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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新月 -【泰坦穹蒼下】(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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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7:52:08
在印象裡,多年之前,他曾與帝國的現實主宰者有過一面之緣,但隨著最近一段時間地頻繁接觸。他已理解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不是那種會拿禁臠開玩笑的男人。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這份情感還沒有發展到刻骨銘心的地步時,要先於危險把它徹底斷絕。

「好的!」羅蘭娜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她找到筆記簿上的一個位置,「說正事!第一個問題,為什麼法蘭人在歷次和議協調會上的表現會比荷茵蘭人更加軟弱?」

「不不不!」法郎士。勒莫斯連連擺手,「羅蘭娜……哦對了!我可以這樣稱呼您嗎」

男爵夫人不可知否地點了點頭。

「好地羅蘭娜!」外務大臣恢復了精明強幹的外交家派頭,「在分析國際事務的時候有一個大前提,你不能對一個能夠產生連鎖反應或者是說背景複雜地問題進行單一層面的分析!就好比法蘭王國在談判過程中表現出的力不從心……為什麼?」

「是啊!為什麼?」羅蘭娜叼住羽毛筆的尖端,這是她從奧斯卡那裡學來的壞毛病。

「如果單單從我國戰勝了西方聯盟這個角度出發,問題的答案只有只有一個,法蘭人被打疼了、打怕了!法蘭攝政王想要盡快結束這一切!可事實呢?」

「拜託!」史記官異常苦惱地翻手掩住額頭,「親愛的法郎士,我承認!搞不清狀況的那個人是我!可你把問題全都推回來了!」

「多動動腦史記官閣下!」帝國外務大臣有些不滿地瞪著男爵夫人。「你要想做一個合格成功的史記官,就得知道歷史是怎樣發生發展的!或者說……歷史為什麼會是這樣,歷史出現這種局面的根本原因是什麼!如果你搞不清楚這一點,你在史籍上的引述就一文不值!」

羅蘭娜沒有說話,她不是外交家、不是軍事家、不是政治家,她以為史記官只是為了記錄「今日見聞」而誕生的。

「我沒記錯地話……您是由都林大學歷史系畢業的高才生?」

男爵夫人面孔紅了紅,「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求學期間我在忙著談戀愛、忙著造夢!這是你要知道的嗎?」

法郎士搖了搖頭,「我在求學的時候選擇歷史作為必修課,記得我的導師在第一堂課上就把歷史研究的本質寫在黑板上最醒目的位置,你還記得嗎?歷史的本質!」

羅蘭娜點點頭。但又搖了搖頭,「那時歷史研究的本質,在我地工作領域,有許多時候都要迴避本質問題,這一點你也應該有所瞭解!」

「沒錯!」法郎士笑了笑,「所以!在你提到法蘭人於談判過程中一直軟弱的時候,你就應該由主觀意識出發,在泰坦的史籍上寫著,『戰敗國法蘭畏懼神聖泰坦的威勢。在談判中盡顯高盧人的懦弱和猥瑣』,能理解嗎?」

羅蘭娜搖了搖頭,「這是胡扯不是嗎?」

「看哪!這就是你的問題了!」法郎士無可奈何地攤開手,「即便世界上所有的政治觀察家和歷史學家都知道法蘭人地軟弱並不是出於畏懼泰坦,但在你筆下出現的不是一部世界通史,而是泰坦皇帝和我們那位現實主宰者需要你寫的歷史!

這部歷史要求你把法蘭人寫成一個懦弱、膽小、欺軟怕硬、無恥蠻橫的民族,所以你就得往這方面努力。盡量發掘法蘭人的醜態,盡量發掘一種……一種片面的歷史觀!」

「你是在開玩笑嗎?」奧熱羅男爵夫人乾脆就合上了自己的筆記簿。

「我沒有開玩笑!」外務大臣異常肯定地搖頭,「法蘭國內的政局極不穩定,那位依靠政變上台的攝政王已經遭遇兩場對泰坦戰爭的慘敗,國內要求他下台的呼聲愈演愈烈!甚至有人提出迎我國大皇子殿下的妻子重新回國執政!」

「另一方面,英格斯特王國已經糾集了一支世界歷史上出現過的最龐大的艦隊,勢必與西葡斯無敵艦隊分出勝負,進而爭奪海上霸權!法蘭王室一貫支持西葡斯,在英格人即將發動的強攻面前很難抉擇。所以我國方面提出地協議最好及早實踐,如果法蘭在和議一事上進一步刺激泰坦,以奧斯涅攝政王和英格王室的關係作為參考,法蘭很有可能遭遇陸上和海上兩線作戰的危險局面!」

「你看看!這才是真正值得一書的歷史背景!」男爵夫人興高采烈的拍了拍手。

勒穆斯侯爵只得苦笑,「羅蘭娜你怎麼還不明白?需要皇室史記官記錄在冊的並不是真正的歷史,而是主宰者需要的歷史。我所說的那些是留給真正的史學家區分析的,

而你……你只要知道什麼樣的歷史對皇室有利、什麼樣的歷史對皇室不利,分清楚之後,你只挑有利的一面說,這就足夠了!要不然的話……你知道莫瑞塞特王朝有幾個史記官因為寫錯了一筆而被送上斷頭台的嗎?」

「有那麼幾個!」男爵夫人在心理數了數。

「那你覺得什麼樣地文筆是帝國和皇室最終需要的?」

「對統治有利的!」

「你還需要我向你解釋這些前因後果嗎?」

羅蘭娜堅定倔強地點頭。「喂!不管怎麼寫我也是一個學歷史的人,你總得讓我吧事情經過搞清楚!

「「好地好地!「法郎士笑了起來,只要史記官能夠明白其中的道理就足夠了,他能做的無非只是滿足這位歷史系小學生的好奇心而已。真要說到研究,天真的奧熱羅男爵夫人還需要心智的歷練,至少現在她還不夠資格。「荷茵蘭人連國王都被近衛軍俘獲了!他們的使節幹嘛還像瘋狗一樣狂吠?」

「要不然你要荷茵蘭人怎麼樣?跪下來哀求?他們知道奧斯涅攝政王不會輕易釋放盧塞七世,所以一不做二不休!能有多強硬就有多強硬,至少不用卑躬屈膝那麼丟臉,這只是一種外交姿態罷了!」

「那利比裡斯人是怎麼回事?他們好像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確實!對於利比裡斯人來說,即使天塌下來也有法蘭和荷茵蘭這兩個大塊頭給他們撐著。」

「威典呢?裡約裡耶姆一世拒不繳納戰爭賠款,為什麼?」

「姿態!這都是外交姿態而已!等到利比裡斯這樣的小個子都把金幣送來了,你覺得威典國王會有賴一屁股帳的臉面嗎?裡約裡耶姆一世拒不繳納戰爭賠款的意圖只是為了表明他在第二次反坦戰爭中並沒有輸,輸的只是其餘那三個國家的可憐蟲。」

「德意斯……」

「你還有完沒完?」

最後的最後。無計可施的勒穆斯侯爵還是向半調子的史記官闡述了德意斯方面的外交事務,不過對德交往問題一直是神聖泰坦在國際事務中面臨的最複雜、最棘手的難點和要點問題!而802年地伯爵山五國會談又因德意斯的缺席給未來的帝國遺留了許多難以破解的矛盾……尤其是戰爭因素。

羅雷斯堡王朝在奧帕瑞拉女王的勵精圖治之下駛入了突飛猛進的快車道!隨著舊有的農地制度和農奴制度地不斷完善和改進,德意斯貴族正以全新的姿態面向欣欣向榮的八世紀!

與此同時國家機器對外戰爭接連失利的局面也有所改觀,在與兩大傳統勁敵(泰坦和俄列)進行對峙的過程中,德意斯已由戰略防禦轉入戰略進攻,特別是針對泰坦。

在第二次反坦運動最終落下帷幕的時候,德意斯於泰坦北方邊境留空了廣大的出擊區域,並已完成對慕尼黑爾和巴伐利亞兩個省份的全面佔領。只要奧帕瑞拉女王一聲令下。或是這位陛下擁有足夠的理由繼續對泰坦實施軍事打擊,那麼超過60個師地德意斯王國軍就會從邊境上的出擊營地直接進入泰坦,

而泰坦北方軍需要恢復之前的規模和士氣最遲也需要五年甚至是十年的時間,在這段時間之內,德意斯完全有能力進佔泰坦北方的任何一個省份,一旦發現事不為,他們也能毫髮無傷地回到本土。這就是對泰坦的絕對戰略優勢。

面對這種危險地局面,泰坦帝國或者說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大人只能認可德意斯人的既定戰線,並且將其解釋為沒辦法的事。

在經歷了一年的連番大戰之後,即便泰坦軍方有意解決北線問題,但國力上的空虛也使身經百戰的泰坦軍人顯得力不從心,與其在這種時候同德意斯人拚個你死我活,讓聯盟王國坐收漁利,不如靜待時機,在未來戰場上徹底解決橫亙在泰坦和德意斯兩大民族和兩大國家武裝集團之間的現實矛盾問題。

西大陸教歷802年12月20日。儘管五國和談的簽字儀式現場並沒有懸掛德意斯王國的軍旗,但奧帕瑞拉。羅雷斯堡女王陛下還是排除了一位王室觀察員蒞臨現場,據說是為了什麼公開公正,其實……至少是在大多數人眼裡,德意斯代表只是來湊個熱鬧。順便摸摸泰坦人的底細。

時間是下午三點整。伯爵山莊園突然奏響《近衛軍進行曲》在雄壯的樂聲中,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儀仗騎兵最先馳入花園廣場。時值冬季,花草滿目瘡痍,除了鮮艷地軍旗和紅火的披風,天地之間的肅殺之氣在冬日的寒風裡肆虐無忌。

會場就設在莫郎左。哈寧伯爵家地正廳餐室,餐桌和一切飲食有關的東西自然已經收進庫房,為了佈置一個得體的會場,一直為泰坦皇室效勞的裝潢大師可謂費盡心機。

莊園主屋有兩條走廊可以出入餐室,一條連接客廳和門廊,另一條連接廚房和大屋的後巷。泰坦是勝利國,會晤代表們一直留在暖烘烘的客廳裡。而戰敗國的代表則被圈在蕭條的花園裡喝西北風,直到自鳴鐘打響十五下之後他們才被允許由後巷和廚房進入簽字儀式的場地。

泰坦外務大臣法郎士。勒穆斯侯爵對這種安排非常滿意,他按時抵達會場,並和所有人一樣對室內的裝飾讚不絕口,他在環視四周時地眼光就像是在打量滿滿一屋子的藝術品。

餐室容積不大,但站立三四十人不是問題,一張長方桌幾乎將餐室一分為二,朝向南側落地窗的一邊是泰坦代表的席位,裝潢師在欽差大臣和軍方代表中間豎立了一面張牙舞爪的黃金獅子旗;方桌另一邊自然是戰敗國方面的代表。他們的位置離壁爐和窗戶都很遠,沒有溫暖、沒有陽光,一整排座椅都隱藏觸手可及的黑暗裡。

勒穆斯侯爵一直都在打量懸掛在餐室西牆上的一幅油畫,畫面嶄新,若是湊近一些還能聞到新鮮地顏料氣息。看得出,這是一幅剛剛面世的新作品,若是再說的確切一點。這是一幅以戰爭為題材的巨製畫卷,佔去整整一面牆,以全景畫的佈局描繪了百萬大軍血腥角逐的卡爾查克特戰役。

像玩雜耍的老猴一樣興奮的鮑吉爾。喬萬納將軍偷偷碰了碰外務大臣地手臂,法郎士便由沉思中轉醒,他打量一下對面的四國代表,又看了看已經在方桌上展開國家史籍的奧熱羅男爵夫人:

「好啦先生們……廢話少說!咱們開始!」

是啊,廢話少說!出去泰坦,與會國代表多半保持這樣的心態,他們已經厭倦了無休無止的口水大戰。也厭倦了圍著圖釘大小的一點實惠糾纏不清的所謂國家利益,讓這一切屈辱的經歷快點結束吧!讓這場圍繞戰爭失利演出的雜耍徹底終結吧!

國家是有尊嚴地,人也是!儘管法、荷、利、威四國代表已經在泰坦近衛軍控制的停戰儀式上簽署過一次羞恥的協議,可事情是他們自找的,所以他們必須在正式的條約締結儀式上再當一回小丑,就像毫無羞恥感的扯線木偶。

可之前我們已經說過了,國有國格,人有自尊,國家尊嚴盡喪就是全民族的悲劇,所以不管從哪種角度理解《伯爵山條約》這都是貪婪的王者和戰爭份子自導自演的一幕悲劇。

帝國外務大臣法郎士。勒穆斯侯爵按部就班地與四方戰敗國簽署了內容統一的和談協議,在泰坦一方備好的條約文書上已經落下帝國皇帝阿萊尼斯。阿爾法。莫瑞塞特一世女皇陛下的印信以及泰坦武裝力量最高統帥、帝國終身執政官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的親筆簽名……

在奧熱羅男爵夫人筆下,和議會場的氣氛是壓抑的,不管是戰勝國還是戰敗國,協議雙方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特別是帝國軍方代表,一眾高級軍官在校驗文書事的態度簡直令人心驚膽寒,就好比一群野獸在檢視即將入口的美食,生怕遺漏了某處鮮嫩的肥肉!

「對於歸還瑞爾王國主權、設立瑞爾為永久非軍事區這項條款……很遺憾,我國女王筆下以及王國軍最高統帥的部的長官始終不能接受!」一直默不作聲的德意斯觀察員突然在簽字結束之後發言了。

法郎士用眼尾掃了掃惺惺作態的德意斯人,他啞著嗓子冷哼了一聲:

「恩……閣下若是對這項條款有意譯的話……這麼跟您說吧!我國武裝力量最高統帥最喜歡聽人發牢騷,您可以向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直接反應貴國女王和王國軍最高統帥部的意見!不過……我是說機會合適的話。」

德意斯觀察員悻悻然地閉上嘴巴,他自然明白和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大叫道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

「那麼……就這樣了!」

「是的!就這樣了!」

「可這算什麼?」奧熱羅男爵夫人難以置信地挑起那紙空洞乏味、語焉不詳的協議條約。

帝國外務大臣無奈地攤開手,「夫人!我只能說這是帝國的多邊會談取得了階段性成果,接下來還要分別和聯盟國家進行單邊會談。」

羅蘭娜突然有些不耐煩,「那你說說,我應該怎麼描述這個東西呢?」

勒穆斯侯爵掃了一眼刻著「伯爵山條約」的牛皮紙卷:「你就寫……這是神聖泰坦和泰坦民族對國外敵對勢力的決定性勝利!」

「然後呢?」羅蘭娜並不滿足。

法郎士撓了撓頭,「或者說……偉大的神聖泰坦即將迎來一個新的時代!」

「一個新的時代?」

史記官轉向落地窗,窗外飛起輕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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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7:52:33
第三十四集 第一章

昨夜很冷,今天早晨冷得更厲害。早上六點鐘,奧斯卡就從溫暖的被窩裡爬了出來,他的某位似乎仍在糾纏他,他就把妻子的大腿塞進被子。厚重的錦裘被褥縫著狼皮面,女人只在被子外面露出頭髮,我們完全說不清她是誰。

泰坦帝國的攝政王殿下起床之後就踱進洗漱間,但他在打了一個大噴嚏的時候又決定先讓宮廷內侍抬個火盆進來。

「這裡冷的像冰窖!」攝政王這樣抱怨。

看了看溫度計,奧斯卡發現水銀柱已經降到零下十七度,哦啦!天可憐見!這件稀罕物一定是出了毛病,按照某位科學家的說法,零下一度就能凍死人,奧斯卡不禁懷疑他是怎樣挨過了零下十七度的夜晚。

寢宮內室燃著壁爐,從昨晚到現在已經燒盡十大塊木頭,奧斯卡先是在壁爐旁的躺椅上烤了一會腳,然後他才拉開窗簾。

天氣倒是晴朗(其實還沒有完全透亮)太陽呈現出暗淡的明黃色。玻璃窗上點綴著冰花和厚厚的一層寒霜,奧斯卡沖玻璃哈了一口氣,又用袖口抹了一抹,於是他便看見一個清爽的早晨。鳥兒唱著歌、棲樹在寒風中發抖,馬匹踩踏積雪發出咯哧咯哧的聲響……應該說,這是適合出行的日子。

等到帝國攝政王洗漱完畢穿戴整齊,時間已經是早晨七點多,他獨自一人走在肯辛特宮的鏡廳裡,悠然自得地打量著新近購得的藝術品。

鏡廳花房已經放好餐桌和餐具,趕在攝政王用餐之前。行色匆匆地羅蘭娜葛苔亞奧熱羅男爵夫人套著一身亂七八糟的行頭冒冒失失地闖進門。

「你這是怎麼了?路上遇到搶匪了?」奧斯卡親自為男爵夫人卸下披風,然後又為女人梳理了一下百折裙擺上的褶皺!

「你看不出來嗎?」羅蘭娜湊近攝政王地面孔。

奧斯卡親了親她的臉頰,「哦啦!冰得嚇人!」

羅蘭娜聳了聳肩。她先於奧斯卡坐入餐桌:「讓我看看您這裡有沒有高熱量地早點吧!不過說真的,選擇這樣的鬼天氣出門可真是自找罪受!」

奧斯卡看了看花房外頭。「陽光已經出來了,白天會暖活起來的。」

「但願吧……」史記官似乎沒有精力和帝國攝政王談論氣象問題,她給自己倒了一杯熱可可,又把滾燙的鵝肝醬淋在蜂蜜鹹肉上……也許再來份煎蛋或是酥油脆餅會更不錯!羅蘭娜便招來垂首立在鏡廳門廊外地侍者。

「你好像是餓壞了!但氣色還不錯!」攝政王目不暇接地盯著男爵夫人手上的動作,他看得出。羅蘭娜一定是遇到了什麼值得慶祝的事情,她在吞嚥食物的時候情不自禁地眉飛色舞,面孔上還帶著兩圈迷人的紅暈,一喘一息之間盡顯成熟迷人的韻味,舉手投足之間盡展妖冶撩人之色。

「你不來一些嗎?」羅蘭娜在五指翻飛的時候終於想到此地的主人。

奧斯卡艱難地吞嚥著口水,他不知道宮殿裡的廚師是出於什麼心思,那些容易壞肚子的東西他都吃不得,可廚師老是搞些五花八門地新鮮菜品,似乎就是為了活活饞死帝國的主宰者而預備的。

「不吃!」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賭氣似地別開頭,他揀了幾片圓火腿和乾麵包。然後坐到一邊自顧自地大咬大嚼。

「現在醫學進步了!」羅蘭娜用攪拌勺敲了敲杯子,「你應該找個真正地醫學家好好檢查一下你的胃腸,看上去……你比神誕節前又瘦了很多!」

「瘦點對我有好處!」

史記官對著花房的玻璃牆翻了個白眼。「光明神在上,我可頭一次聽你這麼說,從前若是有人要你少吃一塊肉就像要你命似的!」

奧斯卡呵呵一笑,他想到身在多摩爾加地時候。也就是他長身體的時候,記得有一次一大清早他就獨自幹掉了半隻火雞,現在他可再也沒有那種與美味佳餚拚命的勁頭。

「神誕節過得怎麼樣?你父親還好嗎?這麼早跑到我這兒來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攝政王拍了拍手,他已經把圓火腿和乾麵包都打發掉了。

羅蘭娜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她似乎不太確定奧斯卡的意圖,「你……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帝國攝政王攤開手,「怎麼了?我只是跟你打招呼!」

羅蘭娜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她把注意力移回可口的餐點上:

「你……你還記得昨晚的事情嗎?」

「昨晚的送行酒會?」奧斯卡露出回憶的神情,「也沒什麼!無非是大吃大喝大吵大鬧!」

「大吵大鬧?」史記官疑惑地抬起頭。

帝國攝政王無可奈何地攤開手,「你沒聽說嗎?北方兩省發生了罕見的雪災,難民竟然跑進德意斯境內,因為那邊有足夠的糧食救濟災民,民政部的官員和軍部首腦因為這件事差點在我的肯辛特宮大打出手!當時的場面……要多熱鬧有多熱鬧!」

「怎麼解決的?」羅蘭娜放下餐具,救災賑災都是關乎國計民生的大事。

「還能怎麼解決?掏錢唄!」奧斯卡不耐煩地推開擺在面前的餐盤,也許是冬季的緣故,他對一日三餐沒有半點胃口。

「可這樣下去能行嗎?」男爵夫人擔心地望著帝國的主宰者。

「應該是不行,不過……」奧斯卡停頓下來,他露出孩童才有的可愛表情,「從今天開始,阿萊尼斯就得全責處理政務方面的事情,我要出門啦!哈哈哈!就在今天,我總算要離開都林這個鬼地方了!若是有選擇的話,這輩子我也不想再次踏足漢密爾頓宮!」

「狡猾的傢伙……」羅蘭娜嘀咕了一句,她只得繼續對付自己地早餐。

百無聊賴的帝國攝政王將座椅移到羅蘭娜身邊。他的話音突然轉低,「喂!羅娜,我聽說……你和外務大臣法郎士勒穆斯侯爵單獨在一間臥室呆了一個多小時!有沒有這回事?」

「有!」史記官盯著奧斯卡地眼睛不卑不亢地點了點頭。

「哦啦……這個……」

奧斯卡使勁兒抓鼻子。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笨拙,也許他希望羅蘭娜會主動向他解釋。也許他期盼著年輕的寡婦會有一個很好地歸宿,可羅蘭娜沒有抓狂也沒有動容,她的平靜反倒難住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

「你想說什麼?別兜圈子好不好?」

帝國攝政王尷尬地放開鼻子,「我是想說……你和勒穆斯侯爵有沒有發生什麼?你別見怪,人人都知道法郎士勒穆斯是都林城出了名的美男子!」

羅蘭娜突然用手撫上攝政王的面孔。「他可不比你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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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地嗎?」奧斯卡挺起胸膛,他有些自得。

「騙你的!」羅蘭娜沒好氣地啐了一口,「你的軍情密探不會沒有告訴你我和法郎士勒穆斯侯爵在那間臥室裡什麼都沒做吧?」

奧斯卡又摸了摸鼻子,看樣子確實有人對他這樣說過。

「你是怎麼了?閒得發慌還是胃潰瘍又犯了?」史記官旁若無人地數落著帝國的主宰者,「今天你該忙得一塌糊塗才對!可你看看呀!大清早把我請到這裡,結果你都說了些什麼?我還以為自己是在和一個長舌頭的貴婦人吃早茶呢!」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哦啦哦啦地叫了起來,「我怎麼了?我就要離開都林了!和你告別也不行嗎?」

羅蘭娜沒有說話,她突然欺近男人的面孔,然後重重地吻了吻對方的嘴唇。

奧斯卡撫著滾燙的唇瓣,他沒說什麼。只是向奧熱羅男爵夫人點了點頭。

自鳴鐘敲響八下,一位穿得很時髦的貴族紳士輕巧地走進鏡廳花房,他先是環視了一遍溫室裡的花朵。然後才向呆坐著地帝國攝政王欠身行禮:

「殿下!都準備好了!」

奧斯卡手忙腳亂地站起來,他的動作差點掀翻餐桌,羅蘭娜笑得肩膀亂顫,她探手指著手足無措的帝國攝政王。嘴上卻極為和緩地說:

「真地不要我跟你去南方?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一個很好的旅伴!」

儘管攝政王殿下對一位美貌的旅伴充滿期待,但他地大男人情節突然竄上腦門,甚至連想都沒想,奧斯卡就朝男爵夫人使勁兒擺了擺手,「不必了!你剛從湖區回來,在都林休息一陣吧!」

羅蘭娜只是笑,並用意味深長的眼光打量著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直到他出門。

「喂!」

奧斯卡在門口回轉身,「叫我?」

「你還記不記得酒會之後的事情?」

「之後的事情?」帝國攝政王有些疑惑地盯著奧熱羅男爵夫人,他只記得自己在酒會結束的時候要靠妻子攙扶才能無驚無險地回到臥室,「我不太不記得了!我只知道保爾要結婚,大伙都想把他灌醉了,結果倒下的人卻是我!怎麼了?後來又發生什麼事了嗎?」

羅蘭娜搖了搖頭,她突然感到一陣輕鬆。

出門之後自然是另一番景象,肯辛特宮的花園銀妝素裹,寬敞的步行道在失去了花草的遮掩之後頓顯空闊:噴泉池關閉了,水流在黃金獅子的血盆大口裡結成冰柱,這使威武的國家圖騰看上去就像是一尊滑稽的雕塑。

樹林稀疏,溫暖潮濕的地氣在與冷風碰撞之後便凝結成飄渺的白色蒸汽,在花園深處音樂浮動。七八個雪一般的騎士走了過來,白色披風的垂邊已經浸濕泥垢,但他們一點都不在乎,在花園連接宮殿門廊的地方站好,侍者打開門,他們就把捧在手裡的地毯往滑溜溜的大理石台階上仔細地鋪列。

忽然,寧靜的早晨刮起了一陣風,騎士們紛紛往背風的一面掉過頭。白色的世界猛地揚起雪片,雪花紛飛。永遠如粉。屋簷上、樹林裡、枯草上,厚厚一層積雪變成片片飛絮,陣風一過。雪花靜止,卻不急於降落。就在半空裊娜地起舞,等到陽光濃烈地時候便自然地消失不見了。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沿著鋪好的地毯走到花園深處的兩層獨樓,看來奧熱羅男爵夫人說得一點也沒錯!太陽很大,氣溫卻低得離譜!在冰天雪地裡走了兩分鐘,泰坦攝政王地耳朵就被凍出一條血口子。

「都林是怎麼了?」奧斯卡在進門之後就朝隨行伺候的皇室內侍長大聲叫嚷起來。

「殿下!不巧得很。據說是昨天夜裡打北方來了一股寒流!」

帝國攝政王沒有辦法和神明認真,他只得埋怨那個把武器陳列室設在宮殿外頭地那個傢伙。

「是您殿下!您在791年重新裝潢肯辛特宮的時候就是這樣吩咐的!」

奧斯卡無話可說,他氣急敗壞地走上二樓,又在排滿整個房間的精緻鎧甲裡頭胡亂挑選了一副。

「需要幫忙嗎?」

攝政王的面孔泛起笑容,至少他不會給妻子擺臉色。

安魯主母施施然地踱上樓梯,她輕巧地提著裙擺,又在上樓之後使勁兒撣了撣裙角上地雪末。

「真是的!幹嘛選這麼個鬼天氣出門?」

「饒了我吧!你可不是第一個對我這樣抱怨的人!」奧斯卡做出舉手投降的模樣,他的小妹妹立刻就笑開了。

「選好了嗎?」

「就這副!」

薩沙伊搶過丈夫選定的鎧甲,看來她的哥哥還不是太傻,奧斯卡並沒有選擇重得離譜、穿起來像掉進冰窖裡的鐵製鎧甲:

「不過這也不行!我得給你的鎧甲裡塞滿棉花!」

攝政王可以拒絕。但他要與妻子告別了,團聚的日子還說不準,為了不讓薩沙伊傷心難過。奧斯卡也就勉強接受自己被打扮成棉花包地樣子。

「昨晚我去找你,可你的內侍長說你已經睡下了,我只得回到自己的臥室哄孩子、打枕頭,不是我說你!你幹嘛像不要命似地喝了那麼多?」

「什麼?你說什麼?」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薩沙伊自顧自地忙著手裡地活計。她給男人的肩甲綁緊皮索,又給男人的背甲繫上搭扣,也許是太過用力,安魯主母並沒聽出丈夫的話音竟然透著幾分驚悚。

「我是在問你,昨晚幹嘛喝那麼多?」女人終於發出不滿地抱怨,她以為丈夫在出行之前會和自己溫存一宿,結果卻被害人的酒精給耽誤了。

奧斯卡抓了抓頭,「你……你確定嗎?」

「確定什麼?」薩沙疑惑地眨著眼。

攝政王把頭轉向一邊,這種事他又不能對薩沙伊明說,奧斯卡在無計可施之下只得朝自己的宮廷內侍長招了招手,「女皇陛下和其他兩位王妻殿下……」

「女皇陛下和另外兩位王妻都沒在肯辛特宮留宿!」宮廷內侍長笑呵呵地打斷攝政王,他就知道主人會這麼問。

「壞了……」奧斯卡在腦海深處大叫了一聲!不是薩沙、不是阿萊尼斯、不是拉赫拉伊娜、不是卡羅阿西亞……可不對啊!早上起床的時候他明明記得身邊躺著一個溫暖的女人,他還以為那是薩沙……不對!

那應該是拉赫拉伊娜……不對不對!是卡羅阿西亞?不過最有可能是阿萊尼斯!

「我剛剛在鏡廳碰到羅蘭娜!」薩沙伊一邊打點丈夫的穿著一邊滿腹酸氣地說著話,「她怎麼來得這麼早?你要帶著史記官去南方嗎?我怎麼一直都沒聽你提起過這件事?」

「羅蘭娜……」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發出一聲無意識地呻吟。

「主母殿下!」精明的宮廷內侍長點頭哈腰地湊了上來,「昨晚酒會結束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奧熱羅男爵夫人就在宮裡留宿。」

「哦!怪不得!」薩沙點了點頭,她似乎並沒有想到更深層次的問題。

奧斯卡大眼瞪著他的侍從長,「奧熱羅男爵夫人……昨晚在肯辛特宮留宿?」

「是的殿下!」內侍長邊說邊朝自己的主人使眼色。

「哦啦!我想起來了,是有這麼一回事!」奧斯卡狀似恍然大悟一般叫囂起來,他單手攬住妹妹地肩膀。「親愛的薩沙,說說吧!我回來的時候要送你什麼禮物好呢?」

安魯主母看了看擠眉弄眼地宮廷內侍長,又看了看面相諂媚的丈夫。她可不是那種頭腦簡單地蠢女人,「無事獻慇勤……那就是有事嘍!」

「哪有……」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連連擺手。但他的話還透著牙縫裡迸射出來的冷風。

侍從長突然望了望樓下,有一名侍者向他做了個暗號,然後他就恭身站到主母身邊:

「殿下……女皇陛下和兩位王妻殿下已經抵達肯辛特宮!」

薩沙點了點頭,她只得暫時把心底的疑惑拋到一邊,「要一塊兒去招呼她們嗎?」

奧斯卡鬼頭鬼腦地眨了眨眼。「哦啦……這個……你先過去吧!我再挑一把合身的配劍,隨後就到!」

薩沙伊瞪著丈夫望了好一會兒,她知道這個小男人存心欺瞞她,但聰明地女人並不急於一時,等到聰明的女人由一個變成四個……事情自然好辦得多。

帝國攝政王躡手躡腳地縮在樓梯間裡,等到他的小妹妹走出武器陳列室,他才像瘋虎一樣使勁兒提起內侍長的領子:

「羅蘭娜在肯辛特過夜,這件事我怎麼不知道?」

宮廷內侍長無可奈何地攤了攤手,「我的殿下!昨天晚上您被保爾先生和臭名卓著的蘇霍伊公爵灌得爛醉如泥,是臣下和好心的奧熱羅男爵夫人將您扶回寢宮。但奧熱羅男爵夫人在扶您走進臥室之後就沒再出來過,您讓我怎麼解釋這件事呢?」

奧斯卡大張著嘴,他說不出一句話。

「你……今早你幹嘛不告訴我?」

內侍長擺出一張可憐蟲的嘴臉。「男爵夫人吩咐不要聲張……再說……再說您怎麼可能不清楚是哪個女人和您……」

「閉嘴!」奧斯卡使勁兒掐住可憐蟲的脖子,如果不是樓梯上突然響起腳步聲,他的怒火會把倒霉地內侍長燒成灰燼也說不定呢!

「這是怎麼了?」近衛軍總參謀長加布裡約翰特上將剛一上樓就看到帝國的最高統帥對著一個光頭侍臣吐吐沫。

奧斯卡像丟沙包一樣撇開了可憐的內侍長,他整理了一下身上地鎧甲。半晌之後才向陸續走進武器陳列室的幾位親信將領吐了吐舌頭:

「也沒什麼!就是差點被這個傢伙氣瘋了!」

軍情分析處長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一向善於察言觀色,儘管攝政王的話音的確隱含怒火,但大學畢業生卻從最高統帥地眉宇之間讀到一絲春天的顏色:

「殿下!介意跟大家說說嗎?是什麼事情把您惹火了?」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斜瞰了一眼嬉皮笑臉的盧卡斯,他就猜到年輕的大學畢業生一定會說中自己的心事:

「你們說說,若是有位高貴美貌的女士在你的床上過了一夜,而你在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把她當作路過的客人……誰能告訴我,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哦啦!」最後走上樓梯的塔·馮·蘇霍伊公爵學著最高統帥的口氣怪叫了一聲,「完蛋了完蛋了!這個男人完蛋了!他把女人當成什麼?街上的櫥窗女郎嗎?」

「沒人叫你發言的時候你最好當自己是個啞巴……」奧斯卡朝塔裡吼了回去,他並不需要一個混蛋的意見。

「不管怎麼說……您一定會遇到麻煩的!」軍情局局長蒂沃利·哈德雷中將異常肯定地敲了敲手杖,「我在年輕的時候碰到過一次這樣的事情,具體是如何發生的我可記不清了!但你們看看,看看這個!」

哈德雷將軍一邊說一邊解開將校服的領口,他的脖子上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看看啊!那可是一位烈性子的貴夫人!若不是我的手腳快那麼一點點,她就會割破我的喉嚨,在往自己的心口來那麼一下子!」

「後來呢?」奧斯卡被惹起興致,他可沒聽說過軍情局長還有什麼風流韻事。

「後來嘛……那匹暴烈的牝馬沒死成,反倒成了哈德雷伯爵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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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7:53:04
男人們笑了起來。軍情局長說的是他地妻子,哈德雷伯爵夫人在首都貴族圈裡一直享有脾氣火暴的惡名,看來傳聞並無誇大的成分。

「說正事吧……」奧斯卡正了正神色。他坐進武器陳列室中唯一地一具沙發椅。在他面前,就像變戲法一樣。剛剛還興高采烈討論女人的近衛軍將領們已經換上嚴肅認真地面孔,連臭名卓著的炮兵將軍都擺出一副謹小慎微的神色。

「行程安排定下來了嗎?」

「已經定下來了!」軍情局長蒂沃利將軍必恭必敬地向最高統帥呈上一份鋪滿字跡的文書,「完全遵照您的意願,送還國寶地旅程不會因為無關緊要的事情有所耽擱!您可以一直沿著國道向南走,爭取在一個半月之後抵達維耶羅那。如果南方集團軍群司令部和第五軍區安排得當,您對維耶羅那的視察會在一個星期之後完成!」

「還有更好的選擇嗎?」帝國攝政王指向紙上旅途的最末一段,「從勃特恩省出來就是連綿起伏的大山,現在又是冬天,山道上的狀況簡直難以想像,若是把天氣因素和人力因素全都考慮進去的話,我得等到今年春天才能抵達博德加省首府。」

「這也沒什麼不好啊!」塔裡笑呵呵地湊了上來,「我的殿下,803年!現在已經是新的一年啦!」

奧斯卡朝炮兵將軍瞪了一眼,塔裡立刻抿緊嘴巴。看樣子他已經想起來了,自己是個會說話地啞巴。

「我不想把803年的春天耗費在旅途上,難道沒有別的路嗎?」

軍情局長和情報分析處長對視了一眼。最後是迪亞巴克爾子爵站了出來:

「殿下!拿在您手上地那份行程表是帝國最高機密,至少在您起程之前,誰也猜不准您會走哪條路,再說這也是最穩妥的路線。南方還不太平,那些打算跟您作對的傢伙還在暗處潛伏著,您得為自己的安全做作考慮!」

奧斯卡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只是他發覺這次地南行路線竟和洲年那次山區之旅完全一致,他可一點也看不出這條路怎麼就最為穩妥了!

「很久以前……我在南方山區旅行的時候差點送了命,有人記得那件事嗎?」

「我知道!」加布裡約翰特上將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那時您剛,剛受封帝國親王,正待返回安魯哈啦,南方的冒險家和陰謀家在山區裡製造了一次伏擊,若不是當地的駐軍營救即時,恐怕泰坦的歷史就要改寫了!」

「哦啦!是啊!」帝國攝政王露出緬懷的神情,「791年……十二年啦,時間過得可真快!」

「殿下!您沒必要擔心,791年是791年,現在是803年,今非昔比啦!」

奧斯卡望了望一直管不住舌頭的蘇霍伊公爵:「哦啦……算你說了句人話!今非昔比,我確實沒有什麼好怕的!那麼……加布裡!」

近衛軍總參謀長連忙立正敬禮。

「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軍部事務就委託給你和拉裡勃蘭將軍。」

「是殿下!」加布裡約翰特極為嚴肅地點了點頭。

「塔裡!」

「是殿下!」

「我對新上任的首都衛戍司令始終不太放心,待我出門以後,我的妻子兒女就拜託你了,她們要是少了根頭髮或是被哪個口沒遮攔的浪蕩子給惹惱了……聽仔細了老朋友,你最好祈禱在我出門的這段時間……」

「我明白!我發誓!」塔裡打斷老朋友的話,他還朝著天花板豎起了三顆手指,「若是你的老婆孩子在我手裡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就帶著蘇霍伊一族給你的愛人、愛子、愛女陪葬!這總行了吧?」

奧斯卡微笑著伸出拳頭,塔裡也笑了起來,他攥起拳頭和相識多年的老夥計使勁兒一磕,對朋友的承諾就算達成了。

「我不想把事情搞得像生離死別,但這塊神牌也許真的有魔力!接觸過它的英雄都死得那麼壯烈,要麼就像克利斯那樣死得那麼蹊蹺!」

奧斯卡似乎是在自言自語,他越過鎧甲。從襯衣的領口掏出黃金項鏈,閃亮的神牌好端端地綴在上頭。

「殿下!戰爭已經結束了……」加布裡試圖安慰最高統帥,「神牌已經完成了它地使命。您要做的只是送它回家,光明神若是看得見的話一定會讚美您地!」

沒等攝政王殿下表態。軍情分析處長突然不甚樂觀地沉吟了一聲:

「我的殿下,也不是沒有值得擔心地事情!」

奧斯卡望了過來,盧卡斯連忙從懷裡取出一份印有極密字樣的軍報,「位列一線的軍情搜查官還沒有完全掌握南方分離份子的確切動向,不過線人的密報已經證實……若是您冒冒然進入南方人地地界。一直都在苦等機會的南方貴族一定會對您有所表示!」

奧斯卡的瞳孔在深邃的眼眸裡轉了兩轉,他指了指一直沒做聲的軍情局長:

「有13的消息嗎?」

蒂沃利·哈德雷將軍立即點頭應是,「正要向您匯報,負責單線聯絡13的軍情人員剛剛送回密信,可消息已經是兩個星期前的了!」

「說什麼?」

「13已經與泰坦尼亞家的納索夫將軍按時接頭。」

「軍情局在泰坦尼亞第一擲彈兵師安插的眼線怎麼說?」奧斯卡又轉向大學畢業生。

「第一擲彈兵師一切如常,沒有任何可疑地跡象!」盧卡斯一邊說一邊小心地窺視獨裁者的神色。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輕輕擺了擺手,他似乎稍稍有些放鬆,「那麼就是說……其實我沒有什麼好擔心的!是不是這樣?」

盧卡斯和上司對望了一眼,他們倆個誰也不敢為最高統帥地人身安全做出擔保!如果旅途中真的出現突發事件又或不可抗力造成的意外,無論是誰都擔不起這個責任!

「怎麼?害怕了嗎?」奧斯卡的語調又冷又硬。「我只是希望你們能在南方貴族有所行動地時候提前向我打聲招呼,連這個也做不到!」

盧卡斯沒有出聲,軍情局長只得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是殿下!我會盡力而為……盡力而為!」

奧斯卡在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後反倒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他從來不會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給別人來關照。

帝國攝政王指了指座鐘,「好啦先生們,就這樣吧……時間已到!」

時間到了!都林斯科特大教堂敲響銅鐘,被冰雪覆蓋著的泰坦首都立刻喧鬧起來。由肯辛特宮開始。趕來為帝國攝政王送行的民眾再一次造成交通癱瘓,首都保衛師全員出動,近衛軍士兵和司法部的巡兵在凌晨的時候就設置了街壘,他們把熱情的市民分割開來,極力避免人群出現混亂的徵兆。

水仙騎士組成的馬隊往來穿梭不絕,像親王殿下歷次出行一樣,紅虎騎兵前呼後擁,時刻不離左右。

積雪被馬蹄踩壓平實,陽光就像灑在一片潔白的冰面上。時間接近中午,太陽越來越大,北方來的寒流在黑森林邊緣躊躇不前,城市中的溫度跟著有所回升,在一些向陽的屋簷底下,懸凝的冰柱已經開始一點一滴地流淌露珠。晶瑩的水柱將路面上的積雪砸出一個清澈的、泛著蔚藍色光彩的小水窪,遠遠一看就像時深時淺的馬蹄窩。

為了節省氣力(更有可能是為了保暖的需要)在大街上聚集的首都市民直到看見那位身穿戎裝的帝國攝政王之後才拚命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神牌和黃金項鏈就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脖頸上反射著冷峻的陽光,燦爛的光芒隨著雷束爾的步履上下躍動。

越接近教堂歡呼聲越高壯!為了給第二次衛國戰爭中犧牲的勇士舉行安魂彌撒,借由卡羅阿西亞曼努埃爾王妻殿下在宗教界的影響力,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破天荒地請到了羅曼主教團為國家英雄祈望頌魂,儘管嚴冬之下的場景稍顯單調,但發自萬千顆心靈的誠摯呼喚卻給帝國首都罩上了一層神聖的白色外罩。

祭祀典禮在都林斯科特大教堂的千人禮拜廳舉行,過程其實很簡單,以泰坦攝政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為代表。帝國主宰者需要跪在造物主面前代替英烈接受天上降下的祝福,然後便要交出神牌,由羅曼主教團的議長大人對其進行神聖地洗禮。意在洗脫它的鮮血和污垢,使它真正成為一件神明賜福的聖物。

做完這一切。奧斯卡可以退到一邊稍事休息,以下是大主教們地個人表演時間,這些大腹便便的頂級神職官員可以憑個人喜好選擇福音和詩體頌經,他們會像抽瘋一樣絮叨半天,把泰坦地衛國戰爭吹噓得像人類解放一樣偉大。儘管奧斯卡對宗教的說法和做法極為感冒,但他只能利用教義和手中掌握的英雄事跡進一步打造泰坦民族忠心愛戴他的靈魂建築。

不管出於何種心態,人們看到代表純潔與和平的白鴿漫天翱翔,人們聽到悠揚婉轉地彌撒福音在四散傳播,神聖的歌聲越過街道、越過小巷、越過大地、越過湖沼,勇士的安息曲在山海之間迴盪不絕,直達天頂;穹蒼內外,雪片飛揚,朵朵純白燦爛耀眼,聚集一處便如殺聲震天的戰場一般恢弘壯麗。飛散飄揚便如英烈的面孔一般淡然孤傲。

就在世人為勇士寫就的頌歌由神聖轉入歡騰的時候,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突然在神台主位上極不自在地晃了一晃:

「阿萊尼斯,你有看到羅蘭娜嗎?」

帝國女皇不著痕跡地瞟了一眼自己的丈夫。「怎麼了?一日不見史記官就不耐煩了?」

「別胡扯!」奧斯卡並沒在妻子面前顯露出做賊心虛的面相,他煞有介事地扭起眉毛:「我的史記官得為這種場合留下記錄!」

「你還是去操心國家大事吧,再說我也沒有看見羅蘭娜,只不過「「只女皇陛下不懷好意地笑了笑。「你聽說了嗎?」

「聽說什麼?」奧斯卡瞥了一眼顧做正經地大主教們,似乎沒人留意到他在和妻子咬耳朵。

「你沒聽說?」阿萊尼斯狀似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昨天晚上酒宴結束的時候,一些好事的貴族都在四下打聽,他們想知道是哪個膽大包天地傢伙把你的私人史記官給藏起來來了!」

奧斯卡撇了撇嘴,他就知道妻子是拿他的風流韻事開玩笑,要不然她也不會把「私人」這個字眼讀得那麼重!

「算了吧……快點告訴他吧!」一心敬神的卡羅阿西亞突然插話進來,她受不了兩個人在這個神聖地典禮上打情罵俏。

「我偏不告訴他!」阿萊尼斯有些氣惱,她倒不是針對多事的卡羅阿西亞,而是對自己的丈夫使起性子。

奧斯卡沒有言語,他開始仔細思考史記官的問題……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時間很早,羅蘭娜那時還小,少女的初戀、純吻,也許還伴隨著初潮!不過在奧斯卡看來,連大學城時的那段過往都不算在內,兩個人的真正交往始於最近一段時間,也就是在羅蘭吶的丈夫被特勤處暗害之後。

他是帝國的攝政王,她是帝國攝政王的史記官,他和她在公開場合形影不離,他說、她記!他在說到關鍵處時都會下意識地放緩語速,以便她能清楚地記錄,她在記錄完成之後總會要他校驗一遍,害怕曲解他的意圖。

他和她早就有了默契,甚至會在四下無人的時候牽起手。

「爸爸爸爸……抱……」

伊芙泰勒的胡亂叫嚷喚回了父親的神智,像天使一樣美麗的女孩子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抱了起來,在離地起飛的一剎那,伊芙泰勒驚恐地閉上眼睛,直到父親的吻重重落在她的臉頰,她就笑哈哈地叫著:「扎!扎!」

奧斯卡也笑了,他留在臉上的鬍子茬就是為了對付淘氣的小美人魚,每次他都要把女兒癢到求饒。

抱著女兒,奧斯卡又吻了吻他的妻子,阿萊尼斯、薩沙伊、卡羅阿西亞,阿赫拉伊娜沒有到場,這很可惜,但這並不妨礙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自認是天底下最幸運的男人,他有一雙兒女,他有一個家庭,他對這個世界已經別無所求,就在家人為他送行的時候,他突然領悟到幸福的原理。

「我得走了!」帝國攝政王利落地跳上馬背,他把美人魚遞給一位妻子,伊芙泰勒立即開始哭鬧。

「一路順風!」「保重!」「路上小心……」

「知道啦……」奧斯卡狀似不耐煩地糊弄了一句,但他掃視妻子的眼光卻流露出海洋一般深遠的柔情。

儀仗騎士開路,紅虎騎兵跟進、清一色的聖騎士隊列簇擁著帝國攝政王走在中間,最後才是密密麻麻的擲彈兵方隊。在都林斯科特大教堂的尖頂就要隱沒於身後的時候,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終於忍不住回過頭,他似乎看到妻子兒女依然矗立在教堂的門廊裡,對著他的身影不停地揮手。

「我想起來了!」

盧卡斯被突然發作的小主人嚇了一跳,「是什麼?」

奧斯卡漫不經心地向街道兩側的市民不停地揮手:「我想起來……我有兩次機會可以完全徹底地佔有同一個女人!」

盧卡斯笑了笑,「哪個女人?」

「那是個可憐的女人,她的丈夫死於皇室特勤處的某座秘密監獄,到現在連屍骨也找不到!」

「那不是奧熱羅……」

「代我保留那個名字!」奧斯卡打斷年輕人的話,他不想在大街上把情人的名字滿世界地宣揚。

「第一次是被一個討厭的僕婦打斷了,第二次是被一場莫名其妙的大火驚擾了……」

「後來呢?」

奧斯卡只得苦笑,「後來?後來我喝醉了!她醒著!」

盧卡斯實在忍不住,他笑得前仰後合。

奧斯卡什麼也沒說,他騎著雷束爾,頂著西北風,在身上的鎧甲快要變成冰板的時候正好走過了半個都林城!好不容易脫離了人群的視線,隨行的侍者立刻就把配備了壁掛爐的兩廂馬車拖了出來,就在帝國攝政王拉開車門的時候,隨行的軍人全都目瞪口呆地瞪著昏暗的車廂:

一雙雪白的手臂探出車門,攬住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頸子……

「別碰那……冰得很!」

「讓我把它含燙了!」

「羅蘭娜……你真是一個完美的旅伴!」

「噓……別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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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7:53:25
第三十四集 第二章

頭一兩個月已經有了不好的兆頭,剛過完新年,就像泰坦人抱怨的那樣,803年的冬天冷得離譜。此時已經是一月中旬,距離冬天結束還有些許時日,出於防寒或是福利方面的考慮,近衛軍最高軍部給各個軍區下達了增發棉服和軍大衣的指示。

泰坦帝國第一軍區一向是第一個得到軍部飭令的單位,在1月17日,軍區司令部開放了好幾座軍品倉庫,官兵們全都美滋滋地穿上了全新的大衣和防寒服。

事情若是進展順利的話也就罷了,但軍需部門還是出了岔子,不知是什麼原因,發到士兵手裡的軍大衣全都沒有扣子,連軍官制服也是如此,沒有扣子的大衣如何御寒?官兵大為不滿,他們打了司令部的軍需官,又把事情捅到首都軍部,人們都說一定是軍品生產部門把扣子換成金幣貪污掉了!

在一個星期之內,首都軍部陸續得到好幾個軍區遞交的類似報告,等到統計數字出來以後,臨時受命執掌國家武裝力量的加布裡約翰特上將和拉裡勃蘭上將全都傻眼了。近衛軍在803年,月份發放的軍衣製品有四分之三沒有扣子,光明神可憐見!把這麼多扣子換成金泰的話會是多少錢?這是一個天大的貪污瀆職案!

查來查去,其實事情在一天之內就搞清楚了,軍部軍需長官指天日地的賭咒,冬裝在十月份入庫的時候全都帶著扣子,這件事是每一個軍品倉庫的保管員都能保證地!但金屬扣子怎麼會莫名其妙地失蹤?難道倉庫的老鼠對布料不感興趣了?

無計可施之下。加布裡,約翰特上將只得向旅途中的攝政王殿下請示此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自然勃然大怒,扣子絕不會憑空消失。

一定是軍隊裡出了蛀蟲。

更加嚴厲地調查開始了,但一個星期之後依然毫無進展……事情鬧得紛紛揚揚。首都各界和地方群眾都在談論神通廣大的扣子大盜,人們都說這傢伙是世界最高明地小偷。

1月24日,都林城中的一份銷量不大的報紙科學觀察報登載了一篇十分有趣的科學小品文,寫的是錫地特性和奇妙用途,儘管沒幾個看得懂文章中提到的物理學知識。但一位盡職盡責的軍部參謀還是報紙送給了約翰特上將,並在小品文中做了標注。

當天下午,近衛軍總參謀長約見了文章的作者,詳細一問才知道,作者本人竟是都林大學的物理部首席教授,這位科學家在面見加布裡約翰特上將的時候直接說明了自己的用意,他發表這篇科學小品的目的就是為了委婉地告訴帝國軍人,「扣子失蹤的原因是天氣奇冷,金屬錫扣在低溫下變成粉末。」

「一片胡言!騙鬼去吧!金屬會變成粉末?」

以上是近衛軍總參謀長對科學家地答覆!

都林大學的物理部教授並沒有發火,他彬彬有禮地告辭。只是臨走的時候拿出一個錫壺,並且囑咐加布裡約翰特將軍一定要把這個錫壺放到窗戶外頭。

近衛軍總參謀長真地把錫壺放到窗戶外頭,幾天之後。他的勤務官在打開窗戶通風放氣的時候一不留神碰到錫壺,好端端的錫壺竟然變成一灘金屬色地粉末,這種狀況嚇得這位勤務官癲痛病都發作了!

錫壺在室外的低溫下變成粉末!扣子失蹤案最終告破!在親眼看到那灘粉末之後,加布裡約翰特上將便拿起筆。他把事情經過寫成一篇短文,並把這篇短文和一份措辭謙遜類似在神前懺悔的道歉聲明一塊發給帝國新聞總署。

第二天,泰坦首都的各大報刊紛紛在頭版頭條登載了近衛軍總參謀長的說明短文和公開道歉信,加布裡將軍甚至在文中表示,「於科學面前,自己只是一個孤陋無知的小學生!」

「可不是嗎!」奧斯卡捧著一份過期的都林每日快報,他近乎仰躺在冰熊沙發上。室內燃著壁爐,爐子裡塞滿了乾燥的圓木。攝政王手邊有一具荷茵蘭式的短方台,檯子上擺著排列得整整齊齊的雪茄煙和一盤新鮮出爐的起司蛋糕,但是沒有葡萄酒。

「你說什麼?」羅蘭娜從精心伺弄的盆栽上收回視線,看來她和奧斯卡已經抵達南方,隆冬時節只有南方的溫室才能培育鮮花和盆栽。

「我在說加布裡約翰特,咱們的近衛軍總參謀長!」

羅蘭娜放下手裡的花剪,她踱到男人身邊,「據我所知,加布裡約翰特將軍是個敢作敢當的男子漢!至少他在對待某些事的時候要比你誠實一點!」

奧斯卡下意識地皺起眉頭,「打個比方?」

史記官搶過攝政王手裡的報紙,「就拿扣子失蹤案來說吧!當初是誰扯著脖子叫喊要把貪污犯繩之以法!現在案子已經查實了,你去把執掌四季的拉芙羅迪女神關進監獄啊!」

「哦啦……」奧斯卡避重就輕地笑了起來,他把身姿美妙的史記官攬到自己懷裡,再把這個體態玲瓏的女人抱放到大腿上,羅蘭娜似乎有些不習慣,她手足無措地掙扎了一番,但這種輕微的抵抗很快在男人堅硬的肌肉裡消失不見了。

「難道要我學著總參謀長向科學家道歉嗎?我是帝國攝政王,那些科學家為我排憂解難是應該的!」

「態度!我是說態度!」羅蘭娜又在男人懷裡掙了一掙,「至少你得像加布裡約翰特將軍那樣明確表態,讓人們知道你對科學有多麼尊重!如果你不這樣做的話,科學家為什麼要給一個輕視科學蔑視科學的人排憂解難?」

「我對科學一無所知!」奧斯卡無可奈何地攤開手,什麼金屬變成粉末、什麼紅磷自燃、什麼酸性溶液,這些東西對他的生活沒有一絲半點地助益。他聽到科學理論有會沒來由地頭疼。

「那就去學!」

「學?怎麼學?」奧斯卡瞪大眼睛,他離開校園已有若干年,這些年之間他可從沒拿起過書本好好翻翻。再讓他去唸書的話不如殺了他更簡單一點。

「從頭開始學!」羅蘭娜的眸子閃著不懷好意地光彩,「你別忘了!你是泰坦的攝政王、帝國地終身執政官。要是讓人知道你連水為什麼會變成冰的道理都不懂……我想想……你會被世人認為是一個大笨蛋!」

「我是大笨蛋?」奧斯卡的手探進了女人的裙擺,羅蘭娜笑著不說話,但她的大腿已經微微發顫。

「你是一個可愛地大笨蛋……」女人咬住男人的耳垂,奧斯卡就把自己的私人史記官擺放成一個可以隨意愛撫的姿勢,他的呼吸埋藏在女人的乳峰之間。他的慾望和他那肆無忌憚的粗喘都說明他在實踐一個古老的夢境,這個夢裡的男人和女人以最原始地姿態裸程相見,然後相交、相愛、相戀。

一聲驚天動地的轟鳴震醒了古堡中的騎士和衛兵,石道走廊在迴盪暴鳴地同時又響了無數個腳步聲,從各個房間和各個角落突然湧出了無數名全副武裝的聖騎士,他們擎著盾牌拿著大劍,爭先恐後地衝上走廊,又用最快的速度和最利落的身手撞開了古堡書房地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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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救救我……」帝國攝政王仰躺在地面上,他發出瀕死的呻吟。

奧熱羅男爵夫人似乎受到過份的驚嚇,她沒有哭鬧、沒有尖叫。反而像遇到一個滑稽演員一樣笑得肩膀亂顫,闖進門的侍衛騎士面面相覷,他們都不知道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哦啦!你們還愣著幹什麼?我的腰……」

人們快速動作起來。幾個彪形大漢七手八腳地扶起帝國攝政王,剩下那些宮廷侍衛就用盾牌和身體擋住書房中所有的窗戶,其餘的騎士就像覓食的老貓一樣在室內仔細搜尋。

「別找了!是我自己闖了禍……」奧斯卡萬般不情願地嘟囔一句,他要靠聖騎士的攙扶才能站起來。

「這是怎麼了?」繆拉上將已經趕到書房。室內的場景一片混亂,紅虎集群的指揮官只得呆呆地站到一邊。

「看看我都幹了些什麼!」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懊惱地指著地面,他的冰熊沙發完全變了樣子,從前那位造型兇猛氣勢駭人的雪原國王已像吸毒者那樣癱軟在地,它的毛髮之間還露出彈簧和木頭撐子的節干。

「哦不……」剛剛走進門的軍情分析處長發出一聲哀叫,「您的沙發完蛋了!怎麼會這樣?」

男人們都把視線投向狀似事不關己的安魯史記官,奧熱羅男爵夫人尷尬地咳嗽一聲,她只得無可奈何地攤開手:

「這具沙發已經跟隨攝政王殿下十二個年頭,你們還指望它能進古董傢俱博物館嗎?」

「安全!」值班的騎士長低聲朝繆拉將軍耳語一句,紅虎指揮官就朝室內的人群擺了擺手,騎士們立刻退出房間。

「怎麼辦?怎麼辦」奧斯卡就像慌了手腳的小孩子一樣痛心地打量著他的大玩具,這是他的冰熊沙發,是跟隨他走過無數個歲月的好夥伴。

「殿下!這是洪都爾克,您在洪都爾克絕對能夠找到歷史悠久的傢俱作坊!」

帝國攝政王轉向說話的人,在軍情局有數的幾位辦事大臣裡面,秘密行動部內衛司司長佈雷松爵士始終以惜字如金的品質著稱全軍。不過他還有一個外號叫做「無柄刀」在古老的泰坦刑罰裡,「無柄刀」專門用於割喉。

奧斯卡像發現新大陸一樣湊近他的內衛司長,「佈雷松!說得明白一點!你的意思這裡有人能修理我的冰熊沙發?」

「無柄刀」沒說話,但他真的從懷裡掏出一把只有幾厘米長的雙刃無柄刀,這位貴族出身的紳士像一級木工那樣仔細檢查倒塌的冰熊沙發,他在找到毛皮和沙發內件的縫合部之後就用無柄刀割開麻線。不一會兒,一張完好無損的冰熊皮被卸了下來。地板上只留下一片破碎地爛木頭。

「殿下!您看啊!」佈雷松指著朽敗的沙發構件,「您大可不必傷心難過,要我說……它壞得太即時了!即使是那些經過特殊處理的木頭也難保在腐朽之後不生蛀蟲。若是蛀蟲在皮毛上安家那才是真正糟糕地事,不過現在還好。您保住了這張皮子,如果您依從我的建議,洪都爾克地木匠師傅就能造一具和從前那件一模一樣的冰熊沙發。」

奧斯卡興奮地直搓手,他揀起書桌上的外衣,「那咱們還等什麼?找木匠去!」

盧卡斯連忙攔住作勢欲走的帝國攝政王。「殿下!至少今天不行,一會兒您得和南方政府的軍政官員還有……」

「去他地!」奧斯卡這樣回答,「吩咐下去,我要出門啦!」

迪亞巴克爾子爵齜牙咧嘴苦著臉,他為攝政王預約了一次重要的碰頭會,可他的主人似乎並無多少身為主宰者的自覺。

奧熱羅男爵夫人拿起了自己的外套,她的面孔漂浮著一層紅色的雲朵,笑意越來越深。

「別自討苦吃,你該正確認識咱們那位攝政王殿下的心理年齡!」

大學畢業生只得朝史記官無奈地點了點頭,這邊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已經在走廊裡大聲叫喚:

「備車備馬!咱們要進城啦……快啊……進城啦……」

在荒鄉野地走了半個月。總算遇到進城的機會,繆拉將軍挑選了一干身材最魁梧、長相最英俊地水仙騎士跟隨大家長出行。騎士們取下身上的野戰裝備,換上套裝。擦亮鎧甲,踏上藏在背囊裡的馬靴,最後再帶上一把明晃晃地精鋼劍……即使這樣進城,沒見過市面的人還是會嚇一跳。他們必然以為這是宮廷儀仗隊。

走出攝政王殿下臨時下榻的古堡,週遭的景物即刻進入眼簾。城堡是教歷五世紀建造地軍用要塞,厚大的牆體甚至遮蔽了山嶺的影子。從城堡下來只有一條能容五馬並行的石子路,路面光滑,騎士們的戰馬全都小心翼翼地走在上頭。

山嶺間遍植落葉棒,北方的寒流侵襲不到這方土地,棒樹仍然挺拔身姿,在地勢較緩臨近地熱帶的區域,成片的樹林還在冬日裡展現著濃茂的綠意。

走出狹長的丘陵走廊,阿卑西斯山麓的最北端就被拋在身後,以國道作為分界點,南部是飄揚著四色旗的區政府轄地,北面則是傳統意義上的中央行政區。

泰坦帝國的南北差距由來已久,不提維耶羅那那樣的大都市,單以洪都爾克這樣一個深處內陸的中型城鎮為例:教歷六世紀初,按照菲爾謝拉省地方志上的記載,臨近省界山谷的洪都爾克還不是適合人類居住的地區,這裡只有一名政府派遣的護林員和幾個伐木工建立的家庭。

大概是在六世紀中晚期,帝國近衛軍建在山谷邊緣的軍事要塞啟動了翻修工程,這項工程吸引了一大批承包商和施工人員。

眼神銳利的商人們在到達洪都爾克之後豁然發現,他們最為擔心的交通運輸問題可以由戰道解決,而在山谷中繁衍生息的大片棒樹林更是最合適不過的原料產地,幾乎是在一夜之間,洪都爾克極其附近地區的地價成幾何數飛漲,

等到土地買賣初步告一段落,陸續趕來這裡伐木圈地的商旅已經在山谷外開闊的草甸上建造了一座市鎮,在接下來的五十年,這個市鎮沒有一天停止過建設,它就像是一個不斷擴張的大型工地,每天都有外來人口在這個工地上進行戶籍登記。

菲爾謝拉省政府在689年正式設立了洪都爾克市,並對這座年輕的城鎮實施了重點貿易保護措施,這進一步鼓舞了當地的木材加工生意。至少是在現下的西大陸,價格便宜質地結實的棒木一直是中檔傢俱市場裡的上品,隨著原料的不斷積累,商人們不再滿足單一的產銷模式,由幾家大的作坊牽頭,洪都爾克商團在數年之間就建立了當時世界上最大的傢俱製造基地。

隨著人口激增和產業鏈條的不斷完善,洪都爾克以突飛猛進的速度發展著城市建設並帶動周邊地區地面貌迅速改觀,商人的財富能使河流改道。能使國道改線,能使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變成堆滿金幣地礦井!

792年,洪都爾克的傢俱生意達到年產值過百萬金泰地天文數字。

刻有「泰坦洪都爾克制造」的原木傢俱不斷進入貴族家庭,還通過陸上和海上運輸遠銷國外。這是菲爾謝拉省除去棉麻紡織品之外的唯一一項海關收入。

穿過無數個標記著XXX私人土地的棒木林區,攝政王一行總算見識了製造業和商業能給城市帶來的充沛活力。儘管洪都爾克城沒有高大地城牆和宮室一類的地標性建築,但富商巨胄的私人莊園和造型新穎的別墅小樓比比皆是。

沿著國道岔路口上的指示牌一直往南走,在路過幾家木材原料批發市場之後就可以進入無遮無掩的洪都爾克城區。若是說得實在一點,洪都爾克並不像某些新興城市一樣致力於環境和氛圍的建設。

這裡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市場,街道兩側都是懸掛著各種牌名的傢俱商店,有些是前店後廠,有些是前廠後店,城市中時刻都能聽到鋸木的噪音、時刻都能聞到混合了麝香和干橘味地原木香氣。

剛剛進城的時候,攝政王一行確實碰到不小的麻煩,在山谷林地中工作地伐木人已經把消息傳抵城裡,等到帝國元帥的馬隊剛一露面,水仙騎士面前就聚集了數千人,不管是商人貴族還是平民。人人都在自家的店舖裡掛上打烊的牌子,然後穿戴一新,攜著家裡地男女老幼走上街頭。爭相一睹大英雄王聖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風姿。

「他們叫我什麼?」滿腐疑問的攝政王殿下在馬背上不安地挪動著屁股,他在後腰上還墊著一個靠枕,模樣怪裡怪氣,看來他真的閃了腰。似乎還傷得不輕。

「大英雄王……聖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繆拉將軍帶著滿面笑意回答了最高統帥的問題,紅虎騎兵的總司令始終抬頭挺胸,他覺得自己的大家長完全當得上「大英雄王」這個神聖的稱謂。

「大英雄王?你確定?」

奧斯卡好像不太相信,他並不知道泰坦國民對他的崇拜和敬畏達到怎樣的高度,就拿「大英雄王」這個稱呼來說,如果不是洪都爾克人大聲嚷嚷出來,恐怕泰坦帝國的主宰者只有在以後的歷史文獻和文學作品裡發現自己的名頭,我們猜想……到時他會更加驚奇。

「哦啦!這樣叫起來可真氣派!」大英雄王像小孩子一樣傻呵呵地咧開了嘴。

其實,最先提到這個稱謂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跟隨攝政王殿下進行這場還願之旅的法利莫瓦特上校,青年近衛軍的大主編在另外一篇論述整個第二次衛國戰爭的理論文獻裡面第一次使用這個稱呼,而民眾對這個稱謂的認同更為迅速,就在半個月之內,領導無數英雄取得偉大勝利的偉大王者就被泰坦國民改稱「大英雄王」而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名字前的聖徒前綴也更一步地深入人心。

「大英雄王萬歲!萬歲!」

奧斯卡就對著洪都爾克城的市民連連揮手,嘴上說的卻是,「讓開……哦啦……你們都給我讓開……」

人群讓開了,一直都被擠在人潮後頭的市政官員、貴族富紳終於趕到近前,他們用臨時學習的宮廷禮節向帝國的主宰者虔誠地膜拜,奧斯卡從來不會關心別人怎麼看待他,他只想知道這些人能不能滿足他的要求,或者說……這些人在為他服務的時候會不會讓他滿意。

「我要找一家資格最老、手藝最好的傢俱工廠,我想訂做一件包裹了冰熊皮的高背沙發椅。」

洪都爾克的權貴們不禁面面相覷,誰能想到聖英雄王大駕光臨是為了這種事情!不過地方的貴族富紳裡頭還是不乏心思靈活的聰明人,一個佩帶伯爵家徽的貴族紳士很快就站了出來:

「尊貴的殿下!偉大的聖英雄王,我以家族名譽向您起誓,選擇蘇西泰格勒製造的傳統傢俱,買得放心、用得省心,是時尚生活與尊貴生活的大統一!」

「殿下!偉大的英雄王應該獨具慧眼!」一名富商站了出來,他把最先發言地貴族紳士擠到一邊。「傢俱應時而變。為未來生活而設計,我向您推薦伯羅伊品牌,我們的口號是深入淺出。歷練心韻!」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望了一眼騎在馬背上換過一身獵裝的奧熱羅男爵夫人:「深入淺出……我喜歡!」

羅蘭娜皺著眉頭對這句雙關語低啐了一口,「我不喜歡。這家不行!」

傢俱之都地人群裡立刻鑽出一位上了年紀的大東主,「殿下!聖英雄王!我地作坊專為您的身份和地位量身定制產品,您的背、您的腿、您的手臂、您地身心,甚至包括您的愛人和您的子女,如果您對一件傢俱的要求囊括了您對親情愛情和友情的關照。那麼相信您一定會發現,羅萊·尚瑪可——精神並非來自尊貴!」

「哦啦……酷!」奧斯卡情不自禁地讚歎出聲,他可沒碰到過這種場面,在都林城推銷各種時尚生活用品的推銷員也不會走訪他的肯辛特宮,這種被眾人捧在手心的感覺讓帝國攝政王產生急欲瘋狂購物的快感「恩……到底應該怎麼辦?」大英雄王有些難以把持,各大廠牌都以製造精品著稱於世,儘管肯定有人想在帝國主宰者面前混水摸魚,可不明就裡的奧斯卡還是不懂如何挑選。

「就像餐館,哪家人多我去哪家,準沒錯!我……相信群眾!」奧斯卡對自己地智慧報以無聲的鼓掌。「你們說說,哪家廠牌佔有的市場份額最多?」

攔在路邊地作坊主和商人貴族不甘心地讓了開來,人群中便出現一位風華正貌、身姿婉約的年輕貴婦。就像一盞長明燈在灰暗的街道上一刻不停地發散光熱,少婦輕移步履,人們的視線便在她地豐滿和風姿上逐漸凝結,最後化為濃烈的嫉羨的火焰。

「你沒有介紹自己。也沒有推銷自己……」聖英雄王高坐在馬背上,他和他的雷束爾露出相似的目光,那是雄性動物對異性的激賞和審視。

「我就知道結果一定是這樣!」貴夫人邊說邊為帝國的主宰者牽住馬韁,「我這個人,說話一向不留餘地——即使您把洪都爾克城所有的作坊和商舖全都轉遍了,最後還是得從科寶·貝格尼的工廠購得那件讓您稱心如意的沙發椅。」

奧斯卡跳下馬,他的瞳孔猛地收縮,如果他沒看錯的話……在洪都爾克傢俱製造業佔據頭把交椅的科寶貝格尼男爵夫人在只有他才能看到的角度做出了專門用於聯絡軍情秘密行動部的暗號手語!

「那麼說……您的家族就是業界內的龍頭霸主了?」

「霸主算不上!」科寶連連搖頭,她有自知之明,沒人能在一位真正的霸主面前自稱霸主,即便她在某些方面確實是的。

不過……貝格尼難爵夫人那烈火一樣的紫色瞳孔帶著難以掩飾的驕傲和笑意:「偉大的殿下,聖英雄王!您應該已經看到了,至少在洪都爾克當地……我有讓那些喜歡聒噪的人乖乖把嘴閉上的能力!」

行業霸主掃視著那些不自量力的商人貴族,她那目空一切的氣度在一瞬間就激起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好勝心理。

「請帶路吧!」英雄離不開美人,奧斯卡向面前這位大膽自信的美貌女郎探出手臂。「順便問一句,科寶,貝格尼有沒有那種類似其他廠牌的宣傳口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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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7:53:48
男爵夫人又用眼尾掃了一遍敢怒不敢言的同行們,「和那些打著時尚和人文幌子的商家不太一樣,我的家族使用的宣傳語在開創廠牌的七十四年裡從來沒有變過!」

「我很好奇!」英雄王做出洗耳恭聽的神態。

「科技改變生活!」

「哦啦……大氣魄!大氣概!」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情不自禁地讚歎起來,但事關「科技」這就不是大英雄王的長項,於是他就識趣地閉上嘴。至於一個傢俱手工作坊如何把科技溶入產品,就讓我們跟隨泰坦帝國的攝政王殿下去一探究竟。

「一塊兒來啊?」奧斯卡直到這時才想到自己身邊還有一位「完美的旅伴」

奧熱羅男爵夫人撇了撇嘴,她在獨自生悶氣。聽到小男人的呼喚,羅蘭娜就用行動表達了自己地不滿。雷束爾發出一聲抱怨似的哀鳴。

它的大肚子被踢了一腳,凶狠地女人還探手揪住它的耳朵:

「你們這些帶把兒地!全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奧斯卡翻了個白眼,但他還是逕自跟隨熱情的貝格尼男爵夫人走了出去。

貝格尼的家族企業是典型的前店後廠式手工作坊。不過行業霸主就是行業霸主,和那些在街道兩邊開著一家門面的普通店舖比起來。掛著「科寶,貝格尼」廠牌地門市商店佔去了整條百米長街的一邊。

在步行進入這條喧嘩的鬧市街道之後,給奧斯卡印象最深的就是「科寶,貝格尼」對經營項目的細緻梳理,由前往後,大廠牌分別設立了客廳、餐廳、起居室、書房、花園、陳設佈景、家居設計等細緻的分類門市部,每個部門都佔據了一間寬敞的門面。到訪的商旅和購物的賓客可以在專門店內各取所需,省去了淘金一般的麻煩。

「我是外行,可我怎麼也無法理解,為什麼會有人不遠千里跑到洪都爾克來購買傢俱?」奧斯卡說出自己地疑問,他在「服刑」期間結識過一位巧手的木匠,他的早期傢俱多半都是由這位木匠打造地,在他看來,傢俱就是木匠的活計,即便傢俱必然體現生活品質和主人的精神素養,但造傢俱的人始終是木匠。

「不殿下!以您為例!」科寶,貝格尼男爵夫人在說話地時候還不忘把自身的一半重量壓在帝國攝政王身上。

「您抽品質最好的寇巴雪茄,您用年份最久口味最甘冽的酒精飲品,在您看來或許不起眼。可您的宮殿裡擺放的每一件傢俱上都有一位在我聽來如雷貫耳的大師的簽名,您若是懷疑這種尚品營造的生活氛圍,您就給家裡填置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我敢保證,不出三天!您一定會把那些垃圾和完全變了味道的宮殿付之一炬!」

「哦啦!還不至於……」很明顯。奧斯卡並不相信,其實他對生活的理解的確沒有上升到品質和精神的層面。

「您請進!」貝格尼男爵夫人沒有向最高統帥繼續灌輸她對至品生活的理念。

「這裡是臥室和床上用品專營店?」奧斯卡在門市前有些猶豫,如果這位男爵夫人是軍情密探,她就不該把自己的頂頭上司引進一個私密的空間,那會招來有心人的窺探。

「殿下……請!」美貌的夫人沒有出面,反倒是一直默不作聲的內衛司司長佈雷松爵士走到所有人的前面。

應該說,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凝視他的內衛司司長時仍有一半的懷疑和不確定,他對佈雷松爵士的瞭解只限於局內的書面報告,這位軍情長官一年到頭都在各個區段和區局組織一線密探的極機密的調查工作,他和最高統帥之間少有交集。

水仙騎士在確定臥室產品銷售區徹底安全之後終於為大家長放行,奧斯卡走過盾牌的叢林和刀斧手組成的人牆,他停在二層走廊盡頭的一扇橡木門邊。

室內靜悄悄的,跟隨最高統帥上樓的只有黑魔和繆拉,保爾在某處風景勝地度蜜月,盧卡斯在樓下給怒火中燒的史記官解釋剛剛發生的事,與從前的陣仗比起來,奧斯卡顯得行影單支。

「好久不見!」沒有了外人,一貫像鎧甲人那樣遲鈍的佈雷松爵士竟然主動擁抱了美麗的貴婦人,他還重重地吻了吻女人的面頰。

奧斯卡有些期盼地愣在一邊,可他自然沒有這樣的待遇,在進到房間之後,科寶,貝格尼男爵夫人便一改常態,她以無可挑剔地宮廷禮節提裙致禮,就像乖順的小貓一樣跪伏在地:

「最高統帥!偉大的聖英雄王!我謹代表菲爾謝拉軍情分局全體工作人員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禮……光明神的祝福永遠伴隨著您!」

「你是……」

「這位就是內衛司在菲爾謝拉省的行動長官!」佈雷松爵士對最高統帥進行提點,可他換來的只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白眼。

「起來吧!咱們不能這樣聊天!」

奧斯卡狀似無所謂地對著貴夫人擺了擺手,但熟悉他性格地人都該知道他對莫名其妙的事情始終保持著戒心。不過……眼前這間臥室的陳設和佈局竟讓心不在焉地帝國攝政王感到耳目一新。

打開一扇描繪著東方樣式水彩畫的三折屏風,室內最鮮艷地顏色自然是勾勒著大朵玫瑰的布藝窗簾。在臥室正中央擺放著籐木床具。床上用品的桃紅柳綠都讓人目不暇接。掛在床前的一串珠簾晶瑩剔透,隨風搖曳生姿,又為臥室平添幾分神秘與朦朧。

貝格尼男爵夫人自豪地說。珠簾是她用原產東方的一級海珠一顆一顆親手串出來地,而且每隔一段時間。她就用夜明珠或是瑪瑙珠改變珠簾的樣式,讓臥室時時都有新鮮感。

「如果您在未來一段時間多多光臨夫人小姐的閨房,您會發現裡面的佈置與這裡大同小異!」

奧斯卡不太感興趣,他避到一邊,選擇了一把看上去極為舒適的扶手椅。結果坐上去的感覺也和看上去的差不多,這就讓帝國攝政王十分滿意。

「科寶貝格尼在引領傢俱和室內裝飾業的潮流,您……」

「冰熊沙發!我帶了一張完好無損的皮子!」最高統帥打斷男爵夫人的話,他並沒有忘記來時地目的。

女人有些尷尬地退到一邊,她最驕傲的事情無非是自己在特情領域做出地成績和家族的本職工作,但在最高統帥看來,這些東西似乎沒有什麼值得關注的意義,而且身為一個美麗的女人,敏銳地直覺告訴科寶貝格尼,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對她的熱情並無做作。可這種熱情在她表明身份之後就消失到不知哪裡去了,而男爵夫人也搞不懂是哪裡出了問題。

「殿下!我這就為您量體!」

「量體?」奧斯卡有些狐疑,「我只是要訂做一具能夠套上冰熊的沙發!」

「沒錯!」科寶收起了霸道和驕傲。她像裁縫那樣熟練地取出米尺,然後小心翼翼地跪在地上,給坐在面前的大英雄王測量了腰身、手臂和大腿。

「這就是你說的科技?」

貝格尼男爵夫人搖頭不語,她在沒有搞清楚自己觸動了攝政王哪根擰筋之前再也不會大放厥詞。畢竟她面對的不是一位普通的大人物,而是帶領無數英雄奔向永生的大英雄王,在英雄王面前,任何人都必須做到謙遜守禮。

貝格尼廠牌的大東主在測量完畢之後就招進了一名店員打扮的領班,她對這名作態謹慎的小伙子耳語幾句,等到夥計退出,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就像身邊的繆拉將軍做了一個手勢。

繆拉心領神會,他開門走出去,不一會兒就聽到樓內的聖騎士和宮廷侍衛遠遠地散去。

「好啦!說正事!這不是偶遇對不對?」

「機緣巧合而已……」有了剛剛的教訓,內衛司司長在說話的時候越發小心。「您的冰熊沙發正好需要修理,要不然……這次會面該是我和男爵夫人單線聯繫。」

奧斯卡聳了聳肩,「是簡報還是機要極密?」

「簡報!外加機要極密!」科寶,貝格尼異常肯定。

奧斯卡望向佈雷松爵士,既然對方和面前這位夫人是老相識,那麼簡報自然該由內衛司司長親自處理。

「根據軍情本部803第十九號令,菲爾謝拉分局所屬秘密行動單位已經施行現代武器的換裝,同時在日常工作中按照803第十二號令的要求嘗試進行科學調查取證程序的推廣和……」

「等等!」奧斯卡打斷貝格尼男爵夫人的簡報,「科學調查取證程序?怎麼沒人對我提起過?」

內衛司司長有些無奈地攤開手,「這是局座大人在和一些刑偵專家商議過後達成的一致見解,他們認為舊有的偵查手段已經無法適應日新月異的……」

「行了行了!」奧斯卡更加不耐煩,他明白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了,似乎在一夜之間,一切都和科學技術聯繫到一起。

貝格尼男爵夫人使勁兒吞了一口口水,直到這時她才懂得緊張,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給她的壓力不下於一件從未面市的現代傢俱:

「分局內組織了大規模的練兵活動和訓練課題,練兵主要是針對特情領域的特殊戰鬥方式以及火槍的正確使用,訓練課題是嫌疑人的認定程序和調查取證的科學依據,以及……」

「介意先說說機要極密嗎?」奧斯卡坐立不安地扭動著,他發現自己最為熟悉的軍情特戰領域正在向著一條說不清道不明的暗路急速前進。

「呃……好的!」佈雷松爵士只得向男爵夫人揮手示意。

男爵夫人連忙從臥室中的一處暗閣裡取出紅字密信,她向最高統帥和直屬上司展示了信封上的火漆,以此表示密信在傳遞的過程中從來沒有被開啟。

「1月18號來自一線密探的緊急極機密函件!」美麗的女人加重了語氣,「本來我可以盡快知會上級,但為了安全起鑒,現在才是最為穩妥的時機!」

「安全起鑒?」奧斯卡也加重了口氣。

「是的殿下!」科寶貝格尼男爵夫人搖了搖手裡的信紙,「菲爾謝拉省緊鄰南方貴族聚居區,這裡的特情工作進展得不是很順利!」

奧斯卡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他也知道這是困擾軍情局的一大難題,至少是在南方人的地界上,無孔不入的密探經常性地發生事故,南方貴族對軍情系統的滲透是無可爭議的事實,已經被秘密處決的亞寧·切爾曼就是最好的證例。

「到底是什麼事情需要如此慎重?」最高統帥進入正題。

內衛司司長展開信紙,然後他便倒吸一口冷氣:

「轉移財產!南方貴族在向英格和法蘭秘密轉移大量的貨幣!」

奧斯卡摸了摸鼻子,一時半會兒他還琢磨不透南方人的又一個詭計。

「殿下!這太危險了!」佈雷松爵士擔負著國家內衛的使命,他對這種事情看得比較真切,也比較接近,「這至少說明南方貴族中能夠拿得出這些貨幣的幾個人大有叛逃的可能性!」

「這是好事啊!」

「好事?」內衛司司長提高音量,「您被忘了,曾經一度,南方人與您的關係極為密切!」

奧斯卡只得緩緩點頭,對方的言下之意就是南方貴族知道他的一切髒事。

「截流!凍結可疑帳戶!以軍情局的名義與九大銀行團進行協商,我希望在下個月中旬得到這件事的結案陳詞!」

「是!」

帝國主宰者站了起來,他似乎打算告辭。

「殿下!您的沙發!」

奧斯卡有些難以置信,「這就好了嗎?我以為會用一個星期!」

男爵夫人笑了笑,「標準化量具、標準化原材料、標準化製造工藝,這就是科學!」

帝國攝政王終於點了點頭,他在「科寶貝格尼」廠牌下的留言簿裡簽名,又在憋了半分鐘之後擠出一句與傢俱龍頭的宣傳語一脈相承的贈言:

「科技以人為本!」

大英雄王笑呵呵地打量他的字跡,似乎還對自己的做作頗為滿意。

不管怎麼說,這是世界上第一位封建君主對科學所做的斷語,奈何這位君主的史記官在獨自生悶氣,歷史也就沒有留意這段有趣的小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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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7:54:17
第三十四集 第三章

教歷803年2月7日,意利亞儲君西奧多,曼驁埃爾王子在他的日記裡寫到——從一般角度來說,也許我對泰坦這個國家所知甚少。我說不出它的氣候、算不出它出產穀物的價值:我對它的政治也不是很感興趣:多數時候,我只在乎那個被冠以神聖之名的泰坦小子會不會給我的妹妹足夠的幸福。

意利亞儲君對泰坦帝國的正式友好訪問始於,月中旬,他帶來了大量的金銀財寶和現金——名義上是曼駕埃爾國王無私地向盟友贈予數額龐大的無償捐助,

實際上……天底下的政客全都看得清清楚楚,西奧多王儲殿下是在給自己的上位積蓄資本,只要有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為他撐腰,就連一向對這位儲君恨之入骨的最高教廷也要在意利亞新王的加冕典禮上擺出一副好看的面孔。

西奧多曼駕埃爾王子殿下在維耶羅那上岸後的第一個深刻印象就是——好傢伙!一片廢墟、欣欣向榮!應該說一片廢墟和欣欣向榮表達的完全是兩種對立的態度:

一片廢墟來自802年的一場世所罕見的慘烈戰爭,如今的城市滿目瘡痍,斷壁殘垣橫陳百里,曾經象徵財富與權貴的「碎夢石」大道真的變成亂石灘,曾經代表繁華富庶的河岸長街竟還遺留著土壘和戰壕。

曼駕埃爾王子殿下棄船登岸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祈禱,他在胸口劃,著十字,嘴上唸唸有詞。維耶羅那的慘狀令他深有感觸,即使在一片廢墟中遇到了令人難以置信的欣欣向榮地景象,他還是打心眼裡畏懼戰爭。但事先說明一下,意利亞儲君的性格並不軟弱。

欣欣向榮來自那些返回故里重建家園的人們。戰爭結束,四處逃難地平民和貴族陸續返回飽經苦難的音樂之都,許多人都不在了,熟悉地故居也不見了,可維耶羅那人始終是樂觀的、勇敢的。即使只在家裡的廢墟中找到一口鍋,人們依然開心地笑著。

城市是廢墟,也是一個巨大的工地,意利亞王室訪問團地到來正好趕上一月中最繁忙的工期,穿著黃衫(為帝國無償服勞役的窮苦人)的民夫推著獨輪小車在城市中的各個角落螞蟻一樣地往返奔走,他們負責政府設施和公共建設:套著藍棉襖、打著軍旗的工人分明來自近衛軍的建設兵團,他們像作戰一樣喊著號子,一面建造新的軍用設施,一面忙著加固隨時都有可能倒塌的第五軍區司令部。

第五軍區司令部設在距離森羅萬宮不遠的查美濃街,部門院落佔去了整條街道左側地街區。這裡的馬路已由施工部門鋪好了軌道和馬車道,各種建築材料像填鴨一樣塞進城堡型建築的吊門,在吊門裡地廣場上堆積成山。看樣子工程還在起步階段。

除了混亂的施工現場和隨處可見的戰爭遺跡,維耶羅那市中心還有最為觸目驚心的東西!在一些難得留存下來地建築物的外牆上,舉目皆是貼得裡三層外三層的尋人啟示,父親尋找子女、姐妹尋找兄弟。孤苦無依的人們似乎不願承認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悲劇,他們用血書、用墨水、用紙筆,用一切可能獲得慰藉獲得希望的法子努力尋找繼續生存下去的意義。

西奧多,曼駕埃爾王子在第五軍區司令部大門前的告示板上又遇到了泰坦父母和妻子兒女留給當兵的兒子、丈夫、父親的隻言片語:

「我的丈夫……XX中士,失蹤人員是什麼意思?」

「給孩子他爹……快回家,豬崽子都在等著你!」

「給XX軍XX師XX步兵團XX上士,我兒!家裡的XX生了個男孩,你有個兒子……」

「XXX,我的愛,家園已經毀於一旦,如果你一直緲無音信,我就去冥河那端找你……」

在密密麻麻的紙片旁邊,第五戰區司令部豎起一排寬兩米、長近十多米的巨幅黑幕,幕布上寫滿犧牲將士的名字……戰爭已經結束很久,此時只有一位佝僂著背的老婦人跪在簡易墓碑前,她嘴裡唸唸有詞,用顫抖的手指一會兒刮一下這裡,一會兒蹭一下那裡,墨水書寫的字跡極有可能被她抹去。

門口的衛兵終於有些不耐煩,兩名上士不客氣地把老婦人丟到街道的另一邊,這個舉動惹得過往的市民對著士兵們吐口水,熟悉老人的鄰居還在嘴裡叫罵:「幹嘛跟一個瘋子過不去?那上面有她三個兒子的名字,幹嘛跟英雄的母親過不去?」

曼駕埃爾王子從混亂的街道上收回視線,他的車駕終於搶在一大堆建材之前闖進第五軍區司令部的大門,不過他可沒有指望泰坦官方的歡迎儀式,維耶羅那的官員都是大忙人,特別是第五軍區司令長官岡多勒·阿貝西亞將軍。

從一開始意利亞王子就對艱守維耶羅那一年之久的第五戰區司令充滿好奇,他知道對方早在七世紀八十年代就已經是家喻戶曉的大英雄,還知道缺條胳膊又在二次大戰裡壞了一隻眼的阿貝西亞將軍有個綽號叫做「鐵壁」

與「鐵壁將軍」的會面持續了五分鐘,雙方只是客氣一番而已,於軍政事務未有涉及。儘管意利亞王子不是十分滿意,但他也沒有那種遇到不順心的事就會發脾氣的壞毛病,他再也打擾任何一位泰坦官員,只是聯繫了南方政府的一位侍從官,並在這位侍從官的引領下於當天傍晚就離開了維耶羅那,趕赴與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約會。

天還沒有完全透亮,在馬車中醒來,身在異國他鄉的王子殿下注意到泰坦的第二個特點……不是被夜鶯叫醒,而是被一大隊吵雜的近衛軍騎兵破壞了飽睡地心情。

這個國家的第二個特點極不易分析,泰坦人有世界上最開放最發達的哲學美學。這表明這是一個崇尚理性地民族,可就是這個理性的民族在遭遇突發狀況地時候會猛然陷入全民性的歇斯底里!

懸掛意利亞曼駕埃爾王旗的龐大車隊在凌晨時分路過一個偏僻寧靜的小鎮,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小鎮「醒著」若是說得更確切一點。

小鎮是被一陣淒厲的警哨給驚醒!泰坦民眾似乎仍然無法拋去戰爭地記憶,守夜的預備役士兵在見到一支來歷不明、掛著外國軍旗的武裝車隊時,下意識地叫醒了鎮上的居民。

在混亂的呼喊和警哨的尖嘯聲中,女人孩子紛紛躲進地窖,男人們迅速聚集到一起。這些同仇敵愾的泰坦人甚至沒有過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只是聽說……外國人!一夥武裝起來的外國人就在距離他們的家園不足二里地的國道附近。

這個說法足夠鎮上地長者燃起儲備在教堂鐘樓裡的狼糞,星星光火和沖天的濃煙在黎明前夕向駐紮在附近地近衛軍送去了家園遭遇襲擊的消息!

跟隨王室訪問團的侍衛隊長是一名一絲不芶的聖殿騎士(為頂級王室成員服役地騎士也有資格受到教廷的冊封)這位上校並不知道前面那個顯然是驚慌失措的村鎮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只得命令車隊停止前進。

近衛軍來得很快,是當天值夜勤的快速反應部隊,這些真正打過仗、殺過人的老兵在戰爭結束之後都被派遣到鞏固地方治安的快速部隊,他們是一夥勇猛的武士、最精銳的泰坦騎兵。

就在初生的朝陽剛剛吐露紅霞的時候,沒有猶豫、沒有呵斥、沒有盤問,甚至連招呼也不打。由三百名騎士組成的騎兵大隊對意利亞王室訪問團完成了包圍。

「放下武器,放落軍旗,車上的人。不管你是誰,老老實實呆著別動,我的士兵要搜查你的……」

「等等!等等!你們這伙神經病最好睜大眼睛看清楚……」意利亞王子緊抿著嘴,是那位南方五省聯合政府的侍從官用尖利的嗓子和難聽的口音大聲叫罵起來。

「這是帝國的客人。曼驁埃爾王室訪問團!你們沒有權利截留友好鄰邦的車隊!」

領頭的騎兵長官是一名年輕的上尉,他面無表情地盯著大聲叫嚷的侍從官:「你又是誰?」

「保羅,傑沃克!帝國子爵,近衛軍少校!」

「不穿制服的少校?」騎兵上尉輕佻地嘟囔了一聲,他的眼光飽含譏諷和蔑視。在泰坦,那些蒙受祖蔭獲得軍職和封賞的貴族公子哥是不被允許穿戴正規制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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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沃克子爵真的有些惱火,他想揪住對方的領子,奈何騎兵上尉把這個舉動理解為針對泰坦近衛軍的襲擊。

「拔劍!時刻準備採取武力!」

一向爭強好勝的保羅,傑沃克自然不會甘於受制一個小小的騎兵上尉,他捲起兩條袖子,又掖出一把裝飾性較強的刺劍:

「決鬥嗎?這是兩個男人的事!叫你的士兵都滾開,免得濺了他們一身血!」

騎兵上尉還是面無表情,「停車檢查,這是例行公事!」

傑沃克子爵似乎還想繼續爭執下去,被驚擾了好夢的西奧多,曼駕埃爾王子已經徹底不耐煩,他從車廂的暗閣裡取出了第五軍區司令長官簽發的境內通行證明。

「看在岡多勒,阿貝西亞將軍的手令和一位儲君的份兒上,請您放行!」

騎兵上尉將信將疑地從王子手裡接過通關文書,他仔細地端詳一陣,最後才必恭必敬地把文書還給意利亞儲君,並向對方致以莊重的軍禮:

「實在抱歉王子殿下!我的部隊並沒有得到通知,我敢肯定這一地區所有的駐防軍都不清楚您的大駕光臨!」

「你是什麼意思?」保羅·傑沃克又用細嗓子尖叫起來,「難道我們還會被莫名其妙地攔下來?我告訴你!儲君殿下是在趕赴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訂立的約會,你……」

「我有義務護送意利亞王室訪問團一行!」騎兵上尉異常乾脆地堵上傑沃克子爵的嘴巴,他轉向車內地王子。「儲君殿下……如果您不介意的話!」

西奧多點了點頭,若是讓他說實話,他喜歡面前這位騎兵上尉對待工作的態度。「不管你是誰,停車檢查!」泰坦近衛軍能夠戰勝強大地敵人並不是偶然的。無論是軍人還是普通地臣民,在對抗侵犯時的歇斯底里可以被輕易地轉化為高效的動力和崇高的使命感,作為地道的羅曼人,意利亞王子不得不承認,泰坦人才是真正繼承了古羅曼武士衣缽地民族集體。即使他們的血統與羅曼人並無直接聯繫。

車隊很快就重新上路了,那位製造麻煩的上尉最先馳進小鎮,鎮上的居民終於放下一顆心!沒有了敵視,高壯的南方大漢就在道路兩旁傻呵呵地笑著,他們紛紛向帝國的訪客脫帽致意。

在西奧多曼駕埃爾看來,泰坦男人的歇斯底里只表現在對待仇敵的時候,就像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他對這位聖英雄王的所作所為有過極為深刻的認識,這似乎是泰坦男性地通病,他們在自家的庭院裡會是好丈夫、好父親。在花園和莊稼裡就是好園丁、好把式,可一談到敵人,看看那些鎮民的淳樸地笑容。他們手裡還拿著鐮刀和鋤頭,他們自然不會用這些傢伙來歡迎客人,那是對付敵人時的武器。

經過一段小插曲,曼駕埃爾王儲殿下再也沒有理會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保羅·傑沃克子爵。不過他已經聽說這位子爵大人竟然與他的妹夫私交甚密,他不明白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為什麼會與一個只會阿諛逢迎地窩囊廢交朋友,所以他一直閉著嘴,盡量不和南方哪個政府派給他的侍從官多做交談,但這樣一來就使傑沃克子爵還恨在心。

路程還算順利,沿著國道往東北方向走上一星期就可以到達央昂,泰坦中部最著名的岔路口之城,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就在那裡。

意利亞王子並沒有太多和泰坦地方上的達官貴人進行親密接觸的機會,他喜歡把自己關在馬車裡寫日記,按照他的話說,在羅曼宮廷對付各種面孔的生活已經快要把他逼瘋了,他對旅途沒有什麼特殊要求,只為片刻安靜。

安靜的時候最適合寫日記,曼駕埃爾在日記中寫到:泰坦的第三個特點就是大!在維耶羅那和國道周邊的莊園市鎮走馬觀花地看一看,這一點就一目瞭然了!

也許是這個帝國的疆土和人口決定了泰坦人的意識以大為美!維耶羅那有已知的世界上最宏大的城市供水系統、最大的歌劇院、最大的交響樂隊、最大的金融市場、最大的黑市;田園之間有大得像山一樣高的水車、大得像宮殿建築群一樣密集的作坊、大得不似人力可及的防護堤壩、大得完全遮蔽了地平線的集群軍!

在一個下過雪的早晨,訪問團遇到兩支正在由不久之前的戰爭區域向原駐防地調動的步兵縱隊,由於和平已經降臨大地,雄姿英發的步兵隊伍就沒有在祖國的土地上炫耀他們的戰鬥旗——士兵們一直認為,那應是向侵略者復仇時的事。

本著泰坦軍人對國家和使命的責任心,訪問團照例得到截留盤問的待遇,不過這次要比上一趟順利一些,地方駐軍都已得到軍區司令部發來的消息,意利亞王室的護衛部隊在和神情嚴肅的泰坦軍人打過招呼之後便被放行。

「大!大得離譜!」即便有心研究戰史,西奧多,曼駕埃爾王子也對軍旅的概念不甚清晰,在他面前的是兩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口中的「決戰單位」三萬人一個縱隊,兩個縱隊就是六萬人,六萬名步兵踩著地上的薄雪,在國道路基兩側昂首闊步地行軍。

意利亞儲君看在眼裡、記在心上,泰坦人喜歡大,大的決戰、大的軍團、大的聲勢豪壯的集體行動,但大就意味著混亂和麻煩,可泰坦人的大卻體現出一種非大的、謹小慎微的井然秩序。

六萬人同時行軍只有一個聲音,軍靴踩踏雪地的聲音!這種情景是曼驁埃爾王子做夢也沒有見到過的,他曾經把百萬大軍對壘的卡爾查克特戰役理解為兩窩螞蟻地角力,可在看到行進中的兩支泰坦步兵縱隊之後。他對自己的孤陋和淺薄又有了新地認識。

一度,意利亞王儲簡單地認為——泰坦這個國家似乎想以其令人敬畏的巨大,來脅迫別人認可其力量。現在看來。大並不是泰坦擁有這種力量地根本原因。

狀似一眼望不到邊的步兵隊伍突然不耐煩地唱起軍歌,冬日的靜謐立刻宣告破滅。嘹亮的歌聲吸引了許多臨近村莊的女孩子和小孩子,少女們穿著厚厚地冬衣,但刻意低敞領口,唱著軍歌的小伙子們的視線就在年輕、飽滿、巨大的乳房上留連,然後唱得更加賣力。

西大陸疆域最廣大的國家、軍事力量最強大的國家、社會動力、人口動力和生產動力最巨大的國家!有怎樣的大是泰坦不曾領會的?但是……

「到底是什麼促使泰坦以其令人歎服的大戰勝了他地敵人?」西奧多最終還是在日記上留下這個問題。一個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他注定是一位國王,他想為自己的國家尋求一個楷模,但泰坦並不適合,因為泰坦所有地東西都大得過分,這給人以深刻的卻不是好的印象。在看到那兩支規模巨大、精神壯大、聲勢浩大的戰鬥部隊時,意利亞儲君地這種認識更為具體,他始終覺得,泰坦的「大」隱藏著令人心驚肉跳的恐怖之源!總有那麼一天,泰坦會為了「大」而失去理智。

一路走來,意利亞王室訪問團一行錯過了一年中的最佳時節。也就錯過了勃特恩省最為壯美的田園景致,不過在車隊停歇的地方,見獵心喜的西奧多公子還是領略了泰坦的美麗和古羅曼武士留存在這個民族血脈裡的、歷經千年依然旺盛的鬥志。

基諾斯特拉斯省的位置在泰坦疆域內稍稍偏向東南。在數個世紀以來一直沒有受到戰亂的波及,因此,造型古舊的鄉村別墅和好似神話中的古堡沿著道路一直鋪開,或是覆蓋白雪、或是掩著高大的樹林。在歷史和歲月的長河中靜靜地守侯往來的客旅。

聞訊而來的基諾斯特拉斯貴族得到了謁見意利亞王儲的機會,當即便由一位極有號召力的伯爵大人牽頭,在王儲和隨行人員的休息日,熱情的貴族們要舉辦一場最為傳統的泰坦式獵會!

西奧多,曼駕埃爾王子的日記對這場獵會有著極為細緻的描述,時間是在2月14日,情人節!到會的泰坦貴族大多帶著妻子和女兒,傳統的獵會不但是男人們比拚雄性魅力的節日,也是女人們相聚成趣的日子。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夫人小姐們披掛著各式各樣的皮革毛裘,這是重要的社交活動,每年她們都會花很大的心思和大量的錢財用於比拚美麗,其實她們已經很美麗了!法蘭的香水、北海的鯨油、名師設計的全套禮服、刻著工匠姓名的珠寶首飾,泰坦帝國似乎只有貴族女性在表現力上與年輕的儲君最為熟悉的意利亞別無二致,但泰坦女性似乎不在意創新,她們只是一味地追逐羅曼和巴厘的風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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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7:54:42
獵會在禱告和彌撒結束之後正式開始,作為一個泰坦貴族,你可以沒有一件專門在茶時穿戴的所謂的「茶服」(英格貴族的壞毛病)但若是連一件獵裝都沒有,那麼你作為貴族的身份就會受到懷疑。

以組織這次獵會的西斯林埃弗內羅畢伯爵為例,從他小的時候開始,隨著年齡和體態的變換,他的獵裝便會不斷翻新,首先這表明他的家庭足夠富裕:其次說明他的家庭十分重視對男孩子進行傳統教育;最後,也是最為重要的一點,一個家庭對獵裝的重視程度直接反映這個家庭在社交領域和上流社會中的地位。擁有過多套獵裝的貴族,您甚至無須懷疑,他的姓氏一定屬於一個倍受尊敬、倍受矚目的世家大族,他的出身就和獵裝上的古文字符一樣高貴。

據說這位西斯林埃弗內羅畢伯爵是泰坦攝政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身邊最炙手可熱的侍臣之一,一個地道的基諾斯特拉斯貴族,他的家庭在當地和首都都有很大的影響力,西奧多曼駕埃爾王子本來是打算與這位伯爵好好相處。但他在和埃弗內羅畢伯爵地閒談中發覺,對方有著很深的軍情背景,已經感知到危險信號的儲君殿下立即就打消了和這位泰坦伯爵交朋友地念頭!在曼駕埃爾王子排出的拒絕往來戶地名單上。

泰坦軍情局一直位列前茅。

經過一上午的準備,正午時分。穿戴整齊的貴族們列隊進入圍場,他們就像祖先一樣擎弓握箭,還打著一面狩獵女神的旗幟。

這處圍場在基諾斯特拉斯省非常有名,夏季開放期能夠獵得狐狸、野豬、花鹿,運氣好的還能獵得稀有地狼椎。在秋冬季節,圍場裡會迎來數萬隻候鳥,大雁、水鴨,天鵝,這些候鳥又吸引了一些兇猛的食肉動物,著名的有泰坦森林狼和基諾斯特拉斯山獅,能夠獵得這兩種猛獸的人都被看作是真正的勇士。

在冬天的林地中穿行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好在王子一行人收穫頗豐,也許是光明神的照拂,一向對箭術不是十分在行的意利亞王儲竟然奇跡般地射瞎了一隻森林狼的眼睛。看著狼屍上那支標記了自己姓氏地弓箭,西奧多·曼駕埃爾簡直欣喜若狂!

曾幾何時,泰坦的貴族女子可不是現在這副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

她們和德意斯女人很相像,在男子外出地時候,她們負責家裡的生計,每個都是廚房和狩獵場上的好手。那些獵物都由她們錄皮去內臟,在男人們回營的時候就會喝到鮮美地肉湯。

現在自然沒有哪位貴族女士會做這種極煞風景的事,專職為獵場服務的僕人井井有條地搭理一切,不管是皮毛還是鳥羽,所有的獵物都被分配到夫人和小姐們的名下,不過前提是她們的男人或者家長必須收穫頗豐。

天色漸晚,西奧多,曼駕埃爾王子仍未盡興,他和西斯林埃弗內羅畢伯爵並騎穿梭於圍場,直到營地方向傳來三聲長號的嗚鳴。

意利亞王儲並不是個貪玩的人,他在聽到催促獵手回營的號音之後便踏上歸途,這一天他過得很開心,甚至可以說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放鬆,也是因由心情大好,所以他在日記寫到:

「人們普遍錯誤地以為,光臨泰坦的來訪者總是被稱作陌生人,可從來沒有人稱呼我是陌生人。這裡的人都會熱情地叫我『王子殿下』,有幾位大膽但不輕佻的小姐甚至直呼我的名字,這在貴族圈裡很難解釋,但我確實被她們的熱情所打動。」

愉快的一天就這樣結束了,在當地的一位男爵官邸,意利亞王儲早早就洗過熱水澡,換了睡衣,就在他要上床的時候,一位風塵僕僕的近衛軍軍官突然闖進男爵家的大門,他對此地的主人耳語一陣,男爵大驚失色之下就帶著家裡的老老少少登上馬車,據說是到另外的別墅過夜。

西奧多對官邸發生的事情一概不知,倒是他的護衛騎士異常緊張地打起精神。在羅曼王廷,一直有傳言教宗陛下會利用一切手段阻止新王加冕,在泰坦帝國荒郊野外中的一處小莊園,一切都有可能發生。

來自意利亞的聖騎士膽顫心驚地挨到十二點,不好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在莊園附近的林地裡突然鑽出無數騎兵,擎著火把、挑著戰旗,全副野戰裝備,凶神惡煞一般包圍了莊園。

騎士長打算出面解釋,但這支不知打哪鑽出來的騎兵部隊只是遠遠地站著,直到一位穿著宮廷樣式禮服的近衛軍少將找到官邸:

「泰坦武裝力量最高統帥,帝國終身執政官聖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駕到!」

應該說,毫無準備的意利亞人確實慌了手腳,他們自然不會抱怨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出而反爾,可會面的地點明明定在央昂,時間也不是今天。

騎馬打獵會有多麼勞累?西奧多曼駕埃爾王子並不清楚,他被侍臣從臥床上脫了下來,於半夢半醒之間還口口聲聲地嚷嚷: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是誰?」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是誰?這個問題自然不是給泰坦人準備的,若是在意利亞,人們會說:「光明神在上!他娶了天使。是天底下最幸運的男人!」若是在法蘭,沒當過兵地會怯生生地不發一言,當過兵的就會快速地在胸前劃起十字架。嘴上念著:「魔鬼……魔鬼……」在西葡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這個名字還不算廣為人知。但荒淫又無聊的西葡斯貴族會小聲告訴你:「噓……都說海軍元帥地妻子給他生了一個兒子!」

西奧多曼駕埃爾用冷水擦了一把臉,他只來得及戴上假法套,在這位王儲殿下步出內室的時候,與妹夫重逢地喜悅立刻就被一股難以遏制的怒火給衝散了。

「你在幹什麼?是誰允許你翻看我的日記?」

泰坦攝政王狀似大驚失色地合上厚厚的牛皮卷軸,他舉手向天。合攏三顆手指:

「我發誓!我進門的時候它就躺在書桌上,敞開著,我只看到一行字,就是……那些善於幻想地西葡斯人說,埃塔的負責人,也就是卡捷琳娜公主殿下給我生了一個兒子!」

西奧多瞪大眼睛打量著自己的妹夫,「那你……她是不是給你生了個兒子!」

奧斯卡一本正經地搖了搖頭,嘴上說的卻是:「作為一位即將加冕的准國王,這個問題十分愚蠢,不合你的身份!」

西奧多又瞪著奧斯卡看了一會兒。直到兩個人實在忍不住了,他們大笑著抱在一起,互相拍打彼此的肩膀。不停地親吻彼此的面頰。

「是什麼風這麼晚把你給吹來了?」

「邪風!央昂城根本就不適合人類居住,我就提前跑出來了!」

「你要對我說實話!」

「好吧!事先的約定只是幌子,你不會相信的,這裡有人想要我地命。我的行程不能透露給任何人……」

「所以你把我也給騙了!」

「我道過歉了!」

「什麼時候?」

奧斯卡只得撓鼻子,他好像確實忘記向卡羅的哥哥道歉了。

「不要緊!坐下吧!要來些夜宵嗎?」

「還有紐克嗎?」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聽到對方提起宵夜地時候又興致勃勃地煥發精神。

「紐克?」意利亞王子皺起眉頭,「我這裡只有晚餐剩下的一些麵包圈和烤兔肉,你不介意的話……」

「我當然不介意!」奧斯卡連連揮手,但他仍然緊皺著眉頭,「不太可能!這是座貴族莊園,基諾斯特拉斯省的貴族莊園怎麼會把紐克給藏起來呢?我可正經來過一次這個省份,我知道基諾斯特拉斯人專門用紐克招待貴賓!」

「紐克是什麼?」意利亞王子被泰坦攝政王說得來了興致,即使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有一副糟透了地胃腸,但他仍然稱得上是一位美食家,如果有種食品能讓他念念不忘,那麼相信他!沒錯的!這種食品一定令人印象深刻。

「紐克是泰坦古老的計量單位,基諾斯特拉斯人用它稱呼一種黃油麵包,特指那些手藝精湛的師傅,把麵粉、黃油和鮮奶混合在一起,一塊麵包的重量正好是一紐克,一紐的麵包是黃油和鮮奶的最佳組合,味道和口感棒得一塌糊塗,記得上次訪問央昂的時候我吃了足有半噸!」

「那我倒要試試!」西奧多搓了搓手。

叫來男爵家的廚師,一問才知道,並不是熱情好客的基諾斯特拉斯貴族沒有把意利亞客人看作貴賓,而是天氣太冷,手打的麵團還沒有完全發酵,晚餐自然少了當地招牌主食——紐克。

廚師回到廚房,他可沒膽子影響一位王子和一位攝政王的好心情,消息很快傳到書房,香甜的紐克會在十五分鐘後出爐。

「十五分鐘?」奧斯卡掃了一眼座鐘,他擺出一副趕時間的樣子。

「怎麼了?你這就要走?我以為咱們可以好好談談呢!」

「當然……」奧斯卡點了點頭,「我是說咱們當然得好好談談!」

曼駕埃爾王子無可奈何地攤開手:「咱們的談話會影響到泰坦帝國與意利亞王國在未來半個世紀內的國家交往……可你顯得心不在焉,這讓咱們如何開始?」

奧斯卡正了正神色,他確實有心事。天在這時又開始下雪了。

「真該死!」攝政王踱到窗邊,他掐滅了一直叼在嘴裡的大雪茄,又煩不勝煩地用手指不停地敲打結了一層厚厚冰花的玻璃窗。

「你這是怎麼了?」西奧多地口氣透著抱怨。自己的小妹夫深更半夜大老遠地跑了過來,可見面之後又是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你別介意!我在等一份十分重要地軍報。按理說……」攝政王又看了著座鐘,「不管怎麼說也是時候該到了呀?」

「據我所知……戰爭已經結束了!哪來的軍報?」意利亞王子並不是存心打聽泰坦帝國地軍情內幕,只是他對這項軍報實在有些好奇,那是一個能讓大英雄王聖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坐如針氈的消息,這個消息會是什麼?

奧斯卡回到他的座位上。他沒有回答王儲的問題,只是用幾個深呼吸平穩了一下情緒:

「好吧西奧多!咱們開始吧!」

意利亞王子點了點頭,他也沒有指望泰坦攝政王會實話實說。

就在兩位注定要成為國主的大人物馬上就要開始正式會談地時候,敲門聲突然響了起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猛地起立:

「進來!快啊!」

進來的不是軍情通訊官、也不是他的機要秘書。

「您的紐克!」

泰坦攝政王的失望完全寫在臉上,但至少他有了紐克。

西奧多拍了拍妹夫的肩膀,「別擔心,早就說過……麵包會有的!」

奧斯卡點了點頭,他點了三道菜,第一道是威士忌。第二道又是威士忌,第三道還是威士忌!威士忌對他的腸道一點好處也沒有,可他還是一口接一口地喝。就著可口的黃油鮮奶麵包,有一句沒一句地和他的意利亞盟友聊起了正經事。

「我聽說你在訪問泰坦之前先去了一趟西葡斯?」

「恩……好吃!」西奧多似乎答非所問。「你知道嗎?海洋上地氣候就要變了?」

「你指什麼?」

「英格人組建了世界歷史上出現過的一支最大的海軍艦隊,一部在開爾羅港待命,一部在直布羅陀海峽巡弋。其實就是尋找戰機,你懂嗎?」

奧斯卡點了點頭,軍情部門一直在留意英格斯特這頭海狗地動向,西斯林埃弗內羅畢從英格帶回的消息已經證實,陸上爭霸致使臨海的法、荷、利、威四國國力大損,他們無力阻止英格的擴張,更無力援助困境重重地西葡斯。西葡斯失去了盟友的關照,他們不得不獨力面對英格人的攻勢。

「戰爭就在不久之後!最遲也就是今年夏天的事!但我相信英格人等到春天就會動手!」

奧斯卡閉上眼睛,他的頭腦正在飛速的運作,儘管海戰完全是另一個領域的戰鬥,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思維已經在某種程度上超越了戰爭,他把戰爭看作是棋局,不管敵我雙方輸贏如何,他都要做獲益的那個。

「我不希望英格人過分打擊西葡斯!」泰坦攝政王終於說出自己的看法,「咱們是自家人,所以我就明白告訴你,安魯海軍還處在起步階段,如果在這種時候,大海上只有英格人的戰船在航行,你知道這對意利亞和新興的安魯將意味著什麼?」

西奧多點了點頭,「我也不贊成!但教宗沒辦法和英格的新教徒打交道,西葡斯人又不爭氣……」

「調停!斡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斬釘截鐵地說,「總之我不會讓英格人稱心如意,儘管西葡斯的國力在走下坡路,但它必須支撐到我們的海軍擁有和英格人一較長短的資格。」

「那麼就是說……在這個問題上我們可以保持步調一致了?」

奧斯卡點了點頭,「西方國聯在這件事上絕對不會袖手旁觀,他們都是靠著海外貿易和殖民經營才有了今天的強國規模,英格人要是想在直布羅陀海峽兩岸站穩腳跟……我敢打賭,不管法蘭換了哪個皇帝,只要這個人不是一個白癡,他就絕對不會允許這種狀況在當代發生。」

「說說你吧……」曼駕埃爾頓了頓,「你還好嗎?」

「我?」奧斯卡笑了笑,他知道對方是想提及卡羅,可身份又讓他必須注意場合:「她好……我也好!」

「你呢?」泰坦攝政王反問。

「我?你說呢?」西奧多有些疲憊地靠住沙發躺椅,他確實累了,但讓他昏昏沉沉的原因並不是狩獵的緣故,而是來自那些在他的國家橫行無忌的宗教騙子。

「我敢肯定你可沒我過得塌實!」奧斯卡拍了拍意利亞儲君的大腿,「打起精神我的朋友!我尊敬你,也欽佩你的鬥爭精神,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向你一樣堅決徹底地與最高教廷的偽君子們劃清界限,至少我不能!我還得利用那些宗教瘋子給我清理斯洛文裡亞那個鬼地方!你知道斯洛文裡亞那個鬼地方嗎?那是聖殿騎士一手打造的地獄,你真該去看看的!宗教?他媽的一群瘋子!雞佬!虐待狂!」

西奧多甩了甩頭,他對斯洛文裡亞不感興趣,「奧斯卡,你能給我一個保證嗎?保證我在實施新的宗教政策的時候,泰坦近衛軍可以抵消羅曼教廷對我個人和曼駕埃爾王室可能存在的……」

「不會的!」奧斯卡斬釘截鐵地說,「我是泰坦武裝力量最高統,帥、帝國終身執政官!我的意見是,你和曼駕埃爾王室從始至終都是意利亞的統治者,如果當今的教宗陛下對這個說法有疑問,我一定會去敲他的門!到時他若是不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或者說,他不能說服我……水仙騎士若是從邊境出發,急行十五天就可以看到羅曼城。」

「這是承諾?」西奧多在等待最終的答案:「你知道,我不想通過卡羅向你提起這件事,我一直覺得,你是我的妹夫,也是一個可以信賴的朋友!」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深色眼珠左右轉了兩轉,他終於點了點頭,「是的!這是對一個朋友的承諾!」

可是……這個承諾值得上一片國土嗎?這個承諾抵得上一尊帝王的冠冕嗎?這個承諾能當百萬金泰來花用嗎?歷史給西奧多曼駕埃爾王子的評價是「理想主意者」這個理想主意者要在神權勢力最為頑固最為強大的意利亞改良這個落後的、封閉的、貪婪的宗教,他並不知道自己會在暗無天日的宗教裁判所度過餘生,至少是現在,就算有人提醒他,他也不會相信此時此刻與他擁抱在一起的這位真誠的朋友就是出賣了他的王朝,攫取了意利亞統治權的罪魁禍首。

敲門聲又響了起來,泰坦攝政王連忙和他的朋友分開了。

軍情機要秘書穆爾特·辛格中校第一次在他的主人面前露出一副惶急的面孔,他甚至沒有顧忌報告的場合:

「殿下!消息到了!13身負重傷,納索夫將軍下落不明……」

「哦啦……你說什麼?」

奧斯卡用一隻手攏住耳朵,他得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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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7:55:03
第三十四集 第四章

塞比斯阿盧索爵士並不經常抱怨命運,他是一位植物學家,在法蘭還是受人尊敬的宮廷學者,可在歸國之後,命運或是別的什麼東西把他變成一名軍情密探,由於他在戰爭期間的出色表現,現在已積功升至軍情秘密行動部的專案負責人之一。

軍情秘密行動部在一件大案要案面前的處置辦法通常是這樣的:先由國際司或是內衛司對該起案件進行立案,立案之後便會出現與這起案件相關的背景資料和人事資料。針對這些情報,行動部門召集人手;一般視情況而定,成立一到兩個專案小組,對事件展開調查,進而抓捕嫌疑人、確認罪狀、最後結案。

塞比斯阿盧索是十九個專案組共同的負責人,可以想見,他在調查的這起案件是多麼錯綜複雜。

阿盧索爵士認為,自然總是將天賦公平地分配給人們,比人們通常認為的還要不偏不倚,自然很少過分地慷慨,也很少吝嗇。——這是對人來說。

對於植物,塞比斯作為植物學家的天賦和學識受到過法蘭巴厘大學和都林大學的一致認可,他的研究表明,自然對植物的饋贈是不公平的、離奇的、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又近乎不可理喻的!

就拿南方山區遍生的闊葉喬木櫓樟來說,這個樹種的生命週期十分漫長,在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裡,植物學家就曾見到年歲上千、樹體像英雄塔那麼粗的巨型櫓樟。

應該說,櫓樟既不是櫓樹也不是樟樹。它集合了兩個樹種的優越性。闊葉、巨大地采光面積、防蟲害的毛刺、防鳥雀的細枝,自然賦予它最為適合生存地體貌特徵,也賦予了它極為強勢的侵略性。

在一片遍生櫓樟地山林裡。人們很難發現其他樹種的高度超過這種闊葉喬木,它為生存建立了龐大的勢力範圍。在有其他樹種的地方甚至出現幾株櫓樟合作壓制異己的情況。

阿盧索並沒有細緻入微地研究過櫓樟這一樹種,但他知道就算榕樟地侵略性再強也不是人類的對手。梧樟木一直是泰坦的木材市場上供不應求的建築材料,帝國境內有好幾處純櫓樟木打造的建築都是歷史名勝。

到目前為止,人們也只能在深山老林裡才會發現野生的櫓樟木,所以從這個層面上來講。自然對植物的態度也是公平的,但塞比斯卻認為,有了人類的參與,自然力便向人力發生偏移,轉變成非自然的力量。

植物學家地手掌撫過櫓樟的樹皮,這是一株百年老樹,這在距離哈瑪辛克鎮不遠的山區裡已經非常稀有了。老樹挺拔身姿,他地軀體上留著雷電、風火和刀兵的印痕。

刀痕寬而窄,就在樹根的上部。植物學家的手指沿著這條清晰地刀痕由上向下撫,直到快要碰到躺倒在樹下的屍體時才停了下來。

「報告!頭兒!已經確認了。是41個人!」

塞比斯立刻收回手,他有些驚訝地望著自己的副官:

「41個人?」

專案負責人的副官同樣帶著難以置信的神情,但他還是肯定地點了點頭:

「沒錯頭兒!一個也不差。從山的那一邊一直到前面那個小瀑布,山個人……呃!確切一點說是41個死人!」

塞比斯指了指倒在自己腳邊的屍體,「這個算了嗎?」

軍情副官有些難堪地抓了抓頭,「好吧!您是對的。42個!」

塞比斯搓了搓手,他從隆出地面的粗大樹根上跳了下來,「真想快點見見那位……他叫什麼來的?」

副官聳了聳肩,「13!我也不知道他叫什麼,大家都只知道他的代號。」

「13!」阿盧索爵士用力點頭,「真想認識一下這位13先生,他從一個百人傭兵團的圍追堵截中逃出生天,又以山林為掩護幹掉了對方42個人!你看啊……他還有功夫留下聯絡軍情行動部的暗語……」

植物學家指了指劃在樹皮上的刀痕,任何人都會以為這不過是戰鬥中的一個遺跡,但仔細看看刀口的角度,再看看刀下那具屍體的古怪位置。

「他告訴我們自己受了傷,會在下山之後找個人口密集的城鎮躲起來!嘖嘖……真是個天才!」

「天才?」軍情副官提高音量,他還吞了一口吐沫,「頭兒,我可不這樣認為!秘密行動部的同事已經是身經百戰的頂級武士了,憑良心說,就連部裡那些掛著貴族頭銜整天吊二銀鐺的榮勳探員也有那麼一兩下子,可跟這位13先生比起來……說真的頭兒,機器都沒他幹得利索!」

塞比斯笑了笑,沒說什麼,他檢視了一下身上攜帶的物品,挎包、背囊,什麼都沒丟,他就往山下走,這裡再也沒有值得琢磨的東西了。

「頭兒!你要聽聽嗎?」副官追上自己的頂頭上司,他的口氣十分嚴肅。

「我聽著呢。「阿盧索爵士無所謂地聳了肩,再不快點他就要錯過晚餐了。「我親自檢查過,所有的屍體都死於要害部位的致命一擊!」山林裡迴盪著軍情副官大聲嚷嚷的話音:「所以呢……我們在山裡根本就找不到明顯的搏鬥的痕跡!也就是說,13先生在遭遇每一個追趕他的僱傭兵時,只是那麼一抬手就把問題解決了!這種事我只在郎伯托那件死了二十九個人的案子裡見過……」

「不怕告訴你……」塞比斯不再笑了,「別聲張!據我所知,郎伯托那件案子就是13先生做的!」

「怪不得!」副官張口結舌,「那我們幹嘛還要興師動眾地跑去調查?這不是我們自己人……」

「你怎麼突然變笨了?我們不去調查的話不是告訴所有人事情是軍情局做的嗎?」

「原來如此……」

話說回來,郎伯托鎮在一個月之前發生地那起惡性謀殺案一直令當地的司法部門頭疼不已。二十九個人!這包括世居鎮上的一位伯爵,兩位外地地男爵,還有三位帶著榮勳軍銜的退役軍官。剩下地就是侍從、打手,也有人說是一夥為錢賣命的僱傭兵……不過說什麼都好。總之這些人在一夜之間全都死了!

郎伯托鎮只有這麼一位地方上的世襲貴族,這位伯爵大人的家庭十分受尊敬,他的妻子也是很好地人。值得一提的是,製造這起惡性謀殺案的兇手沒有侵害伯爵夫人和兩個幼小的孩童,女人小孩兒在事發當天早早睡下了。等到他們醒來……

這話可不好說!若是主人發現家裡的僕人、客人、一隻貓和兩條狗全部死於非命……伯爵夫人沒瘋,在事件發生之後她就帶著孩子回本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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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軍情密探的介入,地方司法部門的調查也就告一段落,但有傳言說,南方五省的其他地方還有類似的事情發生,一切恐怖都得歸功於正在進行一場神聖之旅的大英雄王——但千萬別當真,這話只是隨便說說!

與陰冷蕭條地郎伯托比起來,13更喜歡臨靠河道背依群山的米勞,米勞鎮的風光像極了老人地故鄉,有水、有山、天藍得像絲綢——按照西方人的說法。就是天鵝絨。

躺在乾淨的睡床上,13翻覆睡不著,他的身體正在以前所未有地速度急劇衰老。尤其是在受傷之後。

說到受傷,13不禁有些唏噓,多少年沒有受傷了?記得還是孩提的時候……那就是半個世紀之前,他跟隨師傅學藝。跟隨一班兄弟淘氣胡鬧。他和他的兄弟是注定要做刺客的人,幾經周折幾經淘汰,13成了13,他的許多朋友都成了暗殺堡外那片五月花叢的肥料。

「暗殺堡……」往日的際遇在夢魘中是那麼清晰,13睜開眼睛,「暗殺堡?」他有許多年都沒曾憶起他的家鄉。他的故鄉就是暗殺堡,在東方大陸的一座高山下頭——山叫崑崙山,堡叫暗殺堡。

米勞鎮的人家臨河而居,城鎮裡的房屋錯落地擠在一起,屋簷連著屋簷,屋頂連著屋頂,在自家的窗台上就能看到鄰居的盆栽和花束,還能聽到女人叱喝孩子的聲音。

這就像是暗殺堡,在13的印象裡,暗殺堡中的生活就是秩序和紀律的寫照,但在他的小房間裡,他仍能體會到自由和愉快的情緒。他喜歡像暗殺堡一樣把房屋擠在一起的小城鎮,也喜歡在這樣的鎮子裡擁有一個棲身之所,他躲在裡面,傾聽外面的生活,等到膩歪了,就叫他的小朋友給他送終……作為一個殺手,13一直都很幸運。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厭倦的呢?

13想了想,不是多摩爾加,不是特勤處的庸醫,不是無休止的殺戮,不是負傷!說實在話,13只是覺得自己已經老了,老得精神再也無法集中,老得逃跑的時候都會懶得動彈!

這要是放到從前,說具體一點就是13年青的時候,別說是一個軍事要塞,就連皇帝的宮殿他都來去自如,可前天夜裡他就是在一個普普通通的軍事要塞裡面觸了霉頭,因為一個莫名其妙的低級錯誤,享譽西大陸的第一老殺手不但被人發現,還被一夥武裝到牙齒的僱傭兵追得滿止,跑!

13不想跑,既來之則安之是他一貫的生存態度,他的本意是想把看見他犯了小錯誤的人通通殺掉,但他老了,他知道自己辦不到。可還是因為老,他又懶得動彈,在殺了十幾個人之後,一群扎手的角色把他圍在中間,老刺客直到這時才發覺自己又幹了一件蠢事,他應該在被人發現的第一時間脫離現場,可他竟然傻呼呼地跳了出來,又讓一群更傻的蠢貨把他徹底包圍。

突圍的時候中了一劍,這是不該有的事,但13承認,混戰之中他根本就沒看清楚!也就是說,這位頂級殺手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負傷的。不過不要緊,逃跑一直是老殺手的長項。雖然他喘得厲害,血流了不少,可他還是跑了出來。在墜掉尾巴之前也殺得十分痛快,可冬天地瀑布冷得離譜。老頭子的傷口被冰水一泡就失去了知覺……這裡說得有些含糊……是人失去了知覺還是傷口失去了知覺?

13撇了撇嘴,他不想再提這件事,其實傷口在入水之前就已失去疼覺,關鍵是他投進瀑布的角度有些問題,也不知是沒看清楚還是怎麼一回事。瀑布裡竟然橫插著一株枯硬地巨木,13砸在上面,摔傷了五臟六腑,疼得意識全無,然後才落入冰冷的水道……

「真遺憾!」塞比斯阿盧索爵士停下筆,他邊說邊把一塊乾麵包塞進嘴裡,「我十分同情您地遭遇……」

13擺了擺手,如果不是看在這個傢伙的手下救了自己一命的份兒上,他到死也不會跟人提起這件令他名譽掃地的事。

「有個問題!」塞比斯喝到了水杯裡的白酒,他地晚餐就這樣結束了。「您剛才說得太籠統了一點。您與納索夫布侖塔諾泰坦尼亞將軍不是一塊兒行動嗎?為什麼會分開?」

「並不完全像你說的那樣,那個拿火槍的傢伙在明處,我在暗處。沒人知道我跟在他身後。」13異常肯定地解釋。

阿盧索爵士點了點頭,「您的意思是心——,「您綴在納索夫將軍身後,一直躲在暗處,監視一切?」

「沒錯!」13艱難地頷首。「在我與他接頭之後一直如此。」

塞比斯無可奈何地攤開手,「拜託了!您得說得更具體一點,您與納索夫將軍分開的時間、地點,還有您為什麼單獨行動?」

西大陸的殺手之王瞪了一眼對面這個頭腦還算清醒的傢伙,他提到了自己最不願意面對的事情,這件事從一開始就錯了,13承認自己的衰老,但他不想承認自己的腦子也不再像過去那樣好使。

「2月20號,星期五,海森拉赫城西南方二十公里處地一座止,谷……」老人開始敘述。

2月20號,星期五,海森拉赫城西南方二十公里處的一座山谷。天上下著小雪,山路不太好走,入眼的地方儘是白色地冰雪世界,只有止,道滿是帶著冰渣子的灰黑的污泥,凍得騾馬也不敢腳踏實地,人和畜生都在泥濘裡一點一點地往前蹭。

好不容易爬上山脊,天色已經完全暗淡,雪大了起來,還有風,凌厲的北風吹得山林東倒西歪,路是走不成了,旅人只得躲進獵戶地草屋。

「要一塊兒進來烤烤火嗎?」

納索夫布侖塔諾泰坦尼亞將軍一邊說一邊脫掉厚重的皮裘,他把這件蓄滿駝絨的大棉襖披在馬背上,然後向迎接客人一樣大敞開茅草屋的柵欄門。

山風呼嘯、雪片紛飛,等了許久也不見回答,納索夫只得搖了搖頭,看來那位躲在暗處的先生打算繼續呆在外面喝西北風。

擲彈兵統帥的兩位隨從已經燃起茅屋裡的火爐,好心的獵戶不在家,但他給躲避風雪的旅人準備了乾燥的圓木和一地厚厚的乾草墊。這是山裡人的待客之道,如果主人不在,客人可以隨意取用度夜的用品,但在第二天天亮之後必須為主人補回來,如果主人沒在山上,補回茅屋的物資可以繼續供應下一批旅客,如此循環,人們不可不必擔心會在雪天的大山裡發生事故。

一名親信隨從把背囊裡的臥具取了出來,他給從小就已結識的主人鋪好簡單的床褥,床褥靠著火爐,很快就暖得燙手。

另一名親隨在伺候爐火,他找到獵戶家裡的鐵鍋,又找到燒烤用的鐵板,在鍋裡填了水、煮上燕麥粥:等到鐵板在火爐上燒燙,他就從儲存食品的麻袋裡取出凍得硬邦邦的牛脊肉,把切好的脊肉排往鐵板上一放……滋!滿室生香,牛肉裡的冰水迅速融化,鐵板上的牛血和牛油化為誘人口水橫流的美妙味道。

「老爺,就這些了!」

伺候納索夫起居的親隨侍從無奈地攤開手,在這樣的荒山野嶺,燕麥粥和烤牛排已經極為難得。

「霍爾!你把我當成什麼了?」納索夫狀似十分氣惱地瞪了過來,但看得出他只是在開玩笑,「我可什麼苦都吃過!你忘了咱們小時侯的事?」

泰坦尼亞第一擲彈兵師的侍從官霍爾上尉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小時侯……公爵每天都把咱們一班小兄弟訓成泥人兒!」

納索夫露出緬懷地神情,他有一個極為嚴格的父親,他的父親在他很小地時候就把他訓練成一個戰士、一個男人!

「恰多斯!我的酒?」

「是!」名叫恰多斯地侍從官答應一聲。他從一個塞滿棉絮的背囊裡取出家裡的特產——上泰坦尼亞金酒。

納索夫嘿嘿嘿地樂了起來,在沒有上過戰場之前。他並不喜歡一直被家裡人趨之若鶩的金酒,所以他就搞不懂父親為什麼會在聽聞他要加入戰鬥序列的時候送給他一瓶自家產地烈酒,儘管說不清楚,但他還是一直帶著父親給他的禮物,直到荷茵蘭人突然從他的防線殺上來……

那一戰!嘖嘖!擲彈兵統帥灌了一大口。又像老太婆一樣匝著嘴,那場血戰真是痛快!世界戰爭史上的第一次步槍兵對決……槍火那麼一噴,人群就像集體投河一樣撲通撲通地往地上倒!

裝填彈藥需要時間,只不過是往槍膛裡塞進一粒鉛丸再填放一些火藥的功夫……許多從小一塊長大的老朋友就那樣倒下了,他們在中彈的時候連發出聲音的機會都沒有!

衝鋒!刺刀!酒!納索夫就是在那個時候發現了背囊裡的家鄉酒,他的士兵、他地朋友、他的兄弟,泰坦尼亞子弟望著金酒的眼光就像遇見了一個沒穿衣服地騷貨!他給每個倖存下來的人都分了一點金酒,然後人們就歪歪扭扭地躺倒在地上,有些重傷不治、有些疲極而眠,更多的是醉了!為勝利陶醉。為犧牲陶醉,為故鄉的味道陶醉,納索夫愛上了金酒。一刻也離不了,就是在那個時候。

「來!都來一些吧!」

侍從官霍爾和侍從官恰多斯沒有客套,他們用獵戶家裡地木頭杯子接了些金酒,就著牛排。在深山雪夜裡大吃大喝,像在天堂一樣快活。

「將軍!老爺!」喝了酒,侍從官恰多斯的眼睛就亮了起來,「您會當皇帝嗎?那些南方人是不是有這個念頭?」

納索夫眨了眨眼,他四下望了望,然後便轉向一邊的霍爾。

「喂!你認識我最久,你說呢?」

侍從官霍爾堅定地點頭,「老爺!您是高貴的泰坦尼亞皇室的第一繼承人,雖說南方地方不大,可您再適合不過了!」

納索夫笑了笑,「我也這麼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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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侍從官來了酒興,彷彿他們真的是在伺候一位陛下,這兩個一直被蒙在鼓裡的傢伙開始了胡說八道,他們說到主人的加冕典禮、說到主人的帝國、說到主人的皇后會是某某王國的漂亮的公主。

納索夫沒有理會侍從的胡鬧,但他心裡清楚,這兩個人在旅途結束之後都留不得,他替他們惋惜,也為他們感到遺憾,但這是必須的。

泰坦尼亞家的第一繼承人愛喝金酒,但他從來都沒喝醉過,記得小的時候他的父親經常喝得爛醉如泥,然後像所有的丈夫一樣罵老婆、打孩子,納索夫至今仍不能忘記父親的可惡嘴臉,噴著一口酒氣,欺負他和母親,嘴裡還口口聲聲地叫著什麼「皇族的榮耀」

對於納索夫來說,承載著無數輝煌和榮耀的泰坦尼亞王朝從未存在過,一切都是歷史和他的家族開的玩笑。他鄙視父親,因為他的父親一直活在前代皇族血裔的悲愴和絕望裡,從未面對過現實;可他在鄙視父親的同時又無比地尊敬父親,因為他的父親無論是騎馬射箭還是劍術刀弓都能做到最好!

在這個有著異樣歷史的家庭裡,納索夫完全看不到自己的出路,他的父輩不是像父親一樣活在歲月和過眼榮華的幻夢裡,就是像他的幾個叔叔們一樣做著敗家子的營生,盡其所能地享樂。泰坦尼亞在封地裡出不去,也走不脫,前代皇族的烙印不是一項榮譽,而是拷在這個家族身上的鐵鎖,把他們綁到死、縛到生,讓他們在痛苦中做夢。夢醒後喝酒。

「大泰坦尼亞第一擲彈兵師!」

納索夫在嘴裡一個勁兒地念叨,如果他沒記錯,他是家族在五百年來第一個為國衝上戰場、並為當代皇室服役的人。他走出去了。他該驕傲……他確實驕傲!他地部隊是帝國攝政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出入宮闈時的親兵,他的部隊是在第二次衛國戰爭中擋住十幾萬荷茵蘭人地英雄勁旅。他該驕傲……

「泰坦尼亞……皇室萬歲……」

侍從們還在叫囂。

納索夫望向天花板,「光明神在上,請您原諒無知的人……」

對於擲彈兵統帥來說,至少是在此時此刻,世上地人分兩種。認為泰坦尼亞有機會復辟的是第一種人,這種人可以歸類為瘋子、白癡、蠢貨;認為泰坦尼亞的機會在於效忠安魯的是第二種人,這種人可以歸類為先知、智者、聰明人!

納索夫自小就很聰明,長大了也不瘋不傻,他自然是聰明人。在聰明人看來,今時今日的泰坦帝國即使不算莫瑞塞特地泰坦,也有安魯在後面撐著皇旗!人們在談到這個國家的時候最先說起的往往是那個和勝利女神有過一腿的少年犯!

敵視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人多半這樣詆毀泰坦帝國的攝政王,不過說到勝利女神……納索夫想起不久前發生的一件事,不知是誰散佈了這樣的流言,水仙騎士的大家長之所以老打勝仗是因為他跟勝利女神有染。而勝利女神的名諱又牽扯到繆拉元帥地夫人,這件事要是真的,自然是一項宮廷醜聞。可這是對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卑鄙污蔑,猜猜帝國攝政王怎麼對付?

三十九條舌頭,不管舌頭地主人是誰,在集齊三十九條舌頭之後。

軍情密探找到了謠言的始作俑者,由司法部獄押司的第一把刀親自出手,死刑持續七個小時,圍觀的群眾由人山人海變成孤零零地守著刑場地一條野狗。

對於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來說,這種事根本不值一提,可對納索夫來說,他對家族效忠的對象有了更為深刻的瞭解——可以共事,不可圖謀。

門外傳來一聲不自然的響動,侍從們停止了胡說八道,擲彈兵統帥也停止了胡思亂想。

「門外的朋友終於耐不住寂寞啦!」侍從官恰多斯站了起來,他走到門口。

「不對!」納索夫皺起眉頭,他從懷裡撥出火槍,「這是朋友給咱們的警號!」

刀劍在火光中離鞘,彈藥被塞進黝黑的槍口,三名旅客分立室內,他們的凶器齊指大門。

「請問……這裡有沒有攝政王殿下的聖像賣?」

納索夫呼出一口氣,這是他與南方人約定的暗語,「沒有!去教堂吧,牧師知道!」

來人推門而入,室內的景象著實把他嚇了一跳:

「納索夫將軍!放鬆!只有我一個人,我連一把鐮刀都沒帶!」

侍從官霍爾衝向門外,侍從官恰多斯撲向滿身雪花的南方人,不一會兒,兩位侍從一塊對主人搖了搖頭,這表明附近沒人,南方人的代表也沒有攜帶凶器。納索夫緩緩點頭,他這才放鬆緊扣扳機的手指。

「抱歉!但你知道咱們是在幹什麼!」

南方人的代表點了點頭,又無可奈何地攤開手,「很難過地通知您,會面延期了!」

「又延期?」納索夫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朋友,我不指望你會告訴我你的真實姓名,可你得事實求實地回答我,我在這裡是做什麼來了?」

南方代表笑呵呵地移近火爐,他脫掉了防雪的狼皮斗篷,「將軍!這是沒辦法的事,我們在郎伯托的一次聚會被軍情部門發覺了,可不同以往,軍情局發了狠,事發地點人畜不留!不過算那些狗腿子還有一點良心,女人和孩子……」

「這不關我的事!」擲彈兵統帥憤怒地發出一聲吼叫,「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告訴我!我在這裡是做什麼來著?」

南方代表並沒有被對方的氣勢嚇倒,他悠悠然地坐了下來,但兩把冰冷的長劍分作左右架住了他的手臂,侍從官霍爾和侍從官恰多斯冷著臉。他們被對方地無稽激怒了!

「如果你把我的主人看作是一位未來的帝王,那就得知道什麼叫尊敬!」

南方貴族地代表吞了吞口水,他看了看持劍的侍從。又看了看冷著臉地納索夫,好半晌之後他才猶猶豫豫地開口:

「將軍閣下。格羅古裡安家族相信您的誠意,可現在的局勢對我們來說實在是太危險了,古裡安老伯爵每天都要更換藏身地點,他沒有足夠的時間……」

「別對我說這些!」納索夫展露出一副氣急敗壞的面孔,「我來這兒是為了南方人地自由。可你們一直在躲著我!一直在跟我兜圈子!你們的處境危險,這我知道!可我呢?你們不要忘了我的身份,我好不容易才以回家探親的名義瞞過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你覺得我能騙他多久?等到軍情密探突然發現該在泰坦尼亞療養的第一擲彈兵師師長出現在南方人的地界上……你覺得到時候再跟我討論什麼建立大公國的事情還有必要嗎?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會在盛怒之下把泰坦尼亞家族的首府移為平地!到時我就得……」

「別激動!別激動……」

南方代表連連擺手,他還是那副笑瞇瞇的樣子,納索夫布侖塔諾泰坦尼亞的焦急和擔憂全都被他看在眼裡,就像古裡安老伯爵說地那樣,非得把他逼到絕路上,這才能夠看出他是不是帝國攝政王放的誘餌。

「您要是想見古裡安伯爵……」來人攤開手掌,在他的手心裡突然出現一個盛滿褐色液體地小藥瓶。「喝掉它。醒來的時候您就會見到我的主人!」

納索夫望了望身邊的侍從,他倒不是十分在乎眼前地不明藥物,「他們呢?我的侍從得在一旁保證我的人身安全。」

南方人的代表搖了搖頭。「一個人!您必須一個人去見古裡安伯爵!」

「老爺!」侍從官霍爾擔心地叫了一聲。

納索夫擺了擺手,他沒得選擇,這是他面見格羅古裡安那條老狐狸的唯一辦法!在他服藥的這段時間一定不會知道週遭發生的事情,現在就看那位躲在暗處的朋友到底有多大的本事了!

擲彈兵統帥扭開藥瓶的蓋子。他閉著眼睛猛灌入口。半分鐘後,納索夫的視線開始模糊,意識開始渙散,等到他完全閡上眼睛,兩名侍從官已經把他抱放到南方人的馬車裡。在南方人駕車離開的時候,霍爾和恰多斯沒有阻止,他們都把希望寄托在隱伏於暗處的那位朋友。

兩個侍從官回到茅屋,他們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一個干蔫瘦小的老頭兒大模大樣地坐在火爐旁,一手撕著牛排、一手端著麥粥!

「喂!那是我們的口糧!」

老人似乎並不在乎,他把手裡的大塊牛排和那碗麥粥輕巧地拋了出去,兩個侍從官下意識地伸手去接,眼光中似乎閃過一線光明,視線裡的老人突然七扭八歪,最後他們只能看到老人的腳。

13面無表情地打量著屍首,他是在給泰坦尼亞家清理門戶,如果這兩個人的話傳到某位小朋友那裡……13沒有細想,他揀起了遺落在地上的牛排,又給自己盛了碗麥粥。

等到天亮,一夜好眠的殺手之王在茅屋裡放了一把火,西方的神明就把兩個無知的人帶去某個地方。

用冰雪揉了一把臉,做起老本行的小老頭上路了,他很快就在東南方找到了馬車的車轍,老人像狼狗一樣對著車轍嗅了嗅,然後他才美滋滋地上馬,甩鞭子的時候還哼起了傳自故鄉的淫詞浪調:

「大姑娘坐花轎,小身板兒顛得郎兒眼皮直跳,過門嘍……過門嘍,把那小娘床上抱……」

在維斯裡維亞省和勃特恩省的交界處,群山環繞的貝裡納湖是泰坦南方最著名的也是唯一的濕地湖群,即使是冬季,湖群依然流淌著濃綠,阿卑西斯山北麓的錯雜地勢為湖群提供了保護,暖濕氣流在這裡沉積,造就了湖群地區四季常青的風貌。

時為傍晚,夕陽如火,天光瀲灩,金色的雪山在碧海一般的幽靜湖泊裡投下挺拔地身影。於此過冬的候鳥忽而起飛,震翅之聲驚醒蒼穹,雪山掠過夕陽的光火。由金轉紅,與湖泊成為交相輝映地發光體。直到日沉天海、飛鳥還巢。

湖區中心,偉大的泰坦建築師於教歷620年建造了一座一度舉世聞名地城堡。肯亞辛得名於深湖中居住的一頭水怪,女身、獸面、金角!其實它就是自然的寫照,但泰坦人創造性地把它的身影幻化為一座浪漫雄渾的城堡。

最初地肯亞辛城堡一直作為近衛軍第八軍區的兵站要塞,是湖區中連接維斯裡維亞省和勃特恩省的水上通道。可長久以來,經過水道的旅人多半是為了走訪這座如夢似幻的軍事堡壘,隨著陸上交通的日益發達,湖區水道不再受重視,從前的軍事禁地被各種度假山莊圍於中心。

七世紀初,由第五軍區司令長官出面遊說首都軍部,再加上第八軍區司令長官的擔保,都林派員調查了肯亞辛城堡的實際負擔之後便取消了這處駐兵要塞,並允許地方軍區以適當的價格向民間出售這座觀賞性始終大於功用性地軍事城堡。

幾經周折,肯亞辛城堡變成維斯裡維亞省的大貴族馬裡隆侯爵家的私有財產。但好景不長,城堡只在馬裡隆侯爵手裡傳了兩代,在一個正如今日這般美麗地傍晚。湖區抖了抖,城堡臨水的一面就徹底塌掉。

經過地質學家和建築學家的聯合調查,貝裡納湖的水質富含大量地酸性物質,而城堡的建築石材又以石灰岩為主。馬裡隆侯爵不但在財產上損失慘重,還賠進去幾條人命,控告近衛軍的官司打到皇帝面前,可皇帝在自然的怪力面前也無法主持公道,無奈之下馬裡隆侯爵只得舉家遷移,名噪一時的肯亞辛城堡就已塌到半邊的姿態撐到現在,令人驚奇的是,殘缺的一邊城堡始終屹立不倒。

以夜幕為掩護,13沒怎麼動腦就莫名其妙地進入了滿佈崗哨的城堡,殺手之王在白天的時候已經大致瞭解了城堡的構造和出入通道,但他沒有急於尋找納索夫,其實他也根本不必找,小朋友交代的事情是幹掉那個礙眼的老雜種,至於擲彈兵將軍的死活……奧斯卡從來沒有提起過。

13有了計較,他的目標是畫像上的一個老者,典型的西方人的樣貌,只是多了些陰沉的臉色。

大概是在零點左右,殺手之王從他的藏身之地鑽了出來,湖區在夜晚的時候氣溫很低,和山外差不多,日益衰老的老刺客費了半天的氣力才活動開手腳。

像往常一樣,殺手之王在溶入黑暗之後便以進入工作狀態,他像一頭矯健的山貓、他像一隻靈巧的倉鼠、他像一把冰冷的彎刀!

他貓著腰、弓著背、嘴裡銜著棉布包裹的匕首、身上背著繩索和一把二十多斤重的強弓!在大風天,控制箭矢的力道十分重要,憑借偷雞摸狗半個世紀的經驗教訓,13選擇了靠近廢墟的便道。

捆緊繩索的鉤箭撞在城堡的石窗上到底還是發出了一聲極為礙事的鳴叫,但這難不倒老道的刺客,在觀察過城堡的暗哨和武裝人員的實力之後,13的頭腦選擇了聲東擊西這條計策……按理說,事情進展得十分順利,值夜的武裝人員很快就發現了鉤箭和繩索,這說明已經有人侵入城堡。

在整個城堡遍響警哨的時候,不明就裡的侍衛火急一樣趕往事發地點,13就從城堡大屋的角門搖頭晃腦地走了進去,在尋找主人房的時候他前前後後遇到九個多事的傢伙,不過沒關係,前後解決九個侍衛的時間不出五秒。

在一間破敗的城堡裡尋找主人房,13留了一個心眼,哪裡人多他就往哪跑,護衛聚集的地方必然藏著身嬌肉貴的大人物,在城堡裡轉了十分鐘,在他解決掉第十七個護衛的時候,一扇描著金花鳥獸的橡木大門擋住他的去路。殺手之王想要推門而入,門卻先由內裡敞開,一個小男孩兒從大門裡跑了出來,後面還傳來一位老者的呼叫:

「小傢伙!不要亂跑……不要亂跑……」

13由門後走出,不殺女人和孩子,這是暗殺堡的規矩,他不再是殺堡中人,但他以身為殺堡13為傲。

殺手之王反手持劍,他大踏步地越過男童,男童還處在人事不知的年紀,他帶著笑,用寫滿好奇的眼光盯著刺客手裡的長劍,長劍上滾落一顆血珠,殺手已經進門,但這個老人突然停步,他回轉身,對天真的小男孩兒微微一笑,然後便帶上屋門,把孩子關在外頭。

「嗯!」塞比斯阿盧索爵士放下筆,又揉了揉有些發酸的手腕,「接下來的場面的確不該讓孩子看到!」

13點了點頭,但他在這之後又搖了搖頭。

「接下來呢?」軍情專案負責人忙不迭地追問。

「接下來?」13苦笑,「你猜怎麼著?」

「怎麼著?」

殺手之王拍了拍放在手邊的長劍,「你的最高統帥一定是忘了告訴我,時代變了!我提著一把明晃晃的鐵片子大模大樣地走進去,滿以為自己已經把頂級殺手的氣度和風采演繹得無限美好!可結果呢?屋子裡頭站著十幾個大小伙子,十幾把火槍一塊兒指著我!」

「再然後呢?」

13做出一個極為西方化的姿勢,他聳了聳又攤了攤手,「然後還能怎樣?我開門就跑!」

「哈哈哈哈哈!」阿盧索爵士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但他突然意識到這絕對不是窮歡樂的時候。

「你相信嗎?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樣能找到那個老傢伙!」殺手之王不甘心地攥住拳頭。

塞比斯拍了拍老人的胸口,那裡斷了四根骨頭,「攝政王殿下吩咐我時刻不離您左右,您必須臥床修養,直到您康復!」

13搖了搖頭,「納索夫那小子怎麼辦?你們聞不到他的氣味!」

專案負責人的笑意突然不見了,「您犯了和外人一樣的錯誤!」

「是什麼?」

「不要小看泰坦帝國軍事情報局!這和不要小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是一個道理。」

老刺客終於放心地睡下了,他可能會夢到那位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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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7:56:36
第三十四集 第五章

納索夫布侖塔諾泰坦尼亞子爵一直不明白,人的感覺器官怎麼會這樣奇特?也許第一眼的印象非常重要,以致影響此後的記憶和感情。

格羅古裡安家族的掌門人坐在搖椅上,面朝落地窗外的雪山。濃烈的陽光給老人的側面塗抹了一層金粉色,老人的書本擱在手邊,絨毯蓋住大腿,他用漂浮的眼神看了看走進門的擲彈兵元帥,但什麼也沒說,只是朝搖椅對面的座位做了個手勢,大概表明請坐。

納索夫沒有坐,最近一段時間,他除了坐就是躺,這趟旅行讓他的下巴都變得圓了起來。來自先代皇室家族的近衛軍少將踱到窗邊,他看到了聖博郎峰,鬱結的心情便豁然開朗。

連綿起伏的阿卑西斯山整個兒被飄流的雲霧縈繞著,帶著莫測高深的神秘風韻,只有綿綿蜿蜒而時隱時現的峰巒,在天空勾勒出一線偉麗磅礡的輪廓。

城堡距離聖博郎峰還很遙遠,但視線造成的錯覺會讓人認為潔白的雪峰就聳立在近前。它是那麼美麗,像少女一樣含羞帶怯地眨著天藍色的眼睛,大膽地袒露著寬闊豐潤的胸脯,以其堅韌剛健的風姿,傲立於群山之顛,最接近天宇的位置。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這麼壯麗的雪山!」

納索夫轉向狀似昏睡著的老人。

格羅,古裡安伯爵闔著眼睛,外人一直都在擔心他的健康狀況,有人希望他長命百歲。有人祈禱他活不過今天太陽落山,但老人自有一套看待生命的原則,若是時候到了。他絕不會以芶且之姿面對死神。

「這裡適合養老嗎?」納索夫隨意地問,「晝夜溫差太大。想必不會,您該選擇一個四季如春地地方過冬。」

老伯爵終於睜開眼睛,「您要見我……現在見到了!」

納索夫頗有些無聊地聳了聳肩,見到又怎樣?照目前的狀況看,這個精明的老人多半已經知道自己地所作所為完全出自帝國攝政王的授意。沒有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地默許,誰會相信首都宮廷禁軍部隊的最高長官會像沒事人兒一樣跑到帝國的最南端來跟人談判。

「是的!我見到您了,能放我走了嗎?」擲彈兵師長狀似天真地笑了起來,這只是一句玩笑話。

格羅·古裡安老伯爵點了點頭,「這個世界上,沒人有權利限制他人的自由,每個人都是一個自由地個體,可以獨立思考、可以選擇自身的命運,您若是要離開這兒,現在可以走出門。這裡的主人不會阻攔你。」

納索夫有些疑惑地打量著南方貴族集體的精神支柱,若說這個老人與其他那些腿腳不方便的老傢伙有什麼不同,那就是格羅古裡安伯爵始終把書本帶在身邊。

閱讀給他帶來的快感不亞於南方五省的四色區旗變成一面國旗,他正是在書本上找到了進行這種革新的合理性和必然性,但世上的事並不能用書本一概解釋,老人在面對現實的時候遇到了很大地麻煩。他在阻力面前差點崩潰,即便他現在好端端地坐在意坦邊境上的落腳點裡,但他的親朋同事已經離他越來越遠。

「為什麼?」納索夫百思不得其解,「您把我帶到這裡,又把我送出去?」

老人抬起眼皮,他用眼白瞅了瞅正當壯年地將軍,「為什麼不呢?泰坦尼亞已經變成安魯的盾、國家的矛,於我和我的事業沒有任何助益。」

「那您為什麼放出那樣地消息?」

老人無奈地聳了聳肩,「總有一些人自以為是地認為,一個國家、一個政權離不開皇帝!有了這個最根本地需求,他們就得找一個合乎一切世俗標準的人來但這個皇帝,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渴求自由的人為什麼要給自己的頸子套上鎖鏈?皇帝是什麼?皇帝是對自由的嘲諷,是人類社會向前邁進的最大的絆腳石!」

「您是貴族!」納索夫更加疑惑,「您在說剛剛那番話的時候千萬別忘了!您是貴族,您的特權和您擁有的一切都是皇帝對格羅古裡安的饋贈。「「我承認這一點!可我的思想呢?」老人探手指著自己的額頭,「這裡也是皇帝的饋贈?還有什麼?我的胳膊?我的腿?我的心血管疾病?這都是皇帝的饋贈?」

納索夫瞪著眼,「別岔開話題,您知道我的意思不是說的這些。」

「是啊……我明白你的意思……」老伯爵緩緩點頭,「你說得對,天底下的貴族都一樣,貴族把持的一切都來自皇帝的權威,但總會發生變化!」

「怎樣的變化?」

「最開始……」老人停頓了一下,他從懷裡掏出藥瓶,仔細數出十顆白色的藥粒,然後一股腦地倒進嘴裡:

「最開始的時候,貴族必然信任皇帝,這是必須,天經地義的事!可隨著某種變遷……這個我無法解釋,也許是生活方式的變化、也許是生產方式的變化,總之是源於一種變化,貴族不再信任皇帝,確切一點說是在貴族面前,皇帝不再神聖,皇帝的權威也不再偉大!」

「我更加搞不懂了!」納索夫擺了擺手,「神聖的皇權凜然不可侵犯,高不可攀!這是……」

「不不不!」老伯爵連連搖頭,「事實上……皇權什麼都不是!就拿前代皇裔泰坦尼亞家族來說,新王朝取代舊王朝,新皇取代舊皇,新皇的權利的神威從哪來?是從舊有勢力那裡奪來!皇權的威嚴在哪?神聖在哪?說歸根本,皇帝神化皇權不過是為了維繫他的統治威信。」

納索夫閉口不言,他就是前代皇族的後裔,他能理解這一點。

「既然皇權的存在依據只是為了維護皇帝地統治。那麼我們是不是可以把皇帝對國家的統治理解為一種變相的欺騙?」

「欺騙?」

「沒錯!就是欺騙!」老人地語氣異常肯定。「世界上本來沒有皇帝,可有個人突然站出來告訴大家,神明說他是高貴不可侵犯的存在。神明授予他統治人群地權利,一度愚昧無知的人群聽信了這個騙子的話。所以國王就誕生了!而依據就是這個騙子創造性地把人群分列等級,在這之前,人生而平等,於社會活動中的地位沒有任何差異。」

「什麼意思?」

「有了等級才有專制社會和私有財產的存在,而皇帝是專制地代表。他佔有一個國家的絕大多數財產,所以身處於不同等級的人都得聽他的話,也是因此,謊言得以最終完善!」

納索夫攪著手指,他坐立不安,這是他聽到過最怪異、最反動的言論,他的父輩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開始耳提面命——國家是君主的國家,君主是國家的君主,即成君主便超越國家、超越世間萬物,是光明神賜予世界的最高存在。這是真理!也是世界通行地法理!但無論如何。在格羅古裡安老伯爵的言論面前,他找不到任何反駁的依據。

「一度我也以為,泰坦是皇帝地泰坦。身為泰坦貴族,為皇既是為國!可皇帝的無恥和貪婪超出了我的想像,皇帝的專制和殘忍讓我透不過氣來,我開始尋找解決地辦法。直到有一天我豁然發現實驗成功了!沒有皇帝指手畫腳,國家照樣可以運轉,而且體現出人類所能達到的最大的效率、展現出一種前所未有的生機!」

「怎麼運轉?」納索夫提高了音量,老人的話令他呆若木雞,沒有了皇帝,這個世界只會崩塌、國家只會陷落;沒有了皇帝,神明的天堂都得變成地獄!可現在有人告訴他,沒有了皇帝,人類生活展示出蓬勃的生機。

「我問問你,南方五省聯合政府的頂頭上司是誰?」

「阿萊尼斯·阿爾法·莫瑞塞特一世女皇陛下!」

「不!」老人果斷地擺手,「再想想?」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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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全對!」古裡安伯爵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在五省聯合政府成立之初,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還只是帝國親王,他掛著近衛軍元帥的頭銜,可手裡直接掌握的部隊從沒有超過一個集團軍!」

「我又不懂了!這說明什麼呢?」

老人探出雙手,「一邊是帝國女皇,一邊是位高權重的帝國親王,以帝國親王抵消帝國女皇對南方五省聯合政府的壓制,而不間斷的戰亂又抵消了帝國親王對政府的控制,於是……在所有人看來,南方五省聯合政府一度成為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禁臠,可實際上,這個政府只是把一部分軍隊交由親王殿下來打理,在政府事務方面,排除了首都的干擾,忙於戰事的親王殿下又脫不開身,所以……」

「所以南方五省聯合政府真正成為一個沒有皇帝和專制獨裁者的政府?」納索夫豁然醒悟,在這一前,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一直把南方看作是自己的勢力範圍,但這只是南方人刻意營造的假象,包括女皇在內,兩個獨裁者的權利互相抵消,五省政府得以「自由」地運行。

「差不多,這是試驗的一部分。」

「沒有皇帝,政府如何運行?」納索夫的提問直切中心。

「我得承認,沒有了皇帝,已經分化的社會等級依然是現實存在,而政府的作用就是協調不同等級的利益。」

「如何協調?」

「議會!」

納索夫搖了搖頭,「這與攝政王的施政方針沒有牴觸,他也在嘗試建立第三等級議會。「老伯爵笑了起來,「他搞的東西是怎麼回事我還不清楚,所以不會妄加評論,我知道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撇開了南方人建立的已經成型的政權組成方式。「「那又怎樣?」

「這說明我和志同道合的朋友們多年以來的心血就要化為泡影,一切都將回到原點,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不!」納索夫並不同意。「南方政府已經建立了商業社會地雛形,這一點會繼續發展下去。「「不!」老人用譏諷的眼神打量著擲彈兵師長,「別忘了戰爭!你沒到過戰後的維耶羅那。你不會知道那座偉大地城市被破壞成什麼樣子!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有意如此,可以說是他親手摧毀了帝國南方這座貿易大廈。他要著手重建。但事實是南方貴族和大的商會並不領情,因為真正地有識之士都已看清統治者的醜惡嘴臉,他們不會輕易妥協,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必須拿出政權中的一部分來迎合這些人的心理。」

「這與您的初衷好像不太一致?」泰坦尼亞將軍又開始犯迷糊,「如果我說得沒錯。您是打算分裂泰坦,以南方五省為根基,建立一個新地國家。

格羅古裡安頹唐地歎了一口氣,「直到現在……即使背上叛國者或是民族公敵這樣的罪名,我還是認為以南方現有的經濟基礎建立一個自由平等的國家是整個社會的一大進步。但……我選在以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為代表的舊有勢力空前強大的時候,這不能不說是一種遺憾!」

「您放棄了分裂祖國的念頭?」納索夫有些欣喜,只要以古裡安伯爵為代表的南方貴族集體放棄離心主義主張,一切都還是可以商量的事情。

「不能這麼說!」老伯爵以否定表達肯定,「分裂國家並不是我們地目的,說到分裂。即使在南方貴族內部也有許許多多反對的聲音。迫使我放棄建國理想地主要原因是暴力!」

「暴力?」

老人點頭:「你固然知道,我一度曾對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使用暴力!只要他作為帝國攝政王的意義不存在了,我和我的朋友們就可以輕而易舉地達到目的。但之前我也說過,我選在帝國攝政王地勢力空前強大的時候,施暴不成,反被他的強大反擊打了個措手不及!」

「之後呢?」

古裡安伯爵苦笑起來。「之後?之後還能怎樣?我和朋友們成了喪家之犬,被帝國通緝、被軍情密探暗算,絕大多數人都被搞得妻離子散,時時刻刻都要面對被至親骨肉出賣的危險!」

納索夫緊緊抿著嘴,垂頭不語。

「到此為止吧!」老人無可奈何地攤開手,「我嘗試用暴力解決問題,可事實證明……暴力的確可以摧毀問題,但最終無法解決問題。」

「那您打算怎麼辦?」納索夫頓了頓,他似乎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如果他沒猜錯的話,自己有些同情這個老人的遭遇。

「怎麼辦?」格羅,古裡安沉吟起來,「你知道嗎?在你昏睡的這幾天,我的大兒子和二兒子先後在藏身之地被捕,抓獲他們的軍情長官急於向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邀功,所以乾脆就把他們的頭顱用驛馬快遞出去……」

「抱……歉……」

「我沒聽錯吧?」老人的面孔寫滿輕蔑,但他確實沒聽錯,泰坦攝政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禁軍長官在向自己表達歉意。

「這不關你的事,將解決問題的方式付諸暴力的人必然受到暴力的制裁,這是真理!我不會抱怨真理,只是感到可惜。」

「您是一位智者……但也傻得可以!」納索夫找不到其他的詞彙來形容這個為了理想可以拋棄一切的老人。

「隨便吧!我說過了,到此結束!相信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的朋友們會陸續失陷,誰能想得到?我的小別子在獄中就已背叛了他的家庭和他共事的集體!」

「您是說……那位由我營救出來的那位多凡尼格羅古裡安子爵?」

納索夫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他……他在獄中就叛離了您的家庭?」

「呵呵……」老人笑得慘苦無比,「是啊!很驚訝對不對?其實也在情理之中!鮮少有人挨得過軍情密探的嚴刑逼供,我的小別子沒吃過什麼苦頭,又還年輕,在威逼利誘之下哪有不就範的道理?」

「那……那我……」

「明白了?」老伯爵用挑釁的眼光盯著擲彈兵師長,「若論玩弄陰謀詭計。說真地,世上已經沒人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對手!他把你派去營救我的小別子,名義上是為了讓你取得南方貴族集體地信任。

其實呢?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打一開始就知道要讓他的親兵長官獲得我們地信任根本就是天方夜譚,難道你自己就沒有想過嗎?若是我真的打算擁立泰坦尼亞家族的後裔為新的國王。會等到今天?」

納索夫一個字也說不出,但他相信自己的確是被最高統帥蒙在鼓裡。

「現在看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地計謀真的是令人無話可說!」老伯爵接著分析,「先是讓你救出我的別子,把真正的叛徒合情合理地送回隱藏起來的南方貴族集體中去,然後再借你的出現打亂我們的步調。吸引我和同伴們的注意力!

當我們煞有介事地討論你來南方的目的時,我地小別子已經掌握了他的父親和叔叔的行蹤;為了活命、為了體面地度過下半輩子,他只得出賣至親!」

「所以……」老人指住面相難看地擲彈兵師長,「從始至終,你都是一個局外人!你對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意義只在於引出我的行跡,而你確實做到了,只是軍情部門派出的刺客出了點小問題,他沒有應付火槍地能力,只得選擇逃離,不過我能活到現在。也不失為是一種幸運!」

「我看到城堡裡的人在打點行裝,你要走了嗎?」

「你也可以走,我剛才說過的。這是你的自由。」老人一邊說話一邊點頭,「我可不會像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那樣濫殺無辜,你是局外人,這裡發生的一切都不關你的事。」

「別把自己說成一個聖人!」納索夫忍無可忍地叫起來。他已經足夠鬱悶,架不住倒霉的古裡安伯爵三番五次地刺激。

「你別忘了?女皇陛下和安魯主母都是無辜的,是你下令對兩個懷孕的女人……」

「不!」老伯爵斬釘截鐵地打斷了泰坦尼亞將軍,「這是污蔑!我所說的暴力只是針對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本人的暴力!據我所知……阿萊尼斯一世女皇陛下的小產多半是首都貴族和莫瑞塞特皇室共同策劃的意外。無論如何,他們不希望見到皇朝的繼承人有一半安魯的血統,再加上孩子的父親,這個繼承人的降世等同向安魯移交權力!」

「那安魯主母呢?你怎麼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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