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李璇]栽在妳手裡[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11
匿名  發表於 2011-11-3 00:06:08
第九章
  
  裴嵐吟領著眾人上了祭壇,指著另一側桌上空著的鎏金器皿和玉杯說明,「我們必須在這六個器皿裡和杯中盛放祭品,再舉行獻祭儀式。」
  
  宣勤出聲問:「我們只帶了乾糧和水來,這些可以拿來當祭品嗎?」
  
  「只有要供品就行了。」
  
  宣勤立刻指示侍衛依言照做。
  
  接下來,自然是由曾經因想當神巫而學過祭祀儀式的裴嵐吟來主持獻祭儀式。
  
  當一切準備就緒,她站在祭壇上吟誦起一段咒語。
  
  路祈抬眸注視著她手裡不停的捏著各種指訣,腳上踩著他看不懂的步法,嘴裡吟誦的咒語時而悠緩時而輕快,她的神情無比虔誠而莊嚴,他不禁看癡了。
  
  記憶恍恍惚惚回到三年多前的除穢日,她在太子寢殿裡,穿著一襲白衫,手持梅枝,一邊跳著除穢舞,一邊吟誦著咒語,最後她拿著梅枝在他身上從上到下輕掃一逼,嘴裡念著,「穢氣除、病邪去、福氣臨,從此一切安泰又如意。」
  
  那一天的她好美,就如此刻的她一樣……憶起往事,想到他們當初是如何歷盡艱辛,才離開都城來到星城,如今兩人卻形同陌路,路祈的眸裡不禁微微泛起淚光。
  
  隨著咒語結束,獻祭開始。
  
  接過歐菲端來的祭品,她恭謹的一件件擺上前方的紅木供桌。
  
  最後再將那六隻注滿清水的杯子小心的一一放到祭祀的位置上,整個祭壇突然震動了下,接著緩緩的往旁移動。
  
  眾人驚疑的面面相觀,片刻後祭壇停下來,他們看見底下露出一道通往下方的梯子。
  
  歐菲驚訝的率先奔了下去,宣勤與趙寅、歐烈緊隨其後,路祈望了妻子一眼也跟上,等所有人都魚貫下去,裴嵐吟才移動腳步。
  
  到了下面,她發現這裡的空間比上面祭壇小了一半,左右各放置了四個半人高的寶箱。
  
  傳說中的羽衣只有一件,顯而易見,這四個寶箱裡只有一個是真的。
  
  而此刻歐烈與宣勤的人馬各占據了兩個寶箱。
  
  「歐烈,叫你的人退開。」宣勤擺出皇威命令。
  
  歐烈凜聲道:「皇上當初答應過臣,只要臣帶皇上來找羽衣,進入秘窟後就各憑本事得到羽衣,君無戲言,皇上想毀諾嗎?」
  
  宣勤面色一沉。他千里迢迢來尋羽衣,本就抱著誓在必得的決心,當初之所以答應歐烈的條件,只是為了安撫他讓他領路,如今卻被他拿來堵自己的嘴,宣勤眸裡閃過一絲陰狠。
  
  路祈冷眼看著他們的對峙。他對歐烈沒有好感,對宣勤也一樣,他們兩邊若是打起來,他也不在乎,這裡他在乎的只有嵐吟。
  
  他回頭看了她一眼。
  
  裴嵐吟沒有留意到他投來的眼神,望向僵持不下的皇上和白陽王,思忖須臾,她出聲道:「皇上是一國之君,嵐吟相信皇上不會自毀諾言,若皇上真做出背信棄義之事,趙將軍與衛林軍眾將上必然也無法再信服於皇上。」她這幾句話不僅令宣勤無可反駁,無疑也在警告他,若是出爾反爾,必遭臣下輕視。
  
  宣勤黑眸微凜,見眾人在她在說完這一席話後都看向他,等著他如何應答,他臉上不動聲色的溫言開口,「四皇嫂所言極是,但羽衣之事非同小可,朕寧願背負背信棄義的污名,也必須得到它,因為朕不是為了一己之私才想得到羽衣,而是為了楚澐國的將來。」
  
  他此話一出,引得不少侍衛交頭接耳低聲議論。
  
  「皇上說是為了楚澐國的將來,敢問皇上此言何意?」歐烈不卑不亢道:「若皇上的解釋能令臣心服口服,臣自當退讓。」
  
  占住一個寶箱的歐菲聽他這麼說,不滿的叫道:「王兄,你怎麼……」
  
  歐烈安撫妹妹,「菲兒,先聽聽皇上怎麼說,若真事關楚澐國,我們豈能因一己之私而害國?」
  
  宣勤讚許的出聲,「白陽王果然是明理之人,只不過事關重大,朕不能說出來。」
  
  「皇上若是怕臣等洩漏機密,臣等可以在此發誓,絕不洩漏今日皇上所說任何一個字。」歐烈認為宣勤方才所言只是推託之詞,因此刻意想逼他說出來。
  
  猶豫片刻,宣勤彷彿下了一個艱難的決定,才表示,「既然白陽王非知道不可,朕只可以說給你一個人聽,你若想知道就過來吧。」
  
  擔心這是他的詭計,歐菲急道:「王兄,別過去!」
  
  歐烈微一沉吟,緩步朝他定去。他相信眾目睽睽之下,皇上不可能動他。
  
  見他走過來,宣勤要求,「歐烈,你必須先發下毒誓,待會聽了朕所言,絕不向他人洩漏隻字片語。」
  
  「臣發誓,若洩漏皇上今日所言,必遭五雷轟頂,死無全屍。」他鄭重立誓。
  
  宣勤頷首,「好,你附耳過來。」
  
  他依言靠過去。
  
  宣勤唇瓣微啟,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聽畢,歐烈眉峰微蹙。
  
  「皇上,此事沒有其他辦法可以解決嗎?」
  
  「若有其他辦法,朕何須千里迢迢來到這裡?」宣勤接著道:「歐烈,朕已將苦衷告訴你,你怎麼說?」
  
  「這……」歐烈看向妹妹再望向他,沉吟須臾,他做出決定。「菲兒,你們把寶箱交給陛下。」
  
  「王兄,我不讓,我們好不容易才來到這裡,怎麼可以把羽衣讓出去!」她緊抱著寶箱不肯鬆手。
  
  不論是為了什麼事,她都不會把羽衣讓出去,這是她見到娘的唯一機會,她死都不會放手!
  
  「菲兒,娘的事我們再另做打算,這個寶箱就先讓給皇上。」歐烈眸底露出一抹心疼。他們追尋這麼多年,為的就是找到羽衣,如今好不容易即將到手,卻要妹妹放手,他很清楚她會有多不甘。
  
  「我不讓,我不讓!」她氣得都哭了。
  
  「菲兒,聽話。」
  
  歐菲雙臂抱著半人高的寶箱泣道:「王兄,我不讓……這是找到娘的唯一希望,你怎麼忍心叫我把羽衣讓出去。」
  
  歐烈摟著妹妹的肩,勸道:「菲兒,因為皇上比我們更需要這件羽衣,何況這裡有四個寶箱,你手上這個未必裝有羽衣。」
  
  「可是也許有,我不管,我不讓!」說畢,她飛快的揭開箱蓋。
  
  然而在看清箱裡的物品後,她整個人愣住了,「怎麼會沒有羽衣?!」裡面只放了一張紙,她怔愕的拿了起來。
  
  上頭寫著「斬斷妄念」四個字。
  
  見狀,宣勤命令侍衛揭開另兩個寶箱,結果一樣,箱裡只有一張字條,分別寫著「妄圖秘寶」與「全身而退」這幾個字。
  
  難道羽衣在他手上的這個寶箱裡,宣勤慎重的開啟箱蓋,雙眸驚愕的瞠大,不敢置信箱底同樣只有一張紙條,寫著「必遭橫禍」。
  
  裴嵐吟默念著四個寶箱裡的紙條,最後得出四句箴言──
  
  「斬斷妄念,全身而退,妄圖秘寶,必遭橫禍。」
  
  「四個寶箱裡都沒有羽衣,那羽衣會在哪裡?」歐菲愕問。
  
  路祈抬頭望向四周石壁上雕著的七隻約一人高,姿態各異的白鶴,猜測著莫非羽衣的線索是藏在這些壁畫上?
  
  雖已時隔數百年,但壁上的白鶴仍顯得栩栩如生,一片片羽毛精雕細琢清晰可見。
  
  有振翅欲飛的白鶴、有側首整理羽翅的白鶴、有展翅高飛的白鶴、有昂首闊步的白鶴、有翩翩起舞的白鶴、有閉眼休憩的白鶴、有低頭覓食的白鶴。
  
  其他人也發覺壁上的白鶴也許藏有羽衣的下落,紛紛抬頭仔細打量著白鶴尋找線索。
  
  只有裴嵐吟並不關心羽衣的下落,此刻盤踞在她心頭的不安越來越深,彷彿將發生什麼事,她回頭查看那四個寶箱,想找尋離開的出路。
  
  他們進來的那個入口已被巨石封住,即使真的找到羽衣,也無法離開這裡,方才那四張字條上寫著「斬斷妄念,全身而退」,可見這裡一定留有可以平安離開的出路。
  
  到底會在哪裡?
  
  檢查完第四個寶箱,她還是沒找到出路,雙手撐在半人高的寶箱邊,她抬眸看向四周,突然感覺底下的寶箱似乎微微移動了下。
  
  她低頭試著用力推了下寶箱,沒想到寶箱竟真的往旁移開一些。
  
  她趕緊再使力一推,寶箱被她移開,露出一條地道,她相信這一定是出口,不由得低呼,「我找到離開的地道了。」
  
  聞言,歐菲回頭道:「嵐吟姊,我們還沒找到羽衣,不能離開。」
  
  趙寅帶著幾名侍衛走過來探了下那條黑幽幽的地道,其他人則都專心在看著石壁上的那些白鶴,尋找羽衣的線索。
  
  見大家都不想離開,裴嵐吟遲疑了下,走向路祈身邊想勸他先離開。
  
  「路祈哥哥,你……」她才剛開口就被他伸手打斷。
  
  路祈正專注的盯著石壁上一隻在整理羽翅的白鶴,「等一下,嵐吟,你覺不覺得這隻白鶴好像哪裡怪怪的?」
  
  她抬首望向石壁,一時沒有看出哪裡有異樣。
  
  路祈左右看了看,接著伸手摸向那隻白鶴,一路從牠頸子摸下去,摸到牠的翅膀時,原本平滑的石壁微微隆了起來。
  
  面露一喜。他就知道這裡一定有問題。
  
  他在上面摸索須臾,一件羽衣赫然出現在他手上。
  
  誰都沒有料到羽衣竟然巧妙的嵌在壁上離繪的白鶴裡。
  
  看著手上傳說中的羽衣,路祈腦中只閃過一個念頭──希望能與嵐吟破鏡重圓。
  
  看見他得到羽衣,宣勤疾步朝他走來,出聲喝令,「把羽衣交給朕!」
  
  就在他伸手要從路祈手上搶過羽衣時,羽衣陡然進裂,一片片白色羽毛散落開來,在空中緩緩飄下。
  
  眾人先是一愣,下意識的伸出手想抓住飄落的羽毛。
  
  下一瞬,他們驚愕的發現抓在手裡的羽毛全都碎成細粉。
  
  還來不及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上方的山壁突然崩裂,大大小小的石塊紛紛砸落,密集如雨。
  
  一時間,眾人亂作一團,驚叫混雜著吼聲傳開。
  
  「快從地道離開!」
  
  「啊,皇上被落石砸到了!」
  
  「王兄,這裡要塌了,我們快走!」
  
  裴嵐吟看著路祈,心急的想帶他從地道離開,突然一塊落石從她頭頂砸下,路祈瞥見,急忙撲過去,將她整個人緊緊護在懷裡。
  
  「路祈哥哥,你沒事吧?」她探出頭,焦急的問。
  
  他緩緩抬起臉,撥開落在髮上的碎石粉塵,朝她露出一笑,「我沒事,我們快走吧。」
  
  山壁崩坍得越來越嚴重,他摟著她朝地道走去,就在進入地道瞬間,他們聽到上面傳來轟隆隆的巨響,似是山壁整個崩陷下來。
  
  他們是最後進入的,其他人都已避進地道裡。
  
  前方有人燃起火把照明,路祈緊緊握著她的手循著火光往前走。
  
  察覺她的手好冷,他柔聲安撫,「別擔心,不會有事的,我們一定能順利離開這裡。」
  
  「嗯。」她輕應著,下意識的回握著他的手,覺得他的腳步有點慢,她催促,「路祈哥哥,我們跟王爺他們離得太遠,快趕上他們。」
  
  「好。」他垂眸依戀的凝視著兩人交握的手,清俊的臉龐綻開一笑,加快步伐。
  
  她終於肯讓他再牽著她的手了!
  
  眾人在婉蜒曲折的地道裡走了半晌,裴嵐吟忽然凝神側首傾聽,「路祈哥哥,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有聲音嗎?」他也跟著凝神細聽,片刻後,他疑惑的說:「好像是水聲。」
  
  她頜首道:「對,就是水聲,但這裡怎麼會有水聲?」
  
  「可能這附近有地底河,也許快到出口了。」他牽著她快步趕上前方的人。
  
  不久,前方傳來一陣騷動,有人叫道:「咦,哪裡來的水?」原本乾燥的地道裡突然滲進了水。
  
  趙寅派了名侍衛先到前方去查看,不久,那侍衛匆匆奔回來,「將軍,湧進來的水越來越多,前方的地道都淹水了,不能再往前走了!」
  
  「但也不能退回去呀,上面都崩坍了。」
  
  「不能前進也不能退回去,莫非我們要淹死在這裡嗎?」
  
  就在眾人慌亂之際,水勢來得又急又猛,地道的水已經淹到小腿,隨即湧進來的水越來越多,很快就淹到膝蓋。
  
  看著就快湧到腰間的水,裴嵐吟輕擰眉心,路祈握緊她的手叮嚀,「你放心,我會游泳,待會兒不要緊張,放輕鬆,等水淹到我們胸口後,我會從背後托著你,你別掙扎,我會帶著你游出去。」水是從前方灌進來的,表示前方一定有出口。
  
  見地道裡的水漲得好快,她有些驚惶,不由得憶起那日跌進河裡的事,「路祈哥哥,我們……還能活著出去嗎?」
  
  「你別怕,等一下只要相信我,不要用力掙扎,我一定平安把你帶出去。」就在他們說話問,水已淹到他們的胸口。
  
  頃刻間,整個地道淹成一條河道,所有火把都已熄滅,黑暗中傳來驚恐的叫喊聲、咒罵聲,幾名不諳水性的人在水裡痛苦的掙扎著、呼救著,卻無人伸出援手,因為此時人人自顧不暇。
  
  路祈從她身後托起她,神色溫柔的輕吻了下她的髮絲,逆著水流,往前方游去。
  
  水流太急,裴嵐吟被嗆了好幾口水,四肢緊繃而僵硬,她驚慌的想回頭緊緊攀住路祈,但他的雙手撐在她腋下,讓她無法回頭。
  
  路祈一直在她耳邊提醒,「嵐吟,放鬆身子,不要怕,我一定會帶你出去,相信我。」他帶著她漂浮在水面上,雙腳用力的踢著水,一路帶著她往前游,幸好灌進地道的水並未淹沒整個地道,上面還留有一小截空間,所以還有空氣可以呼吸。
  
  發現身子漂浮在水上,並未沉進水中,還有耳畔不時傳來他的安撫聲,裴嵐吟心頭的驚惶慢慢消退,僵硬的身子也跟著放柔。
  
  眼前一片黑暗,她看不見他,也無法回頭,但她感覺到他就在她的身後,雙手牢牢的托著她的身子,帶著她沉穩的往前游。
  
  不知泅游了多久,當她發現前方有亮光時,驚喜的道:「路祈哥哥,那裡一定就是出口了。」
  
  「嗯。」他輕應一聲,加快速度帶著她游出地道。
  
  然而出來之後,眼前竟是一望無垠的大海,他回頭望向剛才出來的地方,那附近全是嶙峋的礁石和懸崖峭壁,沒有可以暫時歇腳之處。
  
  他眉峰緊蹙。怎麼辦?他的力氣已經快用盡了。
  
  「這裡是大海?!」裴嵐吟有些意外的望著面前的湛藍大海,此刻是清晨時分,朝陽緩緩從東邊的海面升起。
  
  晨曦映照在海面上一片金光粼粼,美得令她瞇起了眼。
  
  但路祈卻無心欣賞眼前的美景,極目梭巡著附近可有經過的船隻。
  
  猛然間瞥見不遠處有道帆影,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帶她游過去。
  
  游到船邊,正在捕魚的幾名漁夫發現他們,連忙將他們救上船。
  
  獲救後,路祈渾身濕漉漉的跪坐在船邊,緩緩漾開笑顏,注視著妻子,道:「我把你平安帶出來了。」他沒有食言,他做到了。
  
  「辛苦路祈哥哥了。」她同樣全身濕淋淋的,髮上的水滴不停沿著面頰淌落。
  
  他突然傾身抱住她,低聲在她耳邊問:「嵐吟,我們能不能重新開始……」
  
  說完最後一個字,他雙手虛軟的垂下,放開了她,整個人倒向地上。
  
  裴嵐吟震愕的瞠大眼,直到這時,她才發現一塊尖銳的石頭直直插入他的後背。
  
  「路祈哥哥……」她顫抖的伸出手。
  
  一名漁夫見狀趕忙出聲阻止她,「不要把石頭拔出來,那樣做他的血會狂噴出來的。」他接著叫道:「快開船,帶他們回去找錢大夫!」
  
  裴嵐吟驚駭的縮回手,看著昏迷不醒、面無血色的路祈,她眼裡的淚一顆顆崩落。
  
  一定是山壁崩坍時他撲向她受的傷,他為什麼不告訴她?!還一路拚命的帶著她游出來!
  
  她輕輕捧著他的臉,低泣著出聲,「路祈哥哥,我們重新開始,我答應你,我們重新開始……」看著深深嵌進他背上的那塊尖銳石頭,她的心絞痛得幾乎要喘不過氣。
  
  失去孩子的心痛和怨懟都已不再重要。
  
  這一刻,她只希望他能安好無恙,只要他沒事,那些令她心碎的往事她願意全都一筆勾銷,沒有任何事比他能活著更重要。
  
  淚水抑制不住的一滴一滴淌落在他蒼白的臉上,她不捨的舉袖輕拭著,「路祈哥哥,你聽見沒有,我答應了,我們重新開始,我們重新開始……」

  ※ ※ ※
  
  將遺體下葬後,趙寅臉上流露出一抹凝重。
  
  這回一起進入秘窟的衛林軍折損了五名,他們全是淹死在地道裡,最後被泡得腫脹的屍體隨著退潮一起被海水帶出來。
  
  由於地道出口就位於海邊,因此漲潮時湧進的海水把地道給淹沒了,他們僥倖游了出來之後,被附近正在捕魚的漁夫救了,這才逃過一劫。
  
  歐烈的屬下識水性的較多,所以僅折損了三名。
  
  不過他臉上的神情卻與趙寅一樣沉重,因為此行他帶去的侍衛全是跟隨他多年的心腹,是以他的不捨,猶勝於趙寅。
  
  一旁的歐菲又氣又難過的道:「王兄,我們費盡辛苦才找到秘窟,結果什麼也沒有得到,還死了這麼多人,什麼羽衣的傳說,壓根就是騙人的!」
  
  趙寅不認同她的話,「當初那兩條岔路石壁上的字就已在警告我們別擅闖,是我們執意要進入,才造成這一切。」
  
  沉默片刻,歐烈徐徐頷首,「沒錯,是我們的執著害死這些人。」
  
  明白他們說的沒錯,歐菲靜默了下,須臾,不解的問:「可是我不懂,為什麼最後羽衣會散落開來化成細粉?」
  
  「也許是因為我們只是凡人,不該妄想得到這樣的神物。」歐烈再看一眼屬下們的長眠之地,旋身往回走。
  
  回程的路上,歐菲氣悶的撇嘴,「我看這一次最高興的只有路祈,嵐吟姊原諒他了。」
  
  「也許羽衣真的有神力,當時是殿下拿到了那件羽衣。」趙寅忽然若有所思的道。
  
  「可是羽衣不是馬上就碎裂了?」歐菲不以為然的說。
  
  「至少羽衣曾在他手上停留過,若說殿下那時有什麼心願,我想應是希望能與夫人和好如初吧。也許羽衣的神力就應驗在他的身上,所以才讓他受了傷,令他與夫人有機會重修舊好。」
  
  想到辛苦跑了這一趟,卻便宜了路祈,歐菲很氣惱,不過想起對方受了傷還一路將嵐吟姊救了出來,不禁也覺得無法再責怪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她望向兄長,「對了,王兄,那時在秘窟裡,陛下究竟對你說了什麼,讓你聽了之後甘願放棄羽衣?」
  
  趙寅也很想知道此事,好奇的看向他。
  
  「你應該親耳聽到我在陛下面前立下毒誓,絕不會洩漏陛下所說的話。」歐烈冷峻的面容上沒有什麼表情。
  
  「王兄,一點都不能透露嗎?」
  
  「不能。」
  
  「王爺,陛下想得到羽衣,真的是攸關楚澐國的將來嗎?」趙寅問。雖然身為衛林軍統領,他也不知陛下想得到羽衣的真正原因。
  
  略一沉吟,歐烈點頭,「算是吧。」若是皇上一直無法擁有皇嗣,將來的確會對楚澐國皇位的傳承造成莫大的影響。
  
  不久,他們回到位於海畔的小漁村,這裡正是先前救起裴嵐吟與路祈的那個小漁村,它的位置就在鳴鶴山附近,而那條地道的出口正通向附近的一處礁岩,一早出海捕魚的村民才會恰好救回漂浮在海面上的他們。
  
  三人在村口分開,趙寅去看在此行中受了傷的皇上,而歐氏兄妹則去探望裴嵐吟與路祈。
  
  由於路祈受傷頗重,仍無法下床,他們進屋時,他坐在床楊上,正由裴嵐吟餵他服藥。
  
  她每餵他一口藥湯,他就面帶笑容的吞下,彷彿嘴裡喝下的不是苦澀得難以入喉的藥汁,而是甜得滑口的蜜汁。
  
  他那種心滿意足的笑容令歐菲看得有些刺眼。她曾經想過,若是王兄對嵐吟姊有意,那麼她也很樂意嵐吟姊成為她的大嫂,可是如今嵐吟姊與路祈和好,王兄不是那種會橫刀奪愛之人,與她自然是不可能了。
  
  歐菲不由得有些悻悻的開口,「路祈,這回嵐吟姊原諒你了,下回若是你再敢辜負她,我饒不了你。」
  
  路祈抬眸看向她,清俊的臉上一派溫和,沒有一絲不悅,「歐菲郡主,我不需要向你承諾什麼,因為我該承諾的人是嵐吟而不是你。」
  
  惱怒的朝他橫去一眼,歐菲看向裴嵐吟時神色一緩,「嵐吟姊,若是他以後對你不好,你儘管來找我,我會幫你找一個比他好一百倍的男人給你。」
  
  聽到她的話,知她是捨不得她,裴嵐吟有些感動,「謝謝郡主。」
  
  「嵐吟姑娘,這趟出來雖然沒有達成目的,但本王還是謝謝你。」一直沒開口的歐烈出聲道,他冷峻的臉龐看向她時微露一抹柔色。
  
  遲疑了下,她啟口,「王爺、郡主,有句話我一直想跟你們說。」
  
  「嵐吟姊想說什麼?」歐菲問。
  
  看向兩人,她緩緩說出心中的臆測,「我想你們的娘也許……已經不在這世上了。」
  
  歐氏兄妹一陣靜默,過了好一會,歐菲才慢慢開口,「我跟王兄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可能,可只要一日沒有看見她的屍首,我就相信娘還活在這世上。」
  
  比起天人永隔無法再相見,認為娘親還活在世上,也許會讓歐菲郡主的心裡好過一些吧。想通這點,裴嵐吟也沒再多說什麼。
  
  「菲兒,我們該走了。」歐烈提醒妹妹。
  
  「嗯。」拉著她的手,歐菲依依不捨的說……「嵐吟姊,星城還有很多事等著王兄處理,我們要先回星城了,等你回到星城後,記得來找我。」
  
  「好,王爺與郡主一路小心。」
  
  歐烈朝她頷首示意,也朝路祈點點頭,這才帶著妹妹離開。
  
  他們走後,路祈握著她的手,鄭重承諾,「嵐吟,以後我絕對不會再做出傷害你的事。」
  
  她注視著他,「路祈哥哥不用對我承諾什麼。」
  
  「你不相信我的話?」他握著她的手一緊。對那些事她還是無法完全釋懷,所以已不再相信他的任何承諾嗎?
  
  「我不是不相信路祈哥哥,而是我已明白,感情不是依靠承諾來維繫,靠的是彼此的心,若是心變了,再多的承諾都沒有用。」經過這些事她已經明白,再多的承諾都抵不上一顆真摯的心,他不需要再給她任何承諾,只要用心對她就夠了。
  
  「我對你的心從來都沒有變過!」他著急的表明心跡。
  
  輕撫著他俊逸的眉眼,裴嵐吟漾開一抹淺笑,「路祈哥哥,我們未來的路還很漫長,你有一輩子的時間來證明自己說的話。」
  
  「好,我會用一生來證明給你看。」他神色鄭重的點頭,接著從懷裡拿出那枚金色戒指,「嵐吟,你願意再戴上這枚戒指嗎?」
  
  垂眸望著那枚戒指,她緩緩伸出手。
  
  他動容的握住她的手,小心翼翼的重新為她戴上。
匿名
狀態︰ 離線
12
匿名  發表於 2011-11-3 00:06:30
尾聲
  
  返回星城後,一切彷彿都回到從前。
  
  然而路祈心裡明白,還是有些事不一樣了,譬如妻子不再到西廂,也很少再到院子裡。
  
  深夜裡,兩人一起躺在床上時,對於他親暱的碰觸,她會下意識的閃躲。
  
  她最常待的地方是那間放置了嬰兒床、嬰兒推車和搖籃的房間,她每回去都輕輕的擦拭著上面的灰塵,然後推著空無一物的嬰兒推車,在房裡來來回回走著,神情溫柔得就宛如他們的孩子坐在嬰兒推車裡。
  
  回來,在門前看著這一幕,路祈眼眶濕了,他輕輕撩起衣袖擦拭,須臾,他臉上綻開明快的笑容,揚聲道:「嵐吟,我帶剛做好的首飾回來了,你快過來看看。」
  
  聽到他的話,她怔了瞬,然後將木製的嬰兒推車推回原位擺好,慢條斯理的走出來。
  
  「路祈哥哥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以往他都是過午才回來。
  
  「因為這批首飾做好了,我想盡快帶回來讓你看。」
  
  他牽著她走回寢房,將帶回來的那盒首飾與一箱金元寶擺在桌上。
  
  她最愛這些亮晶晶的金銀珠寶,他希望它們能稍微弭平她的喪子之痛。
  
  她輕輕朝桌上瞥去一眼,清澈的眸裡不再像以前那樣熠熠發亮,見他一臉期待的看著她,她隨意挑了幾件首飾。
  
  見這些以往她最愛的金銀財寶都無法再引得她綻開喜悅的笑容,路祈胸口微微一痛,握住她的手,道:「我央人找了座宅子,待會我們一起去看看你喜不喜歡,若是喜歡,我們就買下搬過去住。」
  
  「我們不住這兒了嗎?」她抬起眼,疑惑的問。
  
  「嗯,換個環境住,也許你的心情會轉好。」這裡對她而言有太多不好的回憶,他清楚,繼續住在這裡,她是無法忘記以前在這裡發生的那些事。
  
  裴嵐吟沉默著沒有開口。
  
  她努力試著想遺忘,然而回來之後,她才發現,自己做不到。
  
  就在這座她與路祈哥哥一起打造的宅院裡,處處都可以看到寧兒的身影。
  
  她住過的廂房、她走過的地方,路祈哥哥與她在一起歡快唱著歌的情景,彷彿歷歷在目,不時的提醒著她,她腹中的骨肉是如何失去的。
  
  明明決定不再介懷,可想起不幸夭折的孩兒,她的胸口總是會不由自主的揪疼,她曾不只一次告訴自己,都過去了,別再想了、別再想了。
  
  但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緒,要徹底淡忘,也許還要一段很長的時間……
  
  像路祈哥哥說的,換個環境也好,否則不只她不快樂,連他也受到她的影響,這是她所不樂見的。
  
  不久,他們搬家了。
  
  路祈命人在新宅裡種了上百株桂樹,此刻已過了桂樹開花的時節,但等來年,這裡將綻滿桂花。

  ※ ※ ※
  
  兩年後
  
  核對完太星作坊和太星閣的帳簿後,裴嵐吟揉了下微酸的頸子起身。
  
  走出房門,此刻日已西斜,一陣秋風拂來,帶著桂花淡淡的香氣,她深吸了一口,臉上綻露一抹笑容,覷向園中綴滿金黃色小花的桂樹,盤算著等花再開得茂盛一點,可以摘些來釀酒和做茶。
  
  在園中慢慢走著,她不經意瞟見一個儲放雜物的房間,她下意識停下腳步,伸手輕撫著腹部,接著緩緩走向那間雜物房。
  
  此時房門輕掩著,似乎有人在裡面,她不解的探頭望進去,竟外的瞅見是丈夫。
  
  他佇立在嬰兒床邊,語氣幽然的訴說著,「寶寶,今天是你兩周年的忌日,都是爹不好,讓你來不及出生就夭折了……」
  
  聞言,裴嵐吟輕輕推開房門走進去,握住他的手,眸裡帶著溫柔的笑意,告訴他一個好消息,「路祈哥哥別傷心,寶寶又回來了。」由於癸水遲遲未來,她今天晌午到太和醫館請盛大夫把過脈了。
  
  路祈怔怔看著她,一時間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牽起他的手撫上她的腹部,再說一遍,「路祈哥哥,寶寶又回來了。」
  
  他一震,接著面露驚喜,「你是說……你又有身孕了?!」
  
  「嗯。」她輕輕頷首。
  
  「太好了、太好了!」他激動得緊緊抱住她。
  
  她神情柔和的輕撫著他俊逸的臉龐。
  
  新的生命代表新的開始,過去的事即使無法遺忘,但都已成為過去,若一直無法放下,將沉重得無法邁開腳步,為了能與他一起走向未來,這兩年來,她一點一點的努力卸去心上的包袱,終於,曾有的芥蒂已煙消雲散,不再成為她的心結。
  
  指著房裡這些當初為孩子準備的物品,她清雅的臉龐上染著暖亮的笑意,不再有一絲陰霾,「路祈哥哥,等幾個月後,這些東西可以拿出來用了。」
  
  「嗯。」路祈綻開笑顏,彷彿雨後的晴空,燦爛而耀眼。
  
  她的笑靨讓他明白,一切終於都過去了。

  【全書完】
  
匿名
狀態︰ 離線
13
匿名  發表於 2011-11-3 00:07:00
後記  香彌

  這本書是《珍寶太子》的續集。

  如果大大們沒有看過《珍寶太子》,書裡有些情節也許會不太明了,但應該還不至於影響到這本書的閱讀。

  《珍寶太子》的內容是路祈與嵐吟相愛的經過,而這本的內容則偏重在兩人因為第三者的介入而造成的感情波折,以及和解的過程。

  在這本書裡,我想表達的是下面這段話──

  真的愛一個人,就該避免做出會令伴侶不安的舉措,這同時也是一種尊重。

  路祈之前不明白為何嵐吟在看見他教寧兒唱歌時會有那麼大的反彈,直到後來當他看見白陽王對嵐吟的呵護時,才明白嵐吟當時的心情。

  他一直認為自己教寧兒唱歌的行為坦蕩蕩,並沒有任何私情,卻不知看在別人眼裡有多麼的曖昧、多麼的親密。

  即使當嵐吟為他的行為表示不安時,他也沒有太在意,於是鑄成了無法挽回的錯。

  如果他在嵐吟表示不安後,立刻送走寧兒就不會發生後面的事了。

  是說,這樣一來劇情也要整個改寫了(笑)。

  其實在設定大綱時還真的不是這樣的安排,只是寫到第三章,劇情就有了不一樣的發展。

  阿彌所設定的大綱,常常都只是參考用的,最後寫著寫著,往往都會偏離大綱的設定。

  我想這大概要歸咎於故事主角的意志太強大的關係。(香阿彌,你居然把責任推到我們身上,太可恥了!)

  呵,這本書呢,脫出掌控的角色是寧兒,由於搶不到女主角的角色,於是乎她索性扮演起壞女人的角色,好讓讀者記得她。

  其實她也很冤,一切都是路祈對她太好,造成她的誤解,以為路祈對她有意,於是產生了想搶路夫人這個寶座的念頭,而昧著良心推嵐吟落河。

  所以說,千錯萬錯都是路祈的錯。(人不是我殺的,是狠毒的後媽香阿彌殺的!路某人憤怒辯解。)

  在嵐吟他們進入秘窟尋找羽衣時,原本阿彌構思了不少驚險的橋段,譬如遭到毒蟲攻擊啦,陷進機關暗器之類的啦,最後進去的人都中了機關暗器全死光光,只剩下擁有免死金牌的男女主角能夠活著出來……

  後來冷靜考慮再三,將那些驚險的橋段大筆一刪,只保留了幾個橋段。

  就醬子,下次再聊,祝福大家笑口常開,心想事成。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21 07:57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