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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新月 -【泰坦穹蒼下】(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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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8:01:41
教歷803年3月28日。這一天值得帕爾瑪利亞城和整個泰坦民族永遠銘記於心,大英雄王聖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最終完成了帝國軍魂的神聖之旅。當他和全副武裝的水仙騎士接近高大的城門時,由全國各地趕來「朝聖」的民眾便唱響頌歌,用早春地鮮花和激情熱烈的歡呼迎接祖國戰爭中湧現出的最偉大的民族英雄。

儘管已經獲升第五軍區司令長官的貝裡弗德將軍調集了第九軍區全部的軍力用於城市防衛,可現場的氣氛還是緊張至極,在帝國攝政王大搖大擺走過人山人海的街道時。只要有一把火槍瞄準他的腦袋那就事半功倍……可謝天謝地,除了歡騰的場景有些混亂,一切尚算順利。

在人海中跋涉地滋味並不好過,人群簇擁著人群,侍衛簇擁著侍衛,隨行的聖騎士有好幾次都驚駭地發現視線中突然失去了大英雄王的身影,不過只要隨著人群移動地方向推擠一陣,帝國攝政王又會從天上掉下來,心驚膽戰的侍衛們只得裝出一副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抵達城市中心、也就是山腰的中段,帕爾瑪利亞城唯一地一座廣場便進入視線。那位因由陞遷而喜形於色的貝裡弗德將軍到底是一位堂堂正正的軍區司令,他在半個月前就已宣佈廣場戒嚴,而且每天都會派人清掃打理。等到帝國主宰這駕臨於此,大英雄王自然要對一塵不染的市容和古樸莊嚴的建築大加讚歎。

貝裡弗德將軍已經在攝政王一行抵達博德加省之後賺足了印象分,就連一向對溜鬚拍馬不甚了了的繆拉將軍都曾公開表示「未來的第五軍區司令是個老好人」這位善解人意的近衛軍中將就神牌的回歸和安放事宜與首都軍部和地方大員商討了無數次,最後由他呈交給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的預演計劃書近乎完美。

時間已經是下午二時許。平常從山腳下走到市內廣場只須花費半個鐘頭都不到的時間,而攝政王一行拖泥帶水地走上一個多小時。

由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抵達廣場的那刻起,全城的教堂都響起鐘鳴,趕來朝聖的帝國臣民跪在地上,默默地念誦禱詞,聽上去就像是幾萬隻蒼蠅一塊兒在嗡嗡嚶嚶。

在市政廳門口,攝政王接見了博德加省的一干政府官員,以及帕爾瑪利亞城的權貴,不過除了這些地方上的實權人物之外,許多由外省和首都趕來的貴族也在現場,這些人說是來「朝聖」其實是不想放過任何一個能夠巴結大獨裁者的機會。

奧斯卡對接待他的貴族一視同仁,他和許多人擁抱、和許多人交談,還見到了儀式的半個主角、多姆尼斯伯爵家的大兒子,這時又免不了一番寒暄客套——這樣的談話雖然沒什麼營養,但攝政王殿下「親切隨和」的形象令趕來捧場的人們印象深刻。

等到廣場上的軍人排好了檢閱隊形,第九軍區總司令就走到最高統,帥身邊,請示神聖的儀式正式開始。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站到臨時搭建的演說台上,掏出一份早就預備好的演說稿,其實廣場外的群眾根本聽不到他的聲音,但從軍人們的喝彩和歡呼聲來判斷……帝國主宰者的演講一定非常精彩,現場的近衛軍官兵雙目赤紅,情緒亢奮。

這個簡短的演說只能稱之為最高統帥給當地駐軍的見面禮,接下來的儀式事項才是重頭戲。泰坦武裝力量最高統帥當著所有人的面亮出了掛在脖子上的項鏈和神牌,照例……所有人都為他歡呼,所有人都向他跪拜。

數名聖騎士把神牌傳承者的畫像擺在廣場最顯眼的位置上,就在最高統帥左右兩側,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發言的時候不是指指這個就是指指那個,他的演說把幾位英雄地事跡簡單地複述一遍。這就足夠沒見過市面的人激動得淚流滿面,他們高聲叫著大英雄王的名字……期待更多。

更多地麻煩事還在後頭!廣場上的戲碼很快就結束了,擺脫了貴族和好事之徒地糾纏。帝國攝政王和他的親兵衛隊再次起程,他得把神牌送歸多姆尼斯上尉的家庭。多姆尼斯上尉的家在花園街29號。這座不大的莊園在帕爾瑪麗亞貴族聚居區地最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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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有一個小插曲,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見到花園區裡有一棟佔地數十畝的大宅院,城內所有的貴族人家都敞著家門,並在自家門前擺滿繽紛奪目的迎春花,只有這戶大宅院門戶緊閉、死氣沉沉。

奧斯卡一問才知道。這戶人家不是別人,就是前泰坦國務大臣卡契夫·德卡拉斯·費特楠德公爵的故居!攝政王聽聞之後不禁一陣唏噓,卡契夫·德卡拉斯·費特楠德……這都是哪一年的事情了?事過境遷,那些囂張一時卻不能強橫一世的老傢伙們都已化為塵土,今日的泰坦只有一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永遠的大英雄王!

在對待這件事上並沒有過多的猶豫,奧斯卡已經知道費特楠德公爵莊園這項不動產受地方政府支配,他就叫過多姆尼斯家地大兒子,當眾宣佈費特楠德公爵莊園易名為多姆尼斯莊園,從這一刻起。這座佔地數十畝的前朝國務大臣的宅院就是多姆尼斯伯爵地財產。

慷他人之慨,這樣的事一向都會得到稱讚,奧斯卡也不例外。隨行的貴族恨不得把捧到天上去!不過也不排除這些人裡面也有想讓帝國主宰者重重摔下來的壞坯子,但不用擔心,在所有地壞坯子裡面,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做得最徹底、最出色。一般二般的壞蛋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拖得長長的人群像奔喪一樣緩緩前行,在這裡頭也有一些勇氣十足的傢伙。泰坦貴族在這樣的場合最怕提到南方人的事情,可不怕死的傢伙偏用這個惹人厭煩的話題騷擾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

帝國攝政王自然不會給挑惹事端的人好臉色,他默默記住幾位南方貴族的名字,並用輕蔑的口吻對他們冷嘲熱諷。可熟悉這幾位貴族紳士的人都該清楚,他們都是有良心、有氣度、有抱負的好人。

這年頭,好人並見得會有什麼好下場,就拿幾位大名鼎鼎的民族英雄來說,他們都是好人!可看看他們,即使光明神也無法改變戰爭現實的殘酷,但好人未免死得太過淒慘,這和光明神悲天憫人的性格不符。

由此可見,世上的事並不見得全由神明做主,放到泰坦帝國來說,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就可以為光明神分擔很大一部分業務。他的每一個命令都能決定許多人的歸宿,他的每一項措施都能改變這個大帝國的一個方面,他站在權利顛峰,俯瞰眾生的不平等。

多姆尼斯伯爵家的庭院顯然是剛剛經過修整,董草坪綠得發亮,中間還點綴著溫室栽培的山百合。百合白花初綻,猶如大地上的啟明星,含笑迎風,細緻觀察,庭院裡的花朵比午夜的繁星還要多。

植物學家通常會說百合是水仙的近親,這種說法實在是盲目……兩種花根本不同屬!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訪問多姆尼斯伯爵莊園的時候真的發現了早熟的水仙,這令他產生些許親切感,在他看來,水仙自然要比百合高貴得多。

交還神牌的儀式就在盛開百合的庭院裡開始了,就像預演計劃書上的安排一樣,帝國方面由那位最高統帥親自出面,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就在盛開百合的庭院裡把神聖泰坦的軍魂聖器交給表演得恰倒好處的多姆尼斯伯爵。

多姆尼斯伯爵再一次老淚縱橫,他對帝國女皇和帝國攝政王的恩德感激涕零,並且時刻把忠誠掛在嘴邊,他對女皇忠誠、對攝政王忠誠……沒有人懷疑這一點,老伯爵是過來人,他的忠誠和他的家庭以及衣食的著落緊密連接在一起,從沒分開過。

身為貴族,有一點認識必須要明確,對執政者的忠誠就是對國家的忠誠。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並不想把自己地寶貴時間都浪費在南方,他借題發揮,在多姆尼斯家的庭院裡向隨行的貴族大肆灌輸他所理解地忠誠。

攝政王理解的忠誠最好理解!誰跟他作對……這樣地人自然是國家的叛徒。以泰坦法典處置是要下地獄的;誰與他協作,這樣的人自然大有作為。經歷戰亂的泰坦帝國百廢待興,中央朝廷和地方政府地實權部門留空了大量的共職,攝政王得找信得過的人填補空缺,他不能靠軍隊維持國家的日常運作。

眼下就是個好機會!不管神牌象徵著什麼,也不管儀式現場有多麼莊嚴肅穆。趕來給帝國攝政王捧場的將校貴族全然不是為了朝聖,他們是來展示自我,搏一個大好前程。

不管怎麼說,當神牌傳承者的畫像擺上草坪之後,現實上已經意義全無的交接儀式開始了。在場的貴族官員和近衛軍將校對著早已不復存在的軍魂聖器大肆參拜,連帶多姆尼斯伯爵家的門榴都在日光底下亮了起來,人們參拜完英烈又參拜主宰者,這樣地場景已經有過很多次,但在神牌失去原有的意義之後,現在再來觀察這個場面就不是十分新鮮了。甚至可以說,神牌交接儀式的現場全然沒有激動人心地事件發生,一切都是機械化的運作。這令人萬難提起興致,連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本人都覺得倒盡胃口。

不過說實話,軍人和貴族中間還是有一大部分中對著不再神聖的交接儀式充滿期待!可他們必然是失望了,帝國攝政王只是把項鏈和神牌物歸原主。然後便沒再多說什麼。

既然是難得的表現機會,貴族們自然不會放過!等到嘮叨不停地多姆尼斯老伯爵哭完了,立即有人出面提議,「神牌應該由物主贈予國家,放在帝國軍事博物館的正殿大堂裡,受萬世朝拜!」

這是個好主意!主人不會反對,而且極為貼合帝國主宰者的心意,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向多姆尼斯家的家長正式提出由帝國軍事博物館保存聖物的建議,多姆尼斯老伯爵連想都沒想就答應了,結果神牌回到物主手裡不過一刻鐘,帝國攝政王又再次把它拿走了!

從此,由一個齷齪吝嗇的雜貨店老闆打造的冒牌貨就開始了它的幸福生活,直到許多許多年後……我們是說許多許多年後,

昨天、今天和未來,神牌依然臥在泰坦民族修建的軍事歷史博物館水晶玻璃罩裡,沒日沒夜地受到慕名而來的客人的光顧。

說夠了這些不知是喜是憂的事情,接下來就用一件能讓人們打起精神的事情調劑一下壓抑的氣氛: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見到了多姆尼斯伯爵家的小小姐,他有點後悔自己的決定,如果他沒有給自己的機要秘書做這個媒,他就可以嘗一嘗這個粉雕玉琢的小美人,可現在一切都晚了!不出意外的話,多姆尼斯伯爵小姐會是新的皇室機要秘書穆爾特·辛格上校的妻子,奧斯卡一向不會讓對自己忠心耿耿的人痛心失望,他自然不會碰穆爾特的美麗新娘,可這件事說出來還是蠻遺憾的,自從進入帕爾瑪利亞高原,帝國攝政王的心火和慾望也在隨著海拔節節攀升。

對於安魯和首都朝廷來說,當務之急就是把物產豐富、基礎雄厚的帝國南方牢牢控制住!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權利慾促使他大刀闊斧地進行了一系列有利於加強中央集權的改革。

有消息說,南方五省聯合政府和南方貴族組成的獨立於首都元老院之外的參政議會都要被解散。這兩項措施終於在晚上舉行的招待酒會上得到了攝政王的最終認證。在場的南方人在感歎前途未卜的同時又不禁惦記著暫時出現的權利真空。

從前的一項權利一旦閒置下來,必然要由新的權利階層來接受,說成取而代之也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這一點上做得很巧妙,也很隱蔽。

按照他的說法,裁撤南方五省聯合政府是為了進一步加強帝國南方和中央乃至帝國其他地方省份的貿易交流和政治互信度。南方不能關起門來求發展,地大物博的泰坦有無限商機和更加廣大地發展前景,南方貴族應以「共同繁榮」的大局為重。

口徑很清晰——帝國要加強對南方的控制。疏導南方和其他地方省份地貿易交流,這是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可有心人必然看得出。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只是一味強調發展,絕口不提所謂地「政治互信度」

所以說!問題的關鍵就在於帝國中央(以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為代表的新的實權階層)並不信任南方貴族。而南方貴族也對帝國中央的政策抱持將信將疑地態度。至少是在803年3月份,也就是今天!誰也說不清帝國會走往何處,而南方貴族也沒有得到中央關於發展的任何承諾。

為了加強彼此的「政治互信度」殺得有些頭重腳輕的帝國攝政王第一次在南方貴族集體面前擺出虛心請教的姿態,帕爾瑪利亞城的政府招待會名義上是為初臨博德加省首府的攝政王殿下接風洗塵。其實是南方政務首腦和元老會議成員與帝國中央的一次「親密接觸」兩方人馬都想找個台階順坡下驢,就看彼此的條件、也就是所謂的「政治互信度「能否達到一致地高度。酒會會場設在第九軍區司令部,舞廳和大會議室都是現成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沒心情跳舞,他連酒也沒喝一口。

在大會議室裡,攝政王召集排除了自由派的南方貴族集體共商大計,並且拋出了薩繆爾蘭登佈雷侯爵花費無數心血擬定地《南方五省政務紀要及十年發展綱要》

「這份文件上說得清楚!」帝國攝政王拍了拍手邊的白皮書,「商人求的是財、農人求的是安定地生活和田地的收成,而貴族自然希望進一步提升自身的地位。在國家事務上多做建樹……」

「我有一個提議……包括三方面內容!」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從他的白熊沙發上站了起來,坐滿一室的南方貴族全都膽戰心驚地注視著這頭冰原困獸。

「第一!南方五省聯合政府和獨立於貴族元老院之外的南方參議院壽終正寢之後,帝國中央會在皇室內閣為南方貴族保留三到四個席位。雖然達不到半數,但這一樣能夠保證南方貴族的發言權:同時,改革後的貴族元老院會變成真正意義上的上議院,在上議院中。南方貴族可以爭取到56個席位,接近半數。再加上下議院中南方商人佔有壓倒性的優勢,我敢肯定,未來的南方和未來的帝國必然欣欣向榮。」

「第二!鑒於南方貴族中的個體小團體曾犯有隱沒顛覆國家政權、隱沒破壞國家統一的重罪……在這裡我要重申,前情可以不予追究,後事可以予以彌補,但再有下一次該怎麼辦呢?」

帝國攝政王稍稍停頓一下,他冷淡地掃視了一遍在場的南方貴族:

「自由主義和無政府主義必須根除!這兩種思想是國家的大敵,不管是商人、學生、軍人、還是和在座的各位一樣高貴的紳士,若是本著維護國家統一和忠誠於帝國皇室的態度,一切都還有的商量!我是說內閣的席位、上議院和第三等級議會的席位,這一切都有得商量,因為之前我們就沒有參議院的定式。各位可以根據南方的實際需求在中央決策層進行人力上的調整,但這種調整必須以大局為重!」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擎起一支高腳酒杯,他極為放鬆地坐回自己的冰熊沙發:

「誰贊成?誰反對?」

在場的大貴族不禁面面相覷,攝政王殿下還沒有說清第三點建議呢!

「哦啦!還不明白嗎?」奧斯卡有些不耐煩,「我所說的最重要的第三點就是指——誰贊成?誰反對?」

誰贊成?誰反對?帝國攝政王說了這麼多,最重要的卻是這個!相信聰明人都能理解這個第三點的重要性!這一點才是決定南方命運的根本。

「沉默?」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心情好轉,他笑了。

「那麼就是說……大家達成一致了?」

還是沉默——即便有聲音,相信也不是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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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集 第二章

空曠的夜空裡,流漲著的只是些灰白色的雲。雲層缺處,原本還能看得出半角的天,和一點兩點的星,不過半顆月亮突然爬了上來,月華大放……饒有生趣,欲藏還露,將見仍無。

不知是出於怎樣的考慮,帝國攝政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堅持要在夜間離開帕爾瑪利亞——才住兩天他便厭倦了這座城市,選在晚間上路,多半是為了避開喜歡喧嘩和大驚小怪的南方群眾。

沒人能夠準確測度泰坦攝政王的心思,多半時候,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說過的話都像天外流星一般無厘頭,可仔細思索,人們會發現攝政王在說話之前必然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他不會做無意義的事,也不會在無意義的事上浪費口舌。

對於南方的未來,攝政王只交代了一句話,他告訴向他請示旨意的薩繆爾,蘭登佈雷侯爵:「要錢去財政部……其他的你們看著辦吧!」

看著辦是怎麼辦?體會不到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心意的人自然不明白!想要刨根挖底的傢伙追在他身頭,可帝國攝政王「彭」的一聲關上馬車門……他已經得到他想要的,至於南方人要如何過活就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了。

離開帕爾瑪利亞,下一站就是南方集團軍群司令部的所在地布拉利格!早前一段時間,有傳聞說帝國攝政王和南方軍總司令尤金·穆·布拉利格上將的關係鬧得很僵,許多人都為尤金將軍鳴不平、許多人都在抱怨近衛軍最高統帥的專橫跋扈,不過事情據說開始向好地一面發展。可具體是怎麼發展的就沒人知道了。

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看來,不管尤金拒絕離職目的如何,這個老傢伙一定是要離開領導崗位地。儘管尤金將軍在南方集團軍群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但這種地位已經威脅到攝政王地控制力,他不會放任南方軍繼續首都和地方的關係。他需要一個全新的而且是易於控制的南方軍隊系統。有了這支時刻準備著的軍隊,南方人就再不會鬧出更大地亂子。

應該說,攝政王殿下的南方之行到目前為止仍要算極為成功,他已經完成了預定的所有計劃和部署,現在只剩下一個空守著布拉利格要塞的老頑固。

尤金將軍的頑固在於他的收放不自如。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本來是打算原諒這位老將軍,讓他極為體面的下台:待南方諸事了結,尤金上將可以去首都享享清福,也可以到皇家軍事學院繼續他的軍旅生涯,但老將軍的答覆極為堅定——南方軍還有一系列問題需要解決,這個時候更換主帥是不合適宜的。

攝政王決定親自跑一趟,祛除了來自南方貴族地威脅,他就剩下南方近衛軍這一塊心病了。

撩起窗幕,看初升的紅日……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一向認為天上出太陽根本就沒什麼看頭,他會這樣做只能說明他正在極度無聊之中。

車在奔馳。黎明的風在歡笑,將要早熟地春季谷種沉沉地壓在整片大地上,隨著車前的景物逐漸開闊。低矮的天空逐漸深遠,見到掩映在一片雪山霧靄之中的森格齊亞湖,帕爾瑪利亞高原就被拋在身後。

森格齊亞湖是泰坦帝國唯一地一個高原鹹水湖,也是帝國境內面積最大的湖泊。沿著博德加省西北部的高原山脈,鹽湖順著海拔由高向低分層步進,由幾座巨大的瀑布群連接起來,最後匯入奔往水仙郡、在斯洛文裡亞出海的埃敏河。

清晨時分,攝政王一行在湖邊用過早餐,湖區附近的駐軍長官在夜裡得到知會,天還沒亮就帶著兵馬趕了過來,儘管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不想自己的旅行節外生枝,可湖邊還是聚集了一萬多全副武裝的軍人。

按照預先設計好的計劃,這段遊湖之旅要由水仙騎士團的船隊護送帝國攝政王,到時水仙郡的高級控軍首腦和安魯家族方方面面的負責人也會隨船同行,他們會在湖區最大的島上向家長匯報戰爭時期和最近一個階段的領地事務。

說到安魯家族的領地……最早我們說安魯家族的封地包括帝國東疆的兩個省份,這兩個省份一直是安魯的生存之根本,以水仙郡為中心,呈扇面狀向周邊地區輻射:在一段極為關鍵的歷史時期,安魯降伏了不安份的鄰居內塔加波,安魯家族與內塔加波家族的雙向聯合是這個軍閥世家的第一次騰飛(把這一點理解成無意識的擴張更為適合)

到了今天,確切點說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獲任家族領袖的時候,誰都知道安魯有能力取代莫瑞塞特成為泰坦帝國的第三代皇朝,更何況此時的安魯已經掠奪了五倍於自身封地的領土,包括斯洛文裡亞、包括黑海、包括安納托利亞大平原,即使莫瑞塞特王朝並沒有最終退出,安魯人已經在經營一個並不比泰坦的面積小多少的大帝國。

至少是在五十年前,安魯人的視野可不像今天這般開闊——家族軍事統治局定制官員398席,下設局長辦公室、各級司處51個,行政當局的這種模式在治理兩個省份的時候自然綽綽有餘,可隨著軍事行動的日益規模化、巨大化,隨著領內土地和人口的日益激增,隨著國內關係和國際關係(特別是民族關係)的日益複雜,安魯對自身封地和佔領區的統治已經捉襟見肘。

若是總結一下出現這種狀況的根本原因——安魯對擴張的熱中直接導致了水仙騎士團在用兵時體現出的盲目和瘋狂,對於從來沒有治理過一個地域廣大的多民族國家的安魯家族來說,至少是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成長起來地這段時間,管理經驗上的欠缺和人力資源上的匱乏直接導致了安魯於內政軍政等各個方面連連碰壁……

若是說句不好聽地。在大家長面前展開的所謂「水仙騎士團勢力範圍形勢圖」上有大量地地區處於無政府的三不管狀態——軍統當局對此根本沒有辦法,家族的幾顆洋蔥頭在那明擺著,那麼一大片地方。管是管不過來的。

召集一次家族內部的最高等級會議迫在眉睫!對於安魯來說,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出獄以來地這十幾年間的變化太過巨大。也太過倉促。可以說安魯是在準備得並不充分的情況下突然轉型,

這個歷史悠久勢力強橫的軍閥世家確實擁有了取代莫瑞塞特王朝的能力,但他並沒有具備治理一個地跨東西大陸的大帝國的能力,這種狀況若是繼續發展下去的話是十分危險的。

按照事前的部署,安魯家族地長老以及騎士團和軍統當局的高級官員要隨船抵達森格齊亞湖區……船隊確實到了。不過令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興奮至極的是,抵達湖區地不是普通的運輸航船,而是在黑海沿岸和斯洛文裡亞外海歷練了三年之久的安魯海軍第一分遣艦隊!

當這支規模不大但象徵意義十足的遠洋艦隊施放迎接家長檢閱地號炮時,泰坦攝政王紅了眼睛,瞭解最高統帥的人都知道這個年輕人竟然哭了。

在水仙騎士團海軍部,特亨多夫安魯席維斯海軍中將是唯一一位有過海上作戰經驗的指揮官。他的艦隊擁有十艘主力炮艦,二十八艘四桅快船,這樣的實力放到英格人或是西葡斯人眼裡自然不值一提,

但到過黑海和愛琴海的異國海軍將校極為尊敬安魯人的艦隊司令,原因是在和安魯海軍進行對抗演習的時候。他們一次都沒贏過特亨多夫,而特亨多夫安魯席維斯還是英格海軍和西葡斯海軍的學生。見過他指揮海戰的人都曾說,這位將軍集合了兩國海軍的攻守之長。是當世最全面的海軍指揮官!只不過……他指揮的艦隊若是放到英格或是西葡斯的話還不夠一支常規巡航艦隊的編制。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接見席維斯海軍中將的時候竟然從檢閱台上走下來了,這不合他的身份。

特亨多夫將軍向大家長立正敬禮,並說:「謹代表騎士團海軍部全體同僚和安魯海軍戰士,請最高統帥收回降階相迎的恩德!」

大家長擺了擺手。他什麼都沒說,只是大力擁抱這名輩分較低的家族子弟,若是按族譜排的話,三十出頭的特亨多夫要叫家長為「奧斯卡叔叔」

很明顯,「奧斯卡叔叔」的確擺出一種長輩對待晚輩的態度,這雖然有點離譜,但可以使兩個人的關係迅速親密起來。

大家長問到海軍中將的家庭,特別問到他的父母和他的妻子,結果自然讓這位大家長非常滿意:特亨多夫安魯席維斯的母親是奧斯卡的父親的姑姑的外孫女,他的妻子是薩沙主母的母親的親侄子的堂姐——兩人的親戚關係還是很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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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海軍指揮和遠洋作戰,這是席維斯海軍中將的長項!他對大家長談到很多問題,特別是安魯海軍的十年發展大計和安魯未來的海上政策,以及國際海上風雲變化的緊張局勢。

應該說,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乍一見到特亨多夫就被對方的氣度和言談舉止征服了,儘管家族的海上政策要經過更加細緻的討論和部署,但大家長還是傾向由特亨多夫這位作戰指揮官來把握大方向的問題,這就預示著安魯海軍發展的前提必然是進攻。

親屬會面,場面必然是親切熱烈的!奧斯卡見到了老當益壯逾老逾精的「元老爺爺」們,見到了摩拳擦掌生龍活虎的小伙子們,見到了作風嚴謹深沉狠辣的父輩,見到了少不更事咋呼不停的晚輩……總的來說,安魯家族一片團結穩定欣欣向榮!就像春季的田野裡的莊稼——長勢喜人!

在碧水藍天之間,因由家族地位的穩步提升,每個安魯人的臉上都帶著驕傲自豪的神情!他們張口就是大家長地偉績,閉口不離水仙騎士的豐功。除了這些,家族裡的好事之徒還在高聲議論……新地皇族!我們是新的皇族!沒有人制止他們。

因為這是明擺著地。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回到了他的大家庭,身為一家之長,他生出如魚得水的感覺。即使是最頑固的家族元老也不會朝他擺臉色。即使是口齒不清的小孩子也會笑鬧著跟他打招呼,孩子們叫著「奧斯卡爺爺」、「奧斯卡爺爺」奧斯卡竟然也是「爺爺」了!他就擺出一副爺爺地面孔。

趕來參加會議的安魯家族領導人多半帶著家眷,這在莫瑞塞特王朝執政的四個世紀中多半是不允許的……別說家眷,就連一個水仙騎士輕易也不能進入帝國本土!

今時不同往日,事過境遷,按照首都貴族的話講。安魯發達了!一發而不可收拾!這些帶著家眷「出境」的安魯人多少都有些向莫瑞塞特皇室示威的態度,不過這也可以理解,除了掌控家族命運的幾個嫡系傳人,很少有安魯子弟到過「泰坦」幾個世紀以來,他們都和水仙郡結伴一生。

大家長一聲令下,安魯人有了一次「組團旅遊」的機會,他們開心地收拾行囊,興高采烈地呼朋喚友,一路像趕集一樣招搖過市!他們看這山。說這山比水仙郡的高大;他們看這水,說這水比水仙郡地清澈,他們的心已經離開了世代生息繁衍的水仙郡。原因只是水仙郡再也裝不下他們地慾望和情感。

沒有急於上船,就在湖邊,帝國攝政王把他的親屬家眷以及頭一次光臨「祖國」的騎士團將校都留了下來,近衛軍的建設兵團為他們修造了一個巨大地營盤。第九軍區的士兵為他們提供保護,如果不是自己的幾位妻子都不在身邊,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一定會請畫師繪製一幅全家亦——,

「初臨傳統意義上的「帝國」安魯人真正意識到家族的新身份,即使走在水路上,進入國境之後,猛虎水仙旗所過之處無不受到當地群眾的熱烈歡迎,這種歡迎並不同於水仙人民對待凱旋子弟兵的感情,而是虔誠地擁戴將神聖泰坦立於世界之顛的偉大統治者!安魯的大家長就是這個劃時代的統治者,而安魯站在家長背後。

費戈元帥不在船上,他走陸路,當天下午才抵達湖區。同樣,小奧斯卡以衝動的熱情迎接了他的兩個親哥哥(酸奶超人和費戈一道來的)值得一提的是,庫科迪結婚了!他娶了一個遠方親戚家的聾啞姑娘,據說把奧斯卡的芙瑞拉媽媽樂得半死,但不幸的是這位安魯公爵夫人在兒子婚後不久便感染傷寒去世了!

費戈對小弟弟說,芙瑞拉媽媽是幸運的!自從父親走了以後,三位媽媽的精神狀態和身體狀況大不如前,她們以驚心動魄的速度衰老著!

先走的自然要比還在忍受煎熬的幸運得多!不過安魯家的女人多半都是這個命,這沒什麼好說的。

奧斯卡沒能參加芙瑞拉媽媽的葬禮,不過這也沒辦法,當時他在百萬大軍的戰陣中。怕他分心,家裡連喪訊都沒有遞給他。

「西利亞媽媽怎麼沒來?我特意邀請過她!」奧斯卡在說話的時候不禁皺起眉頭,他對生母的印象已經淡漠了,但對西利亞媽媽的溫柔體貼一直念念不忘。

費戈歎息著搖頭,「你不知道嗎?西利亞媽媽一直守著英靈堂,已經很少出現在公開場合。也不知她是從哪個多嘴的傢伙那裡聽說了大哥的事情,雖然她早就想通了事情的大致因由,可一時還是難以接受……」

費戈不再言語,只是一個勁兒地搖頭,奧斯卡也覺得拉瑟夫大哥的事情實在難以啟齒,想想也就算了。

晚些時候,安魯人就在湖邊的鹽灘上舉行了一場家庭篝火晚會,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來了!大家長有心數一數,到場的親戚竟有二三百人之多,這還不算那些外姓的安魯人呢!

一時間,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心靈被血濃於水的家族情節填滿了,他和晚會上的每一位安魯小姐大跳半生不熟的水仙之舞,又和家裡那些血氣方剛的小伙子們一塊兒下湖夜遊——就當著他的姑姑侄女姐姐嫂子們的面脫光衣服。

到了晚會最高潮的時候,男人們多半已經喝得醉眼惺忪,他們大叫著把年輕的家長抬到肩上,然後就像歷次凱旋一樣圍著家長高唱戰歌。

這只是一個開始……接下來還有男女齊上陣的「騎馬打仗」還有孩子們表演的擊劍節目,等到篝火漸弱,狂歡的氣氛才緩和下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就把家人集合到一起,他要當眾宣佈一件極為重要的事!在說明這件事之前,我們得告訴大家,泰坦攝政王確實被灌了很多酒,但他一直醒著!再確切一點說是無比的清醒!他的眼光並不會被狂歡的景象所阻隔。

……等到篝火漸弱,狂歡的氣氛才緩和下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就把家人集合到一起,他要當眾宣佈一件極為重要的事!在說明這件事之前,我們得告訴大家,泰坦攝政王確實被灌了很多酒,但他一直醒著!再確切一點說是無比的清醒!他的眼光並不會被狂歡的景象所阻隔。

「靜一靜……我最親愛的家族成員們……大家聽我說!」

沒有任何拖泥帶水,大家長的權威就表現在他的一聲喝令能讓喧嚷吵鬧的晚會現場如聞落針。

人群靜了下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卻忘了自己想要說什麼,許多交錯的畫面在他的腦海中不斷重合,又不斷分化,最後他的記憶停留在陽年的安魯哈啦,父親在歡迎他回歸家庭的酒會上跳上一張桌子……

安魯的大家長跳上一張酒桌,他掃視了一遍在場的親屬,然後便舉起手中的酒杯,「家族成員!我的親人們!第一杯酒,給我們中的孤兒寡婦,他們為家族做出的貢獻和承受的痛苦比那些光榮戰死的犧牲者更加巨大!」

歡騰的人群肅然起敬,人們跟隨家長擎起酒杯。

「第二杯酒!」安魯家長說話間便把手裡的威士忌一飲而盡,「我記得我的父親是一個偉大的人!他在擔任安魯公爵和騎士團統帥的那段時期……大家都該承認,沒有我的父親就沒有現在的安魯,不過當然。現在地安魯離不開各位。」

「799年年末……」大家長的聲音緩緩弱了下來,「我的父親因為一個眾所周知地原因離開了這個世界,他在彌留之跡……」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情不自禁地哽咽起來。「費戈可以作證!父親在彌留之跡一直叫著我的名字,而我……而我……」

費戈大力攬住小弟弟地肩膀。示意他不要在勉強說下去。

「不管怎麼說!第二杯酒給我的父親!」奧斯卡端正神色,他還抹了一把臉:「敬多特蒙德安魯,內塔加波,第十五代安魯公爵,第十五代水仙統帥!一個偉大的父親、一個偉大的領袖!」

「安魯哈啦!」在場的安魯人紛紛振起手臂,他們將最炙烈地歡呼獻給那位帶領安魯開創新紀元的偉大領袖。

「第三杯酒!」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喘了幾口。他理順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很遺憾……不過更多的是榮幸地告訴大家!再過不久,泰坦帝國東疆安魯轄下的封地以及莫瑞塞特王朝加諸在安魯身上的一切就要永遠成為歷史!」

安魯人不笑了,他們面面相覷!大家長是什麼意思?失去了封地,安魯如何生存下去?失去了使命,安魯生存於世還有什麼意義?

「還不明白嗎?」偌大的舞場只有帝國攝政王一個人興高采烈地笑了起來,「從前的安魯!那個為了泰坦皇室不斷流血、不斷犧牲的安魯已經不存在了!我為你們贏得了一個新的安魯!在未來地某個時刻,你們中有人會是親王,有人會是公主!你們可以去到任何想去的地方,你們可以做你們想做的任何事!你們到底明不明白有權利做任何事地真正意義?」

「安魯哈啦!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萬歲!」
不知是誰第一個喊出這樣的口號。

安魯人終於意識到大家長在傳達怎樣的事情,也終於意識到這件事的意義絕不止如此而已!安魯已經發生質地變化。來源於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豐功偉績,或者說成是他的野心和權利慾。

在眾多的安魯親族中,只有有限的幾個人對歡騰的場景視而不見。

他們是聰明人!他們會想到安魯在告別歷史之後的現實處境。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說得好聽,可水仙郡是水仙騎士團的發祥地,離開了安魯哈啦,安魯的武裝要怎麼辦?大量的族人要怎麼辦?也許大家長對這些問題都有安排。可他的安排會不會盡如人意?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始終都很清醒,他也知道自己在改組安魯的時候會遇到強大的阻力,但時下的安魯並不適合統治一個大帝國,而最關鍵的一點——也不適合泰坦的現實主宰者。

如果有那麼一天……我們是說如果,如果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加冕稱帝,他不會希望家族元老會仍然對他指指點點,也不會希望軍隊中的要職被他的親戚們完全把持——這對一個帝國來說是危險的!

但在安魯獨自面對歷史使命的時候,或者是說他們被困在巴掌大小的水仙郡時,這個龐大的武裝集團要靠整個家庭的力量來維持生存,但一個帝國並不需要家庭的過分干預,在有家庭干預帝國的時候,君主的權利就會大打折扣,並且伴隨著各種各樣的危機。

若是由現實依據思考這個問題……我們得先明確解除安魯使命這個主意是誰出的。

應該說,薩繆爾蘭登佈雷侯爵並不瞭解安魯人的傳統和水仙騎士那部厚重的戰鬥史,在攝政王殿下向他垂詢有關宗族的問題時,他只是本能地給出答案。儘管這個答案一度曾令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百思不得其解,但以現實說話的依據最終說服了這位獨裁者,這個現實令他意識到絕不能讓龐大的宗親團染指他的帝國。

熟悉歷史的人都知道,任人為親並不是什麼好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可以把大量的無主士地分封給他的家族成員,讓他們都成為「統治者」但要明確,真正的統治者只有一個!這個真正的統治者不能任由血緣相近的人整日在他身邊轉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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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8:02:33
教歷803年4月4日,陰,湖區在上午的時候下過一場暴雨。那雨來勢之快,可以使悠然在天空盤旋地孤鷹來不及躲避而被擊落;雨腳之猛,竟把碧水覆蓋的寧靜的湖泊一瞬間打得煙塵滾滾。忽而一陣狂風。烏雲密佈地天空裂開一線,陽光從天宇的縫隙中一湧而入。穹蒼大放光」明……一切如在夢中。

奧斯卡透過一扇舷窗觀察了從降雨到雨住地全過程。在他看來,這個世界是狹小的,也是廣袤的;是貧乏的,也是充實的;是蒼白地,也是絢麗的……他上到甲板。拭去大衣上的雨珠,撲面而來的是燦爛的陽光,就像親人的脈脈溫情,就像家人拳拳的心,他感到慰藉,但他注定要辜負美景良辰。

安魯海軍第一分遣艦隊的目的地是距離湖岸數公里之外的湖心島,這座方圓僅有八平方公里地島嶼是森格齊亞湖區最大的一座島,當地人習慣叫它「夏芙美儂」意指古羅曼的夏之女神。

距離夏天還有些時日,島上地風光並不盡如人意。安魯的親族子女多半都留在幾公里之外的湖岸上。只有說了算的男人們登上湖心島,他們要在戒備森嚴地西尼拉城堡召開一次關乎家族未來命運的決定性會議——這件事想想就讓人興奮,可一些聰明人卻在這種時候生出了不祥的徵兆。

巴丹·安魯·內塔加波。作為家族元老會議的主席,老巴丹跟隨過兩代安魯公爵,若是算上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那他就輔佐了三代家長。

不過要是說得明確一點,小奧斯卡已經擺脫了安魯公爵這個身份。至於這個少小離家、孤身闖蕩天下的年輕人到底算什麼……老巴丹也不是十分清楚,他不瞭解這個孩子,所以他怕他。

雖然只是「有點兒」怕他,但巴丹承認,在面對那個小伙子的時候,老爺子會產生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在發散著冰冷刺骨的寒流,接近他的人不是被凍傷就是被帝國主宰者的眼神刺穿心臟。奧斯卡似乎想要看透每個人的心,但他知道自己做不到這一點,所以他只得進一步完善帝國的特勤系統,直到他認為一切都在自己的控制之中。

巴丹在晚會過後找到了好幾位心思機敏的家族元老,他和這些精明老辣的政客一直談到夜深,可不管怎麼辯論,老狐狸們得出的結論只有一個——如果大家長要把水仙郡變成帝國的兩個省……名義上的帝國仍是安魯的帝國,可實際上這種狀況只會造就一個人,就是即將加冕的統治者。

如果捋去安魯的頭銜和封地,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自然要對親友子侄進行分封,儘管安魯必須採用分封制才能管理偌大的封地和佔領區,但這些家族子侄是水仙騎士團的中堅力量,他們必然要抽調一部分軍隊守衛自己的領地,這樣一來……水仙騎士團由集中變為分散,家庭成員由凝聚變為寡孤,可這對帝國攝政王來說會有好處嗎?放著剽悍的騎士不用,放著現成的軍事將領不管?他到底想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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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小點聲兒……他來了!」有人這樣提醒老頭子。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是坐船來的,第一分遣艦隊的旗艦是特亨多夫安魯席維斯海軍中將坐鎮的「大阿格利爾斯號」這艘加固了主桅、改進了側舷炮台的遠洋巨艦是當今世界上噸位最大的帆船之一,不過據說是席維斯中將在和一位英格海軍軍官打撲克的時候贏回來的!

這件事說出來自然沒人信——安魯是從英格人手裡買到了這艘主力艦。除了代表世界最高水平的航海儀器和航海設備,耳聞此事的薇姿德林馮,蘇霍伊夫人還給安魯海軍的旗艦送來了三十六門新式加農炮,這使這艘戰船的火力完全超過同等級的英格戰船,不過這只是單就這一艘船而言,若是看開一點的話……我們得說安魯海軍在整體上並不具備與英格人「比一比」的實力。

特亨多夫只要一說起這件事就露出一副絕望的神情,他可不是誇張,而是以一位優秀海軍指揮官的眼光預見到了海上爭霸的大時代。

「如果我們地海上力量在半個世紀之內無法趕超英格人,或者是說我們的海上力量無法駛入大洋通往異大陸的大洋,我們地子孫就會困在陸地上被動挨打。再想翻身就難了!」

「有那麼嚴重?」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呵呵笑著,他是一位陸上霸主,他曾在百萬大軍的戰陣中所向披靡。對海上爭霸自然同樣滿懷信,心:

「英格人發展海洋事業已經有兩百年地歷史,我們只要進一步擴充軍備。同時完善海岸工事和岸基設施,我想趕超英格不會是什麼難事。我們可以用……」

「家長!這就有點一相情願啦!」席維斯海軍中將毫不客氣地打斷最高統帥的話,「我們與英格的起點就不同,在我們發展軍備擴充海軍的同時,英格人已經在大洋上所向無敵!我們打造主力兩個艦隊。英格人就有十個!我們訓練了一萬名水兵,英格人只要把他們的碼頭上的人武裝起來就比這個數字高出三倍!」

「那你說我們該怎麼辦?坐以待斃?」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有些不高興。

「不殿下!」特亨多夫地笑容突然變成陰惻惻的模樣,「英格人已經走在前頭,英格海軍佔據的優勢地位我們連拍馬也趕不上,所以……與之爭鋒爭霸,不如跟在英格人喉頭,坐享其成!」

「虧你說得出口!」安魯的大家長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難道他看錯人了?

「你要安魯海軍做英格人的跟屁蟲?你是這個意思對不對?」

「並不全是!」特亨多夫安魯席維斯有些尷尬地抓了抓頭,「我是說……安魯海軍必然要經歷一段過渡時期,我們要向英格人學習。學習他們的造船技術、學習他們的海戰技術、學習他們的遠洋技術、學習他們巧取豪奪的技術,等到我們畢業了……」

「哦啦……」奧斯卡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這件事還是以後再談吧。

再說這也不是他想要的。

下船換馬,負責守衛島嶼地水仙騎士已經準備好了,他們在碼頭背後的礁石群中排成密集的陣勢,遠遠一看旌旗招展色彩繽紛。再加上不絕於耳地「安魯哈啦」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被搞得有些陰鬱的心情又不禁振奮起來——若是不提海上的事情,他就是名副其實的大陸霸主,因為泰坦穹蒼下有這樣一群神選地戰士追隨著他。

時間過得真快,只是一眨眼,803年竟然過去了三個月,帝國攝政王一邊拍馬一邊數日子,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離開妻子和孩子們已經小半年了,面對一塵不染的碧水藍天,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開始強烈地思念他的親人——在他眼裡,趕到此地與他會晤的人只能算是半個親人,過了最初的那股興頭,家族宗親給他的感覺除了吵鬧之外再無其他,這令他頭疼欲裂。

攝政王一行在碼頭上的岸基堡壘裡用過午餐,利用餐後的閒暇時光,奧斯卡給都林的妻子兒女們寫了幾封信,他在一封給阿萊尼斯的信中說:「我不知道這樣做到底是對是錯,但我敢肯定,光明神不會因為我的借口而原諒我……」

就在要擱筆的時候,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突然瞥了一眼窗外……近在咫尺,有一位搖著扇子的年輕女孩子,雖是驚鴻一瞥,但她那淡淡的妝,更接近於本色和自然,好像春天早晨一般的清新的風,給人留下一種純淨的感覺。

地方上的一些大人領會了攝政王殿下的眼神,有人出面說「只要殿下開口,一切都不是問題!」

奧斯卡看了看女孩兒的背影,他只是說「別做殺風景的事!」

既然大英雄王沒有那個意思,自討沒趣的人便換了一個方式,他們向獨裁者繪聲繪色地講述西尼拉城堡的故事……那是一個充斥著陰謀、兇殺和流血的故事,主人公就是城堡的主人,一個殺兄奪嫂、欺君犯上的偽君子。

「據說案子鬧得很犬……」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百無聊賴地搭著話,如果這件事他要是沒聽說過,他連眼皮也不會動一下。

「是啊是啊!」隨行的一位官員連聲附和,「為了自己的富貴榮華,為了能夠獨霸家產。那位年紀輕輕地伯爵少爺與嫂子合謀殺害毒殺父兄,後來又害死胸侄,將嫂子滅口。自己娶了一位首都貴族家的小姐,憑著裙帶關係入主首都的一個實權部門……」

「哦啦……你們從這件事裡得到什麼啟示?」奧斯卡冷颼颼地笑著。

在場地人面面相覷。誰也不敢說話。

「諒你們也說不出口!」奧斯卡還在笑著,「我替你們說出來吧!要成大事,記緊要心狠手辣不擇手段……」

「那個人最終受到神明的判罰,他被燒死在火刑柱上了!」

大家長凝視著打斷他地老人,片刻之後。聚集在他臉上的陰霾突然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親切和藹,「巴丹爺爺!島上風大,您為什麼不在城堡裡等著我呢?」

「我放心不下……」安魯元老會議主席熱情地擁抱了曾經的公爵嫡傳第四子——他從沒有想過這個有些輕度神經質的孩子能夠取得今天這樣地成就。

「我以你為榮奧斯卡!你是一位偉大的統帥,比你的父親強多了!」

奧斯卡呵呵笑著,這話其實不怎麼動聽。

大家長和元老議會是安魯家族最重要的決策者,按照安魯家族數個世紀以來形成的傳統,元老議會的權利要大過家長(安魯公爵)和水仙騎士統帥的個人權利,曾經一度,元老會議甚至可以決定家長的廢立。

而直到現在,若是遵照傳統的話,家長仍要依從元老會的決議。不過沒人在奧斯卡這位新家長身上試驗過。

「我想在會議之前跟你好好談一談……」

「我看出來了!」奧斯卡點了點頭,「而且確實有這個必要!」

「你知道我會來找你?」

奧斯卡又點了點頭,「當然!如果事先你不探清我地口風,過會兒的會議日程就少不了向我挑釁這一項!」

「不能這麼說我的孩子!」

奧斯卡開始搖頭。「不巴丹爺爺!我不是你地孩子,我查過族譜,我父親這一支的嫡傳血統離您的家庭遠著呢!」

「這是什麼意思?」

奧斯卡還是搖頭,「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只是想提醒您,咱們一老一少並沒有看上去地那麼親近!」

「在這個家庭裡!你又跟誰親近過?」老人忍不住了,他氣憤地瞪著口不擇言的大家長。

「哦啦……您終於說出來啦!」奧斯卡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我就知道會是這樣!在家族傳統面前,我始終不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安魯子弟。」

「不!是你遠離了家庭!不是我們不接納你!」

「都一樣!」泰坦帝國的現實主宰者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他不想一開始就和家族權利中樞搞成僵局,但事情並不是他希望的那樣。

巴丹·安魯·內塔加波和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一塊兒走進城堡,一路上並沒有碰到多少人,他們被引入一間不大的會客室,老人始終保持沉默,年輕人則埋頭於餐點酒食——似乎誰都不想說話,直到費戈·安魯·底波第帶著慣有的爽朗笑聲冒冒失失地闖進門:

「這是怎麼了?你們幹嘛都苦著臉?」

老人似乎是得到倚仗,他指了指大家長的脊背,「你問他!你問你的好弟弟!」

費戈坐到家長身邊,他和弟弟一樣面向家族的元老會議主席,巴丹是聰明人,他馬上就感到了氣氛的變化!費戈的做派已經說明問題他必然是和自己的弟弟站在一條線上。

「你們……你們倆個都還年輕……」老人的額頭泌出一層細密的汗珠,他都不知自己是在說什麼。

「這和年紀大小可關係!」奧斯卡開始發作,他有點討厭這個凡事都喜歡指手畫腳的老傢伙,現在他可完全忘記當初在繼任家長的時候由元老會議主席給予他的幫助和支持。

「你別這樣……」費戈有些為難地瞪了一眼小弟弟,他的小弟弟已經養成頤指氣使的壞毛病,只要稍不如意就擺出一副要人命的怪樣子。

奧斯卡不說話了,他朝水仙騎士的元帥不耐煩地攤開手,就像是說這件事便交給你!

費戈點了點頭,他轉向滿臉怒容的家佬:

「巴丹爺爺!要不然我也得在會議之前先跟您談談……」

「還有什麼好談的?」巴丹已經看透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鬼主意,「什麼分封,什麼取消封地,什麼解放安魯……他就是想變著法的解散元老會議,他就是想把家裡的小伙子們從水仙騎士的行列裡趕出去!讓他們一事無成,讓他們……」

「住嘴老東西!」

奧斯卡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這次輪到他教訓費戈了!

「你在說什麼?」大家長上下打量著水仙騎士團的指揮官,「你怎麼能這樣對待巴丹爺爺?」

巴丹忍無可忍地擺了擺手,「拜託你們倆個!別再演戲了好嗎?」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哦啦一聲笑了起來,「巴丹爺爺是聰明人!聰明人就該懂得知難而退的道理!隨著領土的打斷擴大和騎士團的不斷增兵,水仙郡的軍政內政已經開始出現混亂的跡象,舊有的行政體系和控軍系統過時了!將水仙郡的政務交還帝國是明智之舉,安魯可以從煩瑣的地方事務中解脫出來,集中力量經營軍事。」

「這個道理我懂,但只是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已!」巴丹並不傻,儘管安魯確實面對社會生活紊亂、軍隊管理渙散等等問題,但並沒有嚴重到難以為繼的地步。

「理由也好,目的也罷,一切都要為大前提服務!我這樣說您同意嗎?」

老巴丹冷笑起來,是狐狸就會露出尾巴,「小奧斯卡!那麼你能告訴我嗎?什麼是安魯為之服務的大前提?」

奧斯卡緊抿著嘴,他很想說是自己能夠加冕稱帝,但話是不能講得這麼直白的:

「您可以把這個前提理解為安魯的一次昇華!有了這次昇華,家族中的每一個名成員都能得到他們從未想像過的……」

「真是算了吧……」巴丹站了起來,「咱們有話直說!在向帝國交還家族的封地、解除家族對莫瑞塞特皇室的義務之後,你們倆個還想幹什麼?」

奧斯卡和費戈對視一眼,事情顯然是早就計劃好了的:

「在阿萊尼斯一世女皇陛下沒有退位之前,我沒有權利越過皇帝分封土地,不過那個時候國內局勢和西方王國聯盟那些討厭鬼必然已經安份下來,對波西斯的新一輪東征就要提上日程!」

奧斯卡又看了看已經開始摩拳擦掌的二哥,「到時候……家族中的每個男人都要披掛上陣,他們能從波西斯人手裡奪得多少土地,我就分給他們多少土地!」

「借刀殺人!好算計!」巴丹發出一聲冷哼,他在踱到門邊的時候又轉回頭,「家庭不是為了某個人的利益而存在的,你是家長,如果你不能為全家人謀福利,那麼你就不是這個家庭的主人了!」

「這由不得你!」奧斯卡同樣冷漠地回敬對方。

等到元老會議主席走開了,兩個兄弟就把彼此的拳頭碰在一起:

「我助你締造一代王朝!」

「我助你達成夢想!」

事情就這樣定了,沒有轉圜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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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8:03:07
第三十五集 第三章

無論從何說起——總而言之,軍人類似小孩子。

特別是在803年的泰坦,以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為首的帝國軍人。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軍人喜歡擺出一副狀如英雄的架勢,或是喜歡所謂的光榮,這些似乎無需多說了。他們崇尚機械式的訓練,重視動物般的勇氣,這是只有在小學校裡才能看到的現象。

泰坦軍人把殺戮全不當是一回事,他們口口聲聲地說:當兵自然是為了殺人!這就有些不可理喻,但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和追隨他的軍人看來,這又是理所當然的事。

軍人特別像小孩之處就是聽到吹號和軍歌受到鼓舞的時候,那就不問為什麼而戰,欣然衝向敵人,哪怕面前的敵人是手無寸鐵的婦孺。

泰坦軍人有這種殺戮的勇氣,或者是說他們有執行這種命令的勇氣。利用龐大的貴族軍官團和自上而下的軍隊官僚體系,神聖泰坦的武裝力量形成了一個高效、嚴密、等級森嚴的武裝暴力集團,這是泰坦軍隊的本質,除了暴力,除了武裝,這支軍隊再也沒有其他的意義。

當然,有些時候,這種時候並非特指,比方說神聖泰坦受到了侵略,作為一個武裝起來的暴力集團,這個集團自然要為它所拱衛的國家……其實說得更確切一點是為了這個國家的上層統治團體提供保護,但不管怎麼說,泰坦武裝力量自詡為正義!他們的敵人自然是「正義之敵」

在特定地歷史時期。正義與武器近乎同意。武器是只要花錢買。

敵人或自己人都能買得到。而正義只要給它加上道理(正義的道理都是人為加上去的)不論敵人還是自己人,也都能買。古來所謂「正義之敵」這一稱謂。就很少有人試圖把它弄個清楚明白。

瑞爾軍人僅僅因為是「瑞爾軍人」就被勒令離開瑞坦邊境。單由泰坦軍人構築所謂地「單線邊境防區」這是反正義的!泰坦按首都報紙報道必須說這是「正義之敵」——我們壓迫正義完全是為了對付我們地潛在敵人,從這個層面來理解,壓迫正義就是維護正義……聽聽,多麼新鮮的論點!大部分泰坦軍人都相信。

與此同時,水仙騎士也僅僅因為是水仙騎士就對他們下令。進攻連一個作戰人員都沒有的波西斯村鎮。這也是反正義的,但水仙騎士自有一套說辭。執行這個命令的部長長官解釋,他地行動合法且合理,首先他受到方面軍總司令的授權,其次他的部隊在執行任務期間受到了波西斯異教徒的襲擊。

反覆強調「異教徒」的好處就是一場牽涉到一千八百多名無辜死難者的戰爭罪行會被冠以「正義之友」這一稱謂!真正留戀正義的人會感歎世道澆離,而真正打算維護正義的人則要追究那些「正義執行者」的罪過,不過我們早已瞭解,這種好事之徒自古以來就不討當權者的歡喜。

803年第一季度,第一件轟動世界地重大軍事事件就是神聖泰坦在《伯爵山條約》字跡還未干的時候就悍然出兵瑞爾,搶佔和談條約中規定的邊境非軍事區。第二件令人側目地事件就是一向被冠以神選戰士這一神聖稱謂的水仙騎士團。因由一名騎士與一個波西斯牧民發生口角,結果釀成一個村鎮的男女老少慘被屠殺的悲劇。

「就這兩件事,您怎麼解釋?」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始終垂著頭。他似乎沒有聽到客人地問題,而是一門心思地瀏覽著手中的一份履歷:

「阿亞克辛龐蒂馬熱爵士,法蘭新興通訊社的發起人、執行主編,法蘭新聞出版協會理事長。法蘭龐蒂馬熱報業機構所有人,法蘭王廷高級顧問,法蘭儲君第三導師……」這一大串頭銜都說明,坐在泰坦攝政王對面那個身材高瘦面相古板的中年人絕對是個極為稱職的好事之徒,而且!好事好到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頭上,這樣的傢伙一定極為難纏。

「您是代表法蘭王庭還是代表您個人?或是法新社?」

龐蒂馬熱爵士很難得地露出善意的笑容,「尊敬的攝政王殿下,我代表我個人,與我國王庭和任何國際新聞通訊社都沒有干係。」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搖了搖頭,「可您拿著貴國宮廷長官出據的介紹信,您的旅行護照上也蓋著貴國外交部簽發的特別通行印章……」

「尊敬的殿下,這只是為了行事方便!」

「在你的隨行人員中……有一個人的身份十分可疑!」泰坦攝政王的口氣異常冷淡。

「是的殿下,我也這樣認為!」龐蒂馬熱爵士竟然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在向貴國報關之前,我根本就不認識那個傢伙,他顯然是我國宮廷的特別機構派在我身邊的監視人員!」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緊抿著嘴,對方是和權貴打交道的大行家,一般的威懾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這位龐蒂馬熱爵士一口咬定隨行的密探是法蘭宮廷派來監視他的暗哨,這就令泰坦攝政王無法借題發揮。

「尊敬的殿下,您準備好回答我的問題了嗎?」

奧斯卡猛然醒轉,這幾天他總是精神溜號,以往的英明神武也不知跑到哪去度假了!

「什麼問題?」

龐蒂馬熱爵士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首先!尊敬的攝政王殿下,您作為神聖泰坦武裝力量的最高統帥,您如何解釋泰坦近衛軍對瑞爾永久非軍事區發動的侵略行為?」

「等等!你把近衛軍與瑞爾王國軍構建共同警備區的一紙協議視為侵略?誰侵略了誰?」

「呃……這個……」法蘭來的大主編一時語塞,泰坦攝政王還真會給他出難題,「您地意思是說……近衛軍出兵佔領瑞坦邊境非軍事區這一行動曾受到瑞爾當局的授權?」

「就是這麼回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微笑著點頭。在他看來,問瑞爾國王要一紙協議要比在荒野裡找一卷廁紙簡單幾萬倍!

「可是……我國以及西方王國聯盟沒有得到過任何來自瑞爾的通知。」

「通訊延遲!你是世界上最著名地通訊社社長之一,你應該理解這種事!」

龐蒂馬熱爵士只得苦笑。他看了看筆記本上的記錄,按照泰坦攝政王地說法。如果近衛軍得到過瑞爾當局的授權,消息會在泰坦軍隊有所行動之前傳遍整個大陸,可近衛軍明明搞的是突然襲擊,這場事後協議自然來得很遲很遲。

「那麼……第二件事呢?」面相古板的法蘭人突然露出一臉不懷好意的神情。——「您知道嗎?四百年來,貴國地水仙騎士團一直是神教世界的守護神。是比聖殿騎士還要高貴的神聖武裝集體!可在今年二月份,抱歉……」

龐蒂馬熱爵士停頓了一下,他笑得更加鬼祟,「尊敬的殿下,實在抱歉,由於通訊延遲,我無法確定準確的日期,但在今年二月份,確實有一支水仙騎士團的軍級部隊悍然向一個沒有武裝人員守衛的波西斯城鎮發動攻擊,代價是犧牲了兩位直屬羅曼教廷的神職人員。還有在這座城鎮安居了數百年的一千八百多名……」

「咳咳咳……」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一邊擺手一邊制止對面的法蘭人繼續說下去,他地史記官親自為他捧來了東方產的紅茶,泰坦攝政王用香濃的茶水潤了潤嗓子。然後才擺開一副軍人慣常會有地那種「英雄「的架勢

「閣下……」泰坦攝政王似乎恢復了狀態,他悠然自得地打量著來自法蘭的大記者:

「對於今年2月25日,發生在安納托利亞平原、霍卡亞拉罕自治領迪達馬鎮的所謂戰爭罪行……首先!我得強調,這和戰爭沒有關係!羅曼最高教廷責成水仙騎士團維護安納托利亞平原異教徒聚居區地地方治安。那麼這次事件就是一次治安事件,而不是某些別有用心的人刻意誇大的所謂戰爭行為!」

「其次呢?」龐蒂馬熱爵士仍是一副笑呵呵的面孔,但笑容的背後卻是露骨的譏諷和輕蔑——他就知道泰坦攝政王會這樣解釋。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是個敏感的聰明人,他自然體會得到對方的情緒,但他並沒有發怒,而是藉著低頭品茶的機會舒緩了一下心頭的火氣——不管阿亞克辛龐蒂馬熱有多麼討人厭,這個好事的傢伙畢竟是當世三大通訊社之一的掌門人,他的舌頭和手裡的羽毛筆相當於一直佈置在坦法邊境上的法蘭正規軍。

「其次……」安魯的大家長把玩著手裡的骨瓷茶杯,這個精緻的小玩意的價值足以抵得上那個波西斯城鎮所有人的性命。「其次就無可奉告了!因為……我已責成安魯軍統當局和水仙騎士團駐安魯哈啦大本營成立專案調查組,這次事件涉及到一些敏感的軍事機密,這裡不便多說,我只能……」

「可剛剛您說這是一次治安事件,與軍事無關……」

突遭搶白的泰坦攝政王把茶杯推到一邊,他惱羞成怒地瞪著坐態安然的法蘭人,在沉默半晌之後,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終於又把「一千八百多條性命」拿在手裡:

「閣下,您應該明白無可奉告的含義,等到水仙騎士團的軍法處和最高軍議庭對此事做出判決,我一定會派人通知您!」

龐蒂馬熱爵士點了點頭,坐在他對面的那個偽君子是當世之上最有權勢的人之一,對待這樣的人並不能太過份,與其考慮得罪泰坦攝政王的後果,還不如給自己買塊墳地來得簡單。所以……鑒於一個國際通訊社的立場問題,再加上法蘭與泰坦「睦鄰友好」這個大的原則,這次非正式的採訪應該也必須告一段落了!

「最後一件事,尊敬的攝政王殿下!」阿亞克辛社長終於換上一副滿懷關愛地嘴臉:「想必這個時刻對您來說一定極為困難,儘管貴國的軍情部門把保密工作做到家了。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阿赫拉伊娜·摩加迪沙王妻殿下遇襲重傷這件事……」

「夠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終於發作,他像一頭瘋虎一般從沙發上跳了起來。連帶那頭沒有生命地冰熊也突然變得猙獰可怖。

泰坦攝政王手按從不離身的元帥劍,他瞪視著顯然極不受歡迎地法蘭客人。直到對方在他的注視之下膽怯起來。

「抱歉殿下……請原諒我的冒失……抱歉……」龐蒂馬熱爵士雙手緊抓坐椅扶手,直到剛剛,直到猛獸露出血盆大口和滿嘴獠牙的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面對的這個人是一個不折不扣地暴徒,他得承認自己在採訪的時候過於忘形,他甚至忘記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是如何走到今時今日這個位置。

「說抱歉的應該是我……」一直陪同旁聽的羅蘭娜葛苔亞奧熱羅男爵夫人邊說邊放下了手裡的史籍。她用自己的身軀擋住了隨時都可能發瘋發狂的攝政王。——「爵士閣下,如果再沒有什麼旁的事情,咱們就到這裡為止吧!」

「是的是的……當然……」龐蒂馬熱連連點頭,他地態度也變得太快了,快得讓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沒辦法發火。

帝國攝政王走出會客室,一直守在門邊的軍情副局長就笑臉盈人地靠了上來,但奧斯卡並不領情,他一把提起盧卡斯的領子:

「我會永遠記得是你安排了這次會面,你知道那個法蘭人拿我當什麼嗎?小丑!他拿我當小丑你知道嗎?」

「殿下……殿下……我喘不上氣啦……」盧卡斯自然會在這件倒霉事上發表意見,他一味求饒。試圖讓盛怒中地主人平靜下來。

「哦啦……滾出我的視線!」奧斯卡果真丟開可憐的大學畢業生,可難纏的軍情副局長又厚著臉皮湊了過來。

「我地殿下!您只要給我一分種,然後你要滾我多遠我就滾多遠、你要滾多高我就滾多低。你……」

「別胡扯!」奧斯卡沒來由地一陣心煩,他不需要安慰、不需要奉承、更不需要拿身邊的人尋開心,他只是……只是憤怒!尤其是在有人提醒他妻子受到侵害的時候。

走過城堡與室外連接的長廊,滿面愁容的泰坦攝政王遇到了外出而歸的費戈。兩兄弟大力擁抱,彼此問候,費戈一眼就看出小弟弟的心不在焉,他只得盡可能地長話短說:

「兩件事!第一,對霍卡亞拉罕慘案,你得拿出一個處治的態度!第二,咱們不能讓家裡那些老傢伙無限期的拖延會議日程,咱們不能被這個會議困在這裡!」

「誰說不是!」奧斯卡望著湖心島上的風光,他連連點頭。

「嘿!你有沒有聽到我在說什麼?」費戈用指節敲了敲小弟弟的額頭,在小奧斯卡成為安魯的大家長之後他就再沒對弟弟這樣做過,不過是時候教訓他了!

「我可不管阿赫
拉伊娜在首都惹上了哪個不該惹的傢伙,你得打起精神,這裡有比你的異族妻子更重要的事!」

奧斯卡拍開哥哥的手……不提也罷,一說就是一肚子的火:

「阿赫拉伊娜是最不可能給我惹麻煩的那個人!她甚至什麼都沒做!怎麼會惹上什麼不該惹的人?是一些藏在暗地裡的傢伙又看我不順眼了!」

「她信真神!全泰坦的國民都看她不順眼,我敢打賭,這件事絕對不是針對你的!」

奧斯卡發出嗤之以鼻的笑聲,「哦啦我的哥哥!別說的那麼絕對,依我看……不是針對我的才怪呢!」

費戈甩了甩頭,他被套了進去,他急急忙忙地找到家長可不是為了慰問奧斯卡的異族老婆:

「我說!等你回到都林,這件事你愛怎麼查就怎麼查,可你看看四周!咱們是在一個不挨天不挨地的小島上,你得記著最緊要的事!」

「好吧好吧!」安魯的大家長投降似地舉起雙手,「什麼事?」

費戈給頭頂的天空一個大大地白眼,「我就知道你根本沒在聽!我只說最後一次!你是水仙騎士團真正的最高統帥、家族的決策者。你得對霍卡亞拉罕慘案地肇事人拿出一個處治的辦法!然後就是家裡那些既頑固又難纏地老傢伙,咱們不能讓他們……」

「我知道我知道……」奧斯卡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話說回來……霍卡亞拉罕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是心——…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啊哈……」費戈發出一聲輕佻的呼哨,他從馬鞍上的掛囊裡取出一份厚厚的調查報告。「我猜你可能沒功夫仔細看看這份東西,所以咱們就揀重要的說!起因哪……」

水仙騎士團地總指揮停頓了一下,他有些難以啟齒,「當事人聲稱,事件起因是塔森方面軍第二騎步混成軍的一名少尉隊長在回返營壘的途中與當地的牧民發生了口角……」

「因為什麼發生口角?我就是想問這個!」

費戈看了看小弟弟。又看了看同樣滿臉期待的軍情副局長,這叫他怎麼說得出口?

「啊……這名少尉隊長在城鎮的水源地撒了一泡尿,受到……受到目擊者……也就是那個牧民的指責……」

「光明神在上!然後呢?」

「然後……然後……」費戈有些結巴,他裝模做樣地看了一眼調查報告:「啊哈!在這兒,然後這名少尉隊長就回到了駐軍的營地,並把自己受到波西斯人辱罵這件報告了他的直屬長官,一位少校團長!」

「你幹嘛不直接說完呢?」奧斯卡極不理解哥哥的反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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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8:03:34
費戈撓了撓面皮上地軟肉,即使他臉皮再厚,這件事也令水仙騎士的總指揮感到臉紅:

「這名少校團長帶上自己的騎兵,在牧人村落找到了那個出言辱及少尉隊長地牧羊人。你能想到的,接下來就是水仙騎士慣常對付波西斯人的辦法,該挖眼睛的眼睛、該剪舌頭地剪舌頭!事情自然鬧大啦!

鎮上的波西斯治安官來抗議。然後又是口角,你可以把這次口角理解成真正的言語上的衝突,雙方鬧得不可開交,不知是誰先砍了誰一刀。反正一個倒霉的騎士因此喪生!少校團長自然得就兵員的意外死亡請示他的少將師長、少將師長自然得就此事請示他的中將軍長…結果你都知道,不用我再說了吧?」

「狗屎!就因為一泡尿?」奧斯卡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費戈搖了搖頭,「確切一點說是因為一次口角!」

奧斯卡盡力克制想要說髒話的衝動,「那個……那個騎步混成軍的軍長是誰來著?」

水仙騎士的總指揮極為難堪地歎息了一聲:「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克拉克·底約瑟?」

「是他?」奧斯卡想到多年前在戰場上結識的那位驍勇善戰的鬥士。「塔森方面軍從前的英雄旅長?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軍統當局接到的對他的投訴已經快堆成山了!像這樣一個喜歡闖禍的傢伙你也敢把他放到波西斯人的地界上?你這個總指揮當得是不是太清閒了?」

費戈想要反駁,可他突然意識到大家長是在盡力維護自己的戰友,「奧斯卡!我是不是可以把你的話理解為……」

「沒錯!」最高統帥點了點頭,「我是你的話就把所有那些長得像克拉克·底約瑟把樣的蠻牛調到看不見波西斯人的地方,軍團裡那些上了年紀的騎士和波西斯人打了一輩子,突然讓他們和宿敵和平相處,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你的態度就是……」

「我的態度不重要!」奧斯卡不想在這件事上糾纏下去,「把那份調查報告列為最高機密,至於當事人……該撤的撤、該換的換、該調走的就快點調走,如果地方上不滿意,隨便你這個什麼法子息事寧人!記住了吧?重點不再於處治,在於息事寧人!息事寧人你懂不懂?」

「我懂我懂!」費戈連連點頭,「不過……教廷那邊怎麼辦?畢竟有兩個直屬羅曼最高教廷的神職人員死於屠……哦不,他們是在這場意外事件中罹難!」

「你看我都忘記問了!」奧斯卡拍了拍額頭,「怎麼會有兩個羅曼的神職人員死在波西斯人的鎮子裡?」

費戈同樣擺出一副難以置信地神情,「誰知道呢?報告上說這兩個神職人員企圖阻止水仙騎士團履行治安職責。他們想保護鎮上的異教徒!」

「哦啦!」奧斯卡發出一聲感慨,他轉向一邊的軍情副局長,「你聽到了!這可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兩個信奉光明神地神僕竟然出面保護他們一向視之為螻蟻的波西斯人。這件事真該給你那位法新社地朋友好好說說!」

盧卡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他不打算對這件事發表任何意見。特別是在他的主人已經處治完畢的時候。

「還有一點!」安魯的大家長轉向水仙騎士的總指揮,「你得藉著這個機會給波西斯境內地所有駐軍敲一敲警鐘,雖然這一次,當事人沒有被絞死!但是我的哥哥!你給我聽好了!這關係到家族對波西斯領土的統治威信!我不希望看到波西斯人草木皆兵,那對我們沒有半點好處!」

「是的家長!」費戈端正神色。他終於對弟弟拿出了面對家長時該有的態度。

「叫軍統局擬定一個對當事人的處罰通報,別叫人說咱們護短,然後……」

「就剩下家裡那些老傢伙了!」費戈趕緊提醒小弟弟。

奧斯卡緩緩點頭,他已經極不耐煩,不是對他的哥哥,而是那些一門心思要跟他對峙到底的老頑固。

「我不想再跟他們繼續玩下去了!如果今天下午的會議還是不能通過……」

「如何?」費戈有些擔心地打量著小弟弟,儘管他在事先就已想到過這個結果,但無論如何,他並不認為和自家人兵戎相見是什麼好事!

「巴丹爺爺年紀大了!」安魯的大家長突然這樣說。

費戈打了個冷戰,「又如何?」

「上了年紀地人總會有這個病那個病!讓他永遠退休。或是給他找個地方安度晚年,這兩樣你選一個!」

費戈看著弟弟搖了搖頭,「我看……巴丹爺爺畢竟侍奉過三代家長。還是把他軟禁起來比較……」

「得了吧!」奧斯卡突然惡狠狠地瞪了費戈一眼,「是你這麼說的!我可從來都沒提起過!」

「哦啦!」費戈學著小弟弟的口氣讚歎了一聲,「你是我地大家長!好說賴說都由你說!」

奧斯卡別開頭,他沒心思和哥哥開玩笑。現在的他只想知道千里之外的那個讓他牽掛不已的女人到底怎麼樣了!

「背部地挫傷和前胸的箭創並不嚴重,關鍵是……」

「等等!您等等!」塔·馮·蘇霍伊公爵打斷了面前的醫師,他指了指身後那道緊閉著的宮門,「我看到了一個血肉模糊的女人!我也相信你和我一樣清楚,這個血肉模糊的女人不是別人!

儘管她的身份在我們這些光明信徒看來極為特殊,但她仍是帝國終身執政官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的法定妻子,連教宗陛下都承認這一點!所以你不能用語焉不詳的口吻來打發我!」

「我說得很清楚!」醫師無辜地攤開手,他是皇家醫學院的外科專家,他說不嚴重就是不嚴重。

「不嚴重在哪?我已經說過了!我只看到一個血肉模糊的女人!」

塔·馮·蘇霍伊公爵徹底不耐煩了,他還記得自己對老朋友的誓言……每個字的份量他都一清二楚!可看看阿赫拉伊娜的傷勢,也不知這位王妻殿下掉了多少根寒毛,這令塔裡滿心惱火,不過更多的是絕望造成的恐怖。

「將軍閣下!」醫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外褂,這會令他看起來更像是一個臨床經驗豐富的醫學博士:「你得聽到把話說完!那些挫傷和那塊箭創是真的可以忽略不計!我說這話的根據是與那把刺劍造成的傷害比較起來而言,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炮兵將軍只得點頭,「劍傷如何?」

這位經驗豐富的外科醫師洩氣似的緩緩搖頭,「那把刺劍由王妻殿下的左腹側後面及柄而入,破壞了腹膜、破壞了……」

「告訴我究竟如何?」塔裡難得地發出一聲怒吼。

「醫師指了指肯辛特宮的天花板,王妻殿下信奉真神,我看您得去找一座清真寺了!這是只有波西斯人的神明才能決定地事!」

炮兵將軍一把提起醫師的領口。不是因為對方口氣輕佻,而是因為他對都林和這個城市中的一切陰謀詭計徹底厭煩了!

「你應該慶幸!」塔裡把醫師地面孔拖近自己的眼睛,「你應該慶幸此時面對地不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如果殿下聽到剛剛,那番話。你得相信我!我發誓!攝政王殿下會把你挫骨揚灰,你在這個世上連一點渣滓都剩不下!」

「我……我只能說我會盡力而為!」醫師還是不敢對王妻的傷勢做出保證。

塔裡最終放開對方的領子。「那還愣著幹什麼?去做點什麼呀!」

來自皇家醫學院的外傷救治專家灰溜溜地跑開了,他需要一些鎮靜劑——首都並不是只有炮兵將軍一個人在為難他。

輕輕推開宮門,躡手躡腳的塔裡還是驚醒了神經極度緊張地阿赫拉伊娜王妻殿下。

「抱歉……我只是……」

阿赫拉伊娜虛弱地搖了搖頭,她張口結舌,似乎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一句話。

塔裡難過地坐到床邊。他心疼地打量著奄奄一息的異族女子。也許是因為彼此之間隔著一道種族和信仰的壕溝,曾經一度,炮兵將軍盡量遠離這個奇異的女人,並不是因為她是泰坦攝政王的妻子,而是因為她的一顰一笑都有一種特殊的魔力,這種魔力令塔裡忙不疊地退避三舍。

攝政王離開首都南下之後,都林城的平靜只是表面現象,暗地裡的波濤洶湧就像海面上刮起了十級大風!得勢的貴族和失勢地貴族在市面上製造各種事端的同時也在不斷地騷擾宮廷,他們變著法地向女皇陛下和其他兩位王妻殿下獻媚,毫無廉恥地散播著各種各樣的謠言和小道消息。塔裡查不出這樣地混亂局面是否經過有心人的授意,但他對政治的理解力已經讓他把握到,這是一次變亂的徵候!

在老朋友地四位妻子當中。若從一個男人的角度來看,阿赫拉伊娜·摩加迪沙公主無疑是最寂寞、最可憐的女人!她住進肯辛特宮,雖然帶著大隊的侍衛和侍從,可看上去她更像是孤身一人!

都林城是神聖泰坦的首都。這裡沒有人關心她、更沒有人在乎她,有的只是對她的厭惡和惡毒的詛咒,她心平氣和地看待這一切,她對其他三位王妻的境遇冷眼旁觀,塔裡覺得,這是一個冷靜的、智慧的女人。

第一次主動去探望阿赫拉伊娜是在春暖花開的時候,塔裡為她的丈夫送信,順便從市集上買了一些原產波西斯的花卉送給她!

她很開心,像一頭冒失的小鹿!塔裡第一次發現,說著一口流利坦語的異族公主竟然不太識字,他只得為她把攝政王給妻子的信件通讀一遍,他沒有錯過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寫給妻子的肉麻話和一些極為露骨的段落,而她則在炮兵將軍面前羞得滿臉通紅。

這是友誼的開始!

與其和女皇陛下打牌、與其和安魯主母下棋、與其和意利亞公主探討神學問題,塔裡自然更喜歡坐在安靜的阿赫拉伊娜身邊,給他講他和奧斯卡的故事!

異族公主是個好聽眾!聽到笑處她就笑,聽到難處她就哭!不過她只哭過一次,就是在塔裡形容奧斯卡在產房外頭迎接他的第一個兒子的時候。

她說她也想要一個兒子,可她的丈夫也已注意到這一點,他似乎不願給她,因為他和她在進行房事的時候老是把能夠讓他懷孕的東西弄在外頭。

「也許……奧斯卡只是覺得現在還不是時候!」塔裡只得這樣安慰他的異族朋友。

打這以後,炮兵將軍和老朋友的異族妻子真的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儘管這又給好事的宮廷貴族提供了一項無聊的談資,但兩位當事人並不在乎,特別是在帝國女皇親自警告蘇霍伊公爵要注意流言蜚語的時候,塔裡第一次拍著胸脯賭咒,他和阿赫拉伊娜王妻子殿下僅僅只是朋友!如果面對的是奧斯卡,他也會這樣告訴帝國攝政王。

炮兵將軍的不卑不亢讓許多人都閉上嘴巴。阿赫拉伊娜自然更加欣賞他,能夠在那種說不清道不明地事情面前堅決為朋友辯護的朋友才是真正的朋友。

「嗨朋友……你這是怎麼了?」塔裡捧住王妻地手,這是他第一次這樣做。

阿赫拉伊娜急急地喘著氣。她望著這個守了她一整夜的男人……可惜……他不是奧斯卡!

「抱歉……抱歉……」塔裡吻了吻朋友那雙冰冷地、失去血色的手,「我怎麼會讓你經受這個?我答應過奧斯卡!不過你放心!我的部下!軍情局。還有司法部!首都的一切調查力量都在追捕兇手!兇手……兇手很快就會浮出水面啦!」

塔裡咬著下唇,他只能這樣說!那場突然襲擊發生在阿赫拉伊娜王妻殿下由天鵝山城堡春遊而回的歸程,一整隊地波西斯武士被過百名武裝人員圍攻,若不是王妻殿下有殺手暴雪和一位黑帶刀手,相信塔裡在趕到事發現場的時候只能收殮這位異族公主的屍首!不過即使如此。阿赫拉伊娜還是身負重傷,殺手之王和黑帶刀手也躺在病床上爬不起來呢!

「能夠出動勢力強橫的武裝人員,能夠清楚地把握您的行蹤,這樣的傢伙放到首都一點也不難找!您等我好消息吧!不耽誤您休息……」

阿赫拉伊娜突然使盡全身的力氣扯住炮兵將軍,她似乎要說點什麼。

「您這是怎麼了?」塔裡只得坐回床邊,他湊近王妻殿下的面孔,直到耳邊傳來虛弱的話音。

「別讓……別讓……別讓薩沙伊接近我……」

塔裡瞪大眼睛,「薩沙伊?安魯主母?不!您一定是誤會了!」

炮兵將軍有些好笑地打量著異族公主,他的朋友在發燒,自然會說胡話。以他對薩沙伊地瞭解……安魯的水仙花冠連只螞蟻也踩不死,更別提會在帝國首都搬弄是非至人於死地這種事!

「不……不……」阿赫拉伊娜勉力搖頭,「別讓……別讓薩沙伊身邊的人接近我……」

「這又是為什麼?」塔裡皺起眉頭。

阿赫拉伊娜已經上氣不接下氣。「安魯……安魯打算犧牲我……他們一定是打算犧牲我……促成……促成與波西斯開戰地借口!」

塔裡的神情嚴肅起來,這種事可不能亂說,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奧斯卡,可泰坦攝政王會以禽獸的心態對待他地妻子嗎?答案是否定的!

奧斯卡愛著這個女人。他在臨走的時候把最得力的貼身保鏢派到這位妻子身邊就是明證!難道……炮兵將軍猛然醒轉,難道奧斯卡已經意識到什麼?

「別胡思亂想,你得休息!」

「休息……就是永怛!我……不能休息!」阿赫拉伊娜固執地說,「我對……我對安魯來說……只是一個漂亮的擺設……安魯要對波西斯開戰……沒借口!」

塔裡搖頭,「朋友,你的說法不合邏輯。既然是為了找借口,安魯就要找一個足夠將解決辦法界定為動武的理由。你受到傷害,這又不關波西斯的事!安魯在你受到傷害之後如何對波西斯動武?而與此相反的是,正因為你是波西斯公主,任何人在傷害你的同時就等同對波西斯開戰,而安魯也會為你討還……」

「哦等等!」炮兵將軍終於意識到這句話裡的語病,「我的天哪!你受到傷害就等同對波西斯宣戰!你的親族必然會就此追究安魯的責任,只要一言不和就可以令安魯動武!難道……難道這是真的?可奧斯卡不會這樣做的!安魯是奧斯卡的安魯!」

「費戈……」阿赫拉伊娜幾乎是使勁全身的力氣才吐出這個名字,她渾身發抖,雙目圓瞪,口裡咬牙切齒。

「噓……」塔裡掩住朋友的嘴唇,他不能再讓她說下去了!

「睡吧!不要擔心!他們在我的眼皮底下傷害你,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這是朋友對你的承諾!」

阿赫拉伊娜還想再說點什麼,但塔裡在用眼神懇求她。

「最後一件事!」異族公主撫著自己受傷的腹部,「我……還能不能……我還能不能孕育一個孩子?」

塔裡裝作一臉嚴肅的神情,直到阿赫拉伊娜就快絕望的時候他才笑了起來:

「聰明的小女孩兒,據我所知……女人能否懷孕,決定權不在她的肚子,而是另外一個部位!」

「真的嗎?」阿赫拉伊娜笑了,她在笑過之後就將意識墜入黑暗,她告誡自己一定要醒過來,她要笑得最好!她要笑到最後!

「你都聽見了?」炮兵將軍走出殿門,他碰到了神色凝重的軍情局長蒂沃利·哈德雷將軍。

「是的!都聽到了!」哈德雷伯爵指了指寢宮隔壁的房間,「但咱們得說清楚!這件事多半查不出個所以然,對方做得乾淨利落,屍首上什麼痕跡都沒有!就像是一群天上掉下來的刺客。」

「你想說清楚什麼?」

軍情局長拍了拍炮兵將軍的肩膀,「我是想說,為了你和我的前途考慮,如果阿赫拉伊娜王妻殿下的遇襲事件是安魯的家務事,那麼咱們在攝政王殿下面前最好是什麼都別說!真正棘手的不是查清這起事件,而是這個!」

塔裡接過軍情局長遞過來的一份極密信件,他只是看了一眼便下意識地皺起眉頭:

「會有這種事?」

蒂沃利·哈德雷將軍點了點頭,「為什麼不會呢?最高統帥又不在,不甘寂寞的牛鬼蛇神全都跳出來了!」

塔裡仔仔細細地看過軍報,又回頭看了看緊閉的宮門,然後才對軍情局長心事重重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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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8:04:04
第三十五集 第四章

教歷803年4月10號,這是泰坦帝國終身執政官、武裝力量最高統帥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抵達南方集團軍群司令部的日子,布拉利格盛況空前。

一大早,按捺不住的布拉利格市民就冒著牴觸戒嚴令的風險湧上街道,他們帶著早春的鮮花、帶著妻子兒女,像趕集一樣,在要塞外圍的主幹道上擠作一團,只為親眼一睹大英雄王的風采。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不負眾望,他一身戎裝,白銀甲、黃金劍,騎著巨大的黑色魔獸,在一整隊聖騎士的簇擁下,如神話裡的戰神一般突然闖進人們的視線。

布拉利格的教堂開始鳴鐘,布拉利格的市民開始歡呼,布拉利格的南方軍人開始節日一般的慶典。

軍人的慶典其實是一次莊嚴肅穆的祭奠儀式。焦點自然是被最高統帥掛在脖子上的、即將入住帝國軍事歷史博物館的聖器神牌,近衛軍官兵把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和泰坦軍魂的象徵一塊兒「供奉」在布拉利格大教堂的神台上,然後便由一干軍官貴族對其進行朝拜。

泰坦攝政王耐著性子堅持到儀式結束,他被一早就來迎接的尤金將軍請入集團軍群司令部,在要塞主堡敵樓裡的那間開著十幾扇圓窗的會議室,南方軍的司令長官和帝國武裝力量最高統帥進行了長達一個多小時的秘密會談。

無論是軍情部門還是控軍部門都無法得知這次會談的內容,不過泰坦攝政王在走出會議室地時候確實帶著笑臉,他拖著老將軍的手。親切地叫對方「尤金爺爺」——這至少說明南方軍的問題很可能不再是問題,但瞭解內情地人都認為事情不會像看上去的那麼樂觀。

尤金上將在與攝政王殿下進行了一輪密談之後就出現在軍群司令部地軍官擴大會議上,最高統帥沒有到場。這對主持會議的南方軍司令長官來說無疑是一種尊重……也可以理解為最高統帥對尤金穆,布拉利格的肯定。

會議上,已經年過六十的尤金上將終於公開陳述了他的退休意向。

並且最終確定了自己地退休時間。他表示退休之後不會繼續擔任軍內的任何職務,他會在自家的城堡裡養養馬、修修葡萄園……以此安度晚年。

照例,以南方軍總參謀長為首的一干高級軍官極力表達了挽留尤金將軍的誠意,但尤金自然明白這些人的所謂誠意包含了來自最高統帥的保留意見。這個保留意見確實讓尤金考慮很久。按照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說法,如果尤金主動卸任。那麼這位近衛軍上將仍可以獲任元帥軍銜,入主都林皇家軍事學院。

午間的餐會最初定以高標準的接待儀式,但帝國攝政王沒有那個閒情逸致,還是尤金將軍敲定,一切從簡。他在自己地官邸置備了家宴,用極具鄉土氣息的燒鵝肝和地道的布拉利格白酒款待遠道而來地最高統帥。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對這個安排自然很滿意,但他有心事,用餐時只專注於吃喝,一句話也不說,這倒讓尤金感到有些為難。

為了調節餐桌上愁雲慘淡的尷尬氣氛。尤金刻意避開阿赫拉伊娜王妻殿下遇襲這件麻煩事,他談起了紅虎,還談到了水仙騎士團。

不說也罷。一旦問題說開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更加不耐煩!

紅虎是紅虎,水仙騎士團是水仙騎士團,這就是問題所在!紅虎應該是水仙騎士團的紅虎。可泰坦攝政王從一開始就把自己掌握的這支衝鋒主力打造成一個四不像。

到了今天,紅虎地徵兵、給養、作戰等等方面都已脫離騎士團、脫離安魯家族本身,它成為一個獨立於泰坦軍隊系統之外的新的武裝集團,只不過名義上歸屬安魯哈啦大本營,來自水仙騎士團的任何命令對紅虎都起不到約束作用,再說費戈也不會越過他的弟弟干涉紅虎的事情。

帝國最高統帥的難處可以理解,比方說……近衛軍散佈在泰坦各地,有完備的兵役制度和各項措施約束或者說是保養這個龐然大物:水仙騎士團的根本在水仙郡,安魯經營家族武裝已有四百多年的歷史,和帝國近衛軍一樣,這是一個現實上和意識上都已完全固定的武力集團。

而紅虎崛起的勢頭隨著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上位不斷激進,它由最初的衝鋒師,在歷時十年的南征北戰的過程中逐漸發展成為今日這個揭起旗幟遮天蔽日的騎兵集群!

在第二次衛國戰爭的硝煙最終消散的時候,紅虎在編的戰鬥人員已經達到六萬餘人,這包括三個整編騎兵軍,一個保障軍團,一個專職負責騎兵輜重的使役軍團,還有總司令部、縱隊司令部、軍指揮部、師極指揮系統等固定編製。

就在前幾天,繆拉正式向他的最高統帥提出了申請,理由很簡單!

紅虎集群規模化和集成化的組合方式要求這支龐大的騎兵武裝必須擁有一個能夠安頓全軍的大型基地,這個基地要像水仙騎士的安魯哈啦、要像南方軍的布拉利格、要像西方軍的瓦輪要塞!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沒有任何理由拒絕這個請求,但他還是拒絕了!理由同樣簡單!至少是現在,他還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地方安頓紅毛老虎,這頭老虎實在是麻煩!

水仙郡?自然不行,紅虎只是名義上歸屬水仙騎士團,繆拉自立門戶是公認的說法,把紅虎放歸水仙郡甚至會引來不必要的衝突,再說許多現役紅虎騎士根本就不是水仙人,而且紅虎在一定程度上等同帝國攝政王的禁軍,這支龐大的騎兵集群不能離最高統帥太遠。

放到南方?不管是尤金上將還是阿貝西亞將軍都不同意這個做法,就連一貫力挺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地達答拉斯將軍也持反對意見。南方軍有南方軍的定式,紅虎的到來不但會打破地方區劃,也會讓不安份地南方貴族階層對帝國攝政王更加反感。

放到西方?那裡是始終抵擋聯盟王國的最前線!既然是紅虎是最高統帥半私人化地所謂禁軍。那就應該呆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身邊,將他們放到接敵第一線會有一定的風險。

北方?可一支騎兵突擊力量能在冰天雪地裡有多大作為?再加上北方的防禦態勢並不完善。再加上物資運輸和軍需補給上的困難,再加上德意斯造成的現實威脅……把紅虎放到北方,這其實想都想不用想!

「最保險地地域自然是中東部地區,離首都衛戍去不能太近,也不能太遠!」

尤金將軍的說法自然有道理。而且的確是最為可行的辦法,但事情並不像最高統帥認為的那樣簡單。

由首都衛戍區向中東部四省擴散,這一地區在歷史上就是莫瑞塞特王朝和都林最高軍部控制最為嚴密的地區。近衛軍第一軍分區以及第二軍區、第三軍區的許多領導職務都是世襲頭銜,

為了鞏固首都和政權中央的安全,莫瑞塞特自然把都林周邊地區的防務交給最值得信任的世家門閥,即便莫瑞塞特王朝已經走上末路,但帝國攝政王也沒必要去觸動這一地區傳統上地固定勢力,若是把紅虎硬塞到裡頭,所有人都會認為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是來搶地盤。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帝國攝政王真的很無奈,「紅虎沒有一個固定的基地。騎士們一年到頭只能住在帳篷裡面!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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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要擔心地不是這個!」尤金上將繼續開導最高統帥,「紅虎的問題是所有集成化主力騎兵軍都會遭遇到問題!這個問題雖然令人尷尬,但不可避免!」

奧斯卡緩緩搖頭。他並不認為有什麼事情是注定的,如果他要解決這個問題,他必然會傾入全力,再輔以雷霆手段。只是一切都需要時間,而在這段時間之內,他又不想看到忠誠的繆拉和同樣對他惟命是從地紅虎騎士擠在曠野上的帳篷裡度日如年!

「您看……」再有一個月就要退休的南方集團軍群司令長官無可奈何地攤開手,「經營紅虎那樣的大型主力騎兵集群,需要的不僅僅是一塊土地!這塊土地必須能供養四萬到五萬匹戰馬,還要集全輕裝、簡裝、重裝等等各類型的騎兵裝備,要有營房、要有佔地數百公頃的訓練場地、要有複雜地區和開闊地形相依托的演習場地、要有駐軍堡壘、要有要塞、要有生活設施、要有……」

「您到底想說什麼?」奧斯卡有點不耐煩,這些事情他都瞭解,而且每一樣都能叫他頭疼半天:

「您要是想批評我的話儘管來吧!家裡的那些老傢伙們就差提著我的衣領朝我吐口水!不提他們,就連那些著名的軍事評論家都說紅虎牢民傷財,當國家處於和平時期,維持這樣一支騎兵集群的投入會是一個無底洞……」

最高統帥有些難堪地別開頭,他早就知道把主力騎兵軍集中起來經營會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但他在熱血方剛的年紀自然還不曾預見到蓬勃發展的紅虎會落到今天這步「無家可歸」的田地。

尤金上將哈哈笑著,他倒不是看輕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而是覺得面前的這位年輕的統帥終於嘗到年輕的代價!如果是一個善於擺弄軍政籌碼的老手,紅虎絕對不是今天這個樣子。

「喂!小傢伙,想不想聽聽我的看法?」

奧斯卡有些警惕,雖然他察覺到老將軍的笑容帶著善意,但他又覺得這種善意的笑容多少都有些不懷好意!

「如果是一個可行性建議,我想我會捧住您的面孔,一直吻到太陽落山!」

「還是不信任我哦!」尤金開始賣關子,在他看來,紅虎的去留問題只是泰坦帝國這個巨大的沙盤上的一顆棋子。

「哦啦!我地尤金爺爺,您可別這樣!我一直都是信任您的!還記得咱們因為您的退休問題吵得不可開交地時候嗎?我一直都……」

「別提這件事!」尤金終於有些不愉快,他不想退休。地方上還有許多問題有待解決,是面前這位最高統帥逼著他交出軍權,現在這個小傢伙又擺出一副理解他、信任他的態度:

「你不說我倒忘了。弄得不可開交地人是你,我可沒有!」

奧斯卡撇了撇嘴。尤金一向難纏,早在銀狐阿蘭執掌軍部的時候就是如此。不過年輕的攝政王到底是個聰明人,既然尤金已經決定退休,他就不會再和對方爭什麼:

「我道歉!對之前的種種過激行為,我向您正式道歉。這還不行嗎?」

尤金訕訕地笑了笑,以南方集團軍群司令長官的卸任換那位最高統帥地正式道歉,這筆生意也不知是劃算還是不劃算:

「咱們說回紅虎!你身邊那些人一定會告訴你,要解決紅虎的問題只有兩個辦法,一是裁員,縮小紅虎的編制,在首都附近地區給縮編的紅虎安排一個像樣的駐地;二是乾脆撕開臉面,裁撤第一軍區或是第二軍區,又或是把第一、第二兩個軍區合併,給紅虎騰出一塊生存空間!」

「差不多……」奧斯卡只得點頭。他就這件煩心事徵詢過許多人的意見,連一向心思靈敏的達答拉斯也給了他同樣的答案。

「你有沒有想如——…徹底改組國家武裝力量的構成方式?」

「哦啦……」帝國攝政王興奮地瞪大眼睛,他有些佩服尤金的……

我們只能暫且把南方集團軍群司令長官地智慧理解為傻大膽。

「至少是目前。我還沒有這種打算!」奧斯卡不無遺憾地聳了聳肩,「阿萊尼斯仍是帝國現實上的女皇陛下,我不能在國家武裝力量這個問題上迴避她,若是一意孤行。比方說安置紅虎這件事,若是真的撕破臉,我於首都和最高軍部就會失去許多重要地東西!」

「我倒覺得……你若是立刻著手規劃這件事的話……會比你的地位更進一步之後更加方便!」

奧斯卡警惕地皺起眉頭,「這是什麼意思?」

「得了吧小傢伙!」尤金上將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把事情挑明了說也沒什麼,全泰坦的國民和軍人都知道當今皇室是怎麼一回事,你地上位是眾望所歸,這本就是明擺著的,你也沒必要這麼小心謹慎!」

奧斯卡不置可否地攤開手,「小心點總是有好處!」

「有時也不見得是什麼好事!」尤金竟然真的像一位老爺爺那樣敲了敲年輕人的額頭,「我向你讓步,是因為我看好你的前途,你有能力讓泰坦人民安居樂業,也有能力讓泰坦在未來的國家爭霸中立於不敗之地!把南方托付給你……或者說是托付給阿貝西亞和達答拉斯,我很放心!」

奧斯卡沒有言語,但他還是不願接受尤金的說法,這就像是他欠了尤金一桶金子一樣。

「奧斯卡,你一定瞭解國家武裝力量這個概念,能為我解釋一下嗎?」

「近衛軍……」泰坦攝政王懶得解釋,他討厭尤金那副倚老賣老的神情。

「正確!」尤金點了點頭,「帝國近衛軍滿足國家武裝力量這一概,念的一切條件!可水仙騎士團呢?紅虎呢?在你加冕稱帝的那一天,水仙騎士團和獨立於所有控軍系統之外的紅虎騎兵集群仍不具備升級為國家武裝力量的條件,這一點你承不承認?」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有些艱難地點了點頭!名義上,水仙騎士團是泰坦全民族的盾牌和長矛,但若是說歸根本,水仙騎士團始終是安魯家族糾集起來的私人武裝集團,這個武裝集團在許多方面與國家利益存在衝突的一面。要不然,莫瑞塞特王朝也不會把水仙騎士和安魯的問題看作是成敗關鍵。

一旦帝國攝政王正名上位,水仙騎士團能不能升級為國家武裝還是一個未知數,因為這個武裝集團帶有極為明確的傾向性和地域特點,而且攝政王自己也不希望看到家族中的眾多親屬擁有強勢的兵權,有費戈一個人在身邊有足夠他整日提心吊膽,雖然他知道費戈不會背叛他。但他不能不防備,而對一切狀況有所防備也是成為一位帝王地先決條件!

奧斯卡是尷尬的,在此之前他從不認為自己會和莫瑞塞特的君主們處於同樣地境地。但他在事到臨頭的時候不得不承認,處理安魯……也就是處理自家地問題——實在是非常麻煩!這樣一想他就有些同情歷代的莫瑞塞特君主。這些傢伙一定過得非常艱難。

紅虎!雖然棘手,但像尤金將軍說的那樣,泰坦必須有一個整頓全國兵馬的過程,既然近衛軍已有定式,那麼解決紅虎的問題在整編排布地過程中也不會更加困難。只會更加輕鬆。最主要的重點和難點都來自水仙騎士團,即使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加冕為帝,即使安魯家族變身為皇室,人們依然無法準確地定位水仙騎士團。

這支戰鬥了四百年、自力更生了四百年的家族武裝集團到底是泰坦的常規武裝力量還是安魯皇室的私兵?從力量上來看,水仙騎士團的規模甚至接近近衛軍這一傳統意義上的國家武裝,而它的戰鬥力更是超越了國家正規軍。

令人尷尬的是,水仙騎士團屬於安魯,自上而下都由安魯控制,從來都不曾受制於國家,是個徹頭徹尾的私人武裝。可現在地問題是。

國家又是安魯的國家,安魯的武裝應該也必然是國家地武裝,但水仙騎士團的地域特色和傳統意義又達不到這一點。這句話在字面上的意義就是一個不可調和的矛盾。

熟悉歷史地人都該知道,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任何一個皇室的私兵(或者說是宮廷禁軍)都沒有水仙騎士團這樣的規模,安魯大帝要靠他的親族來控制如此龐大的武裝部隊,他沒有辦法。但這種辦法對一位帝王來說極其危險。

究其本質,泰坦特殊的國情決定了這一切!但歷史上也有過國家武裝和私人武裝借由新舊皇朝的交替合二為一的事例,但這種做法並不適用於水仙騎士團。安魯和水仙騎士是神選的戰士,這層神聖的象徵意義導致水仙騎士團作為現實軍事存在而不可能消泯無形。

按照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想法,他必然會保留一部分水仙騎士、再融合一部分水仙騎士,他希望看到的是……

「說真的!我不清楚……」泰坦攝政王只能這樣說,對於未來的安魯帝國,他有的是期待,卻看不清這個大帝國的樣子。

尤金上將的聲音突然緩了下來,「從前……近衛軍內一些像我這般年紀的老傢伙經常聚在一起!你知道……私下裡討論水仙騎士團的問題!我們一點共識就是,安魯若是獨立建國,那麼世上可沒人是水仙騎士的對手!」

「現在說這個還有用嗎?」奧斯卡嗤之以鼻似地哼了一聲,他算是作繭自縛。

「聽我說完!」老將軍笑著打量頗有些氣急敗壞的安魯家長,「獨立建國有一個好處,安魯可以保有一切屬於家庭和水仙騎士的意識形態,包括政權組成方式、控軍制度等等方面;可一旦水仙騎士進入帝國,我是說進入!」

「是啊進入!那又如何?」帝國攝政王迫不及待地追問,在他看來,將水仙騎士納入泰坦帝國的國家軍控系統是所謂的必經之路。

「成於安魯,敗於安魯!水仙騎士不是泰坦的騎士,這一點你很清楚!」

「我一點也不清楚!」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有些惱火。成於安魯敗於安魯?這叫什麼話?這不是危言聳聽嗎?

「你一個人無法控制五十萬水仙騎士,將來甚至會更多,現在你靠費戈為你分擔,可以後呢?你不會以外會有第二個費戈為你排憂解難吧?」

奧斯卡沒說話,他若是說出來的話會讓費戈寒心的,因為他並不像人們認為地那樣信任自己的哥哥。

「如果水仙騎士團不是帝國的水仙騎士團,而是跟四百年來一樣,由安魯子弟把持控制,那麼未來的某一天,帝國內亂必然始於你的子侄!」

奧斯卡咬緊牙關,儘管他討厭尤金的說法,但老將軍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事實……不是現在。至少也是未來地事實!在與波西斯人生死爭鋒的那段戰鬥歲月,安魯的團結和安魯地精神主要來自生死戰事的應接不暇,安魯家族沒有機會也沒有多餘地時間在內部的爭權奪利上耗費精力。光是波西斯人的攻勢和自身艱難的生存環境就讓他們喘不過氣來,誰還有心思計較個人得失。一切以家族利益為重是最大的現實!

不過歷史無絕對,即便是在如此困難地鬥爭環境中,安魯家族還是出過幾次為了爭奪家長和統帥的位置兄弟相殘的慘劇……如果沒有這樣的事,攝政王的大哥哥又怎麼會死?

沒有了波西斯人的威脅、沒有了小丑一樣的莫瑞塞特皇室、泰坦皇統交由安魯,奧斯卡無法保證他的家族成員上升為新的皇室成員之後。

這個團結一致的大家庭還能剩下多少戰鬥精神和犧牲精神!

權利帶來地是什麼?絕不是上下一心、艱苦奮鬥!而是爭權奪利、爭風吃醋——說爭風吃醋只是為了強調安魯家庭的腐化速度。奧斯卡估計,在體現了征服的快感、享用了和平地美酒、見識了一代皇朝的輝煌之後,安魯會像變質的女人一樣迅速墮落。

人們只見過同生死共患難的集體,有幾人見過同富貴共享樂地集體呢?奧斯卡已經發現,家族女性成員的裙子越來越花哨了!家族男性成員嗜好的花樣越來越多了!這都說明安魯已經開始享受進階後的生活!

也就是說……距離內訌的時間越來越近了。

如果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本質上是個純粹的安魯子弟,那麼他絕對不會如此清醒地意識到問題的發生發展乃至結果!但是他在還未成年的時候就已經對生死患難和富貴榮華之間的辯證關係留下了深刻的記憶——看看多摩爾加時代的老朋友,在他身邊的人還有幾個?

直到這時我們才能極為肯定地說,泰坦攝政王壓根就不是安魯的一份子!至少在他被一位莫瑞塞特皇帝關進多摩爾加監獄之後他就不是了!

一般人看來,家庭問題並不會涉及到血腥的鬥毆,但在泰坦攝政王看來。前提是他主持過一個聚集了無數黑道首惡的大家庭,那麼家庭中的血腥紛爭就再也正常不過!

誰不希望地位再高一些?誰不希望財富再多一些?誰不希望權利再大一些?把這些「一些」積累起來,固有的東西自然要分崩離析——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清醒不是來自他的智慧。而是來自從小就耳聞目睹的實況……他於過去吃過多少虧,之於現在對家庭對帝國的統治便有了多少把握!

「怎樣才能避免這個現實問題呢?我是指安魯的演化,難道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我的家庭日益腐朽墮落?」

尤金無奈地搖了搖頭,「我的殿下!您都說了這是現實問題!即使是光明神也無法避免一個現實問題呀!」

「那要是換一種說法呢?」

「那就看您捨不捨得?」

「捨得什麼?」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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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8:04:42
老將軍又一次壓低了聲音:

「水仙騎士團無疑是安魯的命根子。是安魯登上制高點的本錢,也是讓安魯跌入深淵的拌馬繩!要想徹底解決安魯的控軍問題,我不是說您個人的問題,而是大量的安魯子弟執掌軍職的問題,或者是說如何讓水仙騎士團真正成為一支可以由帝國進行操控的國家武裝力量的問題……」

「我要怎麼做?」

尤金為難地揉了揉額頭,「你這個臭小子,你那麼聰明!一定知道的!幹嘛非要讓我說出來呢?」

「哦啦!」奧斯卡推開餐具,「您再不說的話湯都涼了!」

老將軍只得把聲音壓到最低,除了面前這位最高統帥,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這句話是由尤金·穆·布拉利格說出來的:

「我的殿下!您只要抽離水仙騎士的精神,再把水仙騎士團的象徵意義真正提升到象徵的高度,那不就得了?」

「你要我……你要我像對待近衛軍一樣對待水仙騎士團?全國招兵?全國部署?取消水仙騎士團的地域限制?取消安魯哈啦軍統當局和捨恩布隆大本營?」奧斯卡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那我問問你?這還是水仙騎士團嗎?乾脆把軍旗也換成近衛軍的樣式!你是不是這個意思?」

尤金連忙擺手,他就知道結果是這樣地:小奧斯卡!看在我和魯賓那頭老狐狸有點交情的份上。你可不能這樣責備我!我只是給你提個醒,剩下的那些可都是你自己說出來地!」

「魯賓?」敏感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察覺到了什麼。

「是地魯賓!」尤金上將點了點頭,「我就退休一事和你作對。還有對水仙騎士團的一點意見,這都是我和魯賓元帥在通信中討論過的。你若是去拜訪他。他也會像我這樣給你解釋!」

奧斯卡歎息了一聲,他真不知該說什麼了!魯賓是對自己放心不下?還是藉著腦筋沒有老化的最後一段時間對他指手畫腳呢?

「他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

「你指誰?魯賓嗎?」

「你這是明知故問!」攝政王真的有點不高興了,這些老傢伙做起事來都喜歡拐彎抹角,這是他最反感地。

「魯賓退休了!就像我!」尤金狀似幽怨地看了一眼最高統帥,「不過你放心!等我們這些老傢伙全都踏進軍人公墓。你的耳朵就清淨了!我敢保證,再也沒有人會像我們這樣對你說這些話!」

奧斯卡用餐巾抹了一下嘴角,應該說……午餐和談話還是令他十分愉快的。

以最高統帥的身份降階向就要退休的南方集團軍群司令長官尤金穆布拉立格上將致以敬重的軍禮,奧斯卡最終還是擁抱了這個優秀的老軍人:

「謝謝!能夠聽到您的那番話,我十分欣慰!」

尤金只是點了點頭,再也沒有說什麼,面前這個年輕人還有多姿多彩的未來,而他的軍旅生涯乃至整個人生就在卸下軍職地那一刻徹底結束了!他能做的只有現在這麼多。

奧斯卡告別了尤金!在他嘴角依然帶著笑意,可韻味卻稍嫌苦澀!

難道導師和老傢伙們想到的事情他就想不到嗎?未來地安魯帝國要是想杜絕大量皇室成員干涉軍政的現象,就得把水仙騎士團改組為近衛軍一樣的國家暴力機器。排除皇室成員出任水仙軍官的可能!甚至可以明令禁止皇室成員出任水仙騎士團地軍職!

如果真有這麼一天!我們是說如果!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就會發現安魯家族建築在四百年歷史上的一切成就因由他的加冕而轟然倒塌,為了他的帝位和王朝的承繼基業!水仙騎士和安魯擁有的一切都蕩然無存了!

換句話說!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成就一代大帝,成就一代王朝!他便摧毀了舊有的一切。既包括舊的皇室,也包括舊的安魯。等到安魯家的幼兒再也不用撐著劍柄學走路的時候,安魯大帝便完成了他的歷史使命,安魯和他的騎士都不存在了。剩下的只有改換了皇旗的泰坦帝國。

也許安魯大帝會覺得可惜,也許安魯族人會起來反抗,但這些事情還不是我們要去瞭解的,按照軍情部門的辦事效率,來自首都方面的加密急件也該送到帝國攝政王手上了!

「我的殿下!不要打盹!您現在就得過目!立刻!」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有些詫異,如果他沒聽錯的話,一向對他誠惶誠恐的軍情副局長竟然在用命令的口吻!

「什麼事情?」最高統帥打起精神,難道是他的伊娜傷勢惡化了?

這可怎麼辦呢?

「請您過目!」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還是那個態度,他把手中的信紙再一次遞到主人面前,即便室內只有兩個人,但他還是不願出口言及都林城發生的那起事件。

「這是什麼?」奧斯卡只是看了一眼信紙上的題頭,但僅僅是一個標題就足夠他勃然大怒!

帝國攝政王從他的冰熊沙發上跳了起來,他的動作大得離譜、快得嚇人!手邊的桌子、杯子、碟子、盤子全都被他打翻了!

「回答我!這是什麼?這可真是見鬼了!這是什麼?」

盧卡斯平息了一下心口翻騰的氣血,他就知道最高統帥必然會有激烈的反應,但他還是被豎起了全身寒毛地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嚇得驚慌失措:

「殿下!您……您不是看到了嗎?」

「我要你親口告訴我!」奧斯卡近乎咬牙切齒地吐出這句話。

「那是……那是……」軍情副局長結巴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他還是不敢開這個口。

「說!」最高統帥發出一聲怒吼,他受夠了!

「那是……民族叛徒、人民公敵!偽善者、陰謀家、野心家、戰爭狂人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十大罪狀!」盧卡斯大聲回答,他在接到這份「密報」的時候只看到標題。內容是他一死了之也不敢仔細去看地。

奧斯卡喘了幾口氣,軍情副局長的高聲回答反倒讓他平靜下來。他背著,捏著信紙,在室內踱了兩個來回,然後便坐回他地冰熊沙發,儘管他仍冷著臉。但情緒如常,就像剛剛那個歇斯底里的精神病患者已經被送回精神病院了。

「這東西是從哪得來的?」

盧卡斯又開始結巴,他還是說不出口。

「你是在考驗我的耐心嗎?」

軍情副局長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考驗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地耐心?那和考驗自己的腦袋有沒有連著脖子是一個道理!

「殿下!是從首都的大街上……揀……揀來的!」

「從首都大街上揀來的?」奧斯卡竟然頗有興趣地笑了起來,「好啊!是誰發現了這麼重要的情報?我該獎勵這個幸運兒!」

盧卡斯不敢做聲,他知道最高統帥是在挖苦軍情密探的後知後覺!

這份標明帝國攝政王十大罪狀的傳單已經在一夜之間傳遍首都周邊地區,包括臨近幾省在內的各大城市都發現了類似的東西,不同地只是傳單紙張的材質。

「別像木頭一樣在那呆站著!有沒有線索?難道我養的是一群只會哼哼地豬玀?」

盧卡斯翻了個白眼,不過攝政王殿下還會罵人,這就說明他還沒被氣得發瘋!如果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真的瘋了。他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大喊大叫,而是不發一言,把他見到的生物都殺了!盧卡斯聽殺手保爾提起過一次。那是攝政王殿下「旅居」德意斯時的事。

「到目前為止,軍情本部已經成立了包括十五個專案小組在內地聯合調查……」

「你說夠沒有?」

盧卡斯只得換一種說法,「到目前為止,軍情本部和地方司法部門已經抓獲了三十餘名參與派發傳單的……」

「除了見錢眼開的流浪漢還會是什麼?你可別再讓我失望了!」

「呵呵……哈!讓您說中了!」軍情副局長尷尬地抓了抓頭。他得再換一種說法,「我的殿下!初步預計,這起重大案件大概是……」

「不!不!不!」帝國攝政王立即叫停,「哦啦!光明神在上!你知不知道你是我的軍情副局長嗎?你知不知道我的軍情副局長在說些什麼?別用預計、大概這類的字眼形容這件事,我都替你害臊!我都替你感到羞愧啦!」

盧卡斯咬著牙,世上沒人天生就是挨打挨罵的命,軍情副局長的臉面有些掛不住了!

「殿下!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只能遺憾地告訴您,除了一個大膽的猜測,軍情部門直到目前仍未就此案取得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緊盯著突然挺起胸膛的大學畢業生,這位神經兮兮的最高統帥在觀察片刻之後突然笑了起來,他那喜怒無常的性格真的會讓人發瘋!

「盧卡斯!這就對了盧卡斯!」最高統帥走到軍情副局長身邊,他還大力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就像剛剛什麼都沒發生過。「你知道嗎?如果你只是一味的謙讓、一味的容忍,就像我對首都貴族做的那樣!遲早你會落得一個一事無成的下場!」

「您……意識到了?」盧卡斯是真的有點驚訝,大抵就是在由衛國戰爭的戰場上歸來之後,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越來越深不可測。

「很難理解嗎?」泰坦攝政王又拿起了那份揭示了「人民公敵」的傳單:

「南方貴族消停下來,歇過乏的首都貴族自然不甘寂寞,他們要趁我不備搞些新鮮事,這是必然的!難道你真的認為我會相信莫瑞塞特王朝甘心向安魯交出皇帝的冠冕嗎?即使阿萊尼斯願意又如何?那只是她一相情願的念頭,這個帝國並不全是她的,莫瑞塞特王朝也不是她一個人的!皇室成員、外戚、忠於莫瑞塞特的首都貴族和世家門閥,有支持我的人,就有反對我的人!對這一點我一向都清楚得很!」

「看來您不是一般的清楚,而是提防得緊呢!」

「你是在恭維我還是在嘲笑我?」奧斯卡皺起眉頭,盧卡斯的腦袋是不是出什麼問題了?

「哦抱歉!」果然,口不擇言的軍情副局長連忙掩住嘴巴,盧卡斯恨不得一刀割了自己的舌頭。

「在所有人都以為大事已定的時候,一直苦守良機的首都貴族突然來這麼一下子……我得承認!都林城裡的酒囊飯袋並不全是廢物!」

「是!是!」盧卡斯只得做回應聲蟲。

「首都的治安情況怎麼樣?」

軍情副局長不敢馬虎,「殿下!為了策應軍情部門和司法部門的大搜捕,首都衛戍區在事發當天便已宣佈戒嚴令,駐軍進入一級戰備狀態;塔·馮·蘇霍伊將軍還在市中心的重要地段和主要王宮設立了炮位:泰坦尼亞第一擲彈兵師第一團實彈入駐漢密爾頓宮;紅虎一部在天鵝山休整,另一部在西貝格堡待命,這兩支部隊合兵一處就是一個整編騎兵軍——隨時都能馳援首都!」

「就這些嗎?」

「就這些了!」

奧斯卡看了看手裡那份「磐竹難書」的罪狀,又看了看滿臉自信的大學畢業生,「那些老頑固隱藏了這麼久,他們要是敢把這份東西貼在我臉上,就不會在乎佈防首都的駐軍!他們想要漂亮地贏我一次!你信嗎?」

迪亞巴克爾搖了搖頭,他自然是不信的!

奧斯卡笑了笑,他把信紙丟到壁爐裡,「哦啦……我也不信!」

相信再過不久,泰坦攝政王就會知道他的信心完全站不住腳,事實會證明他錯得十分離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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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集 第五章

天一直皺著眉頭,從清晨到正午,始終不見舒展。太陽在天外形成一個亮黃色的圓盤,有些陽光,但也總是稀微淡薄。

天氣不好,這其實沒什麼要緊;人的心情不好……若是單純以情緒而論,心情不好的人大可分為三種:有些人的態度是你讓我難堪,我也不讓你好過;有些人則是大吵大鬧、大發雷霆、甚至對無關的人都會惡語相向:最後一種人……喜怒哀樂不形於色,表面上總是悠然的樣子。

遇事能否沉得住氣——全然在於一個人的深思熟慮的程度!

阿歐卡亞·席瓦·威夫敏斯特女伯爵是在經過長達兩個月的「深思熟慮」之後才決定與家族的掌門人開誠佈公的談一談,話雖這樣說,可阿卡並不知道事情要從何說起。

在女伯爵受過的傳統泰坦貴族教育中,有一條明訓是她為人處世的基準——凡天下女子,都應以穩重謙和為本!

阿卡一直以為,只有做到心神怡靜才能培養出高尚的品位和豐富的情趣。即使是生性妖嬈浮華的女子,只要她為人誠實,待人處事周到熱情,性格上沒有怪癖,不會做出讓周圍人生厭的姿態……這樣的女人絕對不會惹人憎恨,反而走到哪裡都是人們眼中的焦點。

自然,好的女人以好的一面吸引人,而那些自命不凡又或正經得太刻板的女人……我們一樣會留意這樣的女人,可是以一種挑剔和厭惡的眼光看待她們。於是,無論是在言談話語中。還是在走過來坐下地動作中,乃至站起來而去的背影中,品行不端的女人總能讓人挑出毛病。

若把女人受人憎惡地程度分作由一到十這樣十個等級。那麼阿卡會毫不誇張地告訴所有人,她的旅伴地等級是二十八!一個二十八歲的老小姐會有多麼惹人生厭?阿卡不會在這種事上浪費口舌。但她最憎恨的就是那些說話自相矛盾,或者動不動就貶低他人的人。恐怕這樣的女人最後只能在懸崖上地修道院自生自滅。

從安魯哈啦出來一趟可真不容易!阿歐卡亞深有感觸,安魯軍事統治局秘密調查局為了策應最高負責人,也是保密起鑒,女伯爵不得不搭乘一位老小姐的馬車進入泰坦……

這個二十八歲的老小姐到底會有多麼惹人生厭?剛剛我們已經談到了!她是妖嬈的。也是浮華的;她待人不誠實,說話總是自相矛盾:她坐姿不好、走路的姿勢也不好,舉手投足都是一副輕佻放蕩的樣子;她老是貶低他人,說著這個不如她、那個不如她,她看不起任何人!

阿卡和這樣一個女人同車,一走就是二十多天,如果不是女伯爵的性情不允許她那樣做,她就一定會在忍無可忍的時候刺旅伴幾劍。

從進入泰坦南方的那天開始,阿卡就已預感到她地旅途必然蕭條慘淡。天空久無晴日,長雨綿綿。從旅行馬車的車窗裡遠眺週遭的山巒,女伯爵不禁黯然傷神,她地思緒和情感都包裹著空落和寂寞。一想到眼下這段虛飄不定的戀愛,不由得又陷入到無盡的惘悵之中。

還好!她的旅伴總算在一個地方和她有著共同之處,二十八歲地老小姐並不是通常意義上的老處女,就在不久之前。她懷了孕,又生了一個兒子!不管怎麼說,阿卡為她高興,可老小姐並沒有結婚,那麼這件事就有點麻煩,和女伯爵一般處境。

「至少你能和你的孩子在一起!」阿卡這樣安慰她的旅伴。

「誰說的?」老小姐近乎咬牙切齒地啐了一口,「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死了!他是私生子,光明神不允他以私生子的身份存活於世!」

「那麼……我還是比你幸運!」阿歐卡亞笑了起來,「我的孩子被一位高不可攀的夫人撫養著,他的未來一片光明!」

「哈哈!那你比我更可憐!」這就是老小姐最讓人討厭的地方了,她一點都見不得別人比自己好,遇到別人的好事她總要極力詆毀:

「依我看!哪來的什麼高不可攀的夫人?如果真有一位這樣的夫人,她一定是搶走了你的孩子,而你又無法拒絕!所以說……和我比起來,你只是個可憐蟲,我親手埋葬了自己的孩子,

而你呢?你為你的孩子做過什麼?把他拱手送給一位高不可攀的夫人?這可不算!等到將來孩子長大了,他不認識你也就罷了,一旦他瞭解真相,你猜怎麼著?他不會感謝你的懷孕,反而會憎恨你!厭惡你!他會指著你的鼻子向你質問,你為什麼要遺棄自己的親子,你為什麼要……」

「夠了!」阿卡打斷喋喋不休的老小姐,誰能給她一把劍?她要宰了這個長舌婦人!她要喝她的血,她要抽她的筋!她……她想奪回自己的孩子!可該死的!理智告訴她在面對那位「高不可攀的夫人」時,她得保持克制和冷靜。

攝政王其人總有忙不完的事情,他與阿卡一度斷了音信。阿卡要通過三方確定的情報才能知道男人的一舉一動,想想真是好笑,她給他生了一個兒子,可她還要在寫明他的日程通報上簽字……似乎,她只能通過軍情局派送的日程通報來思念他,她於他已經無話可說,只是放不下心裡的思念。

4月12號,女伯爵的車駕距離布拉利格要塞還有兩天的路程,剛剛用過早餐,她就遇到攝政王派來的傳令官,傳令官交給她一封攝政王殿下的親筆信,信上說:

「雨天心情如何?」

阿卡展開眉宇,「不好不壞……」

「夜裡獨聽雨水打著窗扇,徹夜難眠。起床,本來是想獨自出去散散心。結果被一干閒雜人等簇擁著圍在中間。好不容易到了城外的一條小河邊,豁然發現河水藉著雨勢漫過堤岸,這時又忽生感觸——我對你的思戀比這大水還要深。比這雨幕還要急……」

阿卡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不能在討厭地旅伴面前失態。於是她就用信紙掩住笑臉,還就勢親了親信紙上的字跡……就像真的親到寫信地人。

「「哼……虛偽!」

「你說誰?」阿卡朝著旅伴怒目而視,她對老小姐的忍耐力總有底限。

「男人!那個給你寫信地男人!如果他不是一個偽君子,如果他真的像信上說的那麼愛你,他就不會讓你離開你的孩子!你知道我沒說錯。對不對?」

阿卡撇了撇嘴,「你又不知道他在信上說了什麼!」

二十八歲的老小姐再一次用嗤之以鼻地聲音冷「哼起來,「你別忘了!這是我的旅途,我知道這裡發生的一切事情!同時,我也知道你像憎恨那位高不可攀的夫人一樣憎恨我,但我只是實話實說,不像你!奇#書*網收集整理明知自欺欺人,卻還做著……」

「真的夠了!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安魯家族的密探頭子拿出脅迫敵人的面目,老小姐立刻就被女伯爵的陰霾和冷酷嚇得一陣心驚,她極為合作地閉上嘴。

「信上還說什麼了?」

阿卡不耐煩地瞪了對方一眼。「你就不會裝會啞巴嗎?這又不關你的事!」

老小姐發出惱火的呻吟,她閉上眼睛,扮作假寐地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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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伯爵歎了口氣。旅途、老小姐、天氣、孩子!一切的一切都讓她感到厭煩,甚至有些絕望。攝政王的信來得十分即時,要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再沒有隻言片語捎過來……阿卡不是殺了自己就是殺了自己地旅伴。

攝政王的來信十分簡短,問過心情。表達了思戀,然後便擺出一副公式化的官僚口吻:

「我不知道是什麼事情在困繞你?你沒能參加前幾天的家族成員會議,這很遺憾!其實,我,安魯,我們大家都把你看作是家中一員……」

阿卡地好心情已被她的旅伴破壞殆盡,下面的內容她只是匆匆看了一眼——美好的事物一向都非常短暫,就像一封簡短的書信,或是一時半刻的感動。

也許一段戀情真的可以綿延一生一世,但阿卡卻有一些自知之明;她想做到「心神怡靜」就必須淡化這段情感、進而忘情忘愛,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沒有要死要活的煩惱、沒有度日如年的焦慮……

最關鍵的一點,沒有孩子!她得忘記自己曾為愛人孕育一個孩子,她是阿歐卡亞·席瓦·威夫敏斯特,她是軍統的密探頭子,不管這件事會有多麼困難,她必須做到這一點!

理論上講……說阿卡是某某人的情婦的話可實在有點委屈這位女伯爵,無論如何,阿歐卡亞做一個秘密戰領域的諜報頭子自然要比她的令一個「職稱」更為稱職。如果不是她確實給帝國攝政王生過一個兒子,沒人會相信這個幹練果敢甚至有些麻木殘忍的女人會是某某人的情婦!

這裡說的「某某人」自然是指她的大家長,不過人們在提起這件事時總是習慣性地稱呼男方為「某某人」不過多數時候,人們根本就不瞭解阿歐卡亞女伯爵是怎樣一個人。也不知道她以何為生。

「英格人的間諜……你確定嗎?」女伯爵在處理共事時總會習慣性地問上一句「你確定嗎」

「確定?確定那還等什麼?調集人手,布網跟蹤,然後抓捕、審判,視情節輕重……輕的驅逐出境,重的秘密處決!」

阿歐卡亞的果斷和雷厲風行就表現在她的辦事態度上,她是女人,以女人長控軍統調查局還是安魯家族歷史上的第一次!儘管有人存心刁難她,儘管有人存心詆毀她,可真正熟悉她的人從來不會輕視她,她是一個成功的女人,這個成功的女人成功地讓所有人都以為,她真的忘記骨肉分離的痛楚,真的忘記那個辜負她的男人。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一個春光明媚的午後見到了女伯爵,感謝光明神!這一天陽光大好,天高雲淡!

經過熱情的擁抱。經過瘋狂地擁吻,阿卡不禁醒轉,她根本就沒有忘記這個味道。她的愛人有清新的氣味,有健壯結實地臂膀。有清晰如刀刻一般的唇線!她一樣都沒有忘記,所以她情不自禁地發起火來,她覺得這不是她,她覺得站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面前地阿歐卡亞完完全全是另外一個人!

「歡迎你!」帝國攝政王展開笑臉,至少是現在。他全心全意地為彼此的重逢感到開心愉悅。

「說點別的!」阿卡不安地扭動著揉著手指。

「哦啦!如你所願!為什麼一直躲著我?」

女伯爵皺起眉頭,這個話題一樣不討人喜歡,「我沒有……」

「你有!」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點,他有多長時間沒有見過阿歐卡亞?三個月?還是半年?

「我只是……軍統的業務雜亂而煩瑣,我脫不開身!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這連借口都算不上!」帝國攝政王不想一見面就吵架,但女伯爵地態度實在讓他惱火。

「那你要我怎樣?像從前那樣做向你做簡報?像從前那樣……」

「沒人要你做什麼!」奧斯卡打斷這個突然變得不可理喻的女人。

「那你告訴我呀!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你滿意呢?」

「算了……」泰坦攝政王別開頭,他也有許多煩心事,沒必要給自己增添更多的壓力,如果阿卡也希望如此,他就會叫一切的一切在此結束。

室內的陳設精緻而不失體統。高貴典雅的帷幔擋住了窗外的光線,藍色的骨瓷茶具已經備好了香濃的荔枝紅茶!荔枝紅茶?西大陸有人聽說過嗎?只有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這樣的頂級王者才有機會享受源自東方地至品生活。

分賓主而坐,攝政王離不開他的冰熊沙發。阿歐卡亞女伯爵就隨隨便便地歪在一把高背靠椅裡頭,兩個人似乎不太願意說話,大概都怕一開口就使輕鬆的氣氛變得尷尬。

「旅途怎樣?一個人會不會很悶?」

阿卡對著天花板上地神教壁畫翻了一個巨大的白眼,不說還好。說出來就是沒事找事。

「真是算了吧!一個二十八歲的老女人,也不知是局裡的哪個傢伙挑了這麼一位小姐做我地旅伴,我沒發瘋真是幸運!」

「你指誰?」

阿歐卡亞無可奈何地攤開手,「我的旅伴!一個年芳二十八的老小姐!你沒聽到嗎?」

奧斯卡揉了揉了鼻子,這表明他對眼下的境況感到異常納罕。

「他在這兒幹什麼?」阿卡別過頭,她早就看到坐在角落裡的中年人,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馬斯洛裡約爾德是奧斯卡的心理醫生。

「我希望你能和裡約爾德醫師好好談談!」帝國攝政王目不轉睛地打量著女伯爵,他在勘察對方面孔上的每一個細微變化。

「和他?」阿歐卡亞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她從座位上一躍而起,還拿起了自己的夾絨外套和長披風。

「奧斯卡!你可真是算了吧!難道是我瘋了嗎?難道是我病了嗎?我從安魯哈啦大老遠地跑到這裡就是為了給你尋開心?說實話!就連跟我同車的那個噁心至極的老女人也比……」

「阿卡!」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發出一聲斷喝,「沒人說你病了!沒人說你瘋了!可是……你相信嗎?你是一個人來的!你聽清楚了嗎?由上車到下車,馬車裡只有你一個人,你的侍衛可以做證!」

女伯爵呆愣半晌,不過她自然是不相信的!她穿上外套,罩上披風,她不瘋也不傻,真正有問題的是奧斯卡!她要給奧斯卡引薦那個活到二十八歲一事無成又惹人厭惡的老女人。

「停下阿卡……停下……」泰坦攝政王煩躁地揉著額頭,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件事:「阿卡,別走!聽我說好嗎?」

「我在聽!但別用那些瘋話考驗我的耐性!」阿卡又坐了回來,事情還沒有搞清楚,她得知道奧斯卡到底是想幹什麼。

「召開家族會議的時候你沒有到場,許多關心你的人都向我反應,他們……」

「他們說什麼?一個女人沒辦法抵掌軍統調查局?這話我聽過!」

「不!不是這麼回事!你知道安魯信任你。也知道你工作得多麼出色,我和安魯都離不開你地工作!」

「謝謝!」阿卡笑了笑,她托住自己的下巴。用渴望的眼神打量著愛人,可嘴上說地卻是:「那就請你看在他媽的光明神地份兒上。告訴我這裡到底是怎麼了?」

奧斯卡搓著額頭上的軟肉,「有許多關心你的人都向我反應……你的精力大不如前,做事丟三落四,兼且喜怒無常,難以相處!」

「喜怒無常?難以相處?」阿卡又一次從座位上跳了起來。不過這次她終於意識到攝政王的眼神透露出絕望。

「好吧我道歉!」女伯爵平息了一下心口地氣血,她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我承認!我的脾氣是大了那麼一些,處理棘手的案件時會有一些衝動,可我手下那些該死的傢伙要是不用鞭子去催促他們的話就一事無成!軍統調查部門容不得飯桶,他們必須得做出一點成績來,要不然我怎麼向你交代呢?」

「我不是說這個!」奧斯卡搖了搖頭,他還是覺得很難開口,「你身邊的人說……他們說你老是自言自語,還說……你老是抱怨只存在於空氣中的一個朋友!」

「哈!那是芭麗西婭!」阿卡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芭麗西婭是我的朋友。她可不是什麼空氣,她是我從小到大的好朋友!你的意思是不是說……軍統調查局長不能有私交好友?」

「當然不是!」帝國攝政王繼續搖頭,「我地意思是說……這個芭麗西婭。還有那個陪你走完這段旅程的老小姐……哦天哪!裡約爾德醫師,還是有你來告訴她吧!」

阿卡皺著眉頭,「他能告訴我什麼?這又不關他的事!」

馬斯洛裡約爾德醫師站到攝政王殿下和軍統調查局長中間,他擋住奧斯卡地視線。並用一種不懷好意的眼光打量著阿歐卡亞:

「女爵閣下,非常抱歉,儘管您會認為我和攝政王殿下是在無理取鬧,可有些事情您不許得搞清楚!」

「搞清楚什麼?你們倆個是在演雜耍哄我開心嗎?」

裡約爾德醫師搖了搖頭,「就像攝政王殿下剛剛說的那樣,您的朋友芭麗西婭小姐,還有您地旅伴,那個二十八歲的老小姐——這兩個人根本就不存在!這是您的意識主動臆造的兩個……」

「閉嘴!這是胡扯!」阿卡轉向呆坐著的奧斯卡,「你說話呀,告訴你的精神病醫生,這是胡扯!」

泰坦攝政王囁嚅著唇皮,一切都來得太過突然,太過沉重,但他還是得告訴阿卡,「抱歉,這是事實!」

「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裡約爾德醫師湊近呆若木雞的女伯爵,「在您的成長過程中,你只有過芭麗西婭小姐這一位同齡朋友,即使您在加入安魯軍統局的培訓計劃後仍和這位從小玩到大的朋友保持著通信聯繫,是不是這樣?」

阿卡點了點頭,她的腦子亂得很,但芭麗西婭的確是她唯一的朋友,她始終都記得。

「那麼好吧,煩請您在努力回憶一下!」名燥當世的大心理學家可以放緩語速,「這位芭麗西婭小姐……她是怎麼死的?」

阿卡想說這是胡扯、這是沒譜的事!芭麗西婭在她由安魯哈啦出發的時候還來送行了呢!可是……可這是怎麼一回事?記憶是如此清晰,話說得如此肯定!女伯爵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告訴醫師:

「芭麗西婭死於難產,她的第二胎,796年的事!」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和他的心理導師互望了一眼,然後他們一同向阿歐卡亞投去了「原來如此」的眼神。

「怎麼了?幹嘛這樣看著我?」阿卡瞪大眼睛,手足無措。

「哦天哪!」女伯爵突然用手掩住嘴,她似乎已經意識到思維和記憶上的邏輯錯誤,既然芭麗西婭死於難產、死於鵬年,她怎麼可能會在803年的安魯哈啦為自己送行呢?

「不對……不對……一定是哪裡搞錯了!」阿卡左右犯難,她無法解釋這件事!芭麗西婭是她的好朋友。她地好朋友陪她度過了無數個孤枕難眠的夜晚,她們一塊兒打牌、一塊兒聽歌劇,一塊兒梳洗。一塊兒聊天,若是沒有芭麗西婭熱情地開導她、慇勤地勸慰她。她就不會相信自己把親生骨肉送給別人了!

「我……我……是不是瘋了?」

面對淚如泉湧的女伯爵,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地腦海中閃動著無數個畫面……相識時的驚艷、相知時地困惑、相愛時的痛楚、相戀時的取捨、相逢時的喜悅、相交時的契合……她為他誕下一個男孩兒,可不知為何,他和她並不為此感到快樂。

這個堅強地、果敢的、敢作敢為的女人就在愛人的懷抱裡,她哭累了。此時只會抽泣。奧斯卡和所有人最關心的問題只在於……她瘋了嗎?應該是沒有的,所謂哀莫大於心死,看看哭泣的阿歐卡亞就能瞭解這種悲痛欲絕的情感了。

「您得留下!您得幫幫她!」帝國攝政王瞥見正要出門的心理醫師。

馬斯洛裡約爾德笑著搖頭,「阿歐卡亞女爵閣下沒有瘋,也沒有什麼心理疾病,我幫不了她,這是您的家務事!」

奧斯卡看了看懷裡地女人,他向醫師投去乞求的眼神,「拜託,她的幻覺怎麼辦呢?」

「以心理學來分析。那地確是幻覺,可若是從情感的角度來分析的話……」裡約爾德教授打開屋門,他要把二人世界還給這對年輕人。

「女伯爵只是召喚了她的朋友,讓她感到不那麼寂寞、不那麼痛苦!這再正常不過!」

奧斯卡目送醫師離開房間,他吻了吻阿卡地額頭,「這是真的嗎?」

阿卡沒有說話。她的寂寞和痛苦難道還是假的不成?

「對不起……對不起……」奧斯卡開始道歉,好像對不起成了他新的口頭禪。

「我討厭她……」女伯爵在沉默半晌之後才吐出這句話。

泰坦攝政王瞭然地點了點頭,他並不清楚薩沙伊是怎麼回事,但他的小妹妹確實以殘忍的手段奪走了阿卡的孩子。

「車上那個老女人……我討厭她!」阿卡加重了肯定的語氣,她對那位「高不可攀的夫人」本就無話可說。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有些頭疼,他用雙手扳正女人的面孔,「阿卡,看著我!」

阿卡就看了過來,面前這張面孔曾是她無比熟悉的,上面的鼻子、眼睛、嘴唇,還有那挫說不上是英俊還是滑稽的小鬍子,這一切都是她在夢裡看到的樣子。

「阿卡!那個讓你厭惡、讓你惱恨、讓你想要除之而後快的女人就是你自己啊!你杜撰了一個自己,以便去恨她!去傷害她!你忘了嗎?今天是你的二十八歲生日啊!」

阿卡難以置信地打量著她的愛人,她的愛人鬆開懷抱,微笑著,踱到室內的法式抽屜桌旁。奧斯卡像變戲法的魔術師一樣左右揮了揮手,抽屜桌上就出現了一塊巨大的草莓乳酪蛋糕,蛋糕上還用奶油寫著一行字:

「給我的愛人阿歐卡亞——最美麗的二十八歲!」

「哈……」阿卡不是鐵石心腸,阿卡其實柔情似水,她自然被男人的心意打動了!她在閃動著燭光的生日蛋糕前許下心願,又在愛人的催促下瘋狂地親吻他的臉。

「禮物!你猜猜?」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指著室內的一道小角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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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8:05:32
阿卡心中恍惚,這個男人……按照她對這個男人的瞭解,角門裡面不會是一個隱蔽的臥室吧?禮物在床上啦!

女伯爵輕輕推開門……果然!臥室,小床,房間的陳設和佈局都是奧斯卡最喜歡的樣式。就在阿歐卡亞皺起眉頭的時候,躺在床上的一個小物什突然動了一下。阿卡受驚似地退了一步,那是什麼?那個嬰兒是哪裡來的?

泰坦攝政王抓了抓頭,床上的男嬰並不是阿卡的親子,這叫他怎麼向阿卡解釋這件事?

「你知道……薩沙伊……薩沙伊她……」

「我知道!」儘管阿卡仍然搞不清狀況,但她還是點了點頭,「薩沙伊是一個失敗的母親。我能理解她的創傷,因為我也失去過自己地孩子!相信我……我理解她……」

「阿歐卡亞……」奧斯卡再一次攬住這個不知該算堅強還是懦弱的女人,「對於薩沙……很抱歉!傷害她我是做不到的!儘管事實是她殘忍地剝奪了另一位母親地孩子。可那個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我……」

「我沒怪你!」

奧斯卡喘了幾口氣。阿卡沒怪他才怪呢!可不管怎麼說,他必須把話說完:

「繆拉地妻子在不久之前誕下一對雙胞胎,我自作主張,為你要來了一個健康的男孩子,繆拉一家欣然同意!我知道這根本無法補償你的……我不懂怎麼說!我只希望你能理解……」

「你真是一個偽君子!」阿卡突然撇開愛人的手臂。很多時候她真的不懂怎樣形容這個男人,但至少是在此時此刻……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虛偽至極。

「阿卡……」泰坦攝政王發出哀求似地呻吟,他想幫她,他想補償她,他知道這樣做會讓她更加反感,可他只是希望她能明白他地心意。

「抱歉奧斯卡!我做不到……」女伯爵看了看幼小的男嬰,又看了看滿面愁容的帝國攝政王:

「抱歉……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開門。關門。細碎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打量著空蕩蕩的房間,他順手掏出一支雪茄,可他又想了想,然後就把這支雪茄大力摔了出去。就像是要撇開所有的心事。

春天最是盛產心事!在度過無聊乾澀的嚴冬之後,人們有的是餘暇時間目察樹葉綠翠的千差萬別。這不再是成熟度上的差異,因為所有地樹木。或生新枝,或轉蒼翠。色調和長勢皆無法測度,天地萬物都透著生存的懸疑。這是自然的心事。

用凝重來形容春天地黃昏,這大概是最貼切的字眼——不是時近黃昏的陰沉。亦非黑夜之中的森然。春天地黃昏體現出一種充滿生機的美,夾雜著麥種的濃香,摻合進菜園的清新,農人於黃昏觀察一天的勞動所得,思考著生老病死,預測著作物的收成,可黃昏之中,心靈遭遇的孤寂就像黑夜白晝般慣常而又平淡,仿若永怛的不解之謎。

孤獨——這大概是人類思想範疇中最普遍的心事。春來萬物復甦,看在眼中的花鳥魚蟲無不成雙成對。孤獨會在春的生機中盡善盡美,它煎蝕人的心靈、摧毀人的意志,於人類來說,最殘忍的敵人不是生老病死,而是如影隨形的孤寂。

「你有心事?」

顯而易見,泰坦帝國的女皇陛下眉宇深鎖,即使窗外春暖花開,可她的面孔依然結著一層冰霜,就像阿卑西斯山上的積雪,直到世界末日也無法消泯。

「你看出來了?」阿萊尼斯轉向坐在自己對面的年輕人,他們都還年輕,可一個美貌如春之繁花,另一個憔悴虛弱如病入膏肓……這個人還坐著輪椅。

「你是我的小妹妹,我瞭解你……」盧比勒·阿爾法·莫瑞塞特大殿下笑呵呵地打量著帝國女皇,他很為這個妹妹感到自豪,他在很早的時候就已想到阿萊尼斯會是一位出色的皇帝。

「我確實有心事!想不想聽聽?」

盧比勒朝妹妹點了點頭,如果女皇陛下若是始終垂頭不語,她也犯不著把落得個終身殘疾的大哥哥從斯布亞霍辛請到漢密爾頓宮!

漢密爾頓宮?莫瑞塞躺皇室的大殿下差點忘記!他到過這裡!這座氣勢輝煌的宮殿,表面上嵌著珠寶、飾著金紙,可骨子裡……盧比勒打了個寒戰,這座宮殿就是一座巨大的墳塚,它的一磚一瓦都在噴吐屍臭,它的一草一木都在滴淌鮮血和骯髒的東西。

「想不想聽?」女皇陛下加重了語氣。

「當然!你是我的小妹妹!」盧比勒始終強調這一句,他是為了喚起阿萊尼斯的親情,早在剛剛見面的時候他就發現,自己的妹妹不斷落落寡歡,而且言語之間極是不盡人情。

「哥……」阿萊尼斯發出一聲長長的呼喚,她突然撲到盧比懷裡。

盧比連忙抱緊他的小妹妹,他得承認自己真地是吃了一驚——應該是從記事的時候開始算起。盧比勒和阿萊尼斯從不曾像現在這樣親密!

「我的小尼斯!你從小就是一個怕黑、怕寂寞地小女孩兒,你只是太孤獨了!這總會過去!」

「不是那麼回事!」

「那是怎麼回事?」

「他們都在逼我……」

「我知道!你很不容易……」

「不!你不知道!」阿萊尼斯猛地推開大哥哥,短暫的溫情又被拋離。

「阿萊尼斯。相信我,他們也對我做過同樣地事情!」

「什麼意思?」帝國女皇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她在眉宇之間填上戒備。

盧比把小妹妹的情緒波動完全看在眼裡,他只能對妹妹的不信任報以無可奈何的神情:

「事情是這樣的!」大殿下開始回憶:

「大抵就是在二次衛國戰爭剛剛結束地時候,我的大酒店重新開張,幾個貴族打扮的傢伙當天就住了進來,他們直接找到我。對我說了一些沒譜的事情。」

「什麼事情?」

盧比斯下看了看,他緊緊抿著嘴。

阿萊尼斯故作親密地拍了拍哥哥的手臂,「別怕!這是我的私人書房,這裡可沒有軍情密探那樣的東西。」

盧比苦笑著搖頭:

「我也不是要刻意瞞著誰,而是……現在這個時候,你不知道該相信誰,也不知道人們的腦袋裡在打什麼鬼主意!」

「到底是什麼事?」阿萊尼斯有些不耐煩。

「復辟!」大殿下倒是乾脆。

「復辟?」帝國女皇咀嚼著這個詞彙的含義。

「是不是有點離譜?」盧比微笑著打量他的小妹妹,「泰坦仍是莫瑞塞特地泰坦,王朝仍是莫瑞塞特王朝,沒有退位。哪來的復辟?」

阿萊尼斯緩緩搖頭,「我總會退位……」

「你不甘心?」

女皇陛下沒有言語,終其一生她也不會回答這個問題。

「你是怎麼打發那幾個人的?」

「哪幾個人?」盧比故意裝傻。

「那幾個對你提起復辟這個字眼地人!」阿萊尼斯盡力開導她的哥哥。她得知道盧比勒的態度,這對她來說可以引為一種參考,不過更多的是取捨之間地決策問題。

「我嘛……我連一個字都沒有多說,先是請他們吃了一頓酒店的招牌菜。第二天就客氣地請他們退房!」莫瑞塞特王朝的大殿下突然露出一副極為不恥的嘴臉:「你相信嗎?那幾個傢伙竟然沒有結帳!他們在房間裡還開了一瓶眺年出產的門羅蒂威士忌!」

「我不想聽這些可有可無的事情!」阿萊尼斯憤怒地擺著手。

「你這是怎麼了?」盧比不高興地都起嘴,「我認識的阿萊尼斯可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即使我的小妹妹做了皇帝,可她還像從前一樣愛著她的家庭,愛著她的親人!」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阿萊尼斯捧住額頭,她一度以為自己是得了抑鬱症,但醫師的檢查又否決了這個嫌疑。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也知道目前這個局勢對你來說艱難至極,但你得打起精神,你是一位莫瑞塞特皇帝!」

「你該說是莫瑞塞特的末代皇帝!」女皇陛下理所當然地糾正了大皇子的說法。

「你……你真的不甘心?」盧比勒瞪大眼睛,如果他的妹妹只是一時興起,那麼事情就有轉圈的餘地;如果阿萊尼斯是真的放不下,那麼她就是把自己的生命和皇冠捆在一起,要拿的話……兩樣東西會一併叫人拿去。

「尼斯!別犯傻!你這麼聰明,你會跟著那些自以為是的短命鬼一塊兒發瘋嗎?你瞭解你的丈夫,正如我瞭解奧斯卡!他已經不是那個可以被莫瑞塞特皇室呼來喝去的奧斯卡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阿萊尼斯還在揉著額頭,就像那裡鑽進一條蟲子。

「那你還在犯什麼迷糊?這是再明顯不過的事,就算奧斯卡允許你一直掛著泰坦皇帝的名諱,圍繞在他身邊的那些人也會把你……」

「問題不是出在我和奧斯卡身上!」阿萊尼斯打斷哥哥的話,「找過你的那些人……也找過我了!」

「什麼時候的事?」盧比有些驚訝,那些人不該有這麼大的膽子。

「就在詛咒我丈夫的那份傳單出現在城裡的那天晚上。」

「他們也對你提起復辟?」

阿萊尼斯搖了搖頭,「他們沒來!但也來了!他們說……我若自動退位,就是神聖泰坦和莫瑞塞特的罪人,他們會用最殘酷的方式置我於死地。」

「沒來?又來了?什麼意思?」大殿下迷惑至極。

「一大早,我睜開眼睛,詛咒我丈夫的傳單和寫著這些字句的紙條就放在枕邊——觸目驚心!」

「簡直莫名其妙!」盧比勒忍無可忍地叫喚起來,「宮廷侍衛在幹什麼?軍情局在幹什麼?奧斯卡怎麼會讓他的宮殿裡充斥這些臭蟲?」

「小點聲!」阿萊尼斯出言提醒,「奧斯卡和軍情部門還不知道這件事!」

盧比又一次瞪大眼睛,「你打算幹什麼?你該明確告知奧斯卡,他會保護你,這件事也只有他才能為你拿主意!」

身心俱疲的帝國女皇軟倒在她的嵌滿珠玉的金漆寶座上:「做是死……不做也是死!我是不是有史以來做得最差勁的一位皇帝?」

「不!不!」盧比連連搖頭,「你是一位好皇帝!相信我!你是帝國歷史上最好的一位皇帝!」

阿萊尼斯再一次和她的大哥哥擁抱在一起,不過這一次她哭得歇斯底里。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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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8:06:00
第三十五集 第六章

大自然是崇高、卓越而美的,按照古典經義上的說法,光明神創造這個世界可一點都不容易——傳說神明在創世之初用了七天時間,第一天創造天宇,第二天創造大地……直到第七天,神明造人,賦人類智慧——這就是七日節的來歷。

每年的4月15日,天底下的光明信徒都要慶祝自己的節日,也即人類的節日。以泰坦為例,分作地區,南方人會抬著出自本地的聖徒聖像遊行集會,西部人會組織通宵達旦的狂歡,中部人特別是首都地區,七日節被抹上濃厚的官方色彩,在這一天,莫瑞塞特王朝的皇帝要在都林斯科特大教堂舉行祈福會……祈禱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之類的事情……

無獨有偶,就在泰坦帝國的女皇陛下跪到神像前默默盟誓的時候,她的丈夫也在訪問「神明的故居」

所謂「神明的故居」有考古發現為證,大概是教歷五世紀初,一支官方派遣的地理勘察隊在泰坦中南部地區湖沼集中茵瘴密閉的梟馘濕地最深處,發現了一座年代久遠、保存完好的古老教堂。

消息一經傳出,自然引起泰坦皇室和羅曼教廷的關注。由莫瑞塞特二世皇帝和當時的一任教宗陛下共同發起號召,世界上最優秀的考古學者和神學家匯聚杳無人煙的梟馘濕地,經過歷時二十年的考察,他們證實,這座貝西佳風格的古老教堂與光明神誕生地的聖誕教堂屬於同一歷史時期地產物——此言一出,舉世皆驚!

聖誕教堂一直是神教世界最神聖的朝聖地,位於光明神教發祥地的核心地區。眾所周知。此地距泰坦上千公里,而建造這座聖誕教堂地時候,光明信徒在整個羅曼帝國和猶加王國仍處於受迫害、受壓迫的地位。

那麼……問題來了!是誰在教歷前三世紀、遠離神教發祥地數千公里地深山老林中秘密建造了一座氣勢恢弘、典雅肅穆的教堂?又是誰在豎立神明原始立像的十字架上鏤刻了一個神教中的死亡標記?

關於這兩個問題的無數種答案無一例外地被最高教廷嚴密封鎖起來——理由很簡單。既然世上存在神明地「聖誕教堂」那麼自然存在神明的「殉道教堂」梟馘濕地教堂的門裙上刻印著這座教堂的全稱——巴別索斯。

「巴別索斯」在古迦太語中的意思就是巴別塔,那是當時的神學典籍中正式提出的唯一能夠抵達天堂的方式。

由此開始,神學界的公開和非公開的辯論引發了一場曠日持久地宗教內戰,戰役雙方各持己見,一派認為神明初始為神。神性永怛;一派認為神明初始為人,這個人就是光明神教的創始人,他通過「巴別索斯「獲得神性。

若是站在羅曼教廷或是傳統神教經義的立場上,如果一個人類通過殉道獲得神性,成為「光明神」那麼整個宗教就失去了先天地神學立足點,包括神明造人神明創世之類的故事也就僅僅成了神話而已。

為了殲滅現世中的反對派(歷史也稱這一派為巴別索斯派)的言論,聖殿騎士開始在整個西大陸進行清洗,對反對派地屠殺和追殺持續了一個世紀,巴別索斯教堂也面臨拆毀的危機。

就在這個關鍵時刻。時任泰坦皇帝的莫瑞塞特四世陛下向最高教宗發出和解的請求,他請求保留「巴別索斯」因為泰坦的一草一木盡歸皇庭;他還請到碩果僅存的反對派代表。促成了「巴別索斯」與羅曼教廷的不戰之約,代價是「巴別索斯」體系永遠不得出世。

為了傳承「光明神」的殉道教義,在莫瑞塞特皇室的秘密扶持下,巴別索斯派成立了自己的教會。即「梟馘隱修會」這支密宗的神學論點就是神明由人到神的轉變過程,不過話說回來,世界上明曉「神明由人到神轉變過程」的人不出二十個,除了梟馘隱修會成員,剩下的那個就只有莫瑞塞特皇帝。

在中南部泰坦,人們只要提到梟馘濕地就會聯想到劇毒瘴氣和終年不見陽光的深山幽谷,不過這都只是道聽途說的內容,為了渲染濕地沼澤的恐怖,一些別有用心的人特意填加了惡龍和食人族的傳說,於是真正到過濕地的人就越來越少了。

泰坦攝政王本來沒有進入濕地探險的打算,但他在告別布拉利格要塞的時候突然得到梟馘隱修會的邀請。

為隱修會傳遞口訊的是泰坦帝國最著名的博物學家,這個人自稱是隱修會的一位長老,他費了很多口舌才打動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從本質上說,泰坦攝政王在大學城受到的教育促使他更傾向於無神論,但他畢竟是帝國的現實主宰者,這個現實迫使他必須和類似梟馘隱修會這樣的重要宗教團體搞好關係。

進入濕地荒原並不容易,用長途跋涉來形容並不為過。負責開路的紅虎騎士沒過幾過小時就要停下來做必要的休息——沼澤裡的水喝不得,沼澤裡的魚食不得,沼澤裡那些看著像路的道路絕對走不得!嚮導就是那位博物學家,奧斯涅攝政王已經對他明確表示:如果路上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情,他就要錄這個修士的皮。

經過濕地平原,攀上溝谷密佈的丘陵,站到高處遠眺四野,相信真正到過梟馘的人一定會被眼前的壯美風景感動得流下眼淚。

在正北方,濕地最深處,三座孤峰高風峻骨,鼎足而立,撐起穹蒼,仿若猛然由蕩漾著水色和碧草的苔原上拔地而起。

光明神在自己的寢居佈置了三座主峰之後,又打開了雲的倉庫,把倏忽飄渺的雲、亮麗多彩地雲、婉轉流動的雲全都撥給這片區域。除去雲。天地之間還有撲朔迷離的霧,迤儷繽紛地霞光,雪浪翻滾的光海……光與影交織成地穹蒼凝滯不動。只有雲海在三座孤峰中間洶湧流轉、浩瀚澎湃!

初上三山,光明神又毫不慳吝地賜予居所幾千種植物。他處處撒下紫堇花和藍首蓉。這位神明還委託季風帶來名貴的樹種,天鵝絨樹、闊葉梧桐、濕地棗樹、刺棘柳、黃柏樹、針鐵松——漫山遍野。

除了名貴的樹,濕地三山還盛產名貴的藥材,嚮導就曾指著一種圓葉矮莖的植物對攝政王說:闊臉葵能治癒您地腸胃疾病。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只是聳了聳肩,他的腸胃疾病是由內腹傷勢引起的。他並不認為內服藥物會緩解他的病症。

這一天是4月15號,七日之節。泰坦攝政王一行在晨時開始登山,時近午後才抵達山腰中段。白露之晨積攢的水氣在上午形成了壯觀的霧海雲洋,光明神把自己的家安在三座孤峰中間,遠遠眺望就是霧起雲始的地方。

濕地丘陵的三座主峰在山腰中段彼此交接,形成一塊長不過百米,寬不過數十米的小台地,一條石階甬道連著山下和台地,那座交纏著傳說和神聖意義地古老教堂就坐落在台地中心。

教堂不大,但映襯著陡峭孤高的絕嶺和壯於穹蒼的雪峰就顯得無比莊嚴靜謐。在見到它地那一剎那,即使最冷漠的人也會產生虔誠地向著它頂禮膜拜的衝動!儘管它在自然的眼界中近乎微不足道,但光明神已佈置完畢。

造物主在這件藝術品上最後點墨三下兩下。將那些可以讓人從世間登臨天堂聖境地通道全部切斷——站在巴別索斯教堂面前,除了下山的路,處處懸崖峭壁,無可托足。神明不肯隨便把聖域給予人類。

和以往拜會正統教團首腦不同。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進入巴別索斯教堂之前沒有遭遇任何令他感到厭煩的儀式,僅僅是這一個理由就讓這位獨裁者對梟馘隱修會產生好感,可除去隱隱約約的猜疑之外,他還是不相信這裡就是光明神長眠不醒的墳塋。

教堂裡乾乾淨淨,和所有的光明神堂一樣的佈置、一樣的格局,似乎唯一能夠說明問題的就是教堂的古老石柱骨架和那具掛著神明原始形象雕塑的十字架,而最為動人的地方不外是牆壁和天花板上刻得滿滿的神教經義。

嚮導解釋,每一塊修築教堂的石頭上都刻著一段經文,教歷前三世紀的工匠先磨好石頭、刻好經文,然後才把這些石頭從石料產區運到此地,再按照精確標記的圖紙堆砌這些刻著經文的石頭,使它們能夠形成一部完整的福音。這部福音就是梟馘隱修會的傳道福音,並不見於任何史籍和神學著作,它是光明神的殉道福音,講述的是神明和他的信徒共同探討死亡的問題。

在神像前,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按傳統的方式拜謁天地之間最偉大的那位造物主,在場的修士並沒有阻止他,而他也只是朝著十字架隨隨便便地行個禮。

離開正殿大堂,嚮導把攝政王引入一間休息室,休息室裡只擺著兩個石凳和一張木製長方桌,桌子上還擺著兩盞酒杯和一些當地的水果。

嚮導請攝政王稍事休息,說完話便退到室外,留下奧斯卡一個人。

神聖泰坦的主宰者輕輕咳嗽一聲,門外立刻傳來代表確認暗號的幾聲鳥鳴,這說明一切都在紅虎騎士和軍情行動人員的控制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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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無聊賴地等了半刻鐘,一位花白鬍子的老修士突然從房間中的另一道小角門裡闖了進來,他在看到戎裝打扮的帝國攝政王之後自然有點發呆,不過他很快就醒悟過來:

「閣下,歡迎您的到來!」

奧斯卡由石椅上站了起來,用宮廷禮向老修士打過招呼。還要說明……他有些不適應這裡的空氣……別說空氣,教堂裡的每一塊石頭和每一件擺設都透露出一種陰森寒冷的氣息。與門外見到的神聖莊嚴大相逕庭。

「要來一些嗎?」老修士在把攝政王請回座位之後便舉起了手裡的酒瓶,「嘗嘗濕地特產——酸棗酒,對您的腸胃一定有好處!」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皺起眉頭。「似乎……這裡地每一個人都很瞭解我!」

老修士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關注世事,這是梟馘隱修會的一大宗旨。不過我們並不參與。」

「說得對!」泰坦攝政王露出笑容,他盡量顯得和善一些:「我相信這就是梟馘隱修會比羅曼教廷可愛上百倍的根本原因。」

老人似乎並不是那種不食人間煙火地苦修士。他被年輕人的俏皮話逗得大笑起來,連長長地白鬍子都在蕩漾飄飛:

「是的是的!一點也沒錯!不管從哪個角度來分析,梟馘隱修會都比羅曼教廷可愛那麼一些!」

「您是……」

「貢革斯!」

「貢革斯?」攝政王皺起眉頭,即使他對宗教神學的理解力十分有限,但他也知道貢革斯是光明神第一使徒的名字。

「抱歉殿下!」老修士朝泰坦攝政王深深一鞠躬。「一入梟馘隱修會,於世間地一切聯繫便被這大山湖沼切斷了!我想您該明白我的意思!」

奧斯卡搖了搖頭,「不對!引領我的嚮導就是梟馘的一位長老,他就是著名的博物學家,我在監獄裡的時候就聽過他的名字。」

「出世入世……道理和精神都是相通的,我們不限制隱修會成員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這是生而為人的一項最基本地權利。」

「梟馘隱修會有多少成員?他們都是幹什麼的?他們怎樣集會?怎樣禱告?如何聚在一起搞那些福音和彌撒儀式?」

老人笑了笑,「不愧是帝國首任軍情局長,您太敏感了!」

奧斯卡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請您原諒我的冒昧。但您也應該理解!就在一個星期之前,我和天底下所有地光明信徒一樣,以為光明神創造了這個世界。可一位梟馘修士突然告訴我,光明神竟然和我一樣,生於這個世界,死於這個世界。不同的只是他找到了登臨天堂的方式。」

「我能理解!」貢革斯點了點頭,老修士從繼承這個名諱的那一刻起便理解了這一點,對於世界上地任何一個人來說,接受人即神明這個事實並不是那麼容易。

「您這個人從本質上來講……並不是光明信徒,抱歉這樣說,但據我和我的同伴們的觀察,這是事實!」

「誰說我不是信徒?」奧斯卡笑得十分古怪,「我還是羅曼教廷那位教宗陛下親自冊封的聖徒呢,羅曼神堂的聖徒坐像裡還有我的雕塑作品!」

「那不算,您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什麼都算不上,也沒有任何意義。」

奧斯卡只得點頭,老人說得對,他不在乎這個聖徒的頭銜,也不在乎神學教義那一套見鬼的典章條規。

「說說您自己吧!」神聖泰坦的獨裁者有些鬱悶地打量著老修士,「不瞞您說,在聽說世上存在梟馘隱修會這樣的秘密宗教結社團體之後,我動員了大量的軍情密探來搜集可用的信息,可直到目前為止我仍然一無所獲!這是軍情局歷史上最大的敗筆之一!既然您的名諱是光明神的第一使徒,我有理由相信隱修會成員都以使徒命名,那麼就請您為我解說一下,梟馘隱修會到底是什麼?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我的時間很寶貴,您得解釋清楚,為什麼以隱修會的名義向我發出邀請?」

老人擺了擺手,「梟馘隱修會只是一群選擇避世的人結成的宗教派別。說得好聽一點,我們是在鑽研神明之所以為神明的問題:說得不好聽一點……就是一群注定要隨著時間化為塵土的老頭子在一代接一代地守護一個秘密。」

奧斯卡沒作聲,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咱們最好重新認識一下!」老人一邊說一邊站了起來,他向泰坦攝政王行過一個無可挑剔的宮廷禮。「在出世之前,和您一樣,我是莫瑞塞特王朝的一位親王,若是說得再確切一點……已故的阿爾法三世陛下是我的兄弟!」

「你說什麼?你沒有開玩笑吧?」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我記得……我記得阿爾法三世陛下只有一個兄弟!這位親王在一場馬球比賽裡摔成白癡!」

「很遺憾!我就是您說的那個人!」老修士無奈地攤開手,那是他的兄長給他出地餿主意。

「你是說……你是說那場意外只是一個騙局?你加入梟馘隱修會。莫瑞塞特皇室得為你的失蹤找一個合理的解釋?」

「沒錯!正是如此!」

「為什麼?」奧斯卡更加難以置信,「我是說……你是一位親王,你是阿爾法三世陛下地親兄弟。你為什麼放棄一切加入一個名字拗口的密宗教團?別地我不清楚,但我至少知道羅曼教廷和聖殿騎士團一直把梟馘隱修會視為堪比異教徒的生死仇敵!」

「我們和羅曼教廷的分歧確實關乎生死。但這和我加入隱修會的原因沒有根本上的聯繫。」

「那你為什麼要加入呢?別兜圈子,別以為你也是一位親王我就不敢揍你!」

「哈哈哈!」老修士爆發出爽朗地笑聲,他第一次向審視親人一樣打量面前這個年輕的大孩子:

「現在我才知道你真的是小米卡的兒子!不管你相不相信,你的母親在她處於胡打亂鬧的年紀時也對我說過同樣的話!」

奧斯卡眨了眨眼,「我的母親?藍眼睛還是綠眼睛?」

老人又笑了笑。「你還真是一個不安份的小傢伙,你的母親有一對碧浪洶湧地綠眼睛,她就是用這雙眼睛迷倒了你的父親!」

泰坦攝政王只得無奈地攤開手,「算你答對了,但這也不能說明你的身份!」

老修士在兩個酒杯裡分別倒了些酸棗酒,「身份不重要,我已經說過了,現在我是貢革斯!從前是,以後是,死後亦是!」

奧斯卡突然換上一副森然冷厲地面孔。「我也說過!別就一件淺顯的事情跟我兜圈子!死去的神明、與教廷的不戰之約、秘密隱修會、詐死還生地泰坦親王,接下來是什麼?會不會是一出三流鬧劇?」

「鬧劇?」這次輪到老修士瞪大眼睛,「小奧斯卡!我是你的長輩。我可以這樣叫你,但這不像你!我不相信你不清楚梟馘隱修會和巴別索斯存在於世的現實意義!」

「神明從生到死,還有什麼?」奧斯卡邊說邊嘗了嘗味道甘洌的酸棗酒,就像老修士說的一樣。他感到腸胃湧上一陣快意。

「神明從生到死!沒錯!除了這一點之外,你還能聯想到什麼?」

泰坦攝政王偏頭想了想,「哦啦……傳統的宗教信仰轟然崩塌,整個西大陸會爆發一場圍繞神性問題展開的世界大戰,所有信仰光明神的國家和民族都會捲入這場戰爭,而且更可怕的是……這場戰爭不會有結果,有的只是血的祭祀!」

「完全正確,我甚至可以告訴你!你所說的宗教大戰一度處於爆發的最邊緣,是莫瑞塞特王朝的四世皇帝扭轉了局面。」

「別告訴我其中沒有隱晦!」敏感的帝國攝政王從來都不是政治上的白癡,「莫瑞塞特四世皇帝所處的時代仍位於建國初期,那時的泰坦剛剛從波西斯入侵的苦難中恢復過來,而不管是巴別索斯派還是巴別索斯教堂,只要爆發戰爭,泰坦就是焦點中的焦點,莫瑞塞特皇室招架不住,四世皇帝自然要跟教廷進行和解。」

「你說的並不完全對!」貢革斯讚許地點了點頭,「不過你還沒有意識到問題在當時那段歷史時期的嚴重性!」

「有多嚴重?」

「在發現巴別索斯教堂之後,連續三任泰坦皇帝都來這裡朝聖,並且接受了巴別索斯派的經義和福音,教廷威脅……如果泰坦皇室不能拋棄信仰,重歸傳統神教世界,聖殿騎士就會聯合所有的王國進攻泰坦,把名不正言不順的莫瑞塞特趕下皇位,再扶植倒台的泰坦尼亞復辟!」

「的確很嚴重!」奧斯卡連連點頭,面臨圍攻的莫瑞塞特皇室必然落到死無葬身之地的可悲境地:

「那最終的不戰之約是如何達成的呢?我記得莫瑞塞特皇室並沒有出賣主權,讓步的反倒是羅曼教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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