知道的事,她小時候差點慘遭狼爪的事,我勉強也算是她的恩人,如果你找人徵信的資料夠深入,也許還能在警局紀錄看到我的名字。」只是他覺得奇怪……她要人去查這些幹什麼?

  他想起剛才岳伯母和鄧鳳鳴看到關靜海時的神情,那絕不是什麼看到多年不見好友的欣喜表情。

  鄧鳳鳴就算了,這女人在路上隨便看到一個比自己漂亮的人也會心生不快,可岳伯母看到舊識,為什麼表情會這麼冷?還像是為了顧及禮貌而壓抑著厭惡……

  聽見他早已知情,鄧鳳鳴臉色難看,沒想到自己會踢到鐵板。

  「我希望我是最後一個聽到從你嘴巴說出這件事的人。你啊,損人不利己的事真的要少做,小心哪天害人反害己。」

  她瞇了瞇眼,氣得發抖,咬著牙說:「你這是威脅我嗎?告訴你,對我客氣一點,不然我就把這些事告訴伯母,到時她要是再跟你母親說……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說服你媽接受一個背景這樣複雜的女人。」

  「也就是說,你還沒告訴岳伯母這件事嘍?」他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太不像你了。像你這種人一旦逮著別人的把柄,哪有不落井下石的?可你卻想守住這個秘密?」

  「不奇怪啊,伯母若是知道一定會告訴衢穎,我可不想他恨我。」鄧鳳鳴理所當然的說。

  當年她考慮的可多了,在保住秘密和把秘密說出去間做選擇。如果選擇後者,難保岳衢穎知道事實後會反而堅持不肯離婚,她才不會笨得去冒這個險。

  要知道,男人莫名其妙被甩,和明白女人是為了保護自己才離開,後者更會讓他對女人瘋狂的執迷不悟。在這種情況下,若再讓他得知誰操弄了這件事,以他的性子,她不認為他會放過她。

  斟酌了很久,如果她想當個「解語花」,在關靜海離開後趁機安慰岳衢穎,那她只能選擇守住秘密。

  「衢穎……為什麼要恨你?」楚明君對她九彎十八拐的心情轉折沒興趣,可他抓到了一句很刺耳的話。

  鄧大千金一笑,笑得十分嘲弄。「你想不想知道伯母為什麼認識關靜海?又為什麼對她那麼冷淡?」

  他看著她,等待她接下去說。

  鄧鳳鳴故意賣關子。「別告訴我,關靜海連這也早就跟你說,真是這樣,我還真的『無話可說』了。」

  「她沒說過,你可以說了。」

  「雖然你說話很沒禮貌,但我還是決定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計較。」她看好戲似的盯著他,不想錯過他臉上的任何表情。「關靜海就是岳衢穎的前妻,那個只結婚三個月就鬧離婚的女人,也就是說,伯母就是她的前婆婆。」

  楚明君不可置信的瞪大眼,臉色難看。

  鄧鳳鳴得意的笑了。呵呵,原來這男人也有這種吃鱉的表情吶?痛快!真的太痛快了!

  「哎呀,嚇到你了?看來你的Alice是不曾跟你提到這段往事嘍?我說呢,你和衢穎不但感情好,連看女人的眼光都像,嘖嘖嘖……真的好有趣哦。」

  Alice……是衢穎的前妻?!

  為什麼這件事Alice不曾對他提過?就算她不說,那衢穎呢?

  楚明君想起關靜海讓他牽手的那天,他還開心的找岳衢穎出來喝酒分享。現在想起來,那真是可笑愚蠢的行為。

  一個是他喜歡的女人,一個是他要好的朋友,處理不好,他會兩頭都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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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31 02:08:32
第九章

  今天是孫尚仁畫展的開幕日,昨天關靜海已獨自一人將畫作送到了國內知名畫廊。

  以往在美國展出畫作時,她身邊總有個楚明君幫忙,這個好幫手昨天搭機回美了,所以她一切只能靠自己。

  而且,楚明君這幾天似乎怪怪的,上飛機前他們在航廈的一家咖啡廳內小聚,有好幾次她都感覺他好像有話跟她說,卻幾番欲言又止,到了上飛機,他還是什麼都沒說。

  他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對勁?是和鄧鳳鳴她們吃了那頓飯後開始的吧?

  那頓「鴻門宴」吃得她差點沒得胃潰瘍,一直到他回包廂,才解除了那種壓得人快喘不過氣的窒悶感。

  但他回來後也沒繼續用餐,只說了有要事處理,就要她和他一塊離開了。而從那天之後,他就有點心事重重的樣子。

  其實那一天,她本想把自己和岳衢穎結過婚的事告訴他,可她才開口,他就說自己很累,請她有事改天再說……

  算了,反正再幾天後他就回來了,到時候她再好好把話跟他說清楚。

  況且那頓飯雖然吃得痛苦,她也不無收穫,最起碼……她很清楚自己要如何回應他的感情了。

  昨天她到畫廊來幫忙,老師卻一直沒出現,打電話問師母,才知道老師有點發燒,但只要休息一下就好。畫廊的事處理好已近凌晨一點了,她也就沒再打電話去問候。

  而畫展開幕是在今天十點,為了慎重起見,她八點半左右就到了現場做最後巡視。

  畫廊外陸陸續續來了祝賀展出成功的花籃,見工作人員忙,她便隨手代簽收了幾件,發現其中幾盆高價位的蘭花居然是岳衢穎送的。

  一看到他的名字,她的神經又繃了起來。本來就沒打算再和他有牽扯,更何況人家媽媽也擺明了立場,她真的不能再有依戀了,即使她真的愛他……

  她很清楚感覺到自己濃烈的情感,可她卻不容許自己聆聽內心深處的聲音,因為那樣她會變軟弱,會變得想縱容自己,想去追求、想擁抱、去愛去恨……

  可是不可以,真的不可以!

  深呼吸一口氣後,她告訴自己等畫展一結束就馬上回美國,一天也不多逗留,她要斷絕這一切。

  做下決定後,關靜海在畫廊繞了一圈。這回恩師展出了一百幅畫作,由於畫廊場地夠大,每件作品都可以擺得舒適寬闊,看起來更加賞心悅目。

  再轉個彎之後,約十坪大的空間放的是她的八幅畫,有六幅油畫,兩幅則是恩師規定的工筆畫作。

  當她轉入擺有自己畫作的半開放空間,卻發現有人已經站在裡面,事出突然,因此她嚇了一跳。

  「喝!你……」

  聽見聲音,原本注視著畫作的高挑男子轉過身。「早啊。」

  岳衢穎?「你怎麼會在這裡?誰讓你進來的?」時間這麼早,除了工作人員,保全不會隨便放行吧?

  她的表情很生動,怎麼看到他出現在這裡,比看到老鼠好不到哪裡去?「這間畫廊的實際負責人是我祖母,她老人家年輕時是個收藏家,畫廊是開來娛樂自己、認識畫家用的。後來年紀大了,她才請專業經理人來打理。」

  他還以為當年奶奶為什麼輕易就答應他們的婚事?原來托孫尚仁的福,奶奶早早便注意到這位新秀的畫,後來無意間見到本人,才知道新銳畫家是個花兒般的美人,還曾想為孫子牽線呢。

  之後他坦承對人家早生愛慕之意,又假借酒後亂性把人家吃了,錯的既然是自家孫,老人家自然找來—票人,使了一招甕中捉鱉,好讓女方賴不掉……想起那段往事,岳衢穎心情更愉悅了。

  畫廊是岳家的,哪個不要命的保全敢擋他這位「當家的」?

  「既然這樣,你隨意看看吧,我去忙了。」關靜海有些不快。畫廊是岳家的,為什麼老師不曾提過?算了,現在再計較這些小事也沒意義。

  造作而有禮地欠了下身打算離開,他卻阻止了她。

  「欸。」他大手扣住她手腕,強拉著她一塊看畫。「你是畫者,該為我好好解說一下畫作吧。」

  「岳先生……」她想要掙脫手,可他箝得更緊。

  岳衢穎邊看畫邊自顧自的說:「這幅名為『祝福』的抽象油畫倒是挺有趣,你用黑冷色調去烘托明暖色調,黑冷色筆觸柔和,反觀明暖色卻比較陽剛……你的嘗試很新鮮,感覺像一男一女在遠方遙對相望,只是題目差了點,與其說『祝福』,『成全』或者更適合。」

  關靜海心一跳,一時間發不出聲音。她知道像他這種貴公子有美術涵養並不奇怪,只是他剖析畫作的功力……會不會太犀利了點?

  他看著她問:「畫者自己的詮釋呢?」

  「每個人看抽象畫的觀點都不一樣,理解也不同,畫者其實不必特別給詮釋引導,制式的說明反而會壞了抽象的本意。」見有工作人員過來,她掙脫了他的手,轉身想走。

  誰知他反手一扣,又拉著她往另一個方向去,最後來到賓客休息室。在這裡說話方便多了。

  站定後,她甩開他的手。「等一下畫展要開始了,我得走了。」

  「現在還不到九點,你九點半再去都來得及。」

  「等會開幕茶會,我得去看看。」

  「你信不過這裡的企畫人員嗎?」她擺明了不想面對他,無妨,那他就站到她面前,讓她不得不面對。「我問你,為什麼搬離董茗菲家?」

  她就知道他大概是想問這個。「住飯店比較方便。」擠在同一個小空間裡,逼得彼此得互相注視,她有點不自在。

  「你是在躲我嗎?」有了那纏綿一夜後,他還以為她會回到他身邊,怎知她竟然又開始躲他。

  一開始,以為她只是害羞,畢竟女孩子比較矜持,他也給了時間不打算逼她,可後來,情況卻越來越不對。

  她連電話都不接,以至於三年前她不告而別的陰影又浮上他心頭,令他感到驚慌不安。他到董茗菲家找她,她根本早就不住在那邊了。

  她要搬家、要住飯店,他都沒意見,有意見的是她連告知他一下都不肯。

  「你是不是躲著躲著,然後又要人間蒸發?」

  分別三年,她重新出現在他面前時,是好友心儀的女人,又擺出不認識他的樣子,說真的,那時的他實在生氣又惱怒。

  三年來累積的怨氣至此堆積到最高點,他不是沒想過要對付她,既然他痛,便也要她跟著痛,憑他要對付她,太容易了。

  可他又忍不住想,讓她痛苦、難過,這些真的就是他樂見的嗎?把她逼上絕境他會比較開心,一吐怨氣後,這三年來的傷就獲得補償了嗎?

  如果不會,而是她受傷時他也痛,她難過時他也坐立難安,那他報復又是為了什麼?

  想傷她,他不忍;放過她,他又不甘心,去董茗菲家找她,只是想藉著幾分酒意吐露不甘,沒想到一時情不自禁,事情會發展到上床……

  好吧,那其實也是臨時起意的手段。因為吃明君的醋,他忽然領悟到,如果往後自己不想再繼續以醋為生,便得在明君之前先下手為強。

  他承認是因為她說了幾句還在乎他的話語,關心著他手上的傷,他才有了奮力一搏的動作。只要她不是已全然不在意他,他就要去爭取、得到心愛的女人。

  三年前莫名其妙被甩,使他無法相信她是愛他的,可三年後好友無意間透露的話,又令他覺得事情並不單純,她心中始終有個人,一個即使她不是寶石是石頭,也能改而欣賞石頭的男人。

  那句話是他對她說過的,如果她心裡所放的人是他,他便可以毫無顧忌地爭取她。

  只是為什麼在溫存一晚後,彼此之間完全沒進展,反而往後退?

  「我沒有躲你,只是覺得……」

  「覺得什麼?」她閃爍不安的眼神教他皺起眉。

  「……不知道怎麼面對你。」這是她的真心話,因為過度聽從內心的渴求,她打亂了自己原本的計劃,所以她想逃,想把自己藏起來。可是她也知道,他的性子不會任由人家「玩他」第二次。

  「面對自己想要的……有這麼難嗎?」連他都可以放下一切豁出去了,她要回頭有這麼困難?

  關靜海深呼吸後說:「那晚的事,我們都忘了吧。在那之後我很後悔,真的很後悔……我都決定要和明君交往了,發生這樣的事真的很不應該。所以……既然你來了,我們就把話說清楚。我們已經結束了,早在三年前就結束了,那晚的事只是意外、是錯誤……我們放過彼此吧。」

  「你要跟我說的就是這些?」岳衢穎的心沉了下來。「你決定和明君交往?」

  她點了點頭。

  「你的決定是在和我上床前還是之後?」

  「我——」

  「你不可能和他交往的。」他本來就是個心思深沉的人,話說得越平靜無波,越令人害怕。

  「你不是我,我的事不是你說了算。」

  岳衢穎神情饒富興味的笑了。「說的好。所以我決定參與這件事,而我會採取什麼樣的動作,也不是你說了算。」

  關靜海喉嚨乾涸,試圖說服他,「你……你別這樣。我和明君曾交往一年多,雖然那時沒好結局,可上天還是在若干年後給了我們這機會。我想……這三年來我明知他在追求我卻沒響應,應該只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的恐懼心態作崇。」

  他瞇起眼。「所以呢?」

  她根本不敢看向他。「用三年去考驗一個人,我想足夠了,等他從美國回來,如果可能我們就……就先訂婚,以結婚為前提來交往。」

  「在你的心已經響應他的同時,卻可以讓我抱你?」她是這樣的人嗎?三年可以改變一個人這麼多?他不信。

  「你說的……是我欠你的。」再次深吸呼,她鼓足勇氣抬起頭看他。「三年前我欠你的,如今也算還清了。我不愛你,你不是早就知道了?那樁婚姻說穿了只是場騙局,主導這場面的你怎麼會不清楚?既然當年我能離開你,就表示不愛你,你這麼聰明的人怎麼會不了解?

  「你不會……真的愛我愛到寧可欺騙自己也不願看清真相吧?真是這樣……我可是受寵若驚……」她的指甲嵌入了掌中,只有用這種痛才能讓自己忍住不哭。

  她如此重創他的自尊,驕傲如他,一定會放手了吧?

  岳衢穎冷冷看著她,眼神之冷厲,說是在暴風雪中的利刃都不為過。

  見他瞇起了眼,關靜海低下頭,感覺他看她就如同在看什麼骯髒低賤的東西。

  他的手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凸,指關節泛白……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說他忍不住動手打了她,她一點也不訝異。

  這樣傷害一個男人的自尊、傷害一顆愛她的心,任誰都承受不住。

  她等著他的怒火延燒,看他是要狂怒咆哮還是動手揍人,她都準備好承受。但等了好久,貴賓室裡仍是靜悄悄,讓她不禁戰戰兢兢地抬起眼。

  他仍只是盯著她看,嘴角卻勾揚起一抹笑。「靜海,有人說,愛一個人可以為對方建立起她想要的城堡,恨一個人,同樣也會想把為她建築起來的城堡摧毀……但愛一個人時,我辛辛苦苦、一磚一瓦堆起了一座城堡,難道當我因愛生恨,就得親手毀了它嗎?那多不符合投資報酬率?」

  「你……」他的笑容令她害怕起來。

  「必要時,我會把整座城堡封鎖,把你關在裡面。」他說著,認真語氣真的不容置疑。「就算不擇手段,我也會強留你,讓你哪都不能去。」

  「你瘋了……」

  「你可以試試看。」

  岳衢穎笑了,像他這樣的斯文貴公子居然也會笑得如此惡質、如此痞壞?三年的相思痛苦,真的可以使人改變這麼大?還是……這個打擊只是喚醒了他心中沉睡的魔?

  不行!她不能這樣就屈服,她得堅持到底。

  「你……」正欲開口,手機鈴聲打斷了關靜海的第二波攻勢。是師母打來的,她接起。「喂,是,我在會場。什麼?!老師……老師自殺了……一億三千萬?」

  看著她驚慌失措的樣子,他斂起幾分狂亂,忍不住皺起眉。

  結束通話後,她閃神了幾秒,便急著往外走,走了幾步卻又差點絆倒。

  岳衢穎看不過去地扶了她一把。「去哪裡?我送你去。」

  「不用了。」

  他強勢的拉住她。「你要耍任性什麼時候都可以,但別選在現在!」遇到越大的事情,越不能心不在焉,否則容易出事。

  關靜海神色慌亂的望向他,擔心得眼淚在眼眶中打轉。「老師被地下錢莊的人逼得自殺了!」

  她揪著他的西裝外套,像在大海中撈到了浮木。

  「我……我該怎麼辦?老師……老師為這畫展準備了好久……今天的畫展……」

  他也被這消息嚇一跳,可雙手仍穩住她的肩膀道:「我先幫你到醫院探視孫老師,你好歹是畫展中展出畫作的畫家之一,開幕式不能半個主事者也沒有。你先在這裡撐著,有什麼事我們再用手機聯絡。」

  她六神無主,只能茫然的點頭。

  兩人走到畫廊出口處,只見一群黑衣人包圍在外,有些甚至開始動手破壞起花籃。

  「住手!你們在幹什麼?!」關靜海生氣的制止,大步朝那群牛鬼蛇神走去。

  「唷——美女欸!嘖嘖嘖,可惜生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視力卻不太好,看不出來我們在『拈花惹草』喔?」那人說著,又踢翻了一盆花。

  「你們別太過分,我要報警了!」

  「唉,有人欠我們一大筆錢,我們不過到這裡『催一下』,不行哦?」

  她憤怒不已,這些一定就是把老師逼得自殺的人。「你們是地下錢莊的?」

  「喂喂喂,別以為長得有幾分姿色,說話就可以這麼不客氣。我們是政府立案的正派融資公司。」

  「你們頭兒是哪個?」她強自鎮靜的問。

  「大哥,美女找你啦!」

  一個黑衣大個兒往前一站。「小姐,找我哦?」

  「你帶這群人來幹麼?人都被你逼得自殺了,你還想怎樣?」

  「人又沒死。何況就算死了,欠的債就不用還哦?你當老子是開慈善機構還是吃素的?老頭子沒幾兩重還敢替人作保,一億三千萬還是扣了零頭的,搞融資像我這麼有天良很少了啦。聽說老頭子是畫家,他沒錢還,我拿他的畫抵債不為過吧?讓開,我要叫兄弟進去搬畫。」

  見關靜海仍擋著不肯讓開,黑衣大個兒伸手想推她,手伸到一半就被擋開。

  「不過是個女人,閣下出手不太好看。」岳衢穎聽見他們的對話,大概明白發生什麼事了。

  「你又是什麼人?想英雄救美啊你?要不是老子已經從良了,光是你敢擋我,我就給你好看。」

  一旁小弟低聲指正說:「大、大哥,從良講的是風塵女子不幹了。如果是大哥你的話,要說『金盆洗手』啦。」

  大黑掌一掌巴上小弟的頭。「閉嘴!我就是要說從良,誰敢糾正我?」黑衣大個兒看了岳衢穎一眼。「我對你有點印象,你是哪齣偶像劇的奶油小生嗎?」厚!他生平最討厭這種長得比他好看的男人。

  「大哥,現在這叫花美男。」

  一掌又巴在小弟的臉上。「發霉男會比奶油小生好聽嗎?」老大看著岳衢穎又道:「我告訴你,今天沒拿出誠意解決問題,這邊的畫我就全搬走,而且……醫院裡那個吊著半條命的老頭,我也不會善罷罷休。」

  關靜海氣得全身發抖,可又無計可施,一個抬頭,卻瞧見岳衢穎正低頭看她。

  他輕輕的開口,「那些錢對我來說不是問題。」

  他是在暗示她,他可以幫她嗎?不,肯定不會那麼容易。他一定會要她付出代價……

  怔忡間,她耳邊想起老師在越洋電話中跟她說的話——

  靜海,這回畫展你一定要回來共襄盛舉,我的人生沒有第二個七十年了,這可能是老師我個人最後一次的畫展。你師母老是說自己嫁了個畫癡沒情趣,所以我決定在接下來的時間帶著她四處旅行,到各國走走,如果能再多活十年,就再來辦一次畫展……

  靜海啊,這次的畫展我可是籌劃好久,很有自信的呢……

  眼看是沒什麼好說的,地下錢莊老大手一揮。「搬畫!」

  關靜海回過神,連忙大聲的說:「不!等一下!我會還錢,由我來還錢!」她看向岳衢穎,焦急地低聲道:「幫我……只要你肯幫,我會答應你任何事。」

  「有些話要想清楚再說。」別怪他事先沒提醒她。

  「……我想清楚了。」老師的畫展一定要如期舉辦,更何況,他老人家都自殺了,再讓這些人糟蹋下去怎麼得了?

  岳衢穎一笑,看著面前這群人,他話說得極小聲,只讓她一人聽到。「口說無憑,事情我先解決一半,等你簽了約,我再解決另一半。別以為這些人是什麼善男信女,錢只拿一半就會收手。」

  「就是說,我一旦答應了就必須履行承諾,如果只是利用你來做緩兵之計,你就會讓我吃不完兜著走,是嗎?」

  「聰明!」

  ※ ※ ※

  孫尚仁的畫展是近期藝文界盛事,上了不少媒體和報章雜誌的版面,關靜海以代理人身分出席,說明近日恩師身體不適正在療養,並承諾畫展閉幕酒會時,恩師一定會健康硬朗的出現。

  而開幕的第一天,一開始是由她獨撐大局,後來岳衢穎探病完又回到畫廊,陪她一同在會場坐鎮。

  美麗的畫展代理人謀殺了不少底片,陪在一旁的花美男貴公子,更是悄悄發酵了八卦緋聞,即使關靜海刻意和岳衢穎保持距離,但攝影師就是很會截取角度讓兩人同時入鏡,預計到時候可以拿來看圖說故事,增加賣點。

  能讓畫展受矚目是好事,可若模糊了焦點,一來對老師不好意思,二來最近煩的事夠多了,真的不想再節外生枝,所以關靜海仍努力站得離岳衢穎更遠,想讓大家將注意力放回展覽本身。

  每天傍晚待畫廊休息,她就到醫院探望老師,幸好除了人依然顯得虛弱外,一切都沒有大礙。老人家一看到她,知道自己因為得意門生而度過難關,牽著她的手哭得老淚縱橫。

  這天離開醫院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看了下錶,和岳衢穎約見面的時間快到了,見面的地方則是在她目前所住的飯店。

  說到這個她就有氣,沒想到他居然擅自把她的房間換成這家飯店有名的蜜月套房,而他還握有房間鑰匙?!

  然而他們不是夫妻,也不是男女朋友,這意味著什麼?他的意圖十分明顯。

  之前自己那樣羞辱他,在同一天內有……不!根本就是不到幾個小時後,他就有機會扳回顏面,怎麼可能會放過?

  她告訴他,自己不愛他,所以他便要和她住這樣的蜜月套房?擺明彼此只有肉體關係——再也沒有比這更羞辱人的現世報了。

  雖然自己認命做個情婦,每天準備好迎接金主,只是岳衢穎卻三番兩次放了她鴿子,連著四天僅通了一次電話,也不知是什麼意思?

  果然,什麼事都得一鼓作氣。

  像現在,她洗好澡後什麼也不想的把自己拋到床上,沒化妝,素淨著一張臉,連頭髮都拿支鯊魚夾咬住了事,更甭說穿著性感撩人了。

  隨便了啦,事情都到了這種地步,走一步算一步吧。她心情極差的把蜜月套房裡附贈的紅酒打開了,一口氣乾了一杯,長長的吐了口氣後,又把酒斟滿,再來。

  「咕嚕咕嚕……啊……痛快!」

  誰說情婦就得成天打扮得美美的,等金主光顧?她啊,就做平常的自己就好;誰說情婦每天得讓自己看起來秀色可餐?她偏要保有自我、原汁原味。反正她這情婦是被迫的,這副德性他有本事就吃,不吃就拉倒。

  前妻變情婦……岳衢穎超有創意的。

  臭男人!想也知道他在為三年前的事逮她辮子,想好好懲罰她,也不想想在他難受時,她也不好過。

  剛到美國去時,她有好長一段時間都是哭著入睡,然後又哭著醒來,她到底是為了誰受這些罪啊?

  逮到機會就想欺負她,他以為她練就了銅牆鐵壁,刀槍不入嗎?

  越想越氣,她索性把穿好的衣服剝個精光,只罩著一件睡袍,懶懶地躺倒在床上。

  門外傳來刷卡感應的聲音,下一刻房門打開了,岳衢穎西裝筆挺的走進來,門再度自動卡上。

  「吃飯了嗎?」他看著小幾上空了的酒瓶和杯子,不著痕跡的一揚眉。

  「你住蜜月套房的主要目的不是這個吧?」

  「你以為呢?」

  關靜海在床緣坐起,將腰間的睡袍帶子拉開,寬鬆的睡袍立即由肩膀往下滑。

  「為了讓你值回票價……廢話少說,直接來吧。」美麗的春光乍現,她的身材勻稱曼妙,十分誘人。

  岳衢穎走了過去,修長大掌由她性感的頸項一路往下滑,最後流連在她豐嬈誘人的胸部上方。

  她被挑逗得口乾舌燥,又無法獲得滿足,脾氣不禁大了起來。「快啊你!」

  他由輕笑轉為大笑。「靜海,美麗的胴體是很誘人沒錯,可我較偏好若隱若現的神秘感。而且女人的衣服該是讓男人來脫,自己來就少了很多情趣了。」

  這男人是怎樣?若隱若現?「你喜歡女人穿著胸罩或內褲跟你做愛?」

  咳,這麼大膽露骨的話,可以肯定的是她有幾分醉了……也好。

  岳衢穎將她的睡袍拉了回去,站起身,來到小廳的沙發上坐下來。「過來吧,這裡有更重要的事等著你完成。」

  關靜海把腰帶紮起,臉很臭的走了過去。他到底在玩什麼把戲?因為猜不透他在想什麼,她便得時時刻刻提高警覺,很累耶。

  「坐啊。」見她不依,他索性走過去拉住她的手,讓她在身邊的位置坐下來,接著將紙袋中的兩盒握壽司拿出來。「你喜歡的海膽和墨魚握壽司。老闆後來又有新菜色,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想試的話在我這一盒。」

  看著放到自己面前的這盒壽司,她怔了下,有些懷念。

  三年前她常下廚,但如果哪天想偷懶,她也會事先告知,然後他們就會約在公司附近的日本料理店一起用餐,沒想到他還記得她最喜歡的握壽司口味。

  她拿了一塊放入口中……就是這個味道,連續又吃了幾塊。

  「這麼晚了,你怎麼知道我還沒吃?」

  「當你心情很不痛快時,最常做的事就是『絕食』。」

  她瞪了他一眼,對他一直記得她的習慣,其實感到很開心。「不知道吃了這盒壽司,會有什麼樣的好戲在後面等著我?」空腹喝酒,現在她的胃好像不大舒服。

  「總之不會毒發身亡就是了。」

  關靜海真的餓了,她早上只喝了牛奶,中午的便當沒有吃,晚上又心情不佳的空腹喝酒,腸胃終於向她抗議,於是饑腸轆轆的她不斷朝食物進攻,不一會兒便盒底見天。

  岳衢穎拿了一塊綠竹筍冷盤色拉往她嘴邊送,她理所當然的張嘴就吃,一邊咬一邊說:「吃飽了,來吧。」

  他差點沒被口中的食物噎到,瞠目結舌的看她。這女人……以後休想再喝酒。

  「快啊,你把我餵飽的原因,不就是怕我中途體力不支?現在……呵呵,挑燈夜戰都沒問題了。」她伸出食指,醉態十足的左右搖了搖。

  他看著她,語氣有些無力,「你覺得我幫你解決問題,為的是什麼?」

  「還能是什麼?當然是報復我。小鼻子、小眼睛的想報復我。岳衢穎,我說你啊,以前我總覺得你……你是十足十的大器,但後來才知道你……小器……」

  「被自己的妻子拋棄、莫名其妙的被迫離婚,鬱悶了三年,好不容易有機會給予一點懲戒,我這樣就算小器?要不然,你以為我這『棄夫』該怎麼面對當年拋棄我的女人?見了面給個大大的擁抱,把酒言歡一笑泯恩仇?」

  抱歉!他是凡人,不是超凡入聖的神,所以他做不到。

  見他難得在話語裡頭表現出情緒,可見他是真的很憤怒、很不甘,她的心泛疼著,好一會兒才找回聲音。

  「當然不是這樣……可是……不要恨我、不要恨我好不好?三年了……你以為只有你痛苦?我很開……開心嗎?不是這樣的,我啊……比你更痛苦!一千多個日子,你還可以用恨、用詛咒我來過日子,但我呢?很愛你的我呢?可以想像你會如何恨找、如何詛咒我的我呢?那種煎熬……你不會懂的……」關靜海有些語無倫次的說。

  岳衢穎瞇著眼。「如果真的愛我,為什麼要不告而別?」他就是想不透她當年有什麼理由離開。不愛了?不可能,愛不愛當事人感受最清楚。正因為這樣,他才無法接受她的離開,覺得自己被擺了一道。

  三年後她回來了,但卻躲他躲得厲害,不告而別的心虛的確會讓她想躲他,可進一步了解後,卻發現她在這當中的緣由及反應很奇怪。

  前一刻才態度冷漠的要趕人,下一刻就又因他受傷而擔憂不已;前一刻才情不自禁的依偎在他懷裡,任由他在她身上予取予求,在情慾極致忘情之際,低喃著愛他,下了床後卻可以誆說那是欠他的?

  她的身體裡像住著兩個對峙的靈魂,她怕他,很怕他知道……她愛他。

  他不相信她感受不到他從沒改變過的情意,在這種算得上是「兩情相悅」的情況下,她在怕什麼?

  她現在醉了,平時管得緊的嘴巴鬆了不少,既然都肯承認愛他了,那麼他也許可以藉這個機會知道她當年離開的原因。

  「因為……」

  「因為什麼?」

  「因為鄧鳳鳴她……」

  「鄧鳳鳴?」

  岳衢穎急切的語氣驚醒了關靜海,她回過神,逃避著他探索的目光,「我……那個……我以為你會娶鄧小姐。」

  話會不會轉得太硬了?他不動聲色,也沒打草驚蛇的窮追不捨。

  這次對話獲益不小,他高度懷疑當年她的離開,和鄧鳳鳴脫不了關係。

  只不過……鄧鳳鳴有什麼神通廣大的能力,可以指使靜海聽她的?

  他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後道:「我說過,我和鄧鳳鳴只是朋友。」

  「就算不是她,現階段的你也該找個門當戶對的女人結婚了吧?」

  岳衢穎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解她幹麼說到這上頭?

  「沒結婚就花錢養個情婦,風聲一走漏,就沒哪個名門淑媛肯嫁給你了。」

  難不成她還希望他娶別的女人?哼!心胸真寬闊。「風聲走漏?由誰走漏?你還是我?」

  「別這樣弄壞自己名聲,我是說真的。」

  「聽起來倒像是為我好。我也說真的,我尚未娶妻,即使外面有要好的女人也該稱為『女朋友』,你這樣『情婦、情婦』的說,到底是你期待成為情婦,還是我一臉情夫相?」

  看著她,他又說:「不過,我既然有過一次婚姻紀錄,不想再婚,也不想花時間在談情說愛上,只想有個固定伴侶,而正好這人又和我有金錢上的交易,情婦一詞,倒也貼切。」

  關靜海沉默了。雖然早已料到這一切,但由岳衢穎的口中說出來,還是令她難受。

  「何況你剛才說錯了,養情婦的名聲再怎麼糟,都好過當年老婆莫名其妙的跑了,我被迫離婚好吧?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得了什麼怪病,也許會毆妻、有強迫症什麼的。

  「當年因為你堅持離婚,不肯溝通就神隱,我還真是被千夫所指,彷彿百病纏身,有人說我不能人道,有人猜我有什麼難以啟齒的隱疾,舉凡一堆不雅不利的病症,我全都中獎。」他一臉無所謂的接著說:「名聲不好、名門淑媛不肯嫁,那又如何?」他由公文包裡拿出一份文件。「看一下,沒有問題的話就簽名吧。」

  她看都沒看契約裡的內容,就飛快地簽下名字。

  「不看內容就簽,你不怕裡頭有什麼陷阱?」他有意無意的摸了下口袋問。

  「當一輩子的情婦還掉一億三千萬,最糟的情況大概也就是這樣了,還能有什麼陷阱?」這樣前妻回收當情婦的契約,怕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吧。「岳衢穎……你這樣對我,一定會後悔的。」

  「後不後悔是我說了算。」收好契約,他留下她的那一份。「看來你大概還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吧。」

  「還能為什麼?不就為了報復我!」

  岳衢穎站起身說:「今天你累了一天了,早點睡吧,我還有點事得回公司。」

  今天……也許不是他把東西送出去的好時機。

  目送他離開的身影,她越來越不懂他了。他今天過來,不是為了和她上床,而只是送東西給她吃……

  關靜海頭昏昏的把自己又塞回大床上,側著身蜷曲著。

  口口聲聲說她是情婦、是床伴,不談感情,可他卻又做著口是心非的事,在關心她、對她好……

  以後,她該怎麼面對他呢?

  嘶——頭痛死了!

  ※ ※ ※

  週末假期,岳衢穎起了個大早,花了半小時淋浴、盥洗,只圍了條浴巾就走出浴室。

  他打開筆電,連線上網收發信件,其中有封是楚明君發給他的信,內容大致上是說自己今天會到台灣,如果方便,就約個時間見面。時間、地點他都寫上了。

  為什麼是發電子郵件聯絡?手機不是比較方便?

  闔上電腦,他轉過身先去把頭髮吹乾,接著換上輕便的休閒服。戴上月相錶,出了臥室門下樓後,意外在一樓客廳看見老媽。

  「媽,今天怎麼有空?」岳衢穎在沙發坐了下來,幫傭立即在他面前放下一杯養生茶。

  「比起你這日理萬機的大總裁,我的確是閒了點。」看著兒子臉上滿是笑意,羅秀莉問:「多久沒看見你這麼輕鬆的笑容了?」

  「我有笑嗎?」

  「嘖,瞧你春風得意的。」如果兒子得意的原因是她心裡想的那樣,那她實在有點笑不出來。

  習慣睡到九點、十點的老媽,會八點半不到就來串門子,看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媽今天不會只是來看我春風得意的吧?」

  「事實上,我是送春風來的。」羅秀莉從皮包中拿了一張表紙框的相片,遞到兒子面前。「這是風季百貨集團的千金。我想過了,雖然我喜歡鳳鳴,她對你也有心,兩家來往又密切,可你不喜歡她,那就沒辦法。」

  事實是……最近她曾在無意間目睹手帕交鄧夫人和某個男人由賓館走出來,那男人油頭粉面的,有幾分滑頭,不像什麼正經的人。

  而且那男人除了滑頭外,她總覺得他有點面善,待想起來時,心中的震撼還真不小——那男的是鄧夫人的初戀,她看過他的相片,只不過相片中的他年輕俊秀,約莫十六、七歲而已。

  不!她覺得他面善的理由還有另一個……他、他長得和鳳鳴還真像啊。當初看相片不覺得,但本人就十分神似了。

  當下,她想起許久前手帕交的堂姐喝醉時爆的料,說鳳鳴根本就不是鄧長豐的孩子,孩子爸是牛郎……

  以前覺得荒謬痛斥的事,如今她終於信了,即使沒向手帕交求證,她也毫不懷疑。

  岳衢穎完全沒看相片一眼。「媽,你總算肯正視我的心情了。」真難得,他以為到鄧鳳鳴放棄他之前,老媽都不會放棄呢。只是什麼原因讓老媽忽然改變的?那部分他很有興趣了解。

  「所以呢?你打算回應我的心意了嗎?」她把相片又推向他一些。

  「媽,我不會喜歡的。」

  「你連相片都沒看就說不喜歡?連我這種吝於誇獎別人的人,都覺得她是美人了,你就看看吧。」

  「媽……我身邊有人了。」

  羅秀莉不說話,有些焦慮的忙啜了口咖啡。「好啊,約個時間讓我和她見面,我也想見見兒子喜歡的女孩子。擇期不如撞日,剛好這一兩天你有空,我們就見個面吧。」

  她並不是期待見對方,而是……既然阻止不了,那就豁出去吧。

  「媽,那個人你早見過了。」

  臉色一變。「別告訴我那個人真的是關靜海!」見兒子沒否認,臉色也堅決,她簡直快失控了。

  這幾天她和丈夫忙著基金會的慈善募款,根本沒注意近來發生什麼事。昨天回到家就寢前,想說看個新聞,結果就看到關靜海和兒子一同入鏡的畫面。

  那個畫面讓她輾轉反側了一整夜,根本無法安眠,丈夫也看到了新聞,但居然睡得著,還笑她杞人憂天。

  他說,感情這種東西從來就不是人為可以控制的,如果當年吃了虧、受了傷,還是執著同一個人,那就表示兒子非要她不可。而且即便這樣,三年後,兒子也絕不會再做個吃虧受傷的男人。

  找不到「知心人」,羅秀莉更加鬱卒,一早就打電話給鄧鳳鳴告知昨晚的事,也是她要她過來探口風的。

  方才那些相親安排都只是試探,如果兒子心中猶豫,會和她虛與委蛇,那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但他直接拒絕,半點不讓步,這可就要想辦法阻止了。

  「我明明……明明警告過她最好別讓你知道她回國,這女人竟敢不聽?夠令人髮指的了!」

  「你和她見過面?什麼時候的事?」

  「明君要回美國的前夕。聽說他有心儀的女子,我和鳳鳴都很好奇,就要明君帶來給我們看看。她大概不知道要見的人是我吧,我也不知道明君口中的Alice就是關靜海,結果見了面,雙方都很尷尬。」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啊,那女人和明君交往了,你給我安分點!」

  只是這樣嗎?這麼討厭靜海的老媽會放棄羞辱她的機會?起碼也會叫她離兒子遠一點吧?「男未婚、女未嫁,我要安分什麼?」嗯……而且靜海回國的事,鄧鳳鳴也知道嘍?

  「明君的女友你也要沾嗎?」

  「你方才說靜海是明君心儀的女人,怎麼現在又說是他女友了?」關於這個他一點都不怕,那女人現在只能是他的了。

  「岳衢穎!我不準!不準你再和那種女人在一起!三年前她怎麼對待你的,難道你忘了?」見兒子表情冷淡,羅秀莉更氣了。「我告訴你,鳳鳴跟明君說了你和關靜海結過婚的事,拜託你離那女人遠一點,別弄到最後連朋友都沒了。」

  鄧鳳鳴告訴明君了?這的確像她會做的事。

  那麼,明君今晚約他見面,也是因為這件事吧?

  如果不是老媽現在說了,他還不知道這對前婆媳見過面了。這女人……什麼都不打算讓他知道嗎?什麼都想獨自承受,她的人生會不會太累了?

  羅秀莉又持續雜念一番,見改變不了兒子還撂了狠話,要是他不去相親、相到她滿意的媳婦,她每天到這裡報到。

  她離開後,岳衢穎也要出門了,但才出了門口,就隱約聽到老媽和人家說話的聲音……

  「……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那臭小子還真的又栽在那女人手上了。鳳鳴啊,你想想有什麼法子可以阻止事情再惡化吧。什麼?你有辦法?真的嗎?你自己就有辦法了?好,我等你的好消息。」講完手機不一會兒,司機便把車開了過來,載著羅秀莉離開。

  岳衢穎由一旁走了出來,困惑的皺起眉。

  老媽剛才那通電話是打給鄧鳳鳴嗎?鄧鳳鳴又有什麼方法可以拆散他和靜海?前幾天靜海的醉話也說了事情似乎和鄧鳳鳴有關……

  這倒有趣,看來當年的內幕很快就要見光了。

  他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設定號碼,響了兩三聲之後就接通。「是我。從現在起找個人跟緊鄧鳳鳴,我要知道她在什麼地方、見了什麼人、有什麼樣的對話。」

  「收到。」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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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31 02:09:07
第十章

  咖啡廳裡流洩著悠揚的西洋老歌,關靜海在等人的空檔很自然又抽出隨身的素描本作畫,她讓自己放空,隨手塗鴉……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不知道過了多久,等的人卻還沒到。

  圖畫大致完成後,她看了眼它,嘆口氣很習慣的又要撕下。

  但才撕不到一半,冷不防探過來一隻手將本子抽走,她嚇了一跳,下意識的轉過頭。「明……明君?」

  楚明君走到她面前的位置坐了下來。「幾天不見了,有沒有想我?」他順手遞來一個紙袋,把她托他幫忙帶回來的東西交給她。

  這趟回台,他才剛到飯店把行李安置好,就先約她見面,晚些還要見岳衢穎。

  他遞來的盒子裡,放的是她早準備好要送恩師、卻在回國前忘在櫥子裡的名師雕刻作品。在他回美國前,她特地給他住所的鑰匙,請他幫忙她帶來。

  「明君,那個……」

  楚明君低頭看著素描本。「畫得那麼好,為什麼要撕掉?俊美的五官、柔情似水的眼神……你把衢穎畫得很神似,尤其神韻的部分。只是……眼神不對,我沒看過他用這麼有感情的眼神看人,他這人一向淡漠冷情。」

  很持平的一番評論,岳衢穎確實對誰都客客氣氣,誰也不可能跨越他築起的心牆。即使對自家人的防心沒那麼重,但也稱不上多熱絡。

  「那是……」

  「到底是你渴望他這樣看你,還是他只有在看你的時候,才有這樣的眼神?抑或……兩者皆是?」

  關靜海仍然默不作聲,隱約猜到他可能知曉了什麼。這樣也好,這一回,她打算把事情說清楚,三年前的事、三年後的狀況,她都該說明白了。

  楚明君隨手翻看幾頁作品,然後把本子還她。「我說你啊,畫了都畫了,即使不滿意,有必要這樣一張張撕下嗎?最有趣的是,撕下的全是衢穎的速寫。」

  她吃驚的看著他。「你……」怎麼會知道?

  「你畫他的年代還真久遠,最久有在三年多前的,那個時期你畫了不少,至少有十幾張吧。」

  去到關靜海在美國的住家,當他打開她所說的櫥櫃、找到了她要送給孫尚仁的東西時,因為盒子太大,取出來之際,他不慎連同旁邊的紙盒也一同拖了出來,還打翻了。

  結果,打翻的盒子裡裝的是標著日期的素描作品——每一張都是岳衢穎!

  即使有時只是一雙眉眼、一道背影,他仍看得出她筆下的模特兒是誰。真不知到底是她功力太好,還是……那個人已深植心中,她隨手都能成就對方的神韻?

  當時看著那一張張被撕下的手稿,他的血液在瞬間全部凍結,那些畫比起知道衢穎是她的前夫,對他的打擊更大。

  他是訝異Alice離過婚,但這並不影響他追求她的決心,可當他看到那迭畫時,卻立即明白了,不管她承不承認,她還是愛著畫中人。因為如果不愛了,又何必小心翼翼的把畫收藏著?

  當然,他也知道有些人習慣把美好的事物都收藏,不管這些是過去式或是現在進行式,只是這樣小小的希冀,也在方才看到她的新畫作時幻滅了。

  她在作畫時那溫柔的筆觸、深厚的感情,一點也沒變……

  能在模特兒不在眼前的情況下,用簡單的幾筆流暢線條就勾勒出神韻,想必對方的模樣早深烙在她腦海,也許是刻在心中。

  三年前、三年後,她的心意仍是沒變,這樣的執著反而令他心疼了。一個愛得如此執著認真的女人,為什麼情路會走得不順遂?無論是自己或衢穎,都不能讓她開心嗎?

  Alice很愛衢穎吧?他記得她會把自己喜歡的、珍視的事物全畫進素描本裡,短暫交往的那一年多,她也畫過他。

  只不過,那些畫在分手後也被她撕下了,不同於對待衢穎的畫稿,命運慘烈的被她給一把火燒了。

  燒了畫稿是指恩斷義絕不再留戀,畫了卻把它撕下,還收藏得好好的,又是為什麼?為了遺忘?抑或是怕人知道……她仍愛他?

  她如此執著,那衢穎呢?

  離婚後的這三年,他身旁沒有交往的女人,連個曖昧對象也沒有,岳伯母又看似十分痛恨Alice……看來這個天之驕子只怕也是愛著前妻吧?

  楚明君心中百轉千回,不由得苦笑,嘆命運弄人。

  關靜海嘆了口氣。他果然知道她和岳衢穎不是最近才認識的了。

  「明君,有件事我並沒向你坦承,其實岳衢穎……是我前夫。我回國第一天,在神越的健身房和他相遇,才知道你的朋友是他,而他也是那時才知道你口中的是指我。」

  也就是說,他們會重逢還拜他之賜嘍?有些諷刺呢。「你們是前夫妻的事,在回美國前和岳伯母的那頓飯,鄧鳳鳴逮了個機會都告訴我了。」

  「她?」關靜海的心跳加快。記得她和岳夫人兩人對談時,鄧鳳鳴並不在場,是在那個時候吧?

  「除了你是岳衢穎的前妻外,她還向我賣弄了你很多私事。那女人不知意欲為何,對你的身家還了解得真透徹,這些如果不是當事人告知,就只有請專人調查,前者自然不可能,肯定是後者了。」他笑了。「鄧鳳鳴大概以為她跟我說了這些,會打消我追求你的念頭吧?」

  關靜海苦笑。即使不是岳衢穎,鄧鳳鳴也要把她的身世弄得人盡皆知嗎?連明君都要賣弄一番,那岳夫人肯定也知道嘍?不對,岳夫人似乎仍不知情,那晚只針對她不告而別造成岳衢穎的痛苦申訴不滿。

  但以鄧鳳鳴的性子,她怎麼可能忍住不說?莫非是因為若岳夫人知道了,岳衢穎一定也會知道,怕他恨她,所以才沒有吐露?

  原來,全世界都知道岳衢穎對她關靜海用情之深嗎?她嘆息了。

  「因為太好奇她的作為,我推論過幾個可能。她到底什麼時候調查你的?婚前不可能,若岳家知道你的過往,你要和岳衢穎結婚一定就會有阻礙。婚後?這倒是比較可能的答案。我問你幾個問題,希望你能誠實回答我。」見她沒應允,他苦澀的一笑,「對於等了三年卻等到一場空的男人,我想,問幾個問題並不超過吧?」

  「……好。」

  「你和衢穎當年會離婚,是因為他知道了你從前的事嗎?」這個答案是肯定的機率很低,因為從他這裡知道Alice就是他們當年救下的小女孩時,衢穎的反應很淡然。

  「不,他到現在還不知道。」

  楚明君揚眉。在他們上回約在酒吧前,岳衢穎可能不知道,現在嘛……他當然知道了,而且還曉得自己當年無意間救了未來的老婆免於受到凌辱。

  「那麼你們為什麼離婚?」

  「因為……我怕……」

  「怕?」

  關靜海輕輕的開口,「當年我決定和他結婚,其實沒考慮太多,也沒真心想過會和他白頭偕老,說穿了,一開始說服我結婚的理由是『錢』,而不是『愛』。可能因為這樣,我遭天譴了……」那是一段很長的故事,她把自己如何認識岳衢穎到嫁給他、愛上他、之後不得已離開他的過程,全都告訴了楚明君。

  他早猜到衢穎會離婚,和鄧鳳鳴多少有關係,卻沒想到這女人這麼陰險。「為什麼不把事情告訴衢穎?」

  「他們那種家族,只要有一點風吹草動都會上新聞,我的出身真的很難堪,不經渲染都很難看了,若再經那些八卦雜誌多添幾筆,誰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衢穎還要不要做人?他要如何面對他那些親友?也許……我也很怕衢穎對我失望,對娶我這件事感到後悔,對自己失去了自信。」

  她苦笑又道:「為了我,已經讓他和岳夫人鬧得不愉快了,再加上那個變態出獄,即使鄧鳳鳴沒利用他來威脅我,有一天他萬一知道我嫁給誰,進而來恐嚇我、把我當提款機,到時他胃口將越來越大,我也會疲於應付……我以前老覺得是衢穎使了手段騙婚,可經過這件事,我忽然覺得他才是被騙的那一方。」

  「你口中那個假如你不是寶石而是石頭,也能改欣賞石頭的男人,指的就是衢穎吧?」

  關靜海笑了,眼眶不自覺泛紅。「嗯。」

  「你不是因為相信他,才一直將這句話放在心上嗎?」楚明君有些自嘲的說:「這句話要是換我來說,你八成早忘了。我說Alice,衢穎是個重承諾的人,雖然他不多話,可一出口就是一諾千金,即使你是石頭,他一樣把你當寶。」他真是太有風度了,居然還可以這樣幫情敵說話?

  「最後一個問題,有點蠢,但我還是想從你口中聽到答案。」他直視著她問:「你……還愛他嗎?」

  她低垂著頭,沉默了好久才說:「愛,很愛很愛。」

  這根本是連上戰場的機會都沒有了。兩個男人喜歡上同一個女人,但女方從一而終選擇其中一個,另一個男人若再堅持下去,不叫深情,而叫白目。

  說真的,他現在心裡還很不是滋味,又苦又酸又痛。三年的等待追求換來一場空,他無法控制的生氣憤怒,偏偏卻無從發火。

  Alice從頭到尾沒接受過他,更遑論給什麼承諾,她甚至早承認心裡有人。是他自己放不下,不斷催眠自己等久了就是你的,結果如此,他能說什麼?

  這大概算是他多年前背叛她的報應吧。

  衢穎呢?也許自己對他不是不生氣,畢竟好友沒坦誠Alice是他前妻,多少有點不夠朋友。只是若要計較這個,多年前自己不就騙更大?

  當年Alice錯認他是她小時候的救命恩人時,他是有機會解釋的,可他卻自私地接受了她的崇拜愛戀,這點他一直覺得虧欠好友。

  嘆了口氣,楚明君道:「坦白說,我還是不認同你當年離開的理由,如果我是衢穎,不會喜歡你的做法。你的出發點也許是為他好,卻讓他吃盡了苦頭,他那個人沒你所想的那麼軟弱,有時為了想保護的人,他做出來的事絕不文明也不磊落。商場如戰場,你以為他憑什麼年紀輕輕就能站上那個位置,駕馭一群一個比一個腹黑多謀的企業菁英?」

  她當然想過,可是比起他可能會受傷害,她寧可痛的是自己。

  「三年前你逃得遠遠的,如今回來,又讓衢穎和鄧鳳鳴發現你,你以為當年的事不會再重演?我可不認為這回衢穎會讓你『全身而退』。」

  「他已經出手了。你回美國的時候,畫展出了事,我……欠了他一大筆錢。」她大致對他說明了狀況。

  明君在感情上真的表現出難得的風度,等了三年的女人愛的始終是別人,一般人大概嚥不下這口氣,少說也得罵她幾句出氣。但他完全不出惡言,得不到她的感情也能把她當好友,這樣的人她還能再瞞著他什麼嗎?

  「內容是什麼?」好一個岳衢穎,居然還簽了約?!擺明讓Alice插翅也難飛!楚明君真是不得不佩服。

  「……沒看。」

  他傻眼。「你……算了算了,和你簽約的人如果是衢穎,你的確可以什麼都不看就簽了,反正最壞就是把你綁在他身邊一輩子。」

  關靜海心一跳。也不是這麼說啦,只是奇怪了,為什麼打從簽約後,岳衢穎好像總會問契約內容她到底看了沒?她有沒有看很重要嗎?

  「在那群黑道找上畫廊要錢時,你為什麼沒想到我?」一億多數目是不小,但他還付得起。

  「我……」她有很多搪塞之辭,可她不想騙他。

  「因為那時你只想到衢穎,也只想倚賴他,是嗎?」楚明君嘆息。「你啊,一直都清楚自己的心意,可又一直違反心意的想逃跑。我的建議是,你真的該跟他好好談談,一起面對問題,你自以為愛他、對他最好的方式,不見得是他想要的。」

  關靜海沉默不語。

  看她什麼話也沒應,頭還壓得低低的,楚明君眉頭有些攏近。這女人……當她堅持己見、一意孤行時,通常是這樣的神情。

  三年前她逃了,那三年後呢?都和人家簽契約了,她不會還想再跑一次吧?

  真是這樣,他忽然有點同情起衢穎了。

  約莫半個小時後,兩人各自離去,關靜海先到畫廊轉一轉。一踏入畫廊,在約莫十步遠的距離外,她看到一個早料到一定會再次找上門的人——鄧鳳鳴。

  「關靜海,又見面了。」

  她在心中嘆了口氣,慢慢走向對方。

  ※ ※ ※

  楚明君本來和岳衢穎約好見面的地方,是他下榻的飯店,但好友卻臨時改到自己的住所。他原本不想理,可那傢伙卻放出利多說——我正在看「好東西」,要一起分享嗎?

  男人之間的分享「好東西」,絕大部分是指A片。岳衢穎這種大企業總裁,會在上班時間躲在家裡看A片?!神越集團快完蛋了嗎?還是打算投資A片市場?

  但不管怎樣,楚明君最後還是乖乖出現在岳衢穎的住所,一進屋便老大不客氣的推開書房門。「你所說的『好東西』最好有那麼好看。咦?沒等我來影片就開始放了,很過分耶。」湊過去一看。

  岳衢穎揚眉,「想先知道劇情,所以等不及了。」

  「這是……」

  「片名是『老闆直擊員工上班時間摸魚』。」

  唔?是Alice和鄧鳳鳴見面的畫面?看來鄧大小姐又拿同一件事在威脅Alice了,這女人可不可以為自己積點德啊?「你……跟拍Alice?」

  「是跟拍鄧鳳鳴。」岳衢穎把幾天前老媽到他那裡說的話,和之後她和鄧鳳鳴的通話說了出來。「我想知道鄧鳳鳴為什麼這麼有把握可以阻礙我和靜海,就決定叫人跟蹤她。」沒想到原本只想了解她有什麼高招,卻意外先拍到她的家醜。

  原來,鄧鳳鳴真的不是鄧長豐的女兒,她是鄧夫人和青梅竹馬私通所生。

  而鄧夫人的青梅竹馬,家境本來就不寬裕,後來更因為一連串的家變得賣身成為牛郎養家,他和鄧夫人在分手若干年後又重逢,便陸陸續續交往至今。

  鄧長豐的建築事務所近期接了一個大案子,每天忙得不可開交,有時還得當空中飛人!趁著這個空檔,鄧夫人便常常私會情人。

  徵信社拍到的畫面,就是鄧鳳鳴去找親生父親,開了張面額一千萬的支票,要那男人不要再和母親糾纏的場景。兩人在日式包廂發生了嚴重爭執,吵出一堆很有八卦價值的內容。

  這事倒是給了岳衢穎一些想法,他便要徵信社再多注意這條線的發展。上次那男人沒收下支票,也沒答應不再和鄧夫人見面,所以他相信事情不會這樣就結束。

  同一時間,兩個男人繼續看向屏幕,畫面跳到另一天,出現另一個場景和他們都在乎的女人。

  一開頭,便見鄧鳳鳴命令似的說:「我要你立刻滾回美國去,不準再和衢穎見面!不,你不准再回到這裡,連踏上國門都不准!」

  「立即?畫展還沒結束,我不可能離開。況且要我不准再回來……鄧小姐,你這是強人所難。」

  「你留在這裡才真的為難了一群人!我這回來找你,是岳伯母授意的,她要我轉告你,不要以為留在這裡和衢穎糾纏不清就能改變什麼,他們岳家不會接受像你這樣的媳婦。真要再繼續下去,你也不過撈到一個上不了檯面的情婦身分而已。」鄧鳳鳴冷笑的說。

  關靜海皺了下眉,「岳夫人屬意的媳婦人選是你嗎?」

  「是又如何?」

  「如果是你,即使我只能撈到一個情婦角色,也非留下來不可。」

  「你不怕我把你的醜事掀出來?」

  「掀我的醜事又怎麼樣?有人說,這世上就只有三種事——老天的事、別人的事和自己的事。出生在一個不健全的家庭不是我的錯,小時候差點被凌辱更非我的錯,但這些都是老天安排的命運,我只能承受。」

  「不過我潔身自愛,努力往上爬,不讓人看不起我,也很自豪在『自己的事』這部分巳經做得很不錯。至於別人要怎麼看、怎麼想,那就不是我能左右的。」

  「話說得漂亮,可是你想,若衢穎知道你有這樣的身世,他不會嫌棄你?他有一堆條件一等一的女人可以選,沒必要屈就你吧?你啊,好歹也飛上過枝頭,雖然沒站穩就跌了下來,多少也感受過我們上流社會的氛圍了,在這圈子裡誰不是比來比去,你就不怕衢穎後悔嗎?」

  「若他不看我努力的部分,只看我無力改變的部分,這樣的男人不要也罷。」

  這話關靜海說得冠冕堂皇,其實她還是擔心,只是氣不過眼前女人的氣焰囂張,她非得出口反駁才甘心。

  鄧鳳鳴有些訝異她的改變。以前的她……很好威脅的。

  「我告訴過你,當我把東西全交給八卦雜誌和媒體時,即使衢穎真能不在意,可是看報導的人才不會管這些。到時候,真正對衢穎造成影響的話,那你罪過可就大了。你要因自己難看的家世背景而讓衢穎成為上流社會的笑話,這就是你愛他的方式?」

  影片播到這裡時,楚明君看了看屏幕,又看了下岳衢穎,不知道他會有什麼反應。

  怎知他只是定定地看著屏幕,像是關靜海就在他面前……

  楚明君對他眼裡的感情十分訝異。

  他……在看著Alice時都是這樣的眼神嗎——

  沒有多餘的雜念,只有發自內心深處的堅定?

  不必問了,這男人用情之深絕對不下於前妻。他發現自己終於能更釋懷了。

  「……三年前的我因為這樣逃了,寧可離開、離婚,也不要衢穎受傷,不要他後悔選擇了我。這次回來,我原本以為我們不會再見面,但陰錯陽差地我們又重逢了,而無論是你或岳伯母、甚至是我的朋友,你們都在告訴我,他過得很不開心。」

  「可他在我面前擁抱我時,我卻感覺得到他的心滿意足,在寵溺我時,我知道他也很開心,就連我惹他不高興的針鋒相對時,都感覺得出他的生氣蓬勃……他唯一痛恨、無法釋懷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我當年離開他。」

  「如果只有我能讓他滿足、開心、幸福,我為什麼要離去?明君早些時候才告訴我,三年前我離開衢穎是因為我希望他能過得好,但結果卻讓他吃盡苦頭,既然如此,我又何必離開?」

  「你太自以為是了!」鄧鳳鳴氣憤不已的說。

  關靜海不想和她再爭辯。「這一次,你威脅不了我了。」

  鄧鳳鳴冷笑。「哼!衢穎給你多少信心,岳伯母就給了我多少信心。」

  「這世上沒有父母不希望孩子能幸福。」

  「嘖,只有你這種無父無母的女人,才會利用這樣無恥自私的方法破壞別人家庭和諧!」

  她心裡一抽,語氣冷沉,「鄧小姐是天之驕女,你所擁有的一切,包括美好優渥的家境、寵愛你的父母,這些都是我沒有的,我很羨慕。對於這些,你該感恩、該更加珍惜,而不是動不動就拿來當武器刺傷別人。不惜福的人會折福的。」

  「哼!對付你這種人,我還嫌客氣了呢!」

  「我沒要破壞衢穎和他家人的關係,當年簽下那張結婚證書時,我並不愛他,因此沒為他設想到。等到開始愛他後,已經不得不簽下離婚協議書了。所以對我而言,彼此愛不愛對方才重要,結不結婚已無所謂,只要我不再跟他結婚,相信岳家人反對聲浪就不會那麼大。」

  「你的意思是說,即使一輩子不結婚,只當情婦也可以?」

  關靜海點頭。事實上,她現在正是「有簽約的情婦」。

  「衢穎如果也想一直單身,我無所謂。」

  鄧鳳鳴瞇了瞇眼。「我最後一次警告你,你以前那些醜事一旦成為八卦新聞,將帶給衢穎許多困擾,這也會使你和他永遠不可能在一塊。我們都知道炸彈殺傷力很強,沒被炸過的人總會說得很輕鬆,真的遭遇到了,我想……會面目全非哦。」

  「謝謝你的忠告。」

  「別說我不仁慈,我一樣給你兩天時間考慮,兩天後,我會直接將手上的數據給雜誌社。你恩師的畫展還在進行中,相信這會是很好的宣傳,呵呵……」

  屏幕畫面結束,楚明君對著好友挑了挑眉。「我今天約你見面要談的事,看來這段跟拍影片已表達得很清楚,你打算怎麼處理?」

  岳衢穎面容冷肅,沒回答他,反而打了通電話。「是我。把關於鄧鳳鳴的身世資料丟給各家雜誌社。對,現在、馬上。」接著,他打了另一通電話給陳秘書。「上禮拜『傳奇人物志』的節目不是一直想要採訪我,做個專題報導?只要他們肯先專訪關靜海和孫尚仁,那我就考慮他們的邀請。」

  楚明君怔怔地看著他。「你……雖然不知道你做了什麼,但感覺風雨欲來。」

  他露出一記冷笑,把因跟拍無意間知道鄧鳳鳴身世的事告訴好友。

  「你這麼做,鄧鳳鳴不就雞飛狗跳了?」

  岳衢穎又是一哂。「我本意如此。」

  「為什麼不拿這個和鄧鳳鳴條件交換?」

  「達成協定就能一勞永逸嗎?不,她手上有把柄,不弄得眾所皆知她是不會甘心的。也許不對外說,就拿到公司內部八卦,弄到最後,搞不好董事會都會以『影響集團形象』為由干預起我的私事。」

  「可……你大爆她的身世也只讓她混亂一段時日,還是沒解決Alice的問題。」

  「你以為我為什麼要那個節目去採訪靜海?因為那個人物志單元報導的都是些激勵人心、教導人正面思考的小故事,節目裡訪問的人物都有很正面的形象。靜海的童年可以被寫成腥膻的醜聞,也能被包裝成勵志的正面報導……」他一笑。「既然紙包不住火,一切遲早會見光,那就由我自己來動手編排內容。」

  楚明君恍然大悟。也就是說,他將以打擊鄧鳳鳴為Alice爭取時間,預先塑造正面形象,等到鄧鳳鳴在混亂中回過神,Alice歷經不堪童年、努力向上的傑出女畫家形象已然深植人心,她手上的那些資料也就成為廢紙了。

  如果更童話一點,當年差點受辱的女童的恩人,居然是她長大後的情人,那更是浪漫的美事一樁……

  唔,衢穎手段真是滿狠的,可對付鄧鳳鳴這種人,還真必須如此。他服了,他認輸了。

  他笑嘆,「雖然現在很想和你去痛快喝一杯,但比起我,我猜你還有更想見的人。改天吧,在我回美國前,咱們再找時間好好喝一杯。」

  「明君……謝謝你。」

  「謝我把時間讓出來嗎?」

  「很多事,所有的事。」

  楚明君笑了,拍拍他的肩,走了出去。

  ※ ※ ※

  坐在飯店套房裡的絨布沙發上,看著落地窗外的太陽西下,關靜海對著岳衢穎說:「今天下樓時看到一樓大廳,我忽然覺得好面善,想了半天才發現,這家飯店好像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把我撞到流鼻血的那家。」她笑了笑說,神情卻有些黯然。

  稍早前和鄧鳳鳴的會面算是不歡而散,回飯店途中,她想了很多,想著和楚明君見面時他說過的話,以及和鄧鳳鳴見面時她說的話。一番思索後,她的心思由傾向用離開保全岳衢穎,到後來已有了不同的想法。

  楚明君的建議一直在她心中發酵,其實她想要和岳衢穎一起面對問題,但卻考慮太多,有太多顧忌。

  三年前,她的決定到底對不對?一個想讓人幸福的決定,結果卻帶給人不幸,立意為別人著想,反而害了人,這樣的選擇她還要再來一次,一錯再錯嗎?

  鄧鳳鳴過分又難聽的話語,讓她做了決定,想要和所愛的男人一同面對,只是現在的她,卻不知怎麼跟岳衢穎提起這話題?

  他遞給她一杯咖啡。「不錯啊,總算記得了。」

  她有些尷尬。「我本來就……比較遲鈍。」可能因為這樣,他才選擇讓她住在這裡吧?

  這個男人……其實是個很浪漫的人呢。

  「對了,現在才五點多,你怎麼這麼早就下班?」

  「我今天請假沒上班,因為有件很重要的事,讓我非得放下手邊的工作。」

  「發生了什麼事嗎?」

  岳衢穎定定看著她,看得她越來越不自在。不錯嘛,還懂得心虛。「你……是不是瞞著我很多事?」

  她的心倏地跳得好快。鄧鳳鳴找上他了?不,不可能,那為什麼……

  「是不是我不問,有些事你就打算瞞一輩子?比如你童年遭遇過的事、你的家庭背景,和你當年為什麼離開我,非得要和我離婚?」

  關靜海驚嚇的睜大眼。他知道了?知道她的秘密?雖然他的樣子不像討厭她、看不起她,可她的心跳還是無法自製地失速狂飆。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二話不說將她擁入懷中。「你一定不知道這一千多個日子我是怎麼過的,下這樣的決定?」

  那種傷痛他找不到方法去治療,不斷的在問為什麼?以為錯不在他,她的朋友一定有人願意告訴他原因,但是沒有,沒人願意說。

  他像是個不知自己哪裡做錯的孩子,無辜地祈求著原諒,卻沒有人願意給他友善的對待。他曾恨過她,非常恨,可當他知道她為什麼而離開後,滿腔怨氣盡散,只剩下心疼。

  嘆了口氣,他愛憐又無奈地說:「靜海,對你而言我就這麼靠不住嗎?為什麼夫妻該一起承擔的事,你要一個人承受?」

  她抱著他,汲取他身上特有的舒爽氣息。「和你越相處,就越感受到你的好,相較之下我就有點自慚形穢。事情一旦曝光,我真的很怕你會討厭我,也很怕你會因我而受傷……離開,是我那時覺得唯一可以為你做的事。」

  「三年前你這樣以為,那三年後呢?」他很怕她對鄧鳳鳴說的話,只是意氣用事,事實上還是選擇再度離開。

  她訝異他會這麼問。他知道鄧鳳鳴又找上她了嗎?「你、你知道了什麼?」

  「所有的一切。你和鄧鳳鳴見面說過了什麼我都知道,所以我要你當著我的面承諾不會離開我,全部的問題我們會一起面對。靜海,你只給我三個月的幸福,卻給了我三年的痛苦,你要怎麼補償我?」

  「你知道所有事情後,還是……還是……」

  「我愛你,靜海,就誠如你所說的,我看的一直是你努力的部分。」這個傻丫頭,怎麼會認為她的過往會讓他討厭?

  關靜海紅了眼眶。是他找人跟拍嗎?要不怎麼知道鄧鳳鳴和她說了什麼?「岳衢穎,我最糟的往事都被你知道了,以後如果才嫌棄,可是沒有退貨服務喔。」

  「傻瓜!」

  她抱緊了他。「其實……我想我的背景和往事被你知道,你只會更加心疼我,但我怕的是,這些事若被鄧鳳鳴揭發了出去,你的家人和朋友甚至社會大眾會怎麼說你?」

  他笑得陰沉。「鄧鳳鳴會有好陣子忙到焦頭額爛了,短時間內沒空威脅你。」

  他說得如此胸有成竹,難道……「她會焦頭額爛,該不會是你造成的吧?」

  「明天應該就會上新聞了,隔個一兩天八卦雜誌也會出刊。請拭目以待。」

  鄧鳳鳴老是以家世壓人,岳衢穎可沒忘記當年在精品店裡,她是怎麼侮辱關靜海的。明天過後,她就會有「嶄新的生活」,然而打擊可以是改變一個人的契機,暴風雨後也能等天青,只是依她那種「都是別人錯自己沒錯」的爛性子,要有所覺悟,只怕很難。

  關靜海看著他堅定溫柔的眼神,放下了心,覺得什麼事都能交給他處理,她相信他。

  「未來這一個禮拜可能會有些媒體採訪你,明天我也會要公關部門的秦小姐過來,我們一起把你的過往和家庭背景整理出來稍加潤飾,以後你接受訪問就可以照著回答。」

  「你……」她的事要主動曝光?!還要上媒體?!

  看出她的訝異和震驚,他笑了,試著說服她,「靜海,這世上沒有藏得住的秘密,即使鄧鳳鳴不說,可我既不打算藏住你,你和我一起出雙入對,就一個頗有名氣的畫家,又是孫大師的弟子來看,你的長相是美女,一定會有媒體對你感興趣。屆時難道任由那些媒體擅自挖掘、亂寫亂報?與其這樣,你索性稍微包裝自己,讓一切主動見光。」

  「拿那些女星結婚的新聞為例,越是想低調、越不讓人採訪的婚禮,那些媒體越愛滲入偷拍,結果拍出來的相片難看不說,寫出來的報導、標題也不會多正面,看圖說故事不說,連禮金要捐多少、捐了沒,這些無聊八卦都可以一則接一則的沒完沒了。」

  「另外有些女星結婚,乾脆大方邀請媒體採訪,經過修飾包裝後的婚禮報導,出來的文章就不同。雙羸的局面,何樂而不為?」

  關靜海想了想,贊同他的說法。既然問題一直在那裡,無論是遮掩或選擇不理會,它都不會消失,岳衢穎的方式的確是一勞永逸的最佳辦法。

  「即使這些問題都解決了,你的家人呢?岳伯母……很不能接受我。其實她的心情我能了解,換作是我,有個女人這樣對待我兒子,我也會很生氣。」

  「只要是家人,總有一天能解開心結的,更何況,她要是知道你當年離開的原因,氣會消得很快。」

  她嗔笑地糾正他,「我和你不是家人了啦。」他們都離婚了。「我還……還是等她認同我,以後的事就再說吧。」

  「關靜海小姐,你到底有沒有看我和你簽定的那張契約書?」

  說到這個她就有氣,掙脫他的懷抱說:「有什麼好看的?不就是情婦契約,要不就……性愛契約……」她越說越小聲,臉還配合的紅了起來。

  岳衢穎一揚眉,忍不住笑了。「你的想像力會不會太豐富了?」說實話,他不是沒想過利用機會簽上一份這樣羞辱人的契約來懲罰她,如果只是純粹報復,兩人以後再也不可能複合,這樣的契約是可以簽。

  可是,如果他愛她,最終還是會娶她——那麼那樣的契約一定會在日後反噬他自己,兩人的感情也會有裂痕,他沒必要這樣惡搞自己。

  現在經她這樣一說,他終於明白為什麼這幾天就算見面,她也沒什麼特別的反應了。原來她把那紙契約想像成符合她所期待的「情婦契約」了。

  他真的很冤枉!

  「那種情況你以為我能怎麼想?認為那是結婚證書嗎?兩人私下簽定的證書,婚姻也不成立。」

  「結婚證書?你要這麼說我也不反對。」

  關靜海瞪大了眼。

  岳衢穎當她是驚喜的表現。「那是婚前協議書。岳衢穎簡稱甲方,關靜海簡稱乙方。契約的第一條即註明,乙方得無償承諾甲方,今生今世無論生病或健康、失意,都得待在甲方身邊,直到死亡將彼此分開。」

  她的心揪了一下。這是他在向她要承諾,也是許諾她的吧。

  「第二條,乙方必須無償承諾甲方,謹守三婦道。」

  「三婦道?」婦道她聽過,三從四德也聽過,「三婦道」是什麼?

  「出門像貴婦,在家像主婦,床上像蕩婦。此乃『三婦道』。」

  她啐了口,很難不臉紅。原來這男人也會開這種玩笑!

  「第三條,乙方必須無償承諾甲方,每天煮好吃的飯菜慰勞甲方……還有七條沒念,你不會要我一一背出來吧?自己慢慢看。其實……看不看也不重要,畢竟你都簽了。」

  關靜海本來也這麼認為,可看他笑得很開心的樣子……有鬼!一定有鬼!他為什麼笑得這樣賊兮兮的?她應該馬上去把契約書拿出來看。

  她去桌子抽屜旁把那張契約拿出來,看著看著忽然大叫,「岳衢穎——」

  「又怎麼了?」

  「立約日算起一個月內,乙方必須無償接受甲方求婚,並於求婚日簽定結婚證書。」她好氣又好笑,這比「情婦契約」更荒謬。「誰要跟你結婚?」

  「別吃味,那個女人就是你,這輩子我想娶回家的,也只有你。」

  「誰跟你說這個?我的意思是我不要一個月內結婚。第一次婚姻是『閃婚』,第二次又『閃』,夠了喔。」

  「只要是對的人,就算三天內結婚也不奇怪。更何況這一次的準備期,有比第一次更久了。」

  「同樣在你的家人都反對的情況下嗎?我不喜歡這樣。」

  「嚴格說來,真正會反對的只有我媽,而想擺平我媽這人就要明白欲速則不達的道理。與其承諾她一堆、試圖說服她,還不如直接幸福給她看。只要結了婚,她看我過得好,被照顧得好好的。況且你又有繪畫才能,她的一堆貴婦朋友對你畫作評價很高,久而久之,我想她會改觀的。當然,如果我們很快『鬧出人命』,她改觀的速度會由二十公里飆破兩百。」

  「所以……」關靜海有些心動了。

  「我們結婚吧。」

  「唔……岳衢穎!你誆我啊?!合約上明明說『立約日算起一個月內』,但今天才一星期不到欸!你不是說這次會比上一次準備得久嗎?怎麼我覺得是一次比一次快?」

  「沒有下一次了。」他走過去牽著她的手來到床緣坐下,也不知從哪裡變出了一枚鑲著藍寶石的美麗戒指,就單腳跪了下來。

  「那天去買戒指,原本打算選鑽石的,卻一眼看中它。店經理取來給我看時,說了句——這是靜海的藍。只有在天氣特別好的時候,大海才有這種藍。那句『靜海的藍』深得我心,冥冥中總覺得它是屬於你的,一如命中註定你只屬於我。」

  關靜海眼眶泛紅,感動地伸出手,讓他為自己套上戒指。「真好看……什麼時候買的?」

  「送契約去飯店給你的那天。原以為那天就有機會替你套上。」

  「原來你早有預謀?」

  「我只想把你綁在身邊,不管用什麼法子都好,你怎麼想也都無所謂。」

  「那時我說了那麼多想把你推得更遠、讓你不再靠近我的話,你不生氣、也不恨我?」

  「比起那些,我更知道我愛你。」

  「岳衢穎,我有沒有說過……我愛你?」

  「過去三年你欠了我好多次,我正等著你慢慢償還呢。」他溫柔的吻上她,一點一滴汲取著她的馨甜,吻到激情熱烈處,卻發現有隻纖纖柔荑在解著他襯衫的扣子。他退開一點點,笑問:「關靜海小姐,請問你在幹什麼?」

  她頂著一張熱到快冒煙的臉回答,「鬧、鬧出人命,順便謹守『三婦道』。」

  床上像蕩婦啊?「咳,我很期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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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31 02:09:34
尾聲

  初冬的午後,天氣有些涼,太陽懶懶的躲到雲後休憩。

  一個身材略有福態的美人,正坐在丈夫為她搭建的花房裡喝著下午茶,桌上擺的是丈夫幫她買回來、名廚精心烘焙的甜點。只可惜,她搭配的飲品卻是奶茶,而不是平時最常喝的咖啡。

  因為懷孕的關係,她被禁止喝咖啡。懷孕了五個月,她便為了肚子裡的小貝比五個月沒沾到咖啡。

  看著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關靜海心滿意足的輕撫著。

  五個月啊……算了算,這個孩子有可能是在五個月前岳衢穎幫她戴上戒指「二度求婚」的那天懷上的。如她所願,真「鬧出人命」了。

  一百多個日子過去,除了多了個生命在她肚子裡之外,中間也發生了不少事。

  岳衢穎丟出的身世震撼彈,果真炸得鄧鳳鳴灰頭土臉,沒想到這個外人看來以為斯文有禮的男人,必要時手段還滿狠的。

  那陣子在電視機前看鄧鳳鳴被一群記者狂追的狼狽模樣,她本來還有點同情,可看見那位大小姐當著鏡頭前怒斥自己親生父母下流無恥、怎麼還有臉活著?為什麼不去死一死等這些過分的言語時,她只能說……這樣的人實在需要受到教訓。

  那件事後,鄧長豐鐵了心和夫人離婚了。愛了一輩子的女人並不專屬於自己,疼了近三十年的掌上明珠也不是自己的種,哪個男人受得了這種背叛和欺瞞?

  原以為鄧鳳鳴經過這件事後會收斂許多,懂得反省,怎知這位小姐脫序的激烈言辭引來記者八卦撻伐後,竟還妄想以爆料她的過往讓媒體轉移焦點。幸好岳衢穎出手得快,才沒讓對方得逞。

  她黑暗的童年往事,在鄧鳳鳴被媒體窮追猛打的那段時間裡,已被重塑及包裝完成,女畫家努力進取的正面形象已和她劃上等號,而有些媒體同時也查到鄧鳳鳴狂戀神越集團總裁的八卦。

  因此,如果鄧鳳鳴把她的事情爆開來,只會讓人覺得她是輸不起挾怨報復,弄得自己已破產的形象更惡臭,嗜腥膻的八卦媒體更只會追她追得緊。

  於是在那之後不久,便聽說鄧鳳鳴辭掉神越的工作,避居海外了。

  而也就在那時,她發現自己懷了孕。

  三個月前,她在岳衢穎的堅持下和他去公證,兩人再度成為夫妻,岳家老奶奶微笑的表達贊同。她贊同了,所以其它人也不敢說什麼,看得出岳夫人雖然很不高興,可一聽說她懷孕,也只得吞下不滿。

  關靜海感覺得出來,婆婆是不得已才接受她的。三年前,她不積極打好婆媳關係,是因為她以為自己隨時會離開;但等到愛上岳衢穎後,不管她願不願意,卻已被逼著離開。現在為了愛她的丈夫,也為了自己,她真的得好好修復婆媳關係。

  尤其懷孕後,有了當媽媽的自覺,她更能站在一個母親的立場去理解婆婆的想法。她的婆婆不是壞人,只是過度擔心兒子,怕兒子再度受傷。

  最心愛的男人有個這樣愛他的媽媽,她真的該感謝老天,有了這樣的領悟,她就更對老人家好。她相信,只要誠心誠意,婆婆終有一天會接受她的。

  結婚後小倆口雖不和長輩同住,她每天依然會打電話請安,一開始電話總接不到婆婆手上,因為婆婆用盡一切理由拒接電話。直到有了孩子近兩個月,婆婆即使語氣仍淡漠,但至少有進步,願意和她通話了。

  並且,小貝比的超音波相片,也是婆婆軟化得更快的原因。每次產檢回來,她都會托岳衢穎把相片送回家,隔一天婆婆接電話時,語氣便會溫柔一些。

  因為努力她和婆婆之間的關係有在改變了,她也不求快,慢慢來就好。

  每逢週末,岳衢穎都會回家一趟,陪家中長輩吃頓飯再回來,周日他們則會陪老奶奶吃頓飯,再加上一頓下午茶聊聊天,接著打道回府。

  今天是週末,岳衢穎幾個小時前回家了,她花了近五個月的時間把要在婆婆生日時送的畫完成,裱框後便請他送過去,算算時間,也該要回來了。

  關靜海啜了口幾乎沒加糖的奶茶,還是想念咖啡香。

  懷孕後,她成天嗜睡,吃飯吃到一半想睡、走路想睡,就連畫圖畫到一半都想睡。最近情況雖好多了,只是她仍懶懶的不想動。

  完成送婆婆的畫作後,年底就是老奶奶的八十壽辰,那個總是用寬容的心疼愛她的老人家,她一定得再好好畫一幅作品去才行。

  岳衢穎進到花房,看到的就是愛妻托腮凝思的樣子。

  「在想什麼?」他走近她,用手擦了下她唇上的奶漬。

  她回神一笑。「回來啦。」他看起來很開心,今天回家遇到什麼好事嗎?

  拉開椅子坐下,他拿起她的杯子啜了口奶茶。「你那幅畫啊……」

  儘管對自己作品有一定的信心,可收的人是婆婆,她還是有一點擔心婆婆的反應。「怎麼樣?媽她……不喜歡嗎?」

  岳衢穎咳了下,好笑地學著老媽明明喜歡得緊,卻又要裝不放在心上的樣子。「咳……不錯嘛,進步了。」

  關靜海被老公逗笑了。

  「老媽在美國念書時最好的手帕交近日來台度假,今天她也在場,就是那位和奶奶聊天時,她提過幾回的畫作收藏家張柏玉。看到你送老媽的畫,她大為驚嘆,直說想認識你,再一看到你上頭的簽名,她更是驚嘆的大呼,『Alice?老天!真的是Alice!她在美國藝術展很紅耶,連不收藏年輕畫家作品的我都收了好幾幅!老天~』看著媽咪不禁與有榮焉的神情,我也為你感到開心。」

  她微微一哂,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他繼續道:「那位柏玉伯母大概真的很喜歡你的畫,一直暗示老媽,問她那幅畫作可不可以割愛?老媽的反應也很絕,馬上護著畫大聲的說:『這個不行,絕對不行,這可是我媳婦花了好幾個月時間特地為我畫的!』」

  關靜海一怔,開心的笑了。婆婆總是喚她「關小姐」,即使後來肯講電話,也不曾喚過她的名字,對外亦不曾承認她是自己的媳婦,如今肯對最好的手帕交說出她是媳婦,這也算彼此關係有了大躍進。

  「我出了大宅後,想起外套還放在客廳,轉回去拿時,在玄關處聽見柏玉伯母問老媽說:『你兒子每星期都抽空回來陪你們吃飯啊?我兒子娶了老婆後,我都快忘了兒子的長相嘍。還是你家的貼心。』老爸說,這是兒子娶了媳婦後的福利,老媽沒說話,過一會兒後才說,丫頭懂事。只是……她怎麼只教別人懂事,什麼時候也過來陪我這婆婆吃頓飯?」後來他當然沒再回去拿外套,怕老媽難為情。

  「明天……陪奶奶吃飯前,我們再打個電話約爸媽一起來吧。」

  岳衢穎香了她一下,「聽你的。」

  「對了,前陣子我處於孕期昏沉狀態,有件事一直想問你卻忘了,你方才提到美國,我才又想起。我們結婚後不久,明君好像從美國寄了什麼東西給你,還誆我說是『禮金』,那到底是什麼?」

  「那個啊?」他眨眨眼。「秘密。」

  「是什麼?」她堅持要有答案。

  「是你寫給我,一直沒寄出、沒讓我知道的『情書』。」

  「亂講,我從來不寫信。」

  「聽說,畫家常用畫來寫情書。」這已經不算喑示了,是明示。

  關靜海登了下,馬上意會到,不禁紅著一張臉低嚷,「啊!怪不得他寄給我的東西少了你的一疊素描……那個慷他人之慨的小人!」

  「老婆,原來我們之間的那一百公尺,你早在開口說起跑前,已經偷跑了好長一段。」

  「岳衢穎先生,你閉嘴啦!」

  他大笑。有人惱羞成怒了,還是別招惹比較好,免得晚上他又被趕到客房睡。

  唉,男人啊,只要遇上心愛的女人,再有理、再委屈,都得先低頭。

  英雄氣短啊,英雄氣短……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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