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武俠仙俠] 安納貝兒 -【常霧遊龍傳】(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21
匿名  發表於 2011-11-11 18:45:59
十五章 梅莊再會

北方白雪紛飛之地。

萬物皆眠,在這零度以下的氣候寬廣的平原上看不到一人、一獸的影子,只要是住在北方的人們都會在暴風雪來臨時躲進屋裡,決不會在外頭晃悠。

暴風雪連續吹了三天白雪已積了厚厚一層,足以淹沒一個三歲娃兒。但老天彷彿覺得還不夠似的強烈的風雪不見減弱,反而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一片白茫茫的飛雪中,一匹棕色好馬駝著兩個人,踏著雪地困難且緩慢地前進著。身後的腳印子落下沒多久,便被滿天的白雪覆蓋,讓人看不出有人在外頭行走的痕跡。但從馬兒疲憊的模樣可以很明顯看得出來,他們已經走了很長一段路了。

坐在馬背後邊的人頭蓋兜帽,整張臉隱在裡頭。寬闊的肩膀罩著一條長長的厚披風。披風前端包著一個較為瘦小的人,同樣也蓋著兜帽,看不清面目。

雖然風雪呼呼地吹,但兩人一馬完全不受影響,仍然穩穩地在雪中走著。

馬兒雖累,卻還是盡責的在積雪中邁開腳步,要載兩位主人到達目的地,沒有一絲抱怨。

「相公……還有多久才到呀?」

前頭的瘦小身影發話了。從那慵懶但卻清脆的嗓音來看,是個女子。

「快到了,在忍一會兒。董大叔說只要看見梅樹就代表咱們已經到了。」後頭的人用低沉溫柔的嗓音安撫她。語畢,他抬頭張望了一下,突然抬起手指著前方。

「到了,咱們到梅莊了!」

順著那人的手指望過去,遠方那一棵棵佇立在飛雪中屹立不搖的樹影,還有枝頭上那粉色的小花,不就是越冷越開花的梅花樹嗎?

伸出披風外的小手,顫抖著接住一朵隨風飄來的梅花,跟著發出一串銀鈴似的笑聲。

「咱們……真的到了。」

再向前走一段路,穿過重重梅樹的包圍,一棟雅緻的莊園出現在兩人眼前。用紅磚建成的樓子上,有著欲乘風而去的飛簷碧瓦。小小的紅燈籠掛在紅漆木門的兩旁,在飛雪中搖來盪去,卻一點兒也沒有熄滅的意圖。

雕花窗槅閃著燭光,裡頭來來去去的人影可以看得出來,屋子裡的人數不少。

馬背後邊的男子率先下馬,將女子獨留在馬背上,邁開腳步踩著積雪朝木門走去,長長的披風在身後拖曳出一道痕跡。

站在門前,他回頭看了一眼在馬背上發抖的嬌小身影,掄起拳頭用力敲了敲門。

沒等太久,木門裡傳來有人嘟囔的碎語聲,接著門就被拉開了一條縫。

「哪位?啥事兒?」

尖細的嗓音用不耐煩的語調問著。

「姑娘,可否讓在下和拙荊進貴府躲躲風雪?」男子──蘇壹小心翼翼的斟酌用詞,不想得罪看起來不太有耐性的屋主。

門縫又拉大了點,探出一顆小頭,圓圓的大眼上下打量著兜帽下的臉孔。

「進來吧。」

女孩見蘇壹不像是什麼壞人,便把門兒留給他,自個兒卻一蹦一跳的朝內屋奔去。

蘇壹看著遠去的身影,眼裡還殘留著那隨著步伐晃盪的麻花辮,不禁微微愣了一下,不明白這屋主怎會那麼年輕。

一陣咳嗽聲把他拉回現實,蘇壹趕緊回身,將馬兒連同上頭的女子一起帶進門內,把風雪阻隔在紅漆大門外。

小心的扶住女子的手,將她攙扶下馬。突然一陣風吹來,將女子的兜帽給掀了,露出一張初發芙蓉似的臉蛋,雖不甚艷麗但也可愛有餘。

女子──淳于錦伸了個大懶腰,捏捏自己已然發麻的臀部,同時抬頭打量起眼前的樓宇。

蘇壹將馬兒牽到白石雕欄處綁好,便領著淳于錦穿過同樣雪花紛飛的前院,進入正廳。

推開雕花木門,頓時感到一陣反差極大的熱度。放眼望去,廳內的四個角落皆擺了燒得正旺的火盆。方才幫蘇壹開門的女孩身
上穿著紅棉襖,懷裡抱著小爐子,坐在堂下的一張紅漆雕花椅上打盹。

堂上的主位,坐了一名身著綢緞青衫的男子。一頭烏黑青絲任其披散,修長的手指正翻開白玉瓷杯蓋,正待啜飲。

關上門,蘇壹拱手道:「在下蘇壹,多謝兄台提供借宿。」

青衣男子細長的眸子瞟了瞟堂下兩人,懶懶的道:「甭謝,反正我這兒本就是供躲避風雪的人們暫住,多你一個兩個沒差多
少。」

放下白玉瓷杯,青衣男子又道:「我名為花汴青,你們可以免貴直呼名兒即可。」

「多謝汴青兄。」蘇壹又拱了拱手,接著稍稍介紹了淳于錦,最後問道:「不知這風雪會吹多久?」

「它是不會停的。」花汴青勾勾微薄的唇角,道:「你只能祈禱它變小,卻不能希望它停止。」

「這……」蘇壹微微怔了下。如果風雪一直不停,那不就得一直在這兒住下去?

看著他為難的樣子,花汴青一反方才的慵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而且還無視蘇壹的尷尬,越笑越大聲。

正當蘇壹和淳于錦摸不著腦袋的時候,原本抱著小火爐打盹的女孩出聲制止了他狂妄的笑聲。

「吵死了!家裡沒大人啦?!」女孩重重的把火爐放在一旁紅木桌上,腳下用力一蹬,站到木椅上,雙手叉著腰對著花汴青大吼:「姑娘我打個盹也在那兒雞貓子鬼叫,你是皮癢了是不是?!」

相對於花汴青莫名的大笑,女孩的突然發作更讓蘇壹跟淳于錦錯愕。

奇怪的是,女孩這麼一吼之後,花汴青還真的立刻就安靜下來,摸摸鼻子又拿起白玉杯喝茶。

見他乖乖聽話,女孩從木椅上跳下來,轉頭對蘇壹道:「我叫花琖紅,你們喚我琖紅就行了。我這就帶你們到廂房去。」

花琖紅說完,率先轉身走進內室,蘇壹兩人一看也趕緊跟上,沒再理會盯著茶杯發呆的花汴青。

跟在花琖紅身後,蘇壹看著她兩條搖晃的髮辮,心裡猜測她莫約十五、六歲,和花汴青可能是親戚。但不知為什麼年紀看起來
長她很多的花汴青,竟會因她發了一頓脾氣而乖乖聽話。

正思考間,耳裡傳來淳于錦悶咳的聲響,蘇壹趕緊脫下披風,蓋在她瘦弱的肩上。

「多謝相公。」淳于錦小臉被凍得發紅,唇角因為他的溫柔而漾起笑花,添了不少嬌柔之感。

「蘇公子和尊夫人真是伉儷情深啊。」花琖紅瞄到兩人的互動,嘻嘻笑著打趣。

「讓琖紅姑娘見笑了。」蘇壹俊臉微紅,不多說強辯之詞。

從白竹城出發後的日子裡,不乏有人問他們兩人的關係,為了淳于錦的閨譽,蘇壹就索性對外稱兩人是夫妻,斷了許許多多的
麻煩。

兩人之所以會來到這梅莊,是因為途中一位姓董的大叔,告訴他們這兒的莊主知道穿雲山的切確位置,所以蘇壹才會決定就算冒著風雪也要找到梅莊。

「到了,這兒就是給你們小倆口的廂房。」

花琖紅停在一間典雅的房前。這間房的窗檻上雕著翩翩飛舞的蝴蝶,就連門板上也雕著花朵,乍看之下就像蝴蝶朝著花兒撲過去一般。

「這兒的每一間廂房大多都有住人,你們沒事就別亂走啊!」花琖紅為他們推開房門,點著了蠟燭。

「多謝琖紅姑娘。」蘇壹對她拱了拱手,遲疑了一會兒,問道:「那麼……這場風雪真的如汴青兄所說,不會停歇嗎?」

這兩個花家人給他太多的疑問,蘇壹在幾經考慮之下,決定問這個最實際的問題。

花琖紅似乎又想到方才被笑聲吵醒,皺了皺秀眉,道:「這風雪雖下了三天之久,但老天爺也是要休息的吧?」

語畢,她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相公,這花家人真是古怪的緊。」淳于錦脫下身上披風,一屁股坐在床上,道:「啊~~~好舒服。」

「雖怪,人倒是挺熱心的。」蘇壹將門板掩上,走到桌邊拿起茶壺搖了搖。

「沒茶水,我去找點兒來。」

他說完,拿著茶壺推門走了出去。淳于錦一人呈大字型躺在床上,不一會兒便發出細細的鼾聲。

梅莊之所以稱為莊,面積肯定不會小到哪兒去。蘇壹硬是在莊內走了半個時辰,竟連灶房的影兒都沒看見。

正在苦惱之時,眼角發現有人從轉角處走了出來。

「對不住,能否借問一下───咦?」

蘇壹本想問灶房的位置,沒料到卻在看清來人的面目之後,吃了一驚。

「咦?」來人也認得他,開口道:「你不是蘇壹嗎?」

「你是……魏兄?」

眼前的人面上有著冰冷的神情,腰間掛著一捆長鞭,赫然就是好早以前因為誤會而認識的魏奕春。

「真是好久不見了。」蘇壹驚訝在這兒竟然能遇見熟人,問道:「魏兄最近如何?怎會來這兒?」

「因為舍妹……就是奕冬,她吵著要到極北之地尋找萬年寒鐵,為了舍妹的安危,我只好和她一道來了。」提起親妹妹,魏奕春冷漠的神情稍稍融了些。

「你呢?怎會跑來這兒?」他反問。

「我打算上穿雲山。」蘇壹道。

「穿雲山!」魏奕春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道:「那可不是尋常人能去的地方啊!」

「魏兄去過?」蘇壹奇道。

「從前還在玄陽幫之時,曾奉幫主之命到穿雲山上找七星劍。」魏奕春回憶道:「那兒比這兒更冷,且還有些怪物會從冰層下衝上來,讓人防不勝防。」

「羅天胤派你去取七星劍?」蘇壹心下暗暗吃驚,沒想到羅天胤也把腦筋動到聖器上。

「沒錯,好像是要用來煉劍吧。但後來我失敗了,在穿雲山上試了整整一年,都沒法成功看到七星劍。」魏奕春皺著眉,似乎是回憶起當時的狀況。「等我放棄嘗試,返回幫中之時,恰好就是天劍盟攻來之際。」

要不是天劍盟攻來,他大概會被幫主直接處死吧,就因為他沒拿到幫主要的東西。

「煉劍……」蘇壹心知羅天胤想在原來的聖器上再動手腳,所幸沒被他得逞。「穿雲山上有什麼名堂?怎會連七星劍的影也見不著?」他又問。

「大夥兒都知道若河寺守護著聖器,除了這關之外,還有一個天然關卡。」魏奕春面色凝重,道:「那就是……聖獸。」
「七星劍還有聖獸守護?!」蘇壹大驚,要不是魏奕春的情報,他恐怕會在山上被莫名其妙的生物咬死。

「這聖獸一開始是沒有的。」魏奕春道:「但由於七星劍本身的靈氣,再加上原任道……也就是那名把妖物首領打回黃泉的道教後起新秀,他在劍上所施加的封印,在幾百年間竟漸漸影響周圍的動物,使這些動物發生巨大的變化。從此以後,取劍有如登天一般困難,就沒有人想嘗試了。」

第十六章 怨殤

「原來這就是真相……」蘇壹感到有點兒頭疼,取劍之路好像又離他更遙遠了點兒。

看著他的表情,魏奕春挑著眉問道:「蘇兄,你該不會正好要去取七星劍吧?」

雙手一攤,蘇壹沒打算隱瞞,道:「沒錯,我有私人苦衷,必須取得七星劍不可。」

深深看他一眼,魏奕春語重心長道:「我想,我方才已把所有兇險都同你說了,如果你執意非去不可,我也不攔你,但你必須要有所覺悟。」

「我明白。」蘇壹看著這認識不久的朋友,心底感受到他的關心。「我沒有成功取回七星劍也是死路一條,不如去拼拼看。」
魏奕春瞳仁微微一縮,有些訝異他的說詞,但卻沒有再問下去。

「好吧,雖然我沒有成功,沒法同你說什麼訣竅,但提醒你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還是能夠辦到的。」他用自己的方式幫助蘇壹,而那也是他所唯一能幫的了。

「多謝魏兄。」蘇壹拱手,心下歡喜。

就這樣,兩人找了一處涼庭,坐下來開始討論上穿雲山的注意事項。蘇壹原本要打水的茶壺已然不知丟哪兒去了,他滿腦子都是為即將撲來的凶險做好準備。

而魏奕春也樂於對好友分享自個兒的經驗。在玄陽幫的時候,他身為堂主,並沒有心腹,因為他知道那是個黑暗的地方,你所認為的好友隨時會在背後捅你一刀。但遇見蘇壹之後,他知道這名青年可以信任,他有禮、正直、善良,是個難得一見的好青年。

於是接下來的時間,兩人暢所言歡,宛如相交已久的知己一般。

而淳于錦自房中醒來,已過了四個時辰。她看桌上沒有茶壺,就明白蘇壹一直沒有回來,心下一陣不安。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無法確定蘇壹是否遇上什麼麻煩。

她翻身下床,匆匆抓了一條披風披在肩上,還來不及打理自己睡亂的髮絲,就連忙衝出門尋找蘇壹去了。

淳于錦走的方向恰好與蘇壹相反,若蘇壹是往東邊找茶水、那她就是往西邊找人,註定一輩子都找不著。

「噯!」

淳于錦正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梅莊不是普通的大,怎麼繞都繞不出去。這時就突然聽見有人在喚她,連忙轉頭一看,卻發現是在京城結上樑子的那名女子。

「做啥?」她見是仇人,口氣自然就不太順耳。

「本姑娘要問妳,有沒有見著我家哥哥。」女子──魏奕冬一副頤指氣使的模樣。由於她在京城只將注意力放在蘇壹身上,所以反而對這名暗算她的女子沒什麼印象。

「妳家姘頭不見了怎會問我呀?妳應該問問妳自己怎麼沒把人拴牢吧?」淳于錦冷嘲熱諷的道。她目前沒有心情去應付魏奕
冬,只想趕快擺平她趕快繼續找人。

「妳────!」魏奕冬無法忍受有人這麼無禮的對她,她尖聲大喊道:「我要教訓教訓妳這丫頭!」

話音剛落,她的纖纖玉指也同時捻了八根針,一個甩袖就直直朝淳于錦射去。

「那麼久沒見了,妳怎麼一點兒長進也沒呀!」淳于錦踏著家傳輕功,步履輕盈的閃過所有暗器,並伸手探進暗袋抓了一小包不明物,抓準時機朝魏奕冬撒去。

「啊─────!」魏奕冬雖自個兒是使暗器的,卻不懂得怎麼躲別人的暗器,一下子便中了淳于錦的招數。但這也讓她一併想起在京城時遭受的偷襲。

「妳──-妳就是那個───呀───!好癢!!」她話還沒說完,便感覺一陣奇癢自膚上傳來,於是她扔了銀針、忘了謾罵,一屁股坐在地上打滾。

「哈哈哈──誰要妳不分青紅皂白亂出手,這會兒吃鱉了吧!」淳于錦在一旁大笑,看著魏奕冬原本完美的髮髻散落一地,衣裳也被她自己扯開,就只為了抓癢,頓時間春光外洩。

「好癢───春哥哥────救命───」魏奕冬放聲大哭,全身奇癢的感覺令她非常不舒服,腦子裡想的就是讓疼愛她的哥哥救她。

「冬兒!」

突然一聲急吼,淳于錦一眨眼就看見魏奕冬的身旁多了一名男子。

「冬兒、冬兒,妳怎麼了?」魏奕春脫下外衣蓋住胞妹的春光,焦急的看著她扭來扭去。

「我好癢───癢死啦────」魏奕冬扭著嬌軀,放聲尖叫,一身雪肌早已被抓到通紅、流血。

淳于錦見她有幫手到來,正偷偷的想溜走,卻被蘇壹一把抓住。

「錦兒!妳做了什麼!」他喝問她。

「我、我……」淳于錦感到有點兒委屈,明明自個兒只是反擊罷了,這會兒卻像千古罪人一般被質問。

「蘇兄,這就是你的好妻子!?」魏奕春抱起胞妹,狠狠瞪了淳于錦一眼,轉頭對蘇壹道:「我實在為你的識人的眼光感到汗顏!」

說罷,他轉身便走,不給蘇壹解釋的機會。

「魏兄───魏兄────!」蘇壹急喊,卻見無法喚回魏奕春,只得轉身惡狠狠的瞪著淳于錦。

「說!妳到底對人家魏姑娘做了什麼!」他怒道。

「我、我只不過是撒了些癢癢粉……」淳于錦低下頭,不明白相公為何會為那名刁蠻女子那麼生氣。

「妳!」蘇壹怒極,沉聲道:「妳可知魏奕春幫了我多少?他盡心盡力的提點我上穿雲山該注意的事項,結果妳是這樣回報人家的!?」

見淳于錦低著頭,他又低吼道:「要不是他的幫助,我估計會直的上山、橫的下山!」

「對、對不住嘛……」淳于錦滿腹委屈,心裡知道魏奕春是她相公的大恩人,但方才魏奕冬攻擊她的時候,她並不知道呀!
「妳就給我留在梅莊,我自個兒上穿雲山就行了!妳甭來礙手礙腳!」蘇壹氣極,恨恨的烙下狠話。語罷,一甩頭便離開了,留淳于錦一人愣愣的站在原地。

“啪嗒、啪嗒”

淚,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淳于錦心裡委屈得難受,她自暴自棄的抓出暗袋內所有藥包,一股腦的全用力丟出去。在她心裡,這些藥包是她痛苦的來源,不但無法幫到相公,還讓他與恩人反目,那還要這些東西做什麼?

將藥包全丟完,淳于錦恍恍惚惚的離開原地,小腦袋垂得極低,任由淚水直直落在地上,在她身後形成一顆顆的透明結晶。

不知不覺,她走到一處偏僻的小苑,四處雜草叢生,且光線幽暗,乍看之下像是墓穴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但沉浸在傷痛中的她,如何能注意周遭的環境?只見她自顧自的坐在一塊大岩石上,看著自己的手暗自掉淚。

「小──姑娘──」一聲猥褻的叫喊傳來,但淳于錦兀自沉浸在自個兒的情緒裡,壓根兒沒聽到,也沒能看見站在她面前的壯漢眼底的慾望。

壯漢見這標緻的小姑娘沒有反應,誤以為她在欲拒還迎,便嘿嘿一笑,伸手慢慢摸向她的小臉兒─────

蘇壹怒氣沖沖的走回房間。

一路上,他一直不斷想著淳于錦對他恩人的妹妹所做的事,在他心裡,這簡直是恩將仇報的行為。蘇壹一向是重情重義的行事作風,被她這麼一攪和,讓他頓時火冒三千丈,這會害他失去一個好友,也會害他對魏奕春愧疚一輩子,她竟然把魏奕春最親愛的胞妹弄成那樣!

想到魏奕冬,那個在京城因誤會而結識的女子。一開始會接觸是因為他撞到她────

等等。

蘇壹突然頓住了。

那時魏奕冬就已是一名刁蠻任性的女子,只是撞了她一下,她就非得置人於死地不可,可見她不是個心胸寬大的女子,相反的還狹窄的很。

而淳于錦平時也不會主動攻擊別人,除非就像那時,魏奕冬攻擊他的時候,淳于錦才丟出迷魂粉制住她。

那麼──────

他誤會她了!

這個念頭令蘇壹一震,手才剛剛推開房門,便一個急轉身,朝著來處奔去。

淳于錦還在哀怨自個兒悲慘的命運,不一會兒她就發現她真的變得很悲慘了。

「啊──────!!」

一聲尖叫加上一聲清脆的巴掌聲,淳于錦雙手護胸急急後退,瞪著眼前這名臉上有巴掌印的猥褻男子。

她方才突然感覺自個兒的臉好像被什麼東西揉捏,她還以為是錯覺,只是揮了揮手將那個東西揮開。沒想到才過不到一會兒,就換成自個兒胸前的渾圓被揉捏了起來,她一個激靈,赫然發現眼前一張放大的陌生臉孔,正嘟起那噁心的暗紅色厚唇朝她親來。

女人在著急之下,也只有揮巴掌了。

「你、你是誰?!」淳于錦雙手抱著胸,不讓那色狼有可趁之機。

「小親親,別那麼緊張嘛!」男子下流的嘿嘿笑著。「我知道妳是很需要我安慰的。」

「放屁!」淳于錦氣極,大喝道:「你這醜八怪算哪根蔥啊!本姑娘在想事情你來煩什麼煩!?」

被姑娘家這樣羞辱,那男子腦羞成怒的大吼道:「好!妳這賤婊子,老子今天不上了妳誓不罷休!」

說完,他腳下一蹬,直直朝著她衝來。

淳于錦心下緊張,伸手探入暗袋要拿保命符,卻發現袋子裡空空如也。

『糟了!方才被我全丟了!』

她懊惱的低叫一聲,腳下不慢的使出家傳輕功,左躲右閃的避開男子粗魯抓來的手掌。

男子試了好幾次都無法抓到靈活的她,氣得額上暴出青筋,猛地一聲大喝,竟把淳于錦嚇得一顫,細瘦的腳踝就這樣一拐……

「啊!!」

她摔倒在地,眼睜睜看著男子露出得逞的笑,慢步朝她走來,就像獵人接近獵物一樣,殘酷而恐佈。

她崴了腳,只好坐在地上用手的力量不斷後退,驚恐的大眼映出朝她抓來的大掌。感覺自己的背碰到了粗糙的牆壁,自知已沒有退路,淳于錦雙手抱頭,高聲尖叫。

「相公─────救命啊────」
匿名
狀態︰ 離線
22
匿名  發表於 2011-11-11 18:46:48
第十七章 冰釋

「魯公子。」

突然出現一條有著修長指頭的手抓住了壯漢向淳于錦探去的手臂。

轉頭一看,對上一雙細長的晶亮鳳眼。鳳眼的主人正掛著淡淡的微笑有禮的開口道:「晚膳時間到了,琖紅請您到灶房領取餐點。」

「汴青公子!」淳于錦看見救命恩人高興的想從地上站起,卻又不小心拐了一下自個兒的腳。

「淳于姑娘別急待會兒會有人來接妳去用膳。」花汴青的手還緊緊扣在壯漢的手臂上,他拉了拉道:「至於魯公子,請隨我來吧,讓琖紅等久了可不好。」

說完,不見他使什麼勁,壯漢就被硬生生拖走。那手掌看似輕柔的搭在他手臂上,但饒是壯漢使盡吃奶的力氣都無法掙脫。

看著花汴青輕輕鬆鬆就帶著壯漢離開了,淳于錦呆愣在原地。她看了看入夜之後變得更加陰暗的院落,才剛放鬆的神經又緊繃起來。她把自己塞在牆角,雙手抱頭,祈禱這樣妖魔鬼怪就看不到她。

在北方,入夜之後更冷,尤其是颳著暴風雪的晚上,出門上個廁所都要小心被凍在茅廁。

淳于錦感覺眼皮漸重,寒冷的氣候令又累又怕的她想沉沉睡去,但她知道,一旦睡了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不、不能……睡……」

她告訴自己。

「不……能睡……」

眼前的事物開始迷濛。

「不……能……」

還差一丁點兒,她就能舒舒服服的睡去,不用再理會塵世中所有煩心的瑣事。

「錦兒!」

突然一道溫文的男聲,鑽進了她的耳朵。

「錦兒!妳在哪───?」

淳于錦倏然驚醒,她急忙想站起身,卻發現自個兒已被白茫茫的雪給淹了一半。

她被雪壓得站不起來,加上腳踝又扭傷,完全無法動彈,因此她只好高聲叫喊。

「相、相公────!」

蘇壹聽見細微的呼喚,趕緊回頭尋找。

在呼呼風聲中,想要聽到叫喊聲從哪個方向傳來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但蘇壹卻硬是在牆角的一窩積雪中,發現並挖出了早已凍昏的淳于錦。

「錦兒!」蘇壹緊緊抱住她,發覺她體溫過低,連忙將身上的皮裘脫下,繞著淳于錦纏了好幾圈,然後橫抱著她飛奔回廂房。

接下來是一陣雞飛狗跳。蘇壹將淳于錦安置到床上之後,風風火火的衝到正廳,抓著正在打盹的花汴青,用力搖著他的肩膀大聲叫他找大夫。結果花汴青拉著他到灶房找到花琖紅,花琖紅又帶著他在莊子裡繞來繞去,急得蘇壹差點兒想要帶淳于錦衝出梅莊,直接回上一個待的城鎮找大夫。

花琖紅領著他停在一間廂房前,咚咚咚的敲響了門兒。

「來了來了。」門內傳來一道跳躍的語調。開門一看,竟是一名頂著蒼蒼白髮的小男童。

「原來是琖紅姊姊啊。」男童一見是她,打趣的道:「怎麼?又是誰犯病了是不?」

「我和汴青都正常的很。」花琖紅指了指站在她身後的低氣壓,道:「倒是你再不快點兒去看看他娘子,他大概會揪著你的頭髮,大聲背誦你最不愛聽的三字經。」

男童原來嬉皮笑臉的模樣,在聽到“三字經”三字之後,頓時垮了下來,瞄了瞄蘇壹一臉陰沉的模樣,冷不防打了個冷顫。

「好好好,待我拿個藥箱。」

之後,在蘇壹所剩無多的耐性下,他硬是將小男童扛在肩上,使出輕功幾個跳躍就回到自個兒的房中。

男童很享受在空中高來高去的感覺,一從蘇壹肩上下來之後,便叫道:「哇!太好玩了,你以後能不能再────呃,我馬上看、馬上看……」他正想要求蘇壹爾後多帶他去玩,卻看見蘇壹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時間嚇得他手腳發軟。

轉向床上,他看見被厚厚被褥包裏的淳于錦,正面色發紅的冒汗。

「唉呀,應該先給她換乾衣裳才對呀!」男童瞪了瞪蘇壹,稚音喝道:「還不快拿乾衣裳來,她的衣裳都被冰雪沾溼了,這樣不患風寒才怪!」

蘇壹如夢初醒,趕緊慌慌張張的找到包袱,從裡頭拿出淳于錦的乾淨衣物,捧到床邊正要為她換衣的時候,他突然停了下來。

「怎麼?還不快換?」男童奇怪的看著他,不明白他怎會站在那兒發愣。

「我……」蘇壹俊臉飛過一道紅霞,吶吶道:「男女授受不親,我不能脫她的衣───」

「你們不是夫妻嗎?該看的也應該都看過了吧?」男童翻了翻白眼,又道:「如果你是顧慮我,那就把我當小孩就好,甭太在意。」

「但我們────」蘇壹急得滿頭汗,正要再說,花琖紅就推門進房,手上還端著一壺薑母茶。

「你們怎這樣看著我?」花琖紅發現房內兩名男子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她,她也一臉狐疑的看回去。

男童嘿嘿一笑。

一會兒,蘇壹和男童被請出門外,留下花琖紅在房內嘀咕「為什麼我要幫她換衣服」之類的話。

「原來你們並不是真正的夫妻啊。」男童稚氣的臉上有著嘲笑,笑方才蘇壹的窩囊樣。

「出門在外,不這樣說總是有些不便……」蘇壹也知道自個兒方才的窘樣,臉上的紅霞稍淡了些,還未退去。

他清了清喉嚨,打算轉移話題:「在下蘇壹,不知閣下是……」

「我姓華,名長恩。」男童,也就是華長恩大方的報出自個兒的名號。他接著道:「我也是梅莊的食客之一。」

華長恩是為了採一株生長在雪地中的靈草,才會來到這個地方,他恰好就是名醫華陀的遠親。自小嚐遍各種藥草、奇毒,除了體質變成藥人之外,就是那令人刺目的白髮了。

「放心,你家那丫頭沒什麼大礙,只是受了點風寒,調養個幾天就沒事兒了。」華長恩想拍拍蘇壹的肩,卻因為身高的差異只得作罷。

「多謝華大夫。」蘇壹感激的道,同時也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

「噯。」花琖紅拉開門,道:「我幫她換好衣裳,也餵她喝了薑母茶了。」

「多謝琖紅姑娘。」蘇壹拱手道謝,感謝她解決了大難題。

「好了好了,接下來只要保持姑娘的體溫,如果流汗了要幫她更衣───好,我知道你的意思。」華長恩接收到蘇壹的視線,轉向花琖紅道:「能否麻煩琖紅姊姊幫個忙呢?」

「可,反正莊子裡的事兒給汴青去做就好。」花琖紅聳聳肩,答應下來。

「呃……」華長恩臉上表情僵硬了一下,苦笑道:「看來有幾天要吃鍋巴飯了……」

「真是不好意思……」蘇壹這才知道,原來莊子的伙食都是花琖紅負責的。

接下來連著五天,淳于錦都在渾渾噩噩中渡過。渴了有人灌茶、餓了有人餵粥,還有人強把苦澀的藥汁也往她嘴裡塞,差點兒沒讓她直接嗝屁。

第六天,淳于錦終於從迷茫中清醒,只要注意別做激烈動作就行了,但藥汁還是得照喝。

「相公,人家能不能別再喝墨汁了……」

這天,蘇壹照例端藥汁給她服用,不料卻聽見這番話,讓他怔了一會兒。

「良藥苦口嘛。」他回道。

「但這也太苦了吧!」淳于錦喝了一小口,吐了吐舌,整張小臉都皺一在一塊兒。

蘇壹會意一笑,在衣袖中翻弄一陣,右手握拳向下往她伸去。

淳于錦疑惑的看著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接住他放下來的東西。

「哇,是糖兒!」她高興的大叫。憋住氣灌完黑不見底的藥汁,然後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糖往嘴裡塞。

蘇壹見她一副不吃糖就會被苦死的模樣,忍不住哈哈大笑。

「笑、笑什麼嘛!」淳于錦也知道自個兒反應忒大了點,粉頰不禁紅了起來。

「相公怎麼會隨身攜帶糖兒?」她紅著臉問道。

「妳同憶兒一樣,喝藥都得配糖吃。」蘇壹眼中閃過疼愛,溫柔的擦去殘留在她嘴角的藥汁。

“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了。轉頭一看,原來是花琖紅。

「我端雞湯來,給淳于姑娘補一補。」她道。

「這怎麼好意思。」蘇壹上前接過她手中沉重的托盤,皺著眉道:「咱們在這兒叼擾,還要勞煩妳照顧病人,蘇壹如何才能夠
答謝妳?」

「免,就當我雞婆吧。」花琖紅似乎不喜歡客套,瞄了瞄在床上的淳于錦,道:「快給她喝了吧,涼了就不好喝了。」
語畢,她轉身便走,恰好和進來看診的華長恩擦身而過。

「是啊是啊,琖紅姊姊可熱心的緊。」他放下藥箱,看到桌上已空的藥碗,滿意的點點頭。

「照這樣調養下去,大約再兩天就可以下床了。」

淳于錦倒吸一口氣:「我還要喝兩天的墨汁!?」

「什麼墨汁,說得那麼難聽。」華長恩嘟起了小嘴,奶聲奶氣的道:「錦姊姊是嫌棄我年紀小、調的藥汁不能喝是不?」

淳于錦看向華長恩那又大又亮的圓眼兒,裡頭似乎充滿了委屈和不甘,不禁心頭一陣刺痛。

「當然不是,你的醫術天下無雙、無人可比啊!」

出於天生的母性,她不忍心傷害這可愛的小娃娃,就算他已是個可獨立看診的大夫,在她眼裡還是個天真可愛的孩子。

華長恩霎時轉憂為喜,高高興興的打開藥箱拿出兩帖藥包,遞給蘇壹道:「這就是後兩天的藥,喝完就痊癒了。」

看向淳于錦那僵硬的表情,蘇壹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了,多謝華大夫。」

待華長恩也離開房間,蘇壹看著喜滋滋喝著雞湯的淳于錦,坐在床邊對她道:「錦兒。」

「嗯?」她的臉還埋在碗裡,西哩呼嚕的喝著湯。

「那天是我誤會妳了。」蘇壹誠懇的看著她,輕聲道:「對不起。」

進食聲停了會兒,淳于錦微微點頭,算是接受他的道歉。

聽著又響起的進食聲,蘇壹嘴角勾起一抹笑,心想自個兒是虧欠這個女孩兒太多了,經過這次事件,淳于錦在他心中的地位已屹立不搖,加深了迎娶她的決心。

「對了。」蘇壹突然道:「昨兒個風雪就停了,等妳身子養好後,咱們就出發。」

一聽,淳于錦的臉連忙抬起,問道:「那、那魏公子呢?」

「什麼?」蘇壹疑惑道。

「魏公子不是你的好友嗎?都是因為我才會誤會你,咱們就這樣走了嗎?」她急急的道。

「原來是這件事兒啊。」蘇壹還以為她在煩惱什麼大事,笑著道:「妳生病的隔天,他就壓著魏姑娘來賠罪了。魏姑娘那天才回房沒多久就復原,一口氣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全說了。」

「原、原來是這樣啊……」淳于錦看著自己的手,喃喃的道。

看著她茫然的神情,蘇壹暗嘆了一聲,上前將她抱在懷中。

第十八章 穿雲山

「是我不對,我不該不分青紅皂白就冤枉妳。」蘇壹在淳于錦的耳邊低聲道:「我明明知道妳的性子,卻還誤會妳……我真是太愚笨了。」

「相公……」

淳于錦一聽,鼻一酸,淚珠兒就掉下來。

她伏在蘇壹懷中,嚶嚶啜泣,一口氣把這些天的委屈通通哭了出來。

蘇壹拍著她的背,又揉揉她的髮,眼中有著心疼。

兩人在這次事件之後,感情急速加溫,就連華長恩也常笑他們弄假成真。淳于錦在知曉蘇壹的情意之後,以往小女孩的性子消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戀愛中的女人氣息。而蘇壹也盡其所能的疼寵她,完全將他的細心展現出來,常常令淳于錦感動不已。

在梅莊停留了十來天,蘇壹等淳于錦真正康復之後,便決定繼續往穿雲山的旅程。

在梅莊的紅漆大門外,此時風雪已歇,徒留下待融的積雪證實前幾天的天候。大門口,六個人站在那兒,蘇壹同淳于錦站在門外,牽著馬兒和好友們話別。

「蘇兄,此行請千萬小心。」魏奕春自從知道自個兒誤會了好兄弟後,心裡便一直掛著一絲歉庂。

「我會的。要不是魏兄的幫助,我大概真的得直的上山、橫的下山了。這份恩情,我會找機會報答你的。」蘇壹拍拍他的肩,心中充滿感激。

「不了,你肯原諒我這個任性妹子,我就千謝萬謝了。」魏奕春難得的開了小幽默,他轉身拉過躲在身後的魏奕冬,道:「妳還不快出來當面賠不是!」

魏奕冬心不甘情不願的走出來,當時抓破的傷口早已癒合,只留下淡淡的痕跡。她瞄了瞄淳于錦,眼中有著不屈,意思意思的點一下頭、嗯了一聲,就甩頭不理人了。

「妳這丫頭……」魏奕春看她這種態度,不禁一股羞愧升了上來。好在蘇壹不打算再追究這個問題,話鋒一轉換了個話題。

「華大夫、琖紅姑娘,這次真是多謝你們的幫助。」蘇壹望向他們道。

「別再謝來謝去的了,我就說當我雞婆吧!」花琖紅揮了揮手,皮笑肉不笑的道。

「琖紅姊姊害羞,蘇大哥別介意。」華長恩嘻嘻一笑,閃身躲過花琖紅的花拳繡腿,又道:「如果在路上受了什麼傷,歡迎隨時回來找我,我大概會在這兒待很久。」

「那就先謝過華大夫了。」蘇壹拱手作揖。

「琖紅姑娘……」淳于錦忽然開口道:「怎麼不見汴青公子?」
「他啊,他說與其在這兒十八相送,他不如去和周公下棋。」花琖紅挑挑秀眉,道:「他還說,如果妳要謝他,那就免了,他只不過是順手罷了。」

感覺到蘇壹疑惑的視線,淳于錦頷首道:「我明白了,多謝琖紅姑娘。」

「就說甭謝了……對了,蘇公子。」花琖紅突然轉頭看向蘇壹,道:「差點兒忘了告訴你,如果要找穿雲山,就跟著梅花花瓣走唄。」

蘇壹怔了一下,恍然大悟,他險些忘了他原本是來梅莊問路的。

「謝……」他正要說話,就見花琖紅瞪了過來。「呵呵,那咱們就啟程了,各位再會。」

將滿滿的感謝放在心底,蘇壹將淳于錦扶上馬背之後,自個兒也翻身上去,揮了揮手,輕喝了一聲便離開梅莊。

「蘇公子身上那把劍不是凡品呢。」

看著他們走遠,花琖紅突道。

「他體內的東西靠著那把劍才壓制住,當然不是凡品。」華長恩在一旁嘻嘻笑著答腔。

「你們在說什麼?」魏奕冬好奇的問。

「沒什麼。」花琖紅呼了一口白煙,搓搓手道:「哇──好冷,我還是快點兒進屋去。」

語罷,她疾步走回屋裡,華長恩也屁顛屁顛的跟在她身後,留下一頭霧水的魏家兄妹。

照著花琖紅的說法,梅花花瓣可以帶領他們找到穿雲山,但蘇壹站在白漭漭的雪地中,愣是張大了眼都看不見任何花瓣的影子。

「琖紅姑娘應該不會誆咱們吧……」淳于錦也四下張望,努力找著梅花花瓣。

「她應該沒那個閒功夫……」蘇壹不認為做事認真負責的花琖紅會編個謊騙人,但如果是花汴青的話就不一定了。

正疑惑的時候,突然吹來一陣冷風,連同梅樹上的花瓣一起捲向他們倆人。

「啊!梅花花瓣!」淳于錦指著越過他們而去的粉白,那些花瓣似乎都被風兒送向同一個方向。

「駕!」蘇壹當下不再猶豫,輕喝一聲,駕著馬追逐那在空中飛翔的花瓣。

一路上就這麼跑跑停停,因為風兒是間歇性的吹,所以他們也只好停下來等待花瓣再度被吹上天。

而那陣風的頻率,令蘇壹幾乎快以為“它”是在讓他們休息,等休息夠了才繼續帶領他們。

花瓣將他們帶往越來越偏僻的地方,而他們現在只需一抬頭,就可以看見白雪皚皚的連綿山峰。再更深入一點兒,就彷彿是被群山所包圍一般,讓人不自覺的發現自己的渺小。

蘇壹駕著馬不斷踏著山路前進,在十幾個拐彎之後,他看見了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通體潔白,沒有一絲雜色。山腰還有薄雲圍繞,要不是那刺目的雪白,說不定他會產生一種回到常霧山的錯覺。

「相、相公……」淳于錦靠在他胸前,小臉慘白的道:「到了沒……我頭好暈……」

「快到了,咱們已經可以看見穿雲山了。」蘇壹知道她暈“馬”了,由於方才繞的那些路又陡又彎,令大病初癒的她一時間受不住。

「但我……快忍不住了……」淳于錦在顛簸的馬背上,感覺自個兒胃裡的東西彷彿快被震出來一樣,噁心感一波一波的襲來。
蘇壹不忍見她難過,便左手成指一點,讓她昏睡了過去。見淳于錦已然沉睡,他左手抱緊她的纖腰,右手控制韁繩,輕哧一聲,加快馬兒的腳步。

幸好,又過了一個時辰,蘇壹終於發現花瓣停了下來,再也不飛了。他抬頭一看,發現自個兒已經追到穿雲山的山腳下了。
凝指一點,讓淳于錦從沉睡中醒來,兩人下了馬背,四下打量著。

「來者何人?」

一道渾厚的嗓音傳來,令兩人心頭一震。

「在下蘇壹,特來此面見通悟大師。」

蘇壹心知方才的問話中帶有試探的暗勁,便以同樣的方式回答。

片刻之後,三道棕黃色的身影降落在兩人面前。

「貧僧乃若河寺門下,法號曉善。阿彌陀佛。」右邊的和尚道。

「貧僧乃若河寺門下,法號曉義。阿彌陀佛。」左邊的和尚道。

「貧僧乃若河寺門下,法號曉禪。阿彌陀佛。」中間的和尚道。

淳于錦感到有點頭大,這和尚該不會每說完一句話就要來個「阿彌陀佛」吧?
「三位大師幸會,不知在下是否能夠面見通悟大師?」蘇壹抱拳問道。

中間的曉禪走向前,手上拿著佛珠行了個佛禮,溫聲道:「阿彌陀佛,通悟大師正巧在閉關,無法面見兩位施主。」

「那可知道大師何時會出關?」蘇壹再問。

「通悟大師的閉關時間不一定,若有要事,貧僧會為施主轉告,阿彌陀佛。」曉禪臉上帶著溫和的笑。

「但咱們可不能等呀───」淳于錦一聽,忍不住跳出來道:「相公體內的瘴氣不除,便會有生命危險,你們這些出家人不是都慈悲為懷嗎!怎麼可以做見死不救的事!」

「阿彌陀佛,請施主息怒,貧僧只能讓兩位暫留在穿雲寺,靜待通悟大師出關,不知這樣是否可行?」曉禪見事態似乎頗為嚴重,便折衷道。

「如此甚好,多謝三位大師。」蘇壹拱手作揖。

一會兒,曉善、曉義兩名和尚帶著蘇壹兩人入山。四人踏著長長的石階,繞著蜿蜒的山路前進。

「敢問兩位大師,這穿雲山上何時多了個穿雲寺?」蘇壹有禮的問。因魏奕春在描述時,並沒有說到穿雲山上有廟宇,令他心下疑惑。

「施主從前有來過吧?」曉義似乎比較健談,很快回道:「這穿雲寺才落成不到兩年,作為百年前那場大戰的第一關,它建得可穩固了呢!」

「哦?為何要建個關卡擋住上山的道路?莫非是有人想闖山?」蘇壹心下有底,試探的問道。

「兩年前有一位施主硬闖上山,似乎是想搶奪七星劍,但卻被聖獸給攔了下來,還受了不輕的傷。」曉善答道。他比較擔心那位施主的傷勢,倒是不擔心七星劍被偷走。

「好在有聖獸擋著,不然七星劍一被帶走,豈不天下大亂?」曉義對曉善的想法感到不以為然,他認為聖器就該好好保護,不能流入塵世間。

「阿彌陀佛。曉義,你是個出家人,怎能為那人的傷勢感到慶幸呢?」曉善搖搖頭,直嘆氣。

「我這可是救天下人啊!為了救天下人,捨去一人也不算什麼。」曉義如是道。

「但上天有好生之德,就算是一隻螻蟻也是一條生命吶!」曉善又嘆了口氣。
「如果能犧牲小我、完成大我,那麼犧牲一條性命也是值得的。」揮著手,曉義無法接受他的想法。

就見兩名和尚你一句、我一句,辯得不亦樂乎,而且一點兒都沒有停下來的跡象。蘇壹和淳于錦只好默默跟在他們身後,不敢說話,生怕一開口就把炮火攬上了身。

「哼,你的想法太婦人之仁,這對所有人都沒有好處。」曉義下了結論。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何必非動殺念呢?」曉善道。

「不然咱們去問通德大師,看看是誰的想法才對。」曉義說完,不等曉善回應,便抓著他往另一條叉路走去。

淳于錦眼見他們步伐飛快,趕緊高聲問道:「和尚等等──那我們該往哪兒走啊?」

「一直直走就會到了────阿彌──陀……」曉善的聲音遠遠傳來,一會兒就聽不見了。

一個拐彎,已看不見兩名和尚的背影。淳于錦看著眼前三條叉路,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感覺。

「相公,這怎麼像是在試探咱們呀?」

「妳多慮了。」蘇壹跨步踏上正前方那條路,一邊走一邊道:「曉善大師都已經交待要直走了,咱們照著辦就是。」

「萬一就是有人偏偏要走另一條路怎辦……」淳于錦跟在他身後,嘟著小嘴叨唸著。

瞟了瞟她,蘇壹呵呵一笑,道:「妳這會兒該不會就在想著另一條路吧?」

「呃……是沒錯啦。」淳于錦回頭張望了一會兒,道:「說不定另一條路是通往七星劍的擺放之處呢。」

「如果沒和魏兄談過,或許我也會這麼想。」蘇壹道:「但魏兄說過,七星劍是放在山頂的一處石穴內,那條路怎麼看都不像通往山頂呀。」

「如果在建造穿雲寺的時候,他們把劍改了位置呢?」淳于錦又不死心的道。
匿名
狀態︰ 離線
23
匿名  發表於 2011-11-11 18:47:18
第十九章 難料

「換位置?」蘇壹聽了,沉吟了一會兒,道:「根據魏兄的說法,七星劍的四周似乎有原任道前輩所布下的結界,要搬動可能不大容易。」

「是喔……」淳于錦聽了,只得撇撇嘴,打消走另一條路的念頭。

蘇壹見她這副模樣,心下覺得好笑,道:「反正咱們趕了那麼久的路,上穿雲寺歇歇又有什麼關係呢?放寬心,就當出遊吧。」

「好嘛……」小娘子還有點兒不甘心,但也只能乖乖跟著繼續向上爬。

那石階梯直直向上,彷彿要衝進天際一般,長得很。淳于錦不經意間回頭一看,竟看見自個兒已經比朵朵白雲還要高了,頓時嚇得兩腿發軟。

「相、相公……」她一個踉蹌,差點兒跌個狗吃屎。

蘇壹一個回身接住她,擔心的問:「妳撐的住嗎?不然我背妳上去吧?」

看了看他臉不紅氣不喘的樣子,淳于錦頷首,下一刻,她人就趴在蘇壹寬闊的背上了。

蘇壹怕她著涼,將披風蓋在她身上,囑咐淳于錦抓牢之後,便施展輕功,行步如飛的朝山上衝去。

輕功一使,速度便快了許多,過了半個時辰就看見穿雲寺的大門。

穿雲寺的牆遠比一般廟宇還要厚實,紅色的磚牆在白雪中特別醒目,至於其他部份,由於整間寺廟被厚雪覆蓋,因此看不出實際長相。

踏上最後一階石梯,蘇壹就看見一名小和尚拿著掃帚在掃門前雪。輕輕放下淳于錦,他上前向和尚問話。

「小師父,這兒是否就是穿雲寺?」他客氣的問道。

小和尚抬眼看了看他,又瞄了瞄後方的淳于錦,問道:「曉善和曉義把你們丟下了?」

「呃……是的。」蘇壹未想到他竟然一開口是問這個,著實愣了一下。

「那兩個人真是的……通悟大師就說過要他們別吵了,就是說不聽……」小和尚叼唸了一會兒,才抬頭道:「阿彌陀佛,貧僧法號曉塵,這兒的確是穿雲寺沒錯,就讓貧僧帶兩位施主進廟裡歇歇吧。」

說完,他拍拍自個兒的光頭,將落在頂上的雪花拂去,隨後一轉身拿著掃帚在前頭領路。
跨進門檻,蘇壹首先感覺到一股莊嚴肅穆的氣氛。四下張望,發現這兒是個清幽的小院,正對著大門有個大廳,和門口有段不短的距離,遠遠看去可以發現一尊慈眉善目的大佛坐在案上。

曉塵沒帶他們往大廳去,反而腳下一轉朝著右方小徑而去。要不是他帶路,蘇壹沒準兒還看不見那藏在針葉叢間的路呢。

小路蜿蜒,途中經過不少院落,每一間都傳出誦經聲,字字清晰、字字珠機。在這莊嚴之地,一向活潑的淳于錦也不敢多說話,一路走來都只有張著大眼似下張望罷了。

一柱香的時間過去,曉塵終於停在一間靜謐偏僻的木屋前。

「阿彌陀佛。這兒是給外來客人暫歇的地方,就請兩位施主先待在這兒吧。」他行了個佛禮,看向淳于錦,又道:「由於本寺皆是和尚,所以還請女施主沒事兒別到處走,以免擾了眾弟子的清修。」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了。

「什麼嘛……他以為我會對和尚有意思嗎。」淳于錦對於方才那番話,感到非常不悅。

「別這樣,這小和尚也挺好。」蘇壹微笑著道:「原本寺廟都是女賓止步的,看在這兒荒山野嶺的份兒上,他們還是給咱們一個偏僻院落,算是仁至義盡了。」

淳于錦微微頷首,話鋒一轉,道:「咱們要在這兒待到那個大師出關嗎?為什麼一定要等他?別的大師不行嗎?」

「魏兄說,七星劍是由通悟大師負責保管的,因此找他商借是最合適不過的事兒。」

當初魏奕春是探聽清楚保管人之後,才下手行搶的,沒料到卻栽在聖獸手中,只得鎩羽而歸。

蘇壹一向行事正大光明,再加上魏奕春失敗的例子,因此他不打算硬搶,也不打算偷盜,和和氣氣的借劍說不定會意想不到的順利。

談話間,蘇壹推開木門。裡頭小雖小卻五臟俱全,該有的一樣也沒缺。淳于錦將包袱扔在木桌上,急急忙忙拿起茶壺,打算為相公和自個兒倒杯茶暖暖身子。

「耶?這茶怎麼倒不出來?」她掂了掂壺兒,感覺挺沉,應該是有水才對,但搖晃間卻沒聽見水聲。

「天冷,冰著了吧。」蘇壹接過茶壺,打開壺蓋果真看見“晶瑩剔透”的茶水。

暗暗運勁集中到手掌,他輕喝一聲,壼中的冰兒霎時間化了開來,還裊裊冒著熱氣,一時間茶香四溢。

「哇,相公好厲害。」淳于錦高興的拍拍手,一臉的崇拜。她快手快腳的接過茶壺,先倒了杯茶給蘇壹。

「這通悟大師也不知何時才會出關,這放眼望去皆是雪,待久了我一定會無聊死。」淳于錦自個兒也倒了一杯,坐在椅子上吁出一口氣,一臉愁雲慘霧。

蘇壹正要說話,就聽見隔壁傳來木碗摔落聲,還伴隨著女子怒罵聲。

他皺了皺眉,覺得這聲音似乎挺耳熟。

「咦?咱們隔壁還有住人呀?」淳于錦一聽可樂了,完全沒注意到那女子暴躁的喝罵聲。
片刻後,有人敲響了房門。

蘇壹示意要起身開門的淳于錦坐下,輕輕走到門邊。

「誰?」他問。

「阿彌陀佛,貧僧法號曉癡,為兩位施主送午膳來了。」一道甕聲甕氣的男聲傳來。

蘇壹拉開門,果真看見一名小和尚端著兩碗素粥、兩盤素菜,臉上帶著和善的笑容,只是身上袈裟沾染的食物污漬令他添了幾分狼狽。

看著那似新添不久的污漬,蘇壹猜想他是從隔壁過來的。側了側身,讓小和尚送素粥進來。

「曉癡師父,隔壁住了那些人呀?」淳于錦忍不住問道。

「是一位女施主和兩位男施主。」曉癡將碗擺到桌上,行了個佛禮道:「請兩位施主慢用,貧僧晚點兒會來收拾。阿彌陀佛。」

見小和尚離去,兩人便坐到木桌前開始用膳。

「等會兒我要去會會隔壁鄰居。」他道。

「好啊,順便交幾個朋友來打發打發時間。」淳于錦忙不迭的點頭。


用完餐後,兩人便慢慢晃悠到隔壁宅子。

敲響了門兒,蘇壹在等人來開門的當下,心中閃過好幾個人影,但都和那聲怒罵不是同一人。

就在他苦思那聲音的主人時,門兒開了,蘇壹一抬眼,看見了他意想不到的熟面孔。

「符大哥?!」

開門者竟是遠在長青山上的符明。他變得更加滄桑,衣著回復以往的素色長衫,眸子中透著深沉。

「阿壹?」符明也沒料到會在這兒碰見他,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相公,你們認識啊?」淳于錦不甘被冷落在一旁,出聲問道。

「這位是我認的義兄,天劍……盟的符明。」蘇壹還不大習慣改名兒後的天劍門,一時間轉不過來。

「這位是我的……未婚妻,淳于錦。」他又向符明介紹道。

「原來是弟媳啊,幸會幸會。」符明訝異的道:「沒想到阿壹出一趟遠門,還能找到這麼漂亮的媳婦兒。」

「哪裡哪裡,是相公不嫌棄。」淳于錦聽了心下歡喜,笑道:「那我就同相公一塊兒喚你“符大哥”囉。」

「好。」符明笑了笑,轉向蘇壹道:「你怎麼會來這兒?找到要找的東西了嗎?」

「嗯。」蘇壹點點頭,道:「但要等通悟大師出關才能商借。」

「通悟大師?」符明眼底出現莫名的情緒,道:「你該不會是為了七星劍而來吧?」

「正是。」蘇壹驚訝道:「莫非符大哥也是?」

「嗯……師父派我們出來找七星劍回去。」符明似乎不想多說,反問道:「你怎麼會來找七星劍?」

「我……我體內有些東西需要七星劍才能消去。」蘇壹不知該怎麼說才好,只好略略帶過。

符明一皺眉,正要再問,房內又一道令蘇壹感到熟悉的男聲傳來。

「右使,你在跟誰說話?」

腳步聲近,蘇壹的眼也越睜越大。

「樂正兄?!」

來人正是擔任天劍盟左使、也是武藝第一高強的樂正桑。他一樣是英氣勃發的模樣,但多了點成熟的味道。

「蘇……阿壹!?」樂正桑顯然也沒料到會在這兒見到他,一雙眼瞪得和瞳鈴差不多大。

「哈哈哈哈。」符明見兩人的拙樣,大笑了幾聲,道:「看來今兒個真是感動的重逢啊。」

「桑哥、右使,你們在外頭嘀咕什麼?」

一道方才聽到的女聲傳來,蘇壹轉頭一看,愣在當場。

女子妖艷至極,行進間腰臀搖曳生姿,秀髮束起嫵媚的墜馬髻,頭插數枝金玉步瑤,胸前那呼之欲出的渾圓足以令男人目不轉睛。

但無論她再怎麼艷麗,蘇壹看到她還是忍不住沉下臉,殺氣陣陣外放。

女子一見到他,也打了個哆嗦,恐懼的尖叫一聲躲到樂正桑身後。

「周、嫻!」

原來她正是蘇壹遍尋不著的叛徒,常霧宮的女大弟子──周嫻。

「什麼!她就是相公的仇人!?」淳于錦瞪大眼。那活像妓女一般的女人?

看周嫻沒什麼威脅性,淳于錦一個跳躍,使出家傳輕功出現在她身後,正要一掌劈向周嫻的後頸時,一旁的符明出手了。

他抓住淳于錦的手腕,打算將她推回蘇壹的胸前。但淳于錦也不勢弱,只見她纖手一縮一放,竟輕輕鬆鬆掙脫符明的鐵掌,一個旋身繞到周嫻右方,一把抓住她的藕臂,想拉到蘇壹那邊。

突然“唰”的一聲,樂正桑閃電般摟住周嫻的肩,將她移到自個兒前方,並同時繞了一個圈,帶著淳于錦的攻勢,順勢將她推到蘇壹懷裡。

「阿壹,請尊夫人自重。」

樂正桑推開黏在他身上的周嫻,暗暗拍了拍被她碰過的地方,眼底閃過厭惡的神色。

「阿壹,我知道你和周姑娘有某些過節。」符明在一旁接著道:「但現在周姑娘是天劍盟的貴客,我們得罪不起啊!」
蘇壹冷哼一聲,勾了勾嘴角道:「何止是過節,她和蘇家結下的怨,死一百次都不見得還得清。」

看了看縮在後頭的周嫻,他又道:「我現在知道妳在哪了,現在可以不找妳麻煩,但以後……」蘇壹盯著她,一字一字的道:「妳就等著吧。」

第二十章 漫漫穿雲

在那天會面之後,蘇壹每每經過隔壁房,都會特別上前敲響門,美其名是和符明敘舊,實際上是想監視周嫻的一舉一動。

符明心知他的打算,但也不好阻止蘇壹的行為,畢竟人家都看在他的面子上,暫時不找周嫻麻煩了,他又有什麼立場再叫人家別瞪仇人呢?

而淳于錦和周嫻同為女人,自然是容易逮著機會為蘇壹出氣。例如昨兒個兩女一同在池中沐浴時,她趁著周嫻沒注意,悄悄撒了些癢癢粉在她衣服上,結果周嫻淨身完畢、衣服方才穿上,下一刻就在泥地裡打滾,淳于錦在一旁看得是哈哈大笑、樂不可支。

周嫻吃了這悶虧,自是怒不可遏,向符明施加壓力無效,樂正桑又裝忙不理會她,氣得她每天都趁蘇壹兩人不在時,偷偷踹他們房門兩腳。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周嫻也被整了不下數百次,幾乎每天都要來個一、二十回,最後她索性躲在房中,偶而出外看見淳于錦也馬上腳底抹油、溜得遠遠的。

周嫻有了淳于錦壓制,蘇壹也樂得向符明探問關於師姊的事兒。

「符大哥,周嫻怎會是天劍盟的貴客?」

這天,蘇壹邀符明到自個兒房中,拿出兩壺好酒,打算來個暢所欲言。

「周姑娘是師尊……好友的朋友。這次奉師尊之命上山取劍,另一個目的就是帶她出來玩玩。」符明斂眸看向杯中物,掩去眼底的莫名情緒。

看了看他,蘇壹緩緩道:「符大哥……不是阿壹多心,為何你每次說到天劍盟的事兒,就會吞吞吐吐的?」

「這……」符明這才想起來,蘇壹也是個心思縝密的男子,只是在他面前都像個弟弟一般。

輕嘆一聲,符明思索道:「阿壹,你我義兄弟一場,身為大哥,我卻沒有盡責做好你交付的委託,實在令人髮指。」

「符大哥為何說這番話?」

看他一眼,符明開口道:「你可還記得,咱兄弟倆分別三年後,你再度出現,那時託了我什麼事?」

「什麼事?就是尋找蕭定宇……啊!」蘇壹這才想起遠在白竹的那個人,急忙道:「符大哥,這件事兒就算了吧,我已在白竹找到此人了,甭再為這件事兒煩心了。」

「你能遇到他甚好。」符明沒有因為他的一席話而釋懷,反而緊蹙眉頭。「但為兄要說的不是這個。」

「呃?」蘇壹愣了一下,用疑惑的眼神看向他。

「其實……」符明眼中有著掙扎,他緩慢的開口道:「蕭定宇也是師尊的……好友的朋友。」

蘇壹一聽,忍俊不禁笑了出來,令符明一臉奇怪的看著他。

感受到他的視線,蘇壹將笑壓回肚裡,道:「符大哥,蕭定宇是和周嫻一道兒的,自然同樣是令師尊的好友的朋友啦。」

「你、你說的倒也是。」符明心下困窘。他明明想說的不是這個,但又無法將實話說出來,著實令人難受。

沒發現他眼中的掙扎,蘇壹話題一轉,沉聲道:「符大哥,蕭定宇和周嫻同是害我家破人亡的仇人,為何令師尊的好友的朋友認識這等惡貫滿盈之輩?」

「這……」符明神情怪異,兩顆眼珠飄上飄下,就是不敢看他。

蘇壹見他這副為難樣,心下有了底,也不再追問他。

「符大哥,這樣看來,總有一天咱兄弟倆或許會兵戎相見。」蘇壹深深嘆了口氣,舉杯道:「願那個時候你別阻止我尋仇,這樣咱們之後還是好兄弟。」

「好。」符明跟著舉杯,心中五味雜陳。「願那時我不用直接面對你。」

一仰而盡,也道盡願相交一生一世的誓言,雖可能因師門及家仇因素而反目,但當下,他們還是患難與共的好兄弟。

放下酒杯,蘇壹話鋒再轉,道:「對了,不知御佳姑娘……現在應該說樂正夫人,目前怎麼樣了?」

三年前,是符明和官御佳的陪伴,才讓蘇壹渡過重重危機,不然以他那初出茅廬的蠢樣,準會鬧出不少笑話。

「師妹她……心中還是有你。」符明瞄了他一眼,似乎是在怪他把官御佳的心給偷了。

「符大哥……你明知我那時沒那個意思……」蘇壹苦笑。他只把官御佳當妹妹看待,完全沒有男女之情。

「我了解,逗逗你呢。」符明哈哈一笑,隨即道:「好在師妹很認份,嫁人之後就穩穩的當她的樂正夫人,現在還幫師弟懷上一個孩子呢。」

「那真是恭喜了。」蘇壹由衷感到歡喜,又道:「那周嫻……我看她對樂正兄不大規距啊。」

「這正是我擔心的。」符明一嘆,道:「周姑娘看上師弟高強的武藝,才見面一、兩次就巴著他不放,趕都趕不走,讓師妹氣得不輕,幾次都差點兒動了胎氣呢。」

蘇壹一聽,緊蹙眉頭,道:「這周嫻在常霧宮時,就是一副招蜂引蝶的模樣,令大夥兒頭痛得緊。」一想到這種人是出自常霧宮,他就覺得慚愧。

彷彿了解他的心思,符明拍拍他的肩,安慰道:「甭想了,她已是叛出常霧宮的人,一切所做所為已和常霧宮不相干了。」

「嗯。」心下感謝他的體諒,蘇壹笑了笑。

「對了。」符明想到了什麼,問道:「你身體有什麼不適嗎?為何要七星劍才能治癒?」

「這說來話長了。」蘇壹趁著這次機會,將老蓬說給他知曉的事兒、還有他自己的猜測,一股腦說給符明聽。

「瘴氣?詛咒?」符明皺著眉,沒想到他的體內竟有那麼陰邪之物盤據。

「好在有一位……朋友,造了這把劍給我,據說是有壓制陰邪之物的功效,不然我早就變成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了。」蘇壹將蘭寧劍遞給他,話末還自嘲了一下。

細細打量著精緻的蘭寧劍,符明雖感受不到裡頭傳來的法力,但卻可以看出這劍足以和天下第一劍比擬。

「這和天下第一的無雙劍,似乎不相上下。」天下第一劍恰好在天劍盟盟主──官勝麒的手上,讓符明有幸能近距離看見它的風采。

「多謝符大哥誇讚。」對於有人稱讚好友造的劍,蘇壹感到與有榮焉。

「那……知道拿到七星劍之後,該怎麼做嗎?」符明把劍還他,問道。

「呃……不大清楚。」蘇壹搔了搔頭,大方承認自己的無知,況且也沒人教他,想必從古至今都沒有人拿七星劍來治身體吧?

符明皺了皺眉,心下雖也想將七星劍交給他,但尊師的命令卻是不可違抗的。

「我原本就打算直接問問通悟大師,如果大師也沒辦法,那我就不再強求。」蘇壹平靜的道。他了解冥冥中自有定數,就算七星劍無法解決他的問題,一定還會有其他方法的。

「阿壹……那時候,為兄一定盡力幫你。」符明看著眼前這比以前還要成熟的男子,心下不禁一陣唏噓。

好好的一個俊朗青年,竟被莫名的邪物毀了大好前途,真是老天在捉弄人啊!

語罷,酒盡,兄弟倆又各奔東西,離開了這間房,兩人又回歸到各自的崗位上。符明是天劍盟的右使,蘇壹是尋找仇人的遊子,兩人只不過是一同到穿雲山上求劍,恰好碰到罷了。

很快的,五人已在山上待了三個月之久,時不時的拉著曉癡師父問大師的出關時間,而他也只是回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阿彌陀佛。通悟大師閉關長則三年、短則五天,沒有人能預先知道他老人家啥時才會出關。」曉癡如是道。

「開什麼玩笑!」周嫻一聽,大小姐脾氣立馬就衝了上來。「要本姑娘等一個老禿驢!他算什麼東西!?這穿雲寺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的,竟然要本姑娘在這兒等三年?!」

「不想等,妳就下山。」樂正桑可沒給過她好臉色,看在師尊的面上,他才沒把周嫻直接往山下丟。

他這麼一說,嚇得周嫻不敢再造次,嗲聲嗲氣的伸出藕臂,再度纏上心上人的身子,嬌嗔著自個兒的委屈。

看著樂正桑鐵青的面色,符明不禁覺得愧對師弟,竟要他出賣色相才能安撫這個……妖女,他為人師兄的真是失敗。

反倒是蘇壹和淳于錦倆人,相當的怡然自得。蘇壹甚至還會去向其他師父請教佛經的內容,那認真虔誠的態度,差點兒讓淳于錦以為自個兒的夫君要去作和尚了。

蘇壹知道,就算有蘭寧劍相助,自己的情緒還是不得起伏太大,以前有常霧之靈教的清心訣,現在他發現佛經也有相同的功效。只要徜徉在那莊嚴肅穆的氣氛中,蘇壹就會覺得心如止水,不再有紛紛擾擾。

淳于錦見夫君那麼沉迷於佛理,她便每天都往寺廟中的灶房鑽去,纏著負責伙食的曉癡師父教她素齋的作法。

這天,蘇壹挑燈夜戰,說是要徹夜研究佛理,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只是怕黑不敢睡罷了。

淳于錦悄悄推開門兒,手上端了一盅香氣四溢的湯品走進房。

蘇壹聞到香味,轉頭一看是她,溫聲道:「還沒睡?」

「知道相公要熬夜,特別做香菇素雞湯給你補補身子呀。」淳于錦笑嘻嘻的將盅碗擺在桌上。

眼角瞄到她傷痕累累的手指,蘇壹暗嘆一聲,拿起湯杓喝了一口。

「好喝,妳廚藝精進了不少。」他道。

「你喜歡就好,這樣就不枉費我在廚房忙活兒了。」淳于錦滿足的看著他,心底直冒幸福的泡泡。

「真是勞妳費心了。」蘇壹知道她這麼做是為了他,無論是三餐、宵夜、甜點,這些日子以來都是淳于錦做給他吃的。

「不會,只要相公喜歡,我都會去嘗試。」她雙手支著下巴,歪著頭瞧他。

放下湯杓,蘇壹看向她發亮的眼兒,道:「錦兒,妳為什麼會想嫁給我?」

「呃?」淳于錦對於蘇壹第一次認真問她這個問題,感到有些錯愕。

「就因為我三年前救了妳嗎?」他又問。

「一部份是這個原因啦。」淳于錦大大方方的道:「但和你相處越久,我就更加被你吸引。了解你是什麼樣的人之後,我就決定終身非你不嫁了。以後你去哪、我就在哪,你吃什麼、我就吃什麼,你有什麼煩惱、痛苦,我通通都可以幫你承擔。甚至在夜晚,我也可以徹夜不眠的陪伴在你身旁,不讓你獨自面對黑暗。」

她的直白執著,令蘇壹的心重重撞了一下,下意識拉過她,將人兒牢牢禁錮在懷。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蘇壹低聲呢喃,在他懷中的淳于錦聽得真切,眼中泛淚,忍不住緊緊環抱他的腰。

得妻如此,漫漫長夜不再懼。
匿名
狀態︰ 離線
24
匿名  發表於 2011-11-11 18:47:45
第二十一章 通悟大師

翌日一早蘇壹、淳于錦正在梳洗,就聞隔壁的房門被人敲響的聲音。

開門一看原來是第一天見到的曉禪師父,正在和符明說話。

符明見蘇壹用眼神探問便高聲道:「阿壹,通悟大師出關了。」

「真的!?」淳于錦聽見這天大的好消息興的抱住蘇壹的手臂,喜形於色的又跳又叫。

要知道通悟大師提早一天出關,蘇壹就提早一天得救。他可以像普通人一般生活,不必畏懼黑暗、不必擔心惡夢騷擾,可以和心愛的人一塊兒相擁而眠。而且也不必時時刻刻、為了體內那不定時炸彈提心吊膽。

雖然瘴咒之力會讓他瞬間得到高強的功力,但隨之而來的後遺症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蘇壹心下也感到高興,拉著淳于錦的手便跟在曉禪師父的身後,同符明三人一塊兒到正殿大廳拜見通悟大師。

初次踏入那匆匆一撇、沒有看仔細的正殿,這會兒才感受到箇中奧妙。

貼上金鉑的大佛,端端正正的坐在案上。那細長的眸子彷彿在審視著每一個進門的人,溫和中帶著威嚴。殿中薰香裊裊,讓來人深吸一口氣便會感到心靈沉靜。桌案底下沒有太多物事,只有幾張打坐用的團蒲,間距一致的排成一列。陽光映著白雪,直射進來,讓整間大廳起了柔和的光亮,令人心曠神怡。

一位蓄著長長白鬍的光頭和尚,穿著紅黃相間的袈裟,頸上還掛著一串佛珠,坐在大殿正中央的團蒲上,面對大佛閉目沉思。

「通悟大師,施主們已帶到。」曉禪恭恭敬敬的彎腰,令身後幾位原本站得直挺挺的人,腰板子也不知不覺跟著軟了下來。

「阿彌陀佛,請施主們入座。」通悟大師轉身,面朝門口,半闔的眸子看著穿雲寺少有的賓客魚貫走入。

「老禿驢,我奉我家主人之命,來找你討要七星劍,命你最好馬上將劍交出來,否則休怪我將這兒宜為平地!」

周嫻高高在上的站在通悟大師面前,傲然的俯視著他,不把這七星劍的保護者放在眼裡。

符明暗叫不好,趕緊從還沒坐熱的團蒲上站起,上前拉開周嫻。

「對不住,通悟大師,如有冒犯,請多包涵。」

他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的,直向面無表情的通悟大師賠不是。

「阿彌陀佛,無妨。請施主就座。」通悟大師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半闔的眼看似無意的從每個人臉上飄過,將所有人的心事盡收眼底。

見所有人都坐在團蒲上了,他才開口道:「各位施主是要向老衲商借七星劍,是吧?」

「是的,通悟大師。」蘇壹溫聲開口,道:「不知您是否可將七星劍借予在下幾天?」

「不行!」周嫻一聽,大喝道:「七星劍是我家主人要的,怎麼可以說借就借!你要借也得先經過我家主人同意!」儼然一副七星劍已是囊中之物的模樣。

「周姑娘,我相信通悟大師自有定奪,用不著妳在這兒丟咱們天劍盟的臉。」樂正桑冷著臉,沉聲低喝。

周嫻被心上人斥責,撇了撇嘴靜了下來。

通悟大師見狀,道了聲「阿彌陀佛」,看向符明道:「三年前貴派邀請若河寺門人參加比武大會,敝寺未能依約到場,真是對不住,請天劍右使見諒。」

「無妨,師尊知道大師們兼善天下,以天下蒼生為己任,並不強行要求若河寺離開崗位。」符明認真的道。

蘇壹這才知道,當年邀請的眾多門派中,還是有些門派並沒有參加天劍比武大會,而若河寺也因此躲過被合併的命運。

「至於這位施主。」通悟大師深深看了蘇壹一眼,道:「你的問題,七星劍無法幫你解決。」

一句話令蘇壹大為震驚,沒想到那麼久以來一直尋尋覓覓的聖器,竟沒有解除瘴氣和詛咒之效!

「那、那怎麼行!」淳于錦一聽,立刻就急了,她顫聲道:「如果連七星劍都無法幫助相公,那還有什麼可以呢?難道要眼睜睜看著相公出事嗎?!」

「錦兒,冷靜。」蘇壹輕輕安撫她。淳于錦見他一臉平靜,忍不住哭倒在他懷中,一時間莊嚴的正殿大廳竟有幾分淒涼的意味。

「那麼大師,七星劍在下就不借了,等會兒在下就偕同內人告辭。」他拍著淳于錦的背,看向通悟大師。

看出他決絕的神色,通悟大師呵呵笑了幾聲,道:「阿彌陀佛,老衲只說七星劍不能救,並沒有說其他東西也不行啊。」

「此話當真!?」淳于錦抬起頭,直勾勾的看向通悟大師,臉上帶著殘淚,頗有梨花帶淚的美態。

「出家人不打誑語。」露出慈眉善目的微笑,通悟大師又對蘇壹道:「待會兒請施主單獨來找老衲,老衲有一事相告。」

蘇壹正要回應,周嫻就不甘寂寞的大叫起來:「這怎麼行,你一定是想把七星劍偷偷給他,對不!?」

「周姑娘,我相信通悟大師不是這樣的人。」符明看了看蘇壹,心下為他高興。通悟大師這樣講,代表蘇壹還有救。

「我不管,今天不拿到七星劍,我就要這兒所有人陪葬!」周嫻站起身,咯咯笑了起來,嬌聲道:「桑哥、右使,給我架住這
老禿驢,我要親自審問他七星劍的下落。」

「周姑娘,莫要太過分了!」樂正桑依然坐著沒有動作,只用眼神冷冷瞪著她。

「是啊,周姑娘。」符明也勸道:「好好跟大師說,大師不會為難咱們的。」

嬌笑一停,周嫻臉一沉,道:「你們是不聽我的話了?別忘了你們是什麼身份,我家主人可是天劍盟的大當家,只消說一句,你們全都得人頭落地!」

蘇壹在一旁聽的莫名,只知兩位好友被周嫻威脅,心下雖氣,但也不好介入。

「妳!」樂正桑氣極,狠狠瞪著周嫻卻拿她沒辦法。符明則是不情不願的站起身,但還是沒對通悟大師動手。

在周嫻的脅迫下,兩人一步步龜速的朝通悟大師走去,蘇壹見大師氣定神閒,便也不插手,輕摟著淳于錦坐在一旁,看著周嫻大發雌威。

搭上通悟大師的肩,符明輕道了聲抱歉,和樂正桑一塊兒將他攙扶起來。周嫻得意的看著他們,正想要諷刺幾句,異變突生。

通悟大師肩一聳、手一轉,瞬間就脫離了兩人的掌握。只見他一個旋身,出現在周嫻身側,伸手壓著她,讓她“咕咚”一聲跪在大佛前,又在周嫻背脊上閃電彈指點了好幾處,令她動彈不得。整個過程有如行雲流水一般,絲毫不見停頓。

「哇!」淳于錦目瞪口呆。她驚嘆一聲,看得猛拍手,心底對若河寺大大改觀。

「錦兒,別這樣。」蘇壹拉下她的手,心裡也對通悟大師又多一層認識。

不理會周嫻瞪來的殺人目光,通悟大師笑呵呵的道:「在佛祖面前口出惡言,女施主有必要向佛祖懺悔一番,阿彌陀佛。」

淳于錦一聽,笑得前俯後仰,起身向大師拱手作了揖,嘻嘻笑道:「大師真是高招,錦兒甘拜下風。」

「女施主甭這樣,老衲只是實話實說罷了。」通悟大師看了看呆愣在一旁的三個男人,道:「那就請四位施主跟老衲來吧。」

四人互望一眼,一致跟在通悟大師身後走出大殿,看也不看跪在廳上有苦難言的周嫻。

「大師,您要帶咱們去哪兒?」淳于錦好奇的道。

「阿彌陀佛。」通悟大師道:「去施主們該去的地方。」

「借問大師,」符明接著問:「不知大師可願意將七星劍借予天劍盟?」

看了他一眼,通悟大師緩緩道:「讓天劍盟盟主得到七星劍,對天下蒼生無益。」

樂正桑皺著濃眉,道:「那麼大師是不肯借了?」

「老衲不願借予天劍盟。」通悟大師饒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道:「但如果是樂正施主、符施主的話,老衲便會將七星劍交到
兩位的手上。」

「這……」雖不知他說這番話有什麼含意,但符明知道通悟大師是會將七星劍借給他的,當下立刻道:「多謝大師。」

「阿彌陀佛。」通悟大師突然停了下來,道:「咱們到了。」

「哪裡?這兒不還是外頭嗎?」淳于錦左右張望。這兒離寺裡的院落有段距離,除了白茫茫的積雪之外,還有一尊立在白雪中的地藏王石像。

「請施主們退開。」通悟大師道。見眾人退了十步距,便低喝一聲,腳下一跨成馬步,拉起頸間的佛珠,伸手掐訣,喃喃唸起咒語來。

「大師在做什麼?」淳于錦拼了命伸起耳朵,也無法聽見通悟大師口中的唸唸有詞。

「莫非……」符明看了看那尊地藏王石像,臆測道:「是通往七星劍的門?」

彷彿印證他的話一般,通悟大師一聲大喝,那石像竟奇跡似的緩緩向後移開,露出底下一道向下的階梯。

蘇壹輕咦一聲,道:「七星劍不是在山巔嗎?怎會是向下的梯子?」

「阿彌陀佛。」通悟大師雙手畫圓收功,聽到他的疑問,道:「施主好眼力,且跟老衲一道來便能知曉箇中原因。」

片刻後,眾人皆跟著他走下階梯。通悟大師見大夥兒都下來了,便轉身伸掌一揮,關上石像入口。

一時間,整個地道伸手不見五指。

「相公……」淳于錦抱住蘇壹的手臂,知道他怕黑。

拍拍她的手,蘇壹強作鎮定,但微微打顫的身子可以察覺他的恐懼。

符明、樂正桑兩人沒發現他的異狀,但在黑暗中也不好行走,便向通悟大師問道:「大師,可有火把之類以供照明?」

「阿彌陀佛,請施主稍待。」

通悟大師在衣袖中摸索了一會兒,掏出幾顆發出朦朧光暈的夜明珠,發給每個人。

「哇。」淳于錦讚嘆一聲,道:「大師,真是大手筆啊!」

通悟大師不為所動,一點兒都沒有感覺自個兒手上拿的是價值連城的寶物。

「阿彌陀佛,金錢乃身外之物,這珠子不過是照明好用罷了。」他淡淡道。

淳于錦吐了吐丁香小舌,對於老和尚的價值觀不敢苟同。她當過乞丐,自然知道餓肚子的滋味為何,也深深體會「沒有錢、萬萬不能」的道理。

有道是「一文錢逼死英雄漢」,再厲害的人也會因為缺錢而被逼上絕路,這個道理,沒有體會過的人是感受不到的。

眾人跟在通悟大師身後前進。符明開口道:「敢問大師,這岩洞是如何形成的?」

「阿彌陀佛,此乃歷代七星劍守護者挖掘而成。到上一任守護者卸任時,岩洞也宣告完成,老衲便將七星劍移到這兒來。」

談話間,蘇壹注意到坡道慢慢朝上,眾人像在爬坡一般,緩緩向上移動。

「那麼守護七星劍的聖獸呢?」符明接著問。

第二十二章 真正的七星劍 (卷中 尾聲)

挑眉瞧了他一眼,通悟大師摸了摸鬍子。「阿彌陀佛,施主竟然知曉聖獸的存在?」

聖獸是七星劍十道結界的最後一關,如果不是曾經闖山過、或是同為若河寺門人的,是不會知道七星劍有聖獸守護的。

「不……」符明知道自己失言,急忙道:「是家師自友人那兒聽來的小道消息,在下一直是半信半疑。」

呵呵笑了幾聲,通悟大師擺擺手道:「阿彌陀佛,施主無需緊張,自從前幾年那位闖山的施主離開之後,老衲便知這件事從此不算是秘密了。」

蘇壹心下一凜,知道他說的是魏奕春。

「相公。」淳于錦悄悄靠近他,貼附在他耳邊。「你有沒有覺得……好像越來越涼了?」

收斂心神感受,蘇壹果然發現現在的溫度,比剛進來之時低了不少,因為他有渾厚的內力護體,自然是不畏寒。

藉著夜明珠的光茫,他看到淳于錦微微泛白的唇色,道:「錦兒,如果受不了,就先在原地等我們吧,甭跟著進去。」

「不嘛,人家要和相公同進退!」淳于錦拉著他撒嬌,藉機磨蹭自個兒的小手,暖暖被凍僵的手指。

前頭的通悟大師等三人並未聽見他們的耳語,這時大師正在說明符明方才提的疑問。

「阿彌陀佛,老衲將七星劍遷下來之後,也一併將聖獸移到這兒了。」他道:「畢竟聖獸是蒙七星劍之蔭才得已修練成果,也算是七星劍的一部分,如果將其分開,恐會造成危害。」

「原來如此。」符明恍然大悟。

五人繼續在通悟大師的帶領下前進。符明在問完問題之後,便閉上嘴默不作聲。樂正桑則是從頭到尾都沒吭一聲,微瞇的眸子可以看出他處於警戒狀態。蘇壹後來乾脆牽著淳于錦的手,將內力過到她體內,以助她取暖。淳于錦雖沒說話,但嘴角的微笑表示她非常享受因禍得福的滋味。

幾人彎彎繞繞、上衝下竄,終於一個拐彎之後看見一面岩壁。

那岩壁看似無堅不催,上頭還有許多藤蔓纏繞,上下左右連一丁點兒的縫也沒有,名副其實的死路。

除通悟大師之外,其餘人都很疑惑怎會沒路了,但也不好質問大師,只好互相乾瞪眼。

「阿彌陀佛,請施主們暫且退開。」

眾人一聽,齊退五步,靜靜看著通悟大師。

只見他伸手掐訣,朝著岩壁畫出一個「卍」字符號,口中跟著一聲大喝,那看似堅硬的牆竟然動了起來,緩緩向旁邊滑開,就
連上頭的藤蔓也自動縮回岩縫後邊,不見蹤影。

「這竟是障眼法?!」

眾人愣愣的看著前方。發現當岩壁移開後,竟有柔光流洩而出,那光耀眼的程度,硬生生將手上的夜明珠給比了下去。

「阿彌陀佛,這兒就是七星劍的所在之處,請各位施主隨老衲進來吧。」

通悟大師視每人呆愣的表情於無物,徑自踏進石室之中。

蘇壹馬上回神,拉著還陷入震驚之中的淳于錦,跟著符明兩人進入石室。

石室內別有洞天,一個不大不小的空間,站了四個大男人卻絲毫不覺擁擠。頂端無限延伸,看不見盡頭。壁上嵌著許許多多的夜明珠,一齊綻放柔和的碧綠色光芒,使得整個石室皆透著朦朧的氣氛。

而石室正中央,萬眾注目的七星劍,正靜靜的懸浮在半空中,一上一下微微的飄浮著。

要不是這石室中只有一把劍,蘇壹說不定會以為這是普通的長劍呢。七星劍的外形並無特殊之處,無論怎麼看都是一把市面上隨便就可以得手的長劍,也難怪眾人沒有感受到一鳴驚人的震憾了。

會不會也是用障眼法覆蓋了真正的長相?──每個人心底不自覺浮現出這個想法。

通悟大師慢慢踱步到到七星劍前方,就在眾人以為他又要掐訣解除障眼法時,他竟然微微彎下腰,對著七星劍輕聲細語的說起話兒來。

「小七,出來吧。」

他面上那副和顏悅色、萬分和藹的模樣,令眾人幾乎以為是別人上了大師的身。

蘇壹還以為通悟大師不大正常了,正想開口說話時,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現了。

「通悟爺爺?」

一道奶聲奶氣的孩童聲迴盪在石室中,往中央處一看,竟然有一名小小孩兒從七星劍的劍柄處探頭出來,四下張望著。

那小小童約十五公分高,烏溜溜的大眼打量著陌生人。一條淡綠的微卷髮絲在圓潤稚嫩的小臉兒上盪來盪去,增添了幾分俏皮。身上套著和髮色相同的鳳仙裝,在俏皮中又多了些飄逸。

「通悟爺爺,他們是什麼人?」小娃眨著天真的大眼,問道。

通悟大師指了指符明,在小娃耳邊輕聲道:「小七,這些不是壞人,爺爺打算把七星劍借給那位符施主,妳說可好?」

大眼滴溜溜的看向符明,閃著打量的眸光。

一會兒,小娃點了點頭,道:「他可以,只要他小心別讓人把劍兒騙走就行了。」

「阿彌陀佛。」通悟大師一聽,面帶微笑的看向符明道:「施主,請上前取劍吧。」

看著站在劍柄上向自己招手的小娃,符明戰戰兢兢的走上前。

「給,要小心別給人騙了哦!」小娃一個跳躍,輕巧的踏上符明的肩,白嫩小手一把抓住他鬢間髮絲,偏頭想了想,又道:

「還有,也要小心別被人拐了。」

「嘻嘻,小七妹妹,騙跟拐是差不多意思的。」

淳于錦見小娃可愛,忍不住笑出聲,輕輕糾正她。

小娃轉頭看了看淳于錦,露出一記可愛的笑。

「大師,這位是劍靈嗎?」一直不說話的樂正桑開口了。他雙眼發光的看著小娃,身為武癡,一定知道一把能產生劍靈的劍必是好劍。

「劍靈?」小娃歪著頭,看向通悟大師。「爺爺?劍靈是什麼?」

「劍靈就是住在劍裡面的人。」通悟大師向她解釋完,又道:「阿彌陀佛,小七便是守護七星劍的聖獸,不是劍靈。」

「聖獸?!」淳于錦沉不住氣,率先叫了出來。「那麼可愛的小妹妹是聖獸?!」

聽出她語氣裡的不敢置信,小娃,也就是小七,嘟起小嘴道:「人家可是很厲害的!」

「小七,這些人傷不得。」通悟大師安撫她,轉頭道:「阿彌陀佛,聖獸成長緩慢,但累積百年的力量是不容小覷的,請女施主切勿以身示法。」

「噢……對不住。」見自個兒惹毛了小妹妹,淳于錦自知理虧。

「大師。」符明拿著七星劍,頭不敢亂動,生怕碰掉了肩上的小聖獸。「符明在此多謝大師相借聖物。」

「阿彌陀佛,施主不必多禮。」通悟大師接過小七,小心的捧在手上,道:「是聖獸願意借給施主,並不是老衲的意思。」

符明一怔,看向皺著眉瞪他的小娃,連忙拱手道:「多謝聖獸相助,符明感激不盡。」

「甭謝了。」小七樂了,嘻嘻笑得很高興。

「既然兩位施主已取得想要的東西,就請回吧。」通悟大師手一揮,原本悄悄關上的石門又緩緩滑開。

「多謝大師,晚輩告辭了。」符明、樂正桑兩人見他送客意味濃厚,便知趣的帶著七星劍離開。

石室內剩下通悟大師、小七、蘇壹及淳于錦。

「阿彌陀佛,施主。」通悟大師看向蘇壹,道:「老衲先前說可以救你的,就是聖獸小七。」

蘇壹一愣,道:「恕晚輩駑頓,可否請大師講詳細點兒?」

「阿彌陀佛,小七乃承受七星劍之蔭所孕育而成的聖獸,可以說是繼承了七星劍所有的力量。劍身雖已然失去法力,但小七卻
比七星劍全盛時期來的高強。」通悟大師和小七互望一眼,道:「因此已為“凡劍”的七星劍不能救你,但小七卻能。」
「真的嗎?太好了!相公!」淳于錦忘形的湊到小七身前,高聲道:「小七妹妹,妳真的好厲害!」

小七被人誇讚,小臉興奮的紅了起來。

蘇壹壓下心中的欣喜,冷靜問道:「那麼,晚輩需要做些什麼?」

讚賞的看了他一眼,通悟大師道:「阿彌陀佛,只需讓小七住進你的劍裡就行了。」

一頓,蘇壹吶吶道:「那麼簡單?」

「就是那麼簡單!」小七縱身一躍,跳到蘇壹腰間的蘭寧劍上,低頭打量著。「這把劍的製作者是個高手,他把自己的心願和命令都和劍身溶為一體了,所以才能壓制你體內的髒東西。」

蘇壹一聽,心下一震,不禁想到遠在塔塔各族的蘭寧。

「小七住進去之後,就可以讓那些髒東西乖乖聽話,讓它們都成為你的助力;也可以一口氣吃了它們,但是這樣比較浪費。」

小七東摸摸、西摸摸,一邊說著她所想到的解決方法。

「但……」高興歸高興,蘇壹還是沒失去冷靜。「聖獸離開這兒……不要緊嗎?還是晚輩要待在這兒?」

「阿彌陀佛,聖獸已修練完一個階段,是該出關見見世面了。」通悟大師慈愛的看著小七,眼中有著欣慰。

「嗯!小七一定會救這個人的!」她小手握拳,揮來揮去,似乎對要離開這兒非常高興。

「那麼……晚輩需要注意些什麼事兒嗎?」蘇壹還是對事情那麼容易不太適應。

「阿彌陀佛。」通悟大師眼裡的笑更深了。「只要代老衲好好照顧她,就夠了。」


就這樣,穿雲山之行平安結束了。符明等人順利取得七星劍,而蘇壹也找到對付瘴氣和詛咒的方法。

話說符明偕同樂正桑拿著七星劍回到大廳時,正巧碰見幾個小沙彌正圍著動彈不得的周嫻,一人一筆的在她臉上作畫呢!

救了周嫻之後,兩人當然是承受了一頓大小姐排頭,然後周嫻便逼問他們有沒有拿到七星劍。

「有。」符明將七星劍包裏在布匹裡,小心翼翼的呈給她。

周嫻兩眼發亮,快速又粗魯的將布拆了開來,卻在見到七星劍的那一瞬間氣得不輕。

「這哪是七星劍────」小廂房裡傳來一道河東獅吼,令經過的人無不頭皮發麻。

周嫻氣到想上門找通悟大師算帳,卻被告知大師再度閉關的消息。

「那老禿驢又閉關!?我看他是怕姑奶奶我興師問罪吧!」又是一陣河東獅吼。

後來在符明的好說歹說、和樂正桑的武力壓制下,周嫻只好跟著他們,帶著平凡無奇的「七星劍」下山回天劍盟去了。

而蘇壹和淳于錦,現在又多了一個聖獸小七隨行,打算回塔塔各族探望蘇憶和蘭寧,在道別過穿雲寺的僧人之後,便踏上歸途。

究竟天劍盟主要七星劍作何用?為何要合併其他門派?周嫻所侍奉的主子又是誰?而蕭定宇又為何要滅了常霧宮?他怎會流落白竹?蘇壹身上又為何會有瘴氣的存在?

種種疑惑,持續盤繞在蘇壹的心中,令他感到有一樁會使整個武林動盪的陰謀正在秘密進行。

看向天劍盟的所在──長青山,他心底暗暗下了決定。

「這渾水───我淌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25
匿名  發表於 2011-11-11 18:48:18
。」來人拿下頭上斗笠,露出一張俊朗臉蛋,略帶疲憊的星眸微瞇,看向齊麥。「掌櫃的,你這兒怎麼香了許多?」

「哎……呀!」齊麥一見這人,大喜道:「原來是大爺您啊!請坐請坐,您托的那位爺正躺在床裡呢!」

齊麥把靠窗那桌客人揮走,清出一張桌子給來人──蘇壹落坐。

「他應該沒給你們添麻煩吧?」將蘭寧劍解下放置於桌上,蘇壹接過他遞來的茶,啜了一口。
嗯,茶變好喝了。

「當然沒有。」齊麥張大眼看著他,道:「那位爺總是安安靜靜的待在房裡,哪兒也不去。柳家妹子老說他像盆栽似的呢!」

盆栽?蘇壹笑了。

「柳家妹子是何許人也?」

「照顧那位爺的人。」齊麥拍拍他的圓肚子,道:「手腳俐落得很,把他伺候的是舒舒服服,我齊麥找的人,大爺您不必擔心!」

蘇壹滿意的點點頭,隨手拋出一錠銀子,道:「幫我上幾道好菜吧,我看你這兒新大廚炒得菜挺香。」

「馬上來。」

見掌櫃“咚咚咚”跑向灶房,途中又撞倒不少人,蘇壹心下覺得好笑。

「相公相公!」

淳于錦的聲音從窗外傳來,蘇壹一轉頭,就看見她紅撲撲的小臉兒。

「馬車買好了!」淳于錦一把撐住窗杴,翻身入坐,徑自拿過蘇壹方才喝過的茶杯大口飲盡。

「小七也有幫忙!」

聖獸小七從淳于錦衣領內探頭而出,笑嘻嘻的看著蘇壹,一條淡綠色的卷髮在額前搖曳。

「對呀!小七發現那個人賣有瑕疵的馬車給我們,我就逼他換車,還狠狠砍了價呢!」

淳于錦摸摸小七的小腦袋,順手倒了杯茶湊到她嘴邊。

蘇壹看著她們,欣慰的笑了笑。「咱們在這兒吃過東西後,再出發。」

「好!」

三人喝茶閒聊,不一會兒,掌櫃就端著好幾盤香味四溢的佳餚上桌,身後還跟著一名同樣端著菜的美婦。

「嘿,掌櫃,你這菜比上次好看多了!」

淳于錦心直口快,一點兒都沒給齊麥面子。

「哪裡哪裡,都是柳家妹子的好手藝讓我沾了光。」齊麥將柳銀玉拉到身前,介紹道:「這位就是柳家妹子,柳銀玉。」

「幸會。」蘇壹起身,向柳銀玉拱手作揖。「多謝柳姑娘費心照顧在下之友。」

「甭謝的,大爺。」柳銀玉揮著手嬌聲道:「是您的關係才讓奴家跟寶寶免受饑寒之苦,該是奴家謝謝您才是。」

蘇壹一笑,沒想到自個兒的臨時起意,竟意外幫助了人。

「掌櫃的,你怎麼不乾脆娶了人家算了,有了柳姊姊,福來客棧的菜好吃多了!」淳于錦在一旁進攻盤裡佳餚,吃得嘖嘖有聲。

柳銀玉一聽,紅著臉藉故離開。

「哎呀,夫人您說這話兒可說到我齊麥心坎底了。」齊麥搖頭晃腦道:「您瞧瞧我這樣子,哪個姑娘願意嫁我呀?我還怕糟蹋了柳家妹子呢!」

「這還不簡單。」淳于錦放下碗筷,呷了口茶,道:「你瞧柳姊姊一個人帶著小孩兒找工作多不方便?你就直接讓她進你客棧工作,以後就能近月樓台先得月啦!」

「夫人說得好!」

蘇壹見他們倆,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起如何拐柳銀玉入門,失笑搖頭。

「小壹。」聖獸小七悄悄探頭出來,看了看滿桌的好菜,吞了吞口水問道:「我可以吃吃看嗎?」

由於聖獸外表雖幼,年齡卻大他們很多,所以就以「小壹」、「小錦」來稱呼兩人。

蘇壹偏頭看看和淳于錦相談甚歡的掌櫃,又四下張望了下,隨後伸出手夾了些菜在小茶杯裡,推到臂彎的陰暗處,供小七品嚐。

此時淳于錦已和齊麥談話告一段落,她大力拍拍齊麥的背,要他加油,便打發他離開。

「真搞不懂這掌櫃,怎會死都不請個店小二呢。」

淳于錦好玩的看著小七咬著大蝦仁,又往她杯裡加菜。

蘇壹沒回應,微笑起身道:「我先到房中把蕭定宇帶到馬車裡。」

攔住忙得團團轉的掌櫃,問清楚房間位置後,蘇壹很快便來到房門前。

伸起手想敲門,他想了一想,又放了下來。畢竟蕭定宇現已不大正常,估計敲了門也不會應。

徑自推門而入,蘇壹一眼就看見裝扮整齊的蕭定宇坐在桌前喝茶,剎那間他以為蕭定宇恢復正常了。

快步來到桌邊,重重一拍,卻發現蕭定宇沒反應,仍在啜飲杯中物。

看著他的眼細細觀察,蘇壹發現蕭定宇的眼神還是一樣渙散,呈現呆滯的模樣,不禁鬆了口氣,一屁股坐在另一張椅子上。

「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回想和蕭定宇第一次見面,那時他還是個健康的青年,會說話、會威脅,做盡讓蘇壹氣憤之事。但三年後再見,卻發現他整個人變了,人變得呆滯不說,連話都說不清楚,只會一直重覆同樣的單字。

「尊上、秘洞、聖女……失敗……別抽……靈……?」

蘇壹喃喃唸著蕭定宇嘴裡的隻字片語,一邊思考著。

「前面可以理解,你的主子要你去找秘洞和聖女,但你卻失敗了。」他對著蕭定宇自言自語。「但後面……你被抽走什麼東西嗎?」

心知不會得到回應,蘇壹搖了搖頭,放棄無謂的嘗試,起身將蕭定宇帶往馬車。

下樓,就看見淳于錦抱著蘭寧劍站在門口,正在和掌櫃說話。

「大爺、夫人,您們要走了嗎?」齊麥依依不捨的看著他們。不只是因為他們出手大方,而且淳于錦還教他追老婆,令齊麥心中深深感謝。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咱們後會有期吧,掌櫃的。」

淳于錦說完,趕緊跑到馬車旁,扶著蕭定宇進入車內。蘇壹坐在前頭充當掌鞭的,低喝一聲便駕車離去。


出了白竹,直向東南而去便可達塔塔各族之村,這段路程不長,快則半天、慢則一天便可到達。

蘇壹驅著馬前進,並沒有趕路,放任馬兒拉著車在官道上一搖一晃的緩慢前進。小七趴在他肩頭,有一搭沒一搭的哼著莫名小曲,淳于錦也在車內打著拍子和聲。

這種悠閒的氣氛讓蘇壹挺享受,似乎很久沒有那麼輕鬆了。

「相公。」淳于錦突然探頭出來。「咱們要一直帶著這傢伙嗎?」

「這傢伙」指的是蕭定宇,他從上車以來就呆呆縮在一角,不言不語,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的膝蓋,一點兒都不擔心人家把他賣了。

「當然,我還要想法子讓他恢復正常。」蘇壹看著前方,皺了皺眉,道:「或許咱們應該先繞去梅莊,讓華大夫看看。」

「但咱們離開梅莊已有很長一段時間,華大夫在不在那兒還不一定呢。」

淳于錦也很想念那位才八歲的白髮小神醫,不知華長恩採到他的藥草沒?

「無妨,咱們就繞過去看看吧,反正也不差這一時半刻。」

說完,蘇壹一拉韁繩調轉馬頭,朝著梅莊而去。

上次前往梅莊是大雪紛飛的時候,今次已是立春時節,原本枯黃的樹木早早就長出嫩芽,花兒也冒出小巧的花苞,連一些溫馴的動物也出來溜躂,為這段早已走過的路鋪上一層大不相同的氛圍。

有別於上次的寸步難行,這次馬車倒是走得很順,用不到一天工夫,就可以看見梅樹的影子。

「啊……梅花快謝了呢。」

淳于錦雙手支在下顎,歪著頭看向那不復繁盛的梅樹。

「小七認識梅樹的精靈唷!」說到好友,小七吱吱喳喳停不下來。「小梅很漂亮哦!我們都喜歡靠在她旁邊,她身上都會傳出淡淡的、很舒服的香氣。而且小梅的脾氣很好、又很溫柔,只要有人吵架找她當和事佬,就吵不起來了耶!」

「有那麼好的朋友,下次介紹給我看看吧!」淳于錦被她說得好奇心大起。

「唔……可能沒辦法了。」小七轉喜為憂,垂下小腦袋。「小梅後來被一名法師看中,帶回去獻給你們的皇帝,所以我們已經很久沒看到小梅了。」


蘇壹收回看向廂房的視線,心中讚嘆她的敏銳,點點頭算是道謝。

花琖紅說完之後,也沒幫他們帶路,轉身便離開了。好似知道他們不會停留太久一般,連房間都沒給他們準備。

小七從蘇壹披風下探出頭,小聲道:「小壹,那個人身上有小梅的味道耶。」

「真的?」蘇壹看了看花琖紅離去的方向,道:「大概他們是種梅花人家的關係吧。」

片刻後,他們將蕭定宇帶到華長恩房門前,敲了門。門一開又看見那刺目的白。

「蘇哥哥?你來啦!」華長恩一開門兒就看見熟面孔,高興的喚出聲。

蘇壹看見他身上的衣裳被飛濺的湯汁染成深綠,原本白嫩稚氣的小臉也沾上草汁,整個看起來是狼狽不堪。

「華大夫,你正忙著嗎?」蘇壹怕打擾了人,小心的問道。

「沒什麼。」華長恩用袖口抹去臉上草汁,使得已變深綠的衣裳又添了一抹淺色。「我只是在研製新藥丸,現在已過了最關鍵的時候,沒啥需要注意的了……倒是你們……」

他看了看蕭定宇,向蘇壹露齒一笑。「你們是給我帶實驗品來的嗎?」

「呃……不是的。」蘇壹趕緊擺擺手,道:「這位是我的一位故友,在白竹城因緣際會遇到他,發現他不大正常,就想帶來給你看看。」

華長恩假裝失望的嘆了口氣,道:「我還以為你們好貼心,竟然知道我煉完新藥需要試驗……沒想到只是想利用我幫忙看病。」

「華大夫,別這麼說嘛。」淳于錦半開玩笑的道:「大不了如果醫不好這人,給你當實驗品也可以啊!」

「錦兒!」蘇壹哭笑不得的道:「這可不是咱們能決定的事兒。」

「好啦!不跟你們玩了。」華長恩見他臉色尷尬,嘻嘻一笑道:「我就大發慈悲幫你們看看吧!」

蘇壹一聽,立刻就鬆了口氣,攙著蕭定宇進入房內。

「我看看……唔……」華長恩隨手抓起他的手,半瞇著眼把起脈來。

但見他從一開始的漫不經心,一直到眸子赫然瞪大,中間差不到多久時間。

「這、這、這……」他猛然甩開蕭定宇的手,指著他說不出話來。

蘇壹見他面色有異,趕緊問道:「華大夫,他有什麼不對嗎?」

「什麼不對?」華長恩高聲道:「根本是大大不對!」

他不再說話,突然湊進蕭定宇身前,扳開他的下眼瞼,細看了一會兒後,又扳開他的下顎,仔細看了看口內。

「華大夫,到底是怎麼回事?」蘇壹見他不說話,心裡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就連淳于錦也一臉緊張,直直盯著他看。
離開蕭定宇身前,華長恩緊皺眉頭,喃喃自語的來回跺步。

「奇怪……不對呀……怎麼可能……但……」

白髮小童這時完全忘了蘇壹等人的存在,稚氣的小臉苦惱的皺成一團,讓人看了煞是心疼。

蘇壹和淳于錦兩人,就這樣看著他走過來、走過去,足足看了一柱香時間。就在淳于錦開始打瞌睡,蘇壹想走出房門的時候,華長恩總算注意到他們倆了。

「哎?你們還在這兒?」

淳于錦一聽,不雅的翻了翻白眼,虛弱道:「我們一直在這兒…….倒是你到底看得如何啦?」

「這人簡直是奇跡!」華長恩突然一聲大喝,差點兒沒把淳于錦嚇得從椅子上滾下來。

蘇壹耐著性子問道:「華大夫,何出此言?」

「這人分明是一具死屍!」

淳于錦跳了起來。「什麼?!你胡說的吧?」

「我沒有胡說。」華長恩一反半時的笑臉,嚴肅的道:「他乍看之下有呼吸、心跳,而且身體還有在運作,但其實此人已經斷絕六感,是個沒有思想、沒有靈魂的空殼!」

「沒有靈魂?」

蘇壹腦中靈光一閃,一些來不及補捉的東西溜了過去。

「沒靈魂不就死了嗎?」淳于錦皺了皺小鼻子,道:「這三歲小兒都知道的事兒,他怎麼可能還活得好好呢?會不會是你誤診了?」

「我不可能會誤診的!」華長恩見他倆不相信,氣得哇哇大叫。「是你們帶他來給我看的,現在診斷出來你們又不相信,你們這分明是見我年紀小好欺負!」

「華大夫,我沒有不相信你。」蘇壹見他失控,趕緊安撫道:「相反的,我還挺認同你的說法。」

「相公?!」淳于錦不可思議的看著他,道:「你怎麼也跟著他一起發……不正常啊?」

對華長恩歉意的笑了笑,蘇壹道:「這不重要,重要的是,華大夫有沒有法子讓此人恢復正常?」

「你當我是神啊?」華長恩沒好氣的斜眼瞪他,奶聲奶氣道:「我只是個大夫耶,大夫是醫治肉體的,怎麼去醫什麼都看不見的靈魂啊?」

蘇壹知道自己是強人所難了,只好上前將蕭定宇扶起,道:「是蘇壹失禮了。那咱們就去找能夠醫治的人,多謝華大夫相助。」

「找到記得介紹給我認識一下。」華長恩看他們開門步出房,趕忙道:「我還沒見過會治靈魂的人呢!」

「沒問題。」

正如花琖紅所預料,蘇壹等人待不到二個時辰就離開了梅莊。匆匆向花家人道別之後,他們又上了馬車,喀咚喀咚的向京城而去。

一路上,淳于錦都用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又縮回角落的蕭定宇,彷彿重新認識他一般,仔細的瞧著。

聖獸小七從蘭寧劍中跳了出來,站在蕭定宇屈著的膝蓋上,也好奇著盯著瞧。

「小壹。」

片刻後,小七道:「這人真是靈魂被取走耶。」

「何出此言?」蘇壹沒回頭,駕著車道。

「人家是聖獸嘛,自然會比你們敏感啊!」小七扳扳蕭定宇的眼皮,道:「這人沒有生人的氣息,只有一些基本功能在運作,真是一具活死人。」

淳于錦聽了,哧了一聲,道:「現在才這樣說呢,方才看華大夫之前怎麼沒聽妳講呀?」

「人家沒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嘛!」小七氣鼓了腮幫子,道:「這可是人家第一次出遠門呢,當然會被周圍的東西弄得眼花撩亂啊!」

「妳們別吵了。」蘇壹的聲音不大不小的傳來,一時間車廂裡靜了下來。「小七,妳可知誰會有這種本事,把人弄成這樣?」

「除了神和妖魔鬼怪之外,就是修習邪術的人啦!」小七偏頭想了想,道:「神應該是不會那麼閒的;妖魔鬼怪的話……也不敢那麼招搖;所以就只剩下邪術師了!」

「邪術師?」蘇壹頭一次聽到這名詞,疑問道:「是什麼樣的人?」

「邪術師我也有聽過,那是很恐怖的人物。」淳于錦眸中閃著些微恐懼,道:「爺爺說,他們都是些從地獄來的傢伙,會很多殘忍的招式,比例如說用挖眼、剖肚、拔指甲之類的酷刑,把你弄得七零八落之後,再讓你以這種模樣活下去,而且不讓人尋死,手段非常之殘暴。」

蘇壹聽得緊蹙眉,總算了解邪術師的邪是邪在哪兒了。

「有沒有什麼對付邪術師的法子?」他問。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有了小七這個活了百年以上的聖獸存在,能問的當然就盡量問了。

小七眨著天真大眼,認真的說道:「最佳的法子當然就是法術對法術咯,不然等你拿著劍衝到他面前,大概只剩下兩條腿了。」

「哇──」淳于錦捂起雙耳,整個人縮成一團。「小七妳別說啦,好可怕───」

「人家說的是實話嘛。」小七不解的看著她,不明白她怎會那麼恐懼。

「小七,妳就別再嚇她了。」蘇壹失笑搖頭,道:「看來咱們得找個會法術的人來看看了,不然一般大夫應該都無法醫好蕭定宇。」

淳于錦放下雙手,瞄了呆滯的蕭定宇,輕哼一聲道:「為什麼咱們得為了這賊子,去惹那些可怕的人物啊?」

「因為我還有不少的問題要問他。」蘇壹垂下眼睫,道:「我曾想過直接問周嫻,但她人在天劍盟,我不好上符大哥的地盤找麻煩。」

聖獸小七突然抬頭,看著他問:「小壹要問什麼問題?」

「很多。」蘇壹看著遠方,喃喃道:「為什麼他會死而復生、為什麼要找爹尋仇、為什麼帶走憶兒、為什麼要毀了常霧宮,還有他的幕後主子是誰,到底有什麼目的。」

「哇……」小七愣了愣,道:「還真多問題耶。」

笑了笑,蘇壹道:「妳問這個做啥?」

「因為小七可以試試看,直接到此人的腦海裡去找你要的答案。」

小七跳回蕭定宇的膝上,道:「人家好歹是活了一百年以上的聖獸,這點兒小法術不會怎麼行。」
匿名
狀態︰ 離線
26
匿名  發表於 2011-11-11 18:48:49
第三章 小七

一道刺眼的青光閃過,聖獸小七就這樣消失在眾人面前。

「人、人呢!?」淳于錦雙眸瞪大,湊向蕭定宇身前打量著。「她怎麼說消失就消失啊。」

蘇壹也微微嚇了一跳。他還沈浸在小七方才所說的話當中,沒想到聖獸行動力高超,說做就做,他還來不及提問,小七就已展開行動了。

「小七。」他試著出聲喚道:「妳在嗎?」

『在。』

聖獸小七的聲音傳來,卻帶了點朦朧感,好像被誰捂住嘴似的。

「妳在蕭定宇腦內嗎?」蘇壹問。

『是啊,我要直接從他腦子裡找記憶。』

淳于錦敲敲蕭定宇的頭,道:「看不出來妳那麼厲害,該不會哪天妳也偷看咱們的記憶吧?」

『唉唷,不要敲啦!』小七悶叫了一聲,道:『人家才沒那麼閒呢,一天到晚在腦子裡鑽來鑽去,很噁心耶!』

「錦兒,別玩了。」蘇壹制止淳于錦用力搖晃蕭定宇的動作,問道:「小七,妳有看到什麼了嗎?」

『這個人好像經歷過很可怕的事兒,所以記憶有點兒亂。』小七的聲音悶悶的,可以想象得到她正緊蹙眉頭。『還有一些記憶遺失了,大概是病了太久,記憶全散了。』

蘇壹一聽,心下一急,道:「那還有哪些看得到的?」

『怎會死而復生……這個看不到,他復生之前的記憶只留下被蘇煌殺害那一幕。』小七道:『之後一連串的行動都只是報復,毀了常霧宮只是他個人想法,他原本真正目的只是要拿到秘洞的“玄霧經”。』

「玄霧經?」蘇壹緊蹙濃眉,不知道自個兒家裡有這種東西,畢竟他從來沒有好好逛過秘洞。

「他要玄霧經做什麼?」他問。

『嗯……他也不知道,這是他的任務。』

「誰派給他的任務?」蘇壹又問。

『他主子……但這裡的記憶就開始混亂了,可能是時間太久、或是他主子給他太深刻的恐懼,所以接下來的事兒就看不清楚了。』

「是嗎……」蘇壹嘆了口氣,這代表無法得知幕後主使是誰了。「小七,這樣就行了,妳快出來吧。」

『好。』

只見話音剛落,小七的身影便一個旋身,出現在蘇壹肩頭。

「對不起,小壹,人家最多只能看這些了。」小七歉疚的看著他,小手摸摸他的臉,道:「如果我法力再高深一些,我就可以把混亂的記憶整理整理了。」

「不要緊的,小七。」蘇壹微微一笑,道:「咱們先到京城去,探探有沒有妳朋友的消息,然後我想回常霧山上一趟,問我爹玄霧經的事兒。」

「謝謝你,小壹。」聖獸感動的看著他,他竟然有把梅樹精的事兒放在心上,讓年紀一大把的小七感到無比的欣慰。

「喂喂,小七。」淳于錦一看,哇哇大叫。「別用那麼熱情的眼神看我相公好嗎?那是“我的”相公!」

「哼,妳還吃醋啊?」小七哧了一聲,道:「我看得出來你們沒有夫妻之實,別想騙我了!」

「妳!妳說什麼!」淳于錦羞紅了臉,不敢看蘇壹的眸子,轉頭對著馬車另一邊。「我、我和相公感情好,妳嫉妒是不是!」

「人家說的是事實嘛!」小七一臉老實樣,無辜的道:「怎麼這樣也會和嫉妒扯上關係?」

「妳……!」

「妳們別吵了……」蘇壹撫著額,心想她們怎麼沒把他這個當事人放在眼裡。「咱們再耽擱下去,今晚就要小心睡到一半被狼吃了。」

抬頭一看,正是夕陽西下的景象,淳于錦和小七兩人停止鬥嘴,趕緊跳下車做好露宿的準備。淳于錦四處收集樹枝,小七在營地四周佈下結界,以防有人偷襲。

蘇壹下車後沒多久,就從林間獵了一隻獐子,回到營地中準備料理晚餐。

自下穿雲山以來,三人很快就培養出這種默契,各自負責自己的部份,使得一直以來三人的旅程都進行得十分順利。

在三人忙錄的期間,蕭定宇一直傻楞坐在車邊,玩著自己的大姆指。

「我受夠了!」淳于錦把柴往地上一丟,怒氣沖沖的指著他大叫:「為什麼我們要伺候他?為什麼他什麼事兒都不用做?我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擺脫他?」

「錦兒,耐性點兒。」蘇壹搖搖頭,把柴一根根從地上撿起。「咱們需要找個地方安置他。」

「還要什麼安置?直接扔在這兒就好啦!」淳于錦不明白,為什麼一定要照料仇人,在她心中,仇人只要直接一刀解決就能一勞永逸了,何必擔心他的去向。

「他也只是……受害者罷了。」蘇壹斂眸,回想著父親所述說的過錯,更加不忍心讓這已癡之人自生自滅。

「小壹說的沒錯。」小七站在蘇壹肩上,哀傷的看著他的臉。「我在蕭定宇腦中的時候,感受最深的就是他失去妻女的痛,這種痛足以把一個健朗的男子逼瘋,又怎能怪他呢?」

淳于錦一聽,心中一陣難受,甩頭坐到火堆邊,假裝專注的烤著肥美的獐子。
夜幕漸升,林中傳來鳥兒的夜啼聲,伴隨著蟲鳴,一應一和煞是好聽。馬兒在一旁吃草,馬車立在營火不遠處,營火邊兩男兩女安靜的進食。蘇壹拿著獐子腿遞到蕭定宇嘴邊,誘他吃下。淳于錦看到這一幕,縱使心中不樂,也只能悶頭不作聲。

「小錦,人家想吃腿肉。」小七站在她屈起的膝上,拉拉她鬢間的髮絲。
切了一塊給她,淳于錦又繼續以殺人的眼光瞪著蕭定宇,彷彿被滅的是她家的人似的。

「錦兒……」蘇壹苦笑著轉頭看她。「妳甭那麼在意他,反正他現在也做不了什麼了。」

「誰、誰在意他了!」淳于錦沉著臉,猛然起身,讓坐在她膝上的小七一個咕溜翻了下來。

「好痛……啊!人家的獐子腿!」小七心痛的看著沾到泥沙的腿肉。

「小七,這個給妳。」蘇壹又遞了一塊給她,在小七的欣喜的道謝聲中,起身拉著淳于錦走到一旁。

「錦兒。」他扣住她的肩,眼中透著認真,道:「我不希望這些煩心事兒讓妳心情不佳,妳不必太在意這些事兒,我會把它處理完的。」

「我、我只是不希望相公一直和仇人在一起。」淳于錦心知她的反應讓蘇壹擔心了,連忙解釋道:「我……我怕你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兒……」

勾了勾嘴角,蘇壹摟著她,道:「甭擔心,我已經不會為了它們難過了,這些都是我該做的事兒,我逃不了,一定得面對的。」

凝視淳于錦擔憂的眼,他道:「況且,還有妳陪著我。」

「相公……」依偎在蘇壹懷中,小女人眼裡轉憂為喜。

「咳咳!」

突然一道稚嫩的嗓音傳來。
「很抱歉打擾你們談情說愛,但我必須辦正事了。」

聖獸小七飄浮在空中,饒有興趣的看著他們。

淳于錦刷的一聲,紅著臉跳到一旁,瞬間離蘇壹有十步遠。蘇壹心底暗笑,剛認識的時候就沒見她那麼閉俗。

「又要麻煩妳了,小七。」他一臉平靜的走回營地坐下。

「哪的話,人家也挺喜歡和這些小東西玩呢!」

小七飛到蘇壹身後,伸出雙掌貼在其背部,高聲道:「開始咯!」

不待他回應,一道閃光自小七掌中竄出,隱入蘇壹背部,使得他悶哼一聲。小七雙眸緊閉,專心施法,淳于錦則在一旁警戒著守護他們。

下山後的第一晚,聖獸小七就提出用這種方法,改變蘇壹體內的瘴氣及詛咒。她先把它們吸引在一塊兒,再慢慢的、一點兒一點兒改造它們,使它們逐漸成為蘇壹的一部分。而蘇壹從第一晚之後,也發覺自個兒的內勁一天比一天強,似乎真有人把力量灌入他體內一般。

這種方法雖然直接,但最不得受到干擾。一但有干擾,蘇壹和小七同時都會因為反撲的瘴氣而受到重傷,嚴重的話足以致命。所以淳于錦便負起這重責大任,拉緊神經,提起一百二十萬分的精神警戒。

每晚半個時辰的運功,已是小七的極限。不是因為她功力不足,而是改造瘴氣的過程,會讓蘇壹嚐到異常的疼痛,由於強制改變瘴氣會使它們產生矛盾,所以會掙扎的忒嚴重。

所幸蘇壹已從原本的冷汗直流,到現在只有面色發白,有了大大的進步,這也算是對精神力的考驗。
淳于錦在警戒的同時,也時不時瞄向蕭定宇的方向,她一直覺得目前最大的不確定因素就是他。

良久,隨著小七的收功,蘇壹也跟著一陣暴喘,就像是憋氣太久一樣,不斷喘著氣。

「相公!」
淳于錦見他們結束,趕緊抓著手絹和水囊,奔跑到蘇壹身邊。

「進展不錯,只消再十天半個月,就能把小東西全解決了。」

小七面如往常,一點兒都沒有氣喘的樣子。

蘇壹感激的看著她,道:「多謝相助。」

「甭謝甭謝,這也算是答謝你帶我下山的回禮。」小七擺擺手,飛到火堆旁,扯著剩餘的獐子肉吃。

「如果瘴氣全解除了,妳接下來要去哪?」蘇壹見她吃得狼吞虎嚥,好笑的倒了杯水給她。

「先去看看我的舊房子吧。」小七道:「雖說通悟爺爺只把七星劍借給符明,但他一定會再轉借給別人的。」

「妳怎會那麼肯定啊?」淳于錦問。

「人家就是看得出來嘛!」嘟著嘴,小七不知該怎麼解釋理所當然的事兒。

蘇壹心知她說的沒錯,以他對符明的了解,符明一定會老老實實的將七星劍雙手送給師尊,也就是天劍盟盟主,如果不這樣做,就不是他所認識的符明了。

官勝麒要七星劍做什麼呢?

回憶著最後一次見到他的樣子,蘇壹只記得他是一位嚴肅精明的長輩,但看起來不大像在江湖打滾的人,蘇壹怎麼也想像不到他拿劍的模樣。

「咱們下山也過了兩個多月,符大哥比咱們早下山,應已到達天劍盟了罷。」蘇壹皺著眉,思考到長青山會會天劍盟的可能性。

「要去天劍盟嗎?」淳于錦一聽,高興的道:「我一直很想去看看,傳說中的第一大派是長什麼樣呢!」

「現在上天劍盟可沒那麼容易進去。」蘇壹搖搖頭,回想起第二次去天劍盟的情景。「先前我想找符大哥,卻被擋在門外,似乎還要有專人引見才進得了門兒。」

「排場那麼大呀?」淳于錦咋舌。「吃了那麼多門派,現在是老大了,整個氣勢都不同啦!」

「天劍盟的成立是為了捍衛武林和平,別說得那麼難聽。」蘇壹糾正她。

「哼。」淳于錦不以為然,道:「我就不信主謀者心裡沒有私慾,不然誰想當個爛好人啊?那些在高位上的大官,全都是為了自個兒的利益才往上爬,誰管其他人死活呢!」


跳下車,蘇壹上前關心那名一時間爬不起來的女子。

「姑娘,妳沒事兒吧?」

「不、不要緊……」女子有點兒驚慌,似乎還沒弄清楚自個兒怎會突然飛出來。

她掙扎著站起身,卻又在下一刻跪倒在地,蘇壹一看,發現她扭了腳踝,忙道:「姑娘,不如先到在下的車上休息一會兒吧?讓在下送妳到妳要去的地方。」

女子怯怯的瞄了他一眼,看了看周圍的人群。她如果再繼續坐在這兒,不被馬車碾死也會被人群踩死,認清這個事實,她只得點點頭。

見她點頭,蘇壹鬆了口氣,道:「那在下冒犯了。」

話落,不待她反應,蘇壹便一把將女子橫抱而起,嚇得女子細聲尖叫,兩條藕臂緊緊摟住他的脖子,差點兒沒把他勒死。

憋著氣,蘇壹趕忙用最快的速度將女子送上車,見她放手才呼了一口氣。

「在下不得已,犯冒了姑娘,還請姑娘海涵。」蘇壹揮鞭,驅駛馬兒前進,頭也不回的道。

「方才……勒傷您了,真是不好意思。」

女子的聲音輕柔,帶著某種特殊的韻味,令蘇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不要緊,甭放在心上。」

那女子長相算得上是清秀,但在人群中很容易便被忽略,只有那對眸子透出柔光,令人感到放鬆。此刻那張清秀的臉兒,正因為方才的失禮染上一道紅霞。

和淳于錦是完全相反的類型。

「姑娘要上哪兒去呢?」蘇壹方才開口,頓了頓,又道:「可能得麻煩姑娘指路,因為在下是外地人,這兒不熟。」
「沒問題,勞煩公子了。」女子輕聲道:「前面右轉,多謝。」

蘇壹默不作聲的控制馬車的方向,沒發現女子正悄悄打量著他。

「小女子姓姜、名繡兒,可否請教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蘇壹。」他指了指車內,道:「裡頭那位是我老友,蕭定宇。」

「蕭公子怎都不說話呢?」姜繡兒看了看身後,蕭定宇仍呆呆的坐在一邊。

「他生了點病,在下這趟就是帶他出來尋醫的。」蘇壹似真似假的道。

「原來如此,蘇公子真是有情有義之人。」姜繡兒道:「這兒左轉,多謝。」

注意到他們已脫離人群,來到一條靜謐的小巷弄,蘇壹問道:「能否請教姜姑娘要去的是什麼地方?」

「京裡頭最大的繡坊,彩繡閣。」姜繡兒的聲音帶了點兒自豪,道:「我是彩繡閣的繡女之一,本是出來採買東西的,沒想到卻被人群擠得回不去。」

原來姜繡兒自小便被彩繡閣的閣主收養,並在刺繡上展現驚人的天賦。無論是廣繡、京繡、顧繡,甚至是亂針繡,她都得心應手,但也讓其他繡女又妒又羨,老是借口欺負她,叫她跑腿、打雜的比比皆是。

「到了。」姜繡兒指向一間平平無奇的店舖,上頭掛了一塊牌匾,正是寫著“彩繡閣”三字。

在蘇壹的幫助下步下馬車,姜繡兒深深鞠了個躬。「多謝蘇公子相助。」

「甭謝。倒是姜姑娘妳,」蘇壹看了看她的腳踝。「得快點兒找大夫看看傷處。」

「繡兒會的。」她微微一笑,為那張平凡的臉染上了一層光輝。「希望蕭公子能求醫順利。」

蘇壹點點頭,駕著馬車緩緩離去。

順著原路,找到站在客棧門前招手的淳于錦,蘇壹將馬車停在客棧一旁,交給店小二照料,便扶著蕭定宇走入客棧。

「相公,你怎那麼慢呀?我和小七都等急了,差點兒就跑回去找你。」淳于錦落坐後,便急急開口詢問,聖獸小七也趴在她肩上連連點頭。

「方才有個姑娘有難,我順道送她去彩繡閣。」倒了杯茶,蘇壹轉頭交待店小二上菜。

「彩繡閣!」淳于錦一聽,驚呼道:「那可是很有來頭的繡坊呀!」

蘇壹一頓,問道:「怎麼?妳聽過?」

「何止是聽過,簡直是如雷貫耳啊!」淳于錦知道蘇壹不知道,便口沫橫飛的解釋:「彩繡閣是皇公貴族專用的老字號,只要是他們的作品,無一不是被搶購一空啊!而且他們同一個款式的衣裳只做一件,自然是讓那些妃子小姐們搶得頭破血流,名聲也就越來越大了。」

蘇壹呆了呆。「這麼厲害?」

「是啊!」淳于錦意猶未盡,又道:「其中有個叫姜繡兒的繡女,她是閣主的養女。她的手藝可以說是青出於藍、更勝於藍!看過她作品的人無不目瞪口呆的。」

「……沒想到姜姑娘那麼厲害。」蘇壹喃喃道。

「什麼?」淳于錦沒聽見他的呢喃,問道。

「沒事兒、沒事兒。」他擺擺手,道:「用膳吧。」

正巧這時店小二上菜,才解了蘇壹的危機。

「小七,妳有找到妳梅樹朋友的消息嗎?」

用餐間,蘇壹問道。

「沒有。」聖獸小七低下頭,語氣落寞。「人家四處都感應不到小梅的氣息,不知道她是不是不在這兒了。」

「會不會是距離太遠?」淳于錦插話道:「妳不是說梅樹精被獻于皇帝嗎?那麼可能會在內城中吧?」

「但內城可不是咱們能進的地方。」蘇壹皺皺眉,道。

小七雙眼一亮,道:「人家可以用法術潛進去呀!」

「妳呆呀!」淳于錦敲了她一下,道:「皇城外有法師佈下結界,不然隨便來個雜魚就能暗殺皇帝了。」

小七抱著頭,大眼泛淚。「那人家該怎麼辦嘛!」

「我看……」淳于錦眸子滴溜溜地一轉,道:「該找人當咱們的靠山。」
匿名
狀態︰ 離線
27
匿名  發表於 2011-11-11 18:49:22
「胡扯什麼,我和我外公也有至少二十年沒見了,雙方完完全全都沒通信,怎會還有牽扯。」

「作啥那麼久不連絡?我是拼了命都要見到我爺爺,你們卻是相反,真怪。」

「我爹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秋仲德越聽越激動,到最後乾脆用奔跑的方式衝向大廳,嚇得老總管在後邊追著。

「老爺!老爺!您身子不好,別跑那麼快!」

跑到大廳前,“啪噠”一聲,秋仲德一時心急,竟絆在門檻上了。眼見一個六十好幾的老人家就要五體投地,後邊的老總管才剛張嘴準備大叫,一道疾如風的身影就飛雲掣電的到達他身旁,一把扶住秋仲德的肩,將他牢牢穩住,下墜之勢驀然間停了下來。

「您沒事兒吧?」

一道低沉的男聲從上方傳來,秋仲德重重一震,緩之又緩的抬起頭,對上一雙擔憂的星眸。

「壹……」秋仲德不愧是商場大佬,喘過氣後,他冷靜下來,道:「壹兒……」

秋府灶房,老總管正愉快的哼著小曲兒,手裡忙碌的準備上等龍井和茶點,等會兒要拿去給一大一小的主子享用。

想到方才的驚險,老總管心頭還撲通撲通直跳,好在小主人武功不比他爹遜色,千鈞一髮之際救起了老主人,這才免於一場災難。

「老爺和小少爺果然長得像,尤其是那對眸子,閃閃發光的,簡直是老爺年輕時的翻版啊!」他喃喃道。

端起香茗和點心,他慢步走向大廳,想讓祖孫倆能多相聚點兒時間。

而現在,大廳上,秋仲德坐在主位,蘇壹坐在右排第一個位置,淳于錦承後。

祖孫兩人經過一開始的尷尬,畢竟分離了二十幾年,到後來在短短幾句話間已又重拾過往情感,兩人的相認過程可說是十分迅速。

「雲兒她……死了?」

秋仲德初聞女兒的噩耗,一時驚得說不出話來。

「是孫兒不肖,竟讓惡人給抓了去,讓娘擔心受怕,以致於身子漸漸衰弱,等孫兒回到爹身邊,娘便已經……」蘇壹斂眸,語氣沉重。

「雲兒……她才三十幾歲呀!」秋仲德老淚縱橫。「她還有大好人生……」

「外公……您、您別太傷心。」蘇壹慌了,上前拍著他的背,也不知不覺紅了眼眶。「您這樣……娘會不安的……」

淳于錦坐在下邊,看著他們祖孫倆哭成一團,也感受到那悲切的氣氛。

「哎呀,這是作啥子呢?」老總管端著盤兒,立在門口,進來也不是、不進來也不是,進退兩難。

「我、我幫你吧。」淳于錦趕緊起身,從老人家手裡接過盤兒。

廖盡忠道了聲謝,便急忙走上前對秋仲德道:「老爺,大夫說您不能太激動,這會兒哭成這樣,可怎麼得了呀!」

「還有您。」他說完,又轉向蘇壹道:「小少爺,男人有淚不輕彈,你怎地就和老爺一塊兒哭了呢!」

蘇壹愣了一愣,趕忙把眼角的淚光擦去,穩住心情,再細聲安慰外公一番。

「好了……好了……」秋仲德緩緩靜下情緒。年紀大了就是忒多愁善感,一丁點兒小事就能哭上一整天。「生死有命,我相信雲兒是很幸福的。」

「外公說得是。」蘇壹見他平靜下來,又回到原位上坐下。

「我那孫女呢?我那女婿呢?他們還好嗎?」秋仲德又問。

「爹認了一個乾女兒,正在常霧山上養老呢。憶兒為自個兒找了個夫婿,目前住在塔塔各族。」

「憶兒……我都還沒抱過她呢,沒想到她就自個兒找夫婿了。」秋仲德喃喃道,眼中有著茫然。「女婿年紀還輕,養什麼老呀?」

淳于錦在一旁噗哧一笑,蘇壹莞爾,解釋道:「爹被惡人打成重傷,整個人倒是蒼老不少。」

「又是那惡賊!」秋仲德忽喝一聲,一拍桌子站起聲道:「竟將我女婿打成重傷,還綁走我孫兒,讓我心愛的女兒就這樣鬱鬱而終,真是豈有此理!」

呼一聲轉頭,他問道:「那賊人是何許人也?我秋仲德要好好教訓他!」

蘇壹等人這才發現秋仲德的厲害之處。他這一發火,完全抹去了方才殘燭老人的模樣,簡直化身為一頭雄壯威武的猛獅。

而此時這頭猛獅正發出震天怒吼,有著將仇人撕碎的決心。

「這……那賊人已受到懲罰……」蘇壹斟酌著道:「此刻正在府外的馬車上呢。」

「什麼?!」

廖盡忠身手靈活的到外頭將蕭定宇帶入府,並將他牢牢縛綁在椅子上,以防他突然發作。

秋仲德上前打量著這癡傻的男子,疑惑的轉頭:「壹兒,這就是那惡人?」

「千真萬確。」蘇壹道:「孫兒在白竹城找到他,但他卻已變成這副模樣。想套話也套不出什麼來,給神醫看過,他也沒法子讓蕭定宇恢復原狀,所以孫兒只得帶著他到處找法子。」

秋仲德重重嘆口氣,沒想到找到仇人,老天爺卻已先一步懲罰了他,真是令人怒氣無處去。

蘇壹見他怒火稍減,轉移話題道:「外公,不知您有沒有法子進入內城?」

「內城?」秋仲德皺起白蒼蒼的眉,道:「你進那兒做什麼?」

「孫兒有個朋友,被人送入宮裡,因此想去探探她是否安好。」蘇壹緩緩道。

「這個好辦。」秋仲德點點頭,道:「我正好有幅繡畫要進供給皇上,明兒個一早咱們就一塊兒進城吧。」


事情順利得令人驚訝,翌日一早,蘇壹便跟著裝扮正式的秋仲德入宮去了,而淳于錦則留在秋府中等待他們歸來。

祖孫倆分別坐著雇來的轎子,一前一後的朝皇城而去。蘇壹微微掀開簾兒一角,富麗堂皇隨即映入眼中。轎子正經過殿前廣場,那遼闊又無邊無際,足以容納千百來人席地而坐。

轎夫沒有進入大殿,而是將轎子抬到偏殿前。

步出轎,蘇壹手上捧著方方正正的盒子,裡頭裝著要進供的繡畫,跟著秋仲德走到偏殿門口。而聖獸小七躲在蘇壹袍中。

「站住,來者何人?」

帶刀侍衛攔住兩人,喝問。

「草民秋仲德,帶來彩繡閣唯一一幅繡畫,獻給皇上。」

估計是獻禮無數次,因此侍衛一聽到秋仲德的名號,便很快的讓兩人入殿,連盤查都省了。

一入殿,就有名太監前來迎接。

「原來是秋商人。」那名太監尖著嗓子道:「皇上正在御書房批閱奏折,讓奴才帶您過去吧。」

「多謝桂公公。」秋仲德從蘇壹手上接過盒子,對他道:「我先晉見皇上,你自個兒在這兒待著,小心點。」

點點頭,蘇壹看著太監和秋仲德的背影走遠,便低頭對懷中的聖獸輕聲道:「小七,妳有發現梅樹的蹤跡嗎?」

「沒有。」小七用更輕的細語道:「方才一路上都沒小梅的氣味兒。」

「會不會在更深處的地方?」蘇壹猜道:「咱們隨處走走看看吧。」

由於不敢亂闖,蘇壹只能在偏殿的花園中轉悠。雖說是偏殿,但也大得不尋常,那花園更是大得和殿前廣場有得拼,有小山、
有河流、有樹木,一點兒都不像人造的花園。

「看來這要看完,還真不容易呢。」蘇壹感嘆。

「辛苦你了,小壹。」聖獸小七看著他,略帶愧疚。

「沒的事兒,甭那麼客氣。」蘇壹隨口回道。

他通過一道小橋,經過一大塊花圃,正要繞過一座小山之時,卻差點兒撞到了人兒。

「真是對不住。」蘇壹看著眼前的男子,他身穿華貴的墨色綢緞長衫,頭上繫金冠,膚色略顯蒼白,淡色的嘴角掛著微笑,但那雙眼兒卻閃過一道陰鷙。

懷中小七突然縮得更裡頭,還微微顫抖,令蘇壹不解。
「不打緊,閣下是……?」男子瞇起眼,打量著蘇壹。

「在下蘇壹,陪秋仲德來這兒獻禮給皇上的。」蘇壹拱手作揖。

「原來是秋商人的人。」男子表情微微放鬆,語帶傲慢地道:「別在宮內亂轉,闖了禍有得你受的。」
語罷,不待蘇壹回應,男子便轉頭就走,一會兒就不見人影。

蘇壹一頭霧水,不知道自個兒哪兒得罪他了,怎地語氣變那麼快。

「小、小壹。」聖獸小七顫聲道:「他……那個人……走了嗎?」

「走遠了。」蘇壹低頭,道:「怎麼回事兒?」

「他……他方才好像有看見我。」小七探頭,悄悄瞄了一眼,見人真的走遠才放心的爬出來。「他好可怕,那眼兒又陰又邪的,完全是不懷好意的模樣。而且他是個法師,法力很高強。小壹,我擔心小梅……」

聖獸小七皺著眉,搖晃著小腦袋,自顧自的想著自個兒的心思。

「別憂了,等會兒我再問問外公,那到底是何許人也。」蘇壹安撫道。

第六章 夜探金宮

回到偏殿,正巧看見桂公公領著秋仲德走出來,蘇壹連忙迎上前去。

「桂公公,送到這兒就行了。」秋仲德轉頭道。

「行。秋商人,皇上可是每每都對你的獻禮讚譽有加,爾後可得再多注意點兒…….」桂公公若無其事地道。

「草民明白。」

秋仲德又行個禮,偕同蘇壹一塊兒走出偏殿。

「壹兒,可有找著你朋友?」他問。

哪兒都不能去怎麼找呀?───蘇壹暗自苦笑。

「沒找著,外公甭在意。」蘇壹微笑道:「倒是孫兒遇到一個人,想請教外公那是何許人也。」

「說吧。」

「此人頭戴金冠、一身墨色緞面長衫、膚色蒼白……」

「我知道你說誰了。」秋仲德打斷他的描述,皺著眉道:「那是護國國師,牙子堯。他很受皇上寵信,而且法力高強,整個內
城都被他佈了一道結界,斷了不少邪魔妖物的野心。但沒人知道他是打哪兒來的,某天皇上突然就命他為國師,一些大官們還糊里糊塗的,直到他小露一手後,大夥兒便稱他為國師了。」

「他做了什麼?」蘇壹好奇問。

「聽說當時皇后正苦於被妖物騷擾,許多佛、道兩教的高人都無法解決。只有國師一出馬,那妖物立時就被抓了出來,大夥兒還親眼看見那妖物的長相呢。」秋仲德道:「不消說,從此以後妖物便不再騷擾皇后,國師也贏得法力無雙的美名。」

坐上轎,一路上蘇壹就一直想著這事兒,他直覺的認為這事兒不單純。

「小七。」他輕喚:「妳知道是哪個人把梅樹精帶到宮裡頭嗎?」

聖獸探出頭,幽幽道:「不知道……人家沒有親眼看見事發過程……」

「那梅樹精是多久前被帶走的?」他又問。

「一百多年前吧,那時穿雲山上還有梅樹林呢。」小七回道。

「一百多年前……」蘇壹皺著眉。「那應該是獻給上代皇帝啦。牙子堯沒可能活那麼久吧?他是近幾年才被任命為國師的,我看他至少才三十二、三歲。」

忽然想到他那陰鷙的眼神,蘇壹又道:「最多四十五、六吧。」

小七一聽,若有所悟的想了想,抬頭道:「有一種很陰邪的法術,它可以將人的靈魂抽出,放到另一具身體裡。但原來那具身體的靈魂,會被後來的靈給吞噬。那國師該不會是用這種方法……才活了那麼久吧?」

「……妳說的確有可能。」蘇壹一聽到這種法術,面色不禁沉了下來。「這等邪惡的招術,若真被他所用,那可就不妙了。」



回到秋府,才踏進大廳,淳于錦就奔上前來。

「怎樣怎樣?有找著小梅嗎?」她急問。

蘇壹搖搖頭,遺憾地道:「沒,倒是遇到國師。」

「國師?」淳于錦歪著頭,怔了一會兒。「莫非是抓走小梅的人?」

「不確定,小梅是一百年前被帶走的,但那國師看上去年輕得很。」蘇壹坐了下來,老總管很快地送上一杯碧蘿春。

「壹兒。」秋仲德知道他們在找人,雖有疑惑但也不多問,忽道:「昨兒個場面有點兒亂,忘了跟你打聽……這位是你媳婦兒?」

淳于錦輕啊一聲,趕緊從老總管手上搶了一杯茶,恭恭敬敬地往上一呈。

「媳婦兒錦兒向公公奉茶。」她低著頭,紅著臉道。

「哈哈哈哈。」秋仲德見她的動作,長笑幾聲,道:「好、好!這媳婦兒我喜歡,機靈、反應快,壹兒真是好眼光啊!」

「外公見笑了。」

蘇壹緬靦一笑。

接過淳于錦手上的茶,秋仲德輕啜一口。「沒想到我到了這把年紀,還能喝到孫媳婦兒泡的茶,真是好啊!」

淳于錦嘻嘻一笑,回到自個兒座位上坐下。

「茶是我泡的……」老總管在下邊嘀咕。

放下瓷杯,秋仲德道:「壹兒,你今兒個沒找著你朋友,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孫兒自個兒再想法子就好,請外公不必操心。」蘇壹道。

「但你那朋友若是妃子,可不是尋常人能見得到呀。」秋仲德皺著眉。

「放心唄,外公。」蘇壹一笑,道:「孫兒不會闖到後宮裡頭的。」


餘音猶在,當晚子時,眾人美夢正酣之時,皇城外牆翻上了一道人影兒。那人影兒穿著黑衣,和夜色溶為一體。一襲勁裝將他精壯修長的身板給捏了出來,面上還蒙著黑巾,只露出一對深邃星眸。

又一道較為嬌小的人影翻了上來,同樣蒙著黑巾,兩顆靈活大眼轉呀轉的。那窈窕有致的身材,一看就知道是個女子。

「相公。」女子細聲打趣道:「沒想到你也會做這等宵小之舉。」

「……情勢所逼。」

男子,也就是蘇壹。他慢慢了解光是守著君子條約,很多事兒都沒法辦成的。就如同淳于錦所說,非常時期用非常辦法,反而會讓事態有意外的進展。

「算你聰明。」女子,淳于錦眼珠一轉,道:「但你今兒個不是才答應外公,說不會闖進後宮的嗎?」

看了她一眼,蘇壹道:「我只說不會“闖”進後宮,可沒說不會“摸”進來。」

淳于錦看著他,輕笑幾聲。

「有人來了!」
一隊巡邏隊伍轉過牆角走來,蘇壹兩人趕緊輕巧的踏著屋瓦,朝後宮奔去。

星馳電走般的來到一座華貴精緻的樓宇,蘇壹發現這兒的院子種植許多梅樹,上頭的梅花異常繁盛,空氣中瀰漫著裛裛清香,一點兒都沒有春天來到的氣氛。

「小七,」蘇壹輕聲喚:「看看這兒有沒有梅樹精的影兒。」

自他懷中探出頭,聖獸小小的腦袋四下張望,圓溜溜的大眼兒眨巴眨巴的搜尋底下的樹影。一會兒,她皺起眉。

「這兒好怪。」她道:「我有感受到小梅的存在,但底下這些樹好像是她、又好像不是她。」

「小七,妳在打什麼啞謎啊?」淳于錦不雅地翻翻白眼。

「人家說不清楚啦!」小七嘟著小嘴兒,道:「這兒不是有結界嗎?照理說精怪妖靈在這兒都會無所頓形的,但我卻沒瞧見小梅的影兒,只感覺她好像在這兒。」

蘇壹向下看了看,道:「看來是這片林子有問題。」

「相公,你該不會想往下跳吧?」淳于錦盯著梅樹,道:「我覺得這兒有點兒不大對勁。」

「不對勁也得探探。」蘇壹凝神看著梅樹林,道:「咱們是為了小七才來京城的,總不能什麼也沒做便走了罷?」

「小壹……」聖獸感動的盯著他。

「我就知道。」淳于錦撇撇嘴,道:「就知道你對小七比較好,你乾脆娶她當娘子算了。」

「胡扯什麼。」蘇壹苦笑了下,不再回應,一個縱身跳到梅樹林中,淳于錦哼了一聲,也隨即跟進。

身在梅樹林中,蘇壹就感受到那不協調的氣氛,梅花不尋常的盛開,一點兒都沒有氣候轉暖的跡象。

「咦?這兒到處都有小梅的味道。」小七道。

「當然啊。」淳于錦沒好氣地道:「這兒是梅樹林嘛!」

「人家不是說那種“味道”啦!」小七瞪她。

「……妳們別拌嘴了。」蘇壹撫了撫額際,道:「是想把整個宮裡的人引來才甘心嗎?」

兩女一聽,趕緊噤聲,但卻來不及了。

「誰在外頭?」

樓宇內傳來一聲喝問,細細高亢的聲線聽來是個年輕女子。

蘇壹一作手勢,同淳于錦一塊兒飛身上樹,用茂密的梅花枝葉掩蓋自個兒的身影。

過一會兒,樓門兒開了,一名穿著繡衣朱履的秀麗女子緩步而出,她額上點著梅花妝,一對杏眼兒左顧右盼地張望,手持一柄鑲著各色寶石的長劍,劍已出鞘,一副蓄勢待發之態。

她見只有梅樹沙沙作響,仍不解除警戒,高聲罵道:「敢擅闖本宮的宅邸,卻沒膽出來嗎!?我看你爹娘真是白養你了!你來這世界上根本是浪費糧食、浪費空間、浪費時間、還浪費許多人的腦袋記住你。膽子忒小,連兔子見了都要笑、烏龜見了都要唾棄、螞蟻見了都要嘆氣!」

樹上,淳于錦看了蘇壹一眼,眸子靈動,似乎在說:「看吧,你來這世上還真的沒啥意義。」

蘇壹領會,腳下施力,伴隨著一聲輕嘆,飄然降落在女子前方十步處。

「總算出來了。」女子輕笑一聲,杏眸上下打量著他。見到他的面巾,蹙起了秀眉。「你蒙著面作啥?本宮命令你拿掉!」

蘇壹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沉著聲道:「姑娘可聽說過宵小自個兒把臉兒露出來給人看的嗎?」

挑挑眉,女子粉臉上出現驚訝的神情,但又道:「是沒聽過,但你可以開先例。」

蘇壹無語,他總算可以知道,為何孔夫子會說:「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快呀。」女子見他遲遲不肯動,催促道:「本宮叫你摘下面巾,聽到沒!」

蘇壹當然沒傻到給人看見真面目,只見他驀然一個鷂子翻身,落在牆簷上。

「今晚驚擾了公主殿下,在下感到萬分抱歉,在下這就離開,還望公主殿下海涵。」

女子一聽,連忙開口:「等────……」

蘇壹不待她說完,便和淳于錦一同乘風而去,如同沒有來過一般。

女子愣愣地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一會兒,耳邊傳來侍女焦急呼喚聲,眸一轉、手一鬆,隨意讓寶劍落在地上。

「梅公主───梅公主───」
女子,也就是皇帝之女梅公主,皇姓為姬,閨名瑤香。由於偏愛梅花,因此皇帝賜號為“梅”,人稱“梅公主”。幼時體弱多病,幾度差點熬不過去,所幸初上任的國師奉上一顆珍貴的九轉返生丹,才令梅公主免於與死神拔河的窘境。

輕撫著額,姬瑤香細聲道:「本宮在這兒。」

這時的她,和方才拿著劍的潑辣樣完全不同,一副風吹欲倒、我見猶憐的模樣,要是蘇壹看見了定會嚇到下顎脫落。

「公主啊!」

侍女羅兒三步作兩步跑了過來,見她一副快厥過去的樣子,嚇得尖聲大叫。

「梅公主!您怎不好好躺著呢?!萬一又發病了還怎麼得了呀!」

「對不住……羅兒。」姬瑤香扯出一道虛如幻花的微笑,道:「本宮只是見月色美,想出來賞賞月罷了。」

「想賞月就同羅兒說一聲嘛,怎就一個人跑出來呢,萬一又生大病,全部的人可是會心疼死啊!」侍女嘮嘮叨叨的說個沒完:「出來賞月作啥帶刀帶劍呢,萬一傷到自個兒多不值得。」

「本宮怕有惡人嘛……」她裝出一副怯生生的模樣。

「我的好公主啊。」羅兒見她這樣,心都軟了。「這兒是深宮內苑,不會有惡人進來的啦!妳看看外頭那些侍衛大哥,多麼盡忠職守,站到大半夜連個瞌睡都不會打呢!」

看了看侍衛僵直的背影,姬瑤香笑了一下,道:「好羅兒,本宮這就順妳的意休息,妳別唸了嘛。」

「那好,請公主快快回屋內。這都子時了……公主還在外頭晃,這可怎麼得了啊……」
匿名
狀態︰ 離線
28
匿名  發表於 2011-11-11 18:49:48
沒錯。」意外的,蘇壹竟承認了。「那公主的宅邸竟是梅花盛開,在這個時節不大正常。還有,小七竟在她的宅邸發現梅樹精的氣息,這就代表她一定在那兒,只是咱們不知上哪兒找人。」

得知他是想這些事兒,淳于錦一口怒氣消了下來。

「不如再去探探?」她提議。

「不妥,雖然咱們沒有驚動侍衛,但不知那公主會不會同其他人說。要是她真說了,那宮中大概好一陣子都會全力戒備了。」蘇壹否決。

「就說你們甭那麼認真嘛……」小七嘀咕。


翌日,老總管請蘇壹兩人到正廳用早膳。

「壹兒,你什麼時候要和錦兒成婚啊?」席間,秋仲德突然問道。

他聽蘇壹描述,得知他與淳于錦是未婚夫妻,便想催促著他們成親。

蘇壹一聽,差點兒被稀飯嗆著,連忙噎下後,道:「外公,現在說這……忒早了點兒吧?」

「不早了!」老人家哼了一聲,道:「我都六十好幾了,時日無多,別的不求,只希望能早點兒抱抱曾孫啊!」

頓了頓,又道:「你呀,都二十三、四歲有了,錦兒也十八了,再拖下去可對姑娘家沒什麼好處,難道你要等到別人說錦兒是老姑娘才想娶她嗎?」

蘇壹一窒,感覺身旁淳于錦正盯著他,便緩緩道:「孫兒想待回常霧山,正式向爹介紹錦兒才成婚。」

秋仲德一聽,樂了,道:「如此甚好,我也許久沒見到女婿了,不如我同你一道兒回去吧。」

一聽,蘇壹語氣略急,道:「這不妥吧,外公。孫兒一趕起路來可是沒日沒夜的,怕您的身子受不了呀!況且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這一路上的賊子可多得很……怎麼說都不妥呀!」

秋仲德豈會聽不出來他的推拖之意,頓時氣得吹鬍子瞪眼,扔下碗筷、一拍桌子道:「壹兒!你的親外公想同你回家,你竟還百般推拖,忒多藉口?!你是不想認我這個外公了是不!?」

「外公,壹兒沒有這意思……」蘇壹冷汗直流,道:「只是壹兒……還有別的事兒得處理,恐怕是沒那麼早回家。」

秋仲德一噴氣,還想再說,一旁老總管廖盡忠便湊上來,道:「老爺,您別氣壞了身子。小少爺非池中物,正所謂能者多勞,自然是有許多事兒需要他操煩,您若是希望小少爺能早日成家立業,就先讓他去把雜事兒處理完罷。」

聽他說完,秋仲德心知有理,也覺自個兒太過激動,便緩下肝火道:「老廖,你說的沒錯。壹兒,那你什麼時候把事兒處理完?」

「孫兒得在京內找個人兒,還得去塔塔各族探望小妹及故友,最後得到長青山辦事兒,如此算來,莫約一、兩個月吧。」蘇壹道。

「要那麼久?」秋仲德皺了皺眉,道:「不如我先上常霧山找女婿,也見見我的乾孫女,正好敘敘舊。等你辦完事兒,就直接回來成婚吧。」

「孫兒知道。」蘇壹頷首。「孫兒會儘快將事兒辦完的。」

秋仲德滿意的點點頭,轉向淳于錦道:「錦兒,妳就同外公一道兒回去吧。」

「咦?」淳于錦怔住。她和蘇壹重逢以來就沒有分開過,現在要她和蘇壹分道,還真有點兒不知所措。

「怎地?妳不同外公回去,難道要隨妳夫婿上山下海呀?」秋仲德看著她,眼兒帶笑。

「這……」淳于錦紅著臉,腦袋也懵了,細著聲道:「錦兒還沒有見過公公……沒和相公一塊兒回去,心底有些不踏實……」

「原來如此。」秋仲德和藹地笑了,道:「這妳就甭擔心了,有外公在,妳公公不敢刁難妳的。」

「嗯……」她輕咬下唇,瞄了瞄蘇壹,見他微微點頭,便道:「好罷,那錦兒就和外公一道兒……回去。」

秋仲德再度滿意地頷首,道:「那就三天後出發唄。」


三天後。

秋府大門前停了三輛大型馬車。第一輛是給人坐的;第二輛是淳于錦的聘金、聘禮,以及一些成婚要用的東西;第三輛是路上
要吃的、喝的、用的。

秋仲德經商多年,有豐富託鏢經驗,這趟出門他就雇了三十名好手隨行,以保障自個兒及未過門媳婦兒的人身安全。

老總管廖盡忠要留在這兒打理宅子,便沒一道兒走,但他從親友中找了個忠厚老實的小婢女,代替他服侍老爺及未來少夫人。

秋仲德和廖盡忠主僕正在指揮長工把東西搬上車,蕭定宇癡傻地坐在車上看著他們忙錄,而蘇壹背著自個兒的包袱,正在和淳于錦話別。

「相公,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可別又帶小妾回來唷!」她道。

「我不會的。」蘇壹苦笑,事兒多到處理不完了,還有時間納妾?

「倒是妳。」他正色道:「我不在的時候,可得幫我多顧著外公,我擔心他受不了舟車勞頓。」

淳于錦吐吐舌,道:「還用得著你說,外公對我那麼好,我不顧他要顧誰呀。」

「也是。」蘇壹微笑。

「還有……相公。」淳于錦似乎想到了什麼,道:「你到塔塔各族之後……如果見到蘭寧,無論她有沒有要跟你走,千萬別帶她離開。」

「為何?」蘇壹問。

「她現已是聖女,需擔起全族的性命,她的未來已經和塔塔各族緊緊相連。要是她一走,不只是族民的性命堪憂,連她自己都會有事兒。」淳于錦擔憂道。

「我懂了。」蘇壹道:「但她自個兒應該知道吧?」

「不……」淳于錦面露哀傷,道:「蘭寧從小便和母親分離,又與村民隔絕,自然是不曉得這些事兒,我還是偷聽族長爺爺說才知道的。」

蘇壹斂眸,他對蘭寧的身世也略有所知,不禁為她感到心疼。

「對了,相公。」淳于錦又道:「你還要去找小梅嗎?」

「嗯。」蘇壹頷首。「離開前我打算再去找一次。」

「那你自個兒多注意些。」撫上他的頰,淳于錦眸光溫柔。「我可不希望聽見你被關入天牢、或是被招做駙馬了。」

「放心罷。」蘇壹低笑幾聲。

「錦兒────」秋仲德高聲喚道:「咱們該出發啦。」

「這就來了,外公。」她轉頭回應,又看向蘇壹,臉兒突然紅了起來,這次連耳根子也紅了。

蘇壹正想問她是不是哪兒不適,就見她踮起腳尖,快速地在蘇壹頰邊親了一下,令他一愣。

好笑又難為情的看著他呆愣的模樣,淳于錦輕笑幾聲,轉頭跑向車隊,上了車。

三大輛馬車,三十個鏢師,就這樣浩浩蕩蕩離開京城,雖說不及皇族出巡,但也派頭十足。

蘇壹見他們離去,輕摸自個兒方才被偷襲的面頰,微微一笑,轉身朝內城邁進。

自古以來,鬼祟之人一向都是夜晚才動作,因為晚了視線就不明,自然被抓的機會大大減低。現在雖是大白天,但蘇壹上次便發現一條隱密之處,可以白天潛入而不被查覺。

於是光天化日之下,就有一名穿著亮白長衫的人影兒,小心翼翼地摸進皇城。

所幸皇城浩大,守衛便有空虛之處,蘇壹踏著出神入化的迷雲身法,就這樣一點兒、一點兒的靠近梅公主所在的樓宇。

梅花樓,大把大把的梅花依然繁盛地妖異。蘇壹隱在陰暗處,看見那名刁蠻公主正在院子裡玩花瓣,身邊跟著一名侍女,還有另外兩名侍女端著水盆、茶點站在一旁。

「公主,該休息了,再玩您的身子會受不住的。」貼身侍女道。

「羅兒,妳太誇張了。」梅公主姬瑤香捧起花瓣,輕聲道:「本宮才不過玩一柱香時間呢。」

「休息一會兒,等等還可以玩呀。」侍女羅兒不由分說地拉她坐下,然後快速的倒了杯茶給她。「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嘛!」

輕笑幾聲,姬瑤香道:「本宮聽妳的就是。」

天氣晴朗,涼風徐徐吹拂,讓那優美的梅花搖曳生姿,被吹落的花兒有如滿天的粉色雪花一般,飄然落下,令人不禁看得入迷。

「公主的能力真神奇。」羅兒被引去心神,眼兒朦朧道:「竟能讓這些梅樹四季皆開,而且還如此美麗,簡直是神跡呀。」

「這事兒可別到處嚷嚷。」姬瑤香笑吟吟地道:「要不是國師給的那顆九轉返生丹,本宮還不知道自個兒有這種能力呢。」

「說不準,公主您其實是梅花仙子轉世呢?」羅兒道。

「別瞎說。」

「公主殿下。」另一名侍女忽然走上前,道:「護國國師求見。」

「國師來了?」姬瑤香猛然起身,嚇得羅兒尖叫。「快讓他進來。」

發現國師要來,蘇壹趕緊把自個兒藏得更隱密些。一會兒,他見那日在御花園中遇到的男子緩緩走了進來,面上依然傲慢如昔,即使面對公主也一樣。

「臣牙子堯,叩見公主殿下,千歲千千歲。」他姿態優雅的半跪行禮。

如果是一般人,用這種態度對待皇親貴族,準被拖出去斬首的。要不是他先後救了皇后和公主,哪裡還能安安穩穩地待在這兒。

「國師快請起。」

「謝公主殿下。」

傲然佇立在院中,牙子堯彷彿像是主人一般,既隨意又無禮,但姬瑤香和一干侍女臉上一點兒竟都沒不滿的情緒。

「臣今兒個是來請教公主,您鳳體目前如何?」他開口道。

「好多了,多虧當年有國師即時送上九轉返生丹,不然本宮現在就不在這兒了。」姬瑤香微微一笑。

「那麼……」牙子堯神情一凝,道:「公主是否有發現自個兒不太尋常之處?」

姬瑤香面色微變,小心翼翼地道:「國師是指……?」

牙子堯嘴角微勾,勾出一道陰邪的笑。「例如……讓梅花常開。」

第八章 相聚

姬瑤香面色蒼白,風吹欲倒的模樣令人心疼,但牙子堯可不吃這套。

「莫非……公主殿下認為,宮裡頭出現這等異常的事兒……」他抬頭看了看滿天粉梅,道:「身為護國國師的臣下,會不知道嗎?」

嬌軀晃了晃,姬瑤香被滿臉驚駭之色的羅兒攙扶坐下。片刻後,她在牙子堯的銳利的注視下,氣若遊絲的開口。

「你……料得沒錯。」姬瑤香喃喃道:「我的確能讓梅花常開……而且它們會比尋常的梅花……更加美麗。」
「公主!」

侍女嚇了一跳,不明白為什麼她自個兒掀底了。

「沒關係的。」姬瑤香看了看牙子堯,手一揮,道:「給國師上張椅子。」

縱然有百般不願,侍女還是乖乖地將椅子雙手奉上。

「謝公主殿下賜坐。」他一撥長袍,大大方方地落坐,與姬瑤香平視。

「臣此刻會來這兒,並不是要掀公主的底,請公主莫要慌張。」牙子堯道:「臣來這兒是為了解釋公主這突來的能力的。」

「這……」姬瑤香穩住情緒,道:「難道不是本宮與生俱來的嗎?」

「與生俱來?」牙子堯抑頭長笑,絲毫沒把面色難看的公主放在眼裡。

姬瑤香貴為公主殿下,何時受過這種污辱嘲笑?一旁侍女氣得連連跺腳,差點兒就衝上前將此人轟出門,但卻被她擋了下來。只見姬瑤香粉臉漲紅,杏眸瀰漫著一股怒氣,但又忍住不發。

「借問……」她壓下受辱的怒火,銀牙直咬,道:「國師為何而笑?」

牙子堯停下猖狂的笑,戲謔地看著她道:「臣是在笑……公主殿下未免太抬舉自個兒了。」

「放肆!」羅兒終究忍不住衝上前,指著他的鼻子大罵:「你是什麼東西,竟敢這樣跟公主說話?!」

「臣有說錯嗎?」牙子堯一挑眉,道:「要不是臣的救命靈丹,只怕公主現在可沒法子坐那麼穩了。」

「牙子堯!」姬瑤香呼地一聲站起,嬌喝道:「本宮念你有大功,對你百般禮遇,可你這種態度實在是太超過了!」

牙子堯看著她,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微笑,道:「公主殿下可真是精神滿滿呀。」

姬瑤香一頓,語氣瞬間軟了下來,輕聲道:「羅兒,替本宮倒杯茶。」

「是。」

羅兒不明白國師怎地話題轉得沒頭沒尾,她也沒發現一直以來虛弱的公主殿下,罵起人來竟喝喝有聲。

「臣下這趟來,只是為了提醒公主一件事兒。」牙子堯站起身,道:「別一直使用能力,不然會引起有心人士的注意,要是公主殿下被懷疑……那本國師也逃不了。」

「……何以見得?」姬瑤香問。

看了她一眼,牙子堯緩緩道:「因為……那九轉返生丹,藥引便是……梅樹精。」

「什麼!?」姬瑤香霍地一聲站起,連椅子都撞倒了。「你、你是說……你拿梅樹精來煉藥……給本宮吃!?」

「這是自然。」牙子堯抬頭看著茂盛的梅花,道:「不然公主殿下的病……怎會好的如此迅速呢?」

「你……」姬瑤香面色比方才更蒼白,幾乎看得到血絲。「你這是……殘害生靈……」

「公主殿下這樣說就有失公平。」牙子堯哈哈一笑,道:「臣可是為了公主鳳體,才會出此下策呀!」

見她抖著唇說不出話來,牙子堯逕自行禮,轉身走出梅花樓。

躲在暗處的蘇壹見他離去,看了姬瑤香一眼,也跟著飛身而去。

照著原路出宮,蘇壹腦子裡轉著方才聽見的驚天內幕。

「梅樹精……被國師煉成九轉返生丹,難怪小七在梅樓裡到處都聞得到她的味兒。」他喃喃道:「所幸小七沒那麼早起,讓她聽見可不得了,準會把皇宮鬧得翻過來。」

蘇壹心下決定,暫時將這件事兒當作秘密,別讓聖獸知曉,不然誰也沒把握長了百來年的聖獸會做出什麼事兒。要知道,小七雖長了一百多年,但她其實還是個孩子,對是非善惡沒那麼了解,很容易跟著自個兒的情緒行動。所以,為了人類好,還是瞞住她為上策。

一道白影快速地掠出內城,往外城而去。


半個月後,塔塔各族所屬領地林子外的官道上,一名俊逸男子正風塵僕僕地行進著。他面上有掩不去的疲態,長長的披風沾滿了泥沙,腳上的靴子也磨損得嚴重,看得出來已經趕了好長一段路了。

而此時,男子正壓低聲音,自言自語一般的呢喃。

「塔塔各族就在前面了,到時我介紹我妹妹給妳認識。」

「小壹的妹妹?」一道更細的稚嫩嗓音從袍中傳來。「她叫什麼名兒?」

「蘇憶,妳也可以喚她小憶,我想她會很喜歡妳的。」男子───蘇壹微笑道。

「跟你只差一個音啊。」聖獸小七嘟著小嘴兒,道:「萬一人家叫錯了可怎辦才好?」

「哈哈,不然妳們自個兒去研究吧。」蘇壹看準了上次的入口,一腳踏進林中。

「什麼人?!」

一道耳熟的大喝聲傳來,蘇壹來不及應聲,腳下就踩著迷雲步法,閃過一把來勢洶洶的木槍。

一轉頭,一張陽剛帶著警戒的臉映入眼中,竟是塔塔各族的第一勇士──莫魯。

蘇壹一喜,正要開口,就聽見四周傳來沙沙的腳步聲,似乎有好幾十人穿過樹叢而來。不一會兒,他就發現自個兒和莫魯被一群人圍住了。

「莫魯,這人你認識嗎?」一名男子發現莫魯神情有異,問道。

「認識……」在轉頭的一瞬間,他就認出來是蘇壹了,只是他和蘇壹感情從沒好過,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反應。

拔起插在地上的木槍,莫魯面無表情地道:「他是朋友,讓他進村吧。」

說完,他也不理蘇壹,自顧自的離開原地,讓一群塔塔各族人摸不著頭腦。

「呃……那麼就請這位客人跟我們來吧。」一名看上去十八、九歲的年輕人,自告奮勇的帶領蘇壹進村。

「不好意思,方才讓你嚇著了吧?」年輕人笑道:「我們是村裡的自衛隊,負責驅趕來路不明的人。啊,我叫牛羅木,大哥你
叫啥?」

感受到他的熱情,蘇壹也跟著笑道:「我姓蘇,單名壹,是來找我妹妹的。」

「你妹?」牛羅木兩道濃眉糾在一塊兒,道:「你妹怎會在我們村子呀?」

「她……應該是嫁給莫魯了吧。」蘇壹對自個兒沒參加小妹的婚禮感到汗顏。

「原來是嫂子啊!」牛羅木大笑一聲,道:「如果是嫂子,那就很有可能是你妹了。你不知道,整個族有多少人喜歡她耶,族裡的女人都無法像她那樣溫柔美麗。」

聽他描述,蘇壹才確認蘇憶真的和莫魯成親了,令他鬆了口氣。

「難怪莫魯大哥會說你是朋友,原來是嫂子的哥哥。」牛羅木又道:「我這就帶你去找嫂子。」

「多謝。」蘇壹道。

跟著牛羅木在半大不小的村裡左彎右拐,經過一棟又一棟各式各樣的木屋,最後終於停在一間自然粗獷的屋子前。

「這間就是莫魯大哥的房子。」牛羅木抬頭盯著看,一臉崇敬。「我總有一天也要蓋一棟這種房子。」

蘇壹配合地向上看,一棟充滿了原始風格的木屋映入眼中。一根根粗壯的木柱立在房子四角,上頭纏繞著大樹的藤蔓,讓房子
充滿綠意和生氣。門是普通的木門,但非常堅固厚實,看得出主人實際的風格。窗子下有著小台,台上擺了幾盆花,為房子的粗獷添了點柔和。

牛羅木欣賞完,高興地踏上門前台階,用力敲敲堅實的大門。
片刻後,門被拉了開,露出一張甜美可人的小臉兒。女子看起來年歲不大,但卻有著少婦的韻味,眼波流轉間都釋放著純真又性感的魅力。

「阿木?你又來蹭飯呀?」女子道。

「說、說什麼呢,嫂子。」牛羅木紅著臉,一反方才的健談,結結巴巴道:「我、我是……帶妳的客、客人來的……」

「客人?」

女子抬頭一望,見到蘇壹,一張小嘴張了老半天吐不出一個子兒。

「憶兒。」最後是蘇壹微笑著開口。「妳過得還好嗎?」

「我、我、我……」女子───蘇憶愣是說不出話來。

她索性放棄言語,推開門,一個箭步衝上前,飛入蘇壹懷中,並且一個勁兒的哭著。

「好憶兒。」蘇壹拍著她的背,溫柔地安撫她。「別哭了,妳這樣怎麼像做人家妻子的。」

聽到這話兒,蘇憶趕緊從他懷中離開,紅著臉瞄了瞄周圍看熱鬧的村民,跺了幾下腳便拉著蘇壹進屋。

入了屋,蘇壹一看便知道這兒的佈置出自蘇憶之手。

屋內有一盆又一盆的花兒,蘇壹知道她最喜歡花了,以前在常霧宮時,她的閨房也是種滿了花盆兒。

為兄長上了茶,蘇憶就迫不及待的問:「哥哥,你的身子怎麼樣了?」

她一直沒有忘記蘇壹被瘴氣纏身,自從兄長離開之後,蘇憶日日夜夜都在為他祈禱,希望兄長能早日擺脫苦難。

「不要緊了。」蘇壹微笑,道:「妳先坐下吧,咱們慢慢聊。」

不安地落坐,蘇憶見他將蘭寧劍拿出來,擺在桌上。

「這不是蘭寧造的劍嗎?」她輕蹙著眉。「難道你的身子和這有關係?」

「是,也不是。」蘇壹神秘一笑,輕聲道:「小七,出來吧。」

看他一副神秘樣,蘇憶正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一會兒卻見有個小人兒從劍裡浮了出來。

「她────她、她……」蘇憶大驚,指著小七道:「她從劍裡頭……」

「憶兒,別慌。」蘇壹好笑地道:「她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輕咦一聲,蘇憶仔細地打量那嫩綠色的小人兒,而小人兒也同樣打量著她。

「妳好。」小人兒開口了:「我是小七,妳就是小壹的妹妹吧?」

「沒錯……」蘇憶看著她,小心翼翼地問:「小七……妳是劍靈嗎?」

「不是。」聖獸小七搖搖可愛的小腦袋,道:「人家是聖獸,為什麼每個人都要問人家是不是劍靈?」

蘇壹被她的問題逗笑了。「因為妳住在劍裡頭啊!」

「又不是住在劍裡頭的就是劍靈。」小七嘟著小嘴兒,咕噥道。

倒了杯茶給她,蘇憶面帶歉意地道:「是我不對,這杯茶給妳消消火。」

「不打緊,人家知道小憶兒是好人。」聖獸露出一個天真微笑。

「小憶兒?」蘇氏兄妹同時愣了會兒,頓時恍然大悟。

見小七和妹妹處得不錯,蘇壹開口問道:「憶兒,怎麼沒見著蘭寧?她現在怎樣了?」

蘇憶一聽,面露怪異之色,道:「蘭寧……她……」
匿名
狀態︰ 離線
29
匿名  發表於 2011-11-11 18:50:26
第九章 變數

見她欲言又止的模樣,蘇壹心下擔憂,連忙道:「我離開的時候沒和她辭別,難道她發生什麼事兒了嗎?」

「沒什麼事兒……但……」蘇憶頓了頓,意有所指地道:「你來的時間不大對,現在見不著她。」

「怎麼?她聖女的工作有忙成這樣?」蘇壹問。

「嗯……她現在全心全意坐鎮在聖地,最好還是別去打攪她。」蘇憶看著自個兒的手指,道。

蘇壹靜看了她一會兒,才開口道:「憶兒,妳是否有事兒瞞著我?」

蘇憶猛然抬眼,道:「哥哥,你怎會這樣問?」

「妳以為我當妳兄長是當假的呀?」蘇壹苦笑看著她。「妳小時候只要一說謊,眼兒就會直勾著手指看,這習慣妳一直沒改。」

蘇憶輕啊一聲,忙將手指藏到背後,嘴裡還咕噥著:「得快點兒把這壞習慣給改了才行。」

見她孩子氣的行為,蘇壹一笑,道:「妳只需告訴我,蘭寧現在平安嗎?還有沒有人待她不好?」

「不不,現在可沒人敢對她不敬了。」蘇憶眼兒帶笑,道:「估計皇帝來這兒受到的待遇也不會比蘭寧高。」

「那就好。」蘇壹也跟著笑了。只要蘭寧現在過得好,他心上便不再牽掛。

「但……蘭寧她喜歡哥哥你呀。」蘇憶看著兄長,眼中閃過一抹憂愁,道:「雖然我知道錦兒也喜歡哥哥,但蘭寧太令人心疼了。」

「……我明白。」蘇壹轉頭,看向窗台上的一盆花,道:「我的心只有一個,我選擇給跟著我一起跋山涉水的錦兒。而蘭寧……只能說我沒福氣,但只要她在這兒過得好,就夠了。」

蘇憶不再說話,她雖心疼蘭寧,但對於兄長的專情,她感到高興。

「對了。」蘇壹突然轉移話題。「妳什麼時候和莫魯成親的?」

「咦?」對於他的提問,臉皮兒薄的蘇憶有點兒措手不及。「在、在哥哥你離開後……一個月就……」

微微頷首,蘇壹又問:「他對妳好嗎?」

「嗯!」她嫩臉羞得通紅,但眼裡充滿著幸福。「夫君很體貼,也很愛我。」

見親妹找到好歸宿,蘇壹放心一笑,又道:「等我再去過長青山後,就要回常霧山和錦兒成親了。」

「真的?太好了!」蘇憶高興地握住他的手。「哥哥,恭喜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外公也來參加呢。」蘇壹道:「我半個多月前到京城找著外公,他便說要上常霧山參加我和錦兒的婚事。」

「憶兒也想去……」蘇憶落寞的垂首,道:「但夫君是族護,不能離開這兒的。」

「別難過。」蘇壹拍拍她的肩。「有妳的祝福,我就很安慰了,況且我最疼愛的妹妹嫁了個好男人,也過得很幸福,這就是妳給我最大的禮物。」

「哥哥……」淚珠滑過她細緻的面頰。「謝謝你……」

見不著蘭寧,蘇壹到塔塔各族的目的便少了一半,他在妹妹的強烈要求下多留了一天,也親眼見識到他們夫妻倆是多麼恩愛。

「哥哥,這山雞很嫩,你多吃一點兒。」蘇憶夾過一根雞腿到他碗裡頭。

晚膳時間,蘇壹和莫魯、蘇憶夫妻倆一塊兒在廳裡頭用餐,為了招待許久沒見的兄長,蘇憶使出渾身解數,硬是做了滿滿一桌的滿漢全席出來。

莫魯皺了皺眉,也夾了剩下的最後一根雞腿到妻子碗裡。「妳太瘦弱了,得多吃些。」

「我已經吃不下了嘛。」蘇憶嘟著小嘴兒,看著自個兒碗裡越來越高的小山。「夫君自個兒才是沒吃多少呢。」

「乖,再吃些魚吧。」莫魯對她的抗議充耳不聞,細心地將一大塊魚肉剔刺,放到妻子碗裡。

「夫君自個兒吃就好啦。」蘇憶正要再說,便看見他夾來的東西,急得哇哇大叫:「我不要吃苦瓜啦!」

「不能偏食,難怪妳那麼瘦弱。」莫魯見她碗兒放不下了,筷尖兒一轉,瓜兒便落入蘇憶口中。

「啊───好苦────」

蘇壹見妹妹猛然拿起水杯灌水,一旁莫魯還很有良心的幫她將杯子斟滿。

「憶兒,妳一向都不吃苦瓜的,怎麼會做這道菜呢?」他奇怪地問。

「沒法子呀。」蘇憶放下水杯,深呼吸一口氣,道:「夫君最愛吃的就是苦瓜了……」

目光一柔,莫魯伸手撫向她的頰,蘇憶也回看著他,倆人的濃情蜜意就在眼波中流竄,一旁的第三者早就被當裝飾品忽視過去了。

蘇壹苦笑,捧著自個兒的碗離開飯廳,不打擾那對新婚情正濃的夫婦。

翌日,原本蘇壹打算一早就走的,卻被依依不捨的妹妹硬是留到午膳後才離開。

「哥哥,你要好好照顧自個兒哦。」

蘇憶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交待。

「這句話應該是我同妳說吧?」蘇壹抬眼看著站在她身後的莫魯,道:「妹婿,幫我照顧她,要是她少了一根寒毛,我唯你是問。」

莫魯輕哼一聲。「我自己會顧好自己的老婆。」

蘇壹頷首,滿意地笑了。他知道像莫魯這種頂天立地的漢子,絕對是言而有信的。

「小七。」蘇憶看向坐在兄長肩上的小人兒,道:「我哥哥就麻煩妳了。」

「放心吧,小憶兒!」聖獸拍拍自個兒的胸膛,道:「要是我不救他,還有誰能救他呢?包在我身上。」

「是呀,憶兒。」蘇壹微微一笑,道:「只消再幾天,我的病就會完全好了,妳就甭擔心了。」

話別妹妹及妹婿,又望了村莊後的樹林一眼,蘇壹在心中默默對蘭寧告別,便踏上往長青山的旅途。


「小壹。」

路上,聖獸小七突然道:「小憶兒會是個好母親,她夫婿也是個好父親。」

蘇壹愕然,愣了一會兒才了解她在說什麼。

「妳妳妳妳妳……妳是說……憶兒已有身孕?」

有趣地盯著他看,小七嘻嘻笑道:「對呀。」很少看到蘇壹那麼失態的樣子。

「那那那那……」他猛然回頭,想往回走卻又停在原地。「我得回去叮囑她小心點兒……但我得趕去長青山……」

「甭擔心啦。」小七哈哈一笑,道:「又不是你媳婦兒有了,你緊張個啥勁兒?」

「那是蘇家的孫兒呀!」蘇壹認真地道:「而且也是我的第一個侄兒、我爹的第一個孫子、妹婿的第一個孩子…….」

「行了行了。」小七揮揮小手,制止他再繼續叨唸。「我向你保證,小憶兒只要一直都在村裡,她和她的孩子就一定不會扯上啥危險。」

蘇壹還想再說,卻張了張口又吞了回去,他知道小七作為聖獸,必有不尋常的本事兒,這在她進入蕭定宇腦中那時就明白了。

塔塔各族領地離長青山有非常遠的距離,若是一般人家,大約得走上兩個半月,但若有高深的功力,少休息些就可以提早半個多月到達長青山。

止水城,許久之前蘇壹和淳于錦共同拜訪之地,雖停留時間不長,但這兒四處瀰漫的酒香令蘇壹難以忘懷。

「小壹,這兒哪呀?怎麼那麼香?」小七沒接觸過酒,自然是不曉得酒的威力。

「這兒是止水城。」蘇壹抬頭看了看昏黃的天色。「咱們今兒個就在這住一宿吧。」

在小七連連點頭的同意之下,他們很快地找到有空房的客棧。

「掌櫃的,來一間上房。」

「好哎。」

店小二手腳麻俐地將蘇壹帶往空房,在他的吩咐之下,小二沒過一會兒便把熱騰騰的晚膳送到房裡頭。

小心翼翼地掩上門,蘇壹轉頭對坐在桌上的小七道:「這兒不怕有人看見,妳可以放心地吃了。」

只見桌上的小人兒歡呼一聲,一手一個地抓起盤中佳餚大嚼特嚼起來。

蘇壹欣慰一笑,他是為了她才特地讓店小二將飯菜送上來,不然在大廳吃飯還可以順道探聽消息呢。

飯後,他們倆便開始例行的治療。

「小壹,在這兒會不會有人闖進來呀?」聖獸飄浮在他身後,雙手喀啦喀啦地做著暖身。「咱們可是禁不得別人打擾的唷。」

「放心罷。」蘇壹安撫道:「我早已交待店小二別來打擾,也讓他幫咱們看著門兒了。」

「那好,開始吧。」

照例,小七喊出聲後,不待蘇壹回應便開始動作。只見一道綠光閃入他背心,在蘇壹的體內游呀游的,也勾起他的不適。

綠光在奇經八脈中穿梭,四處搜尋瘴氣的影兒,並且將它們趕在一塊兒。待所剩的瘴氣全都聚成一堆,綠光便一步一步的將它
同化、合併、吞噬。自知大勢已去的瘴氣當然是奮力掙扎,死命地想掙脫束縛,無奈卻抵不過越來越強大的緣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個兒漸漸消失。

小七知道治療就要完成,便集中精神打算一鼓作氣地消滅它。

就在快要大功告成的剎那,最後一絲瘴氣竟發難起來,硬是將綠光衝出一道缺口,在經脈中橫衝直撞,讓蘇壹疼得是呲牙咧嘴、渾身冷汗、顫抖連連,一張俊臉蒼白如紙,薄唇也失去血色,整個人像是快厥過去一般。

小七心下叫糟,再這樣下去他會受不住的,於是便想收功。但猜到她意圖的蘇壹竟制止了她,要她去緝捕逃脫的瘴氣。

「不行呀,這樣硬來你會死的!」聖獸大眼兒淚珠滾滾,音帶哭腔,不希望蘇壹就這樣死去。

「沒……沒要緊,我還可、可以……撐住……」蘇壹抖著聲,氣若遊絲地道:「別……留下這一點兒……要除就一鼓作氣……」

小七無語,她捨不得蘇壹受苦,但也知道再拖下去對他沒好處,只會增加蘇壹的痛苦罷了。於是她吸了吸鼻,集中精神全力追捕逃脫的瘴氣,期望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其消除完畢。

只剩下一丁點兒的瘴氣雖小,但由於它受了驚,所以在經脈中四處亂竄,弄出不少動靜,所以綠光很容易就找著在百會穴打轉兒的黑氣。

「好小子。」小七喃喃道:「看姑娘我這次斃不斃了你!」

就在綠光猛地朝龜縮在那兒的瘴氣衝去時,突然一閃,蘇壹感到體內一聲巨響,立時悶哼一聲,軟軟倒了下去,小七趕緊收功查看。

「小壹、小壹!」她心急地在他周圍打轉。她知道方才發生什麼事兒,也知道蘇壹為什麼會昏過去。

當小七打算將最後那一點兒瘴氣消除時,它竟然在百會穴的地方自爆,導致蘇壹的穴口被封閉,因而陷入昏迷。

這會兒瘴氣雖消除完畢,但當事人卻傷重昏迷,小七又不能在人前現身,自然就沒法救助,該怎麼辦才好呢?

第十章 戲說從頭

在小七慌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同時,蘇壹則被困在自己的潛意識中。

一“醒”來,他就發現眼前的景物很熟悉,凝神一看,愕然發現竟是從小到大所作的惡夢中的洞穴。

站起身,蘇壹四下張望,除了他自己以外,就沒有其他人在這兒了,和夢境是大不相同,這也讓他鬆了口氣。

找了塊岩石坐下,他想努力釐清腦子裡的疑惑。為什麼他會在這兒?這兒是哪兒?發生什麼事兒?他又做夢了嗎?那些原本在夢裡的人呢?他該怎麼離開這兒?

想了一會兒,蘇壹便卡在小七為他治療的時候,接下來再也回憶不起來了。他懊惱地抓抓頭,起身又細細打量這個洞穴,以往光是被這兒的人嚇都來不及了,哪有可能看仔細呀。

洞穴挺寬,約可容納七、八個人。上頭不高,依蘇壹的身高來看,再差一個頭便會頂著了。整個洞穴是一個圓,土是紅色的,岩壁凹凸不平,有大大小小的石塊嵌在上頭。

奇怪的是,雖然沒有光源,但洞裡卻一點兒也不黑,還透著紅光。

往一旁看去,有一條不大的通道,依照蘇壹以往的夢境,那兒就是他進來的地方,其他便沒什麼出入口了。

橫豎坐在這兒也沒什麼事兒,他決定向那條通道走出去,雖然一片漆黑,但總比坐在這兒發愣好。

現在的蘇壹已和以前大不相同,“黑”已經不大能威嚇到他了,雖然還是有恐懼存在,但他不會像以前一樣全身僵直、冷汗直流了。

這大概要歸功於淳于錦不離不棄的陪伴吧。

行走於漆黑的通道間,伸手不見五指,路又狹又窄且崎嶇不平,耳畔迴盪著自個兒的腳步聲,有時還會不小心被凸出的石塊絆到,若是一般人遇到這種情況,不用說度日如年,光是走個十分鐘就像過了十年了。

蘇壹的感受比其他人更深些,雖心跳加速、冷汗如雨,但他還是咬牙向前走著。

不知走了多久,正當蘇壹猜想這兒似乎沒有盡頭的當下,一道細微的白光映入他的眼,振奮了他的精神。他邁開腳步,朝著光源跑去,好幾次被石塊絆得差點兒狗吃屎,他還硬是撐著奔跑。

一開始他還不覺那白光有什麼不對勁,但越靠近,蘇壹竟越能聽見漸漸清晰的說話聲。

「……浩劫……誰……要是……」這兒還聽不大清楚。

「讓霧……將……灌入……」走近一些。

「但萬一他……怎麼辦……」再近一些。

「……我會注意……讓他……瘴……」更近了。

「但他是你徒孫呀!!要是……他……」說話之人突然提高音量,顯然非常憤怒。

「那是他的……宿命,他……是為了拯救……」另一個人維持一貫音量。

「就算是這樣也不行!我一定要阻止你!」大嗓門的又說話了。

「要是不做,全部的人會……」後面又聽不見了。

「我不淮!常霧宮一脈單傳,怎能讓你這樣糟蹋!」


聽到“常霧宮”三個字,蘇壹心下一震,再也不想慢慢摸著前進,撇開滿地崎嶇和上方岩石不管,就算又撞又跌也要用最快速度朝光源處奔去。

「我不是糟蹋。」

才剛跑到洞口,蘇壹還來不及喘氣,就聽見另一人又說話了。

「死有輕如鴻毛,重如泰山,我甘願背負起殘暴的罪名也要犧牲他。」

「你……!!」

抬眼一看,映入蘇壹眼簾的是兩名穿著長衫的男子,兩人都背對著他。

右邊的男子較為高大魁梧,他身著青衣,一頭墨黑長髮用藍絲帶隨意綁成一束。腰間掛著一把長劍,劍鞘青藍,沒有多餘的裝飾。

左邊的男子較瘦,但和青衣男子差不多高,身著白衣,一頭銀絲居多的長髮在腦袋上方挽了個髻,只用一條普普通通的黑色布條繫著。他腰間沒有掛劍,卻纏了一把軟劍。

「我不會讓你得逞的!」青衣男子說話了,他的嗓音較低且粗,此時正充斥著怒氣。

「為了天下蒼生,我非這麼做不可。」白衣男子嗓音清亮,但卻平平淡淡不帶情緒。

「你瘋了!竟想讓常霧宮一脈斷絕?!我拼上這條命也要阻止你!」青衣男子話音剛落,便猛然抽出長劍,劍花一挽就朝目標刺去。

白衣男子不慌不忙的閃躲,同時淡淡道:「師弟,冷靜點,就算掌門不在了,還有你呀。」

「你當我三歲娃兒!?」青衣男子怒吼一聲,下手更添兇猛。「玄霧經一向是只傳掌門,要是掌門沒了,還傳個屁呀!?」

白衣男子沉默了一會兒,閃過一道來勢洶洶的威脅,道:「不然我將玄霧經抄給你。」

青衣男子一聽,更氣了。「每個人看的內容都不同,你以為你抄的我能用嗎?!況且霧靈一向是看人傳授,不見得適合我呀!」

一個鷂子翻身,白衣男子躲過一道潛龍出水,淡淡道:「我讓霧靈選你當掌門罷。」

「你玩我啊!?」青衣男子氣得七竅生煙,整個臉漲得和牛脖子有得拼。「霧靈是你能使喚的嗎?!歷代掌門誰不是霧靈選出
來的!?你自己會不知道!?」

白衣男子一個旋身,眉頭一皺,道:「你很難伺候。」

此話一出,一旁觀戰的蘇壹就知不妙了。只見那青衣男子怒吼一聲,氣得青筋凸出,下手招招是狠招、招招是殺招,一點兒都沒打算手下留情。

蘇壹站在一旁,看著他們從地上打到天上,又從天上打到地上,但卻沒有交擊聲,因為白衣男子從頭到尾都只是閃躲,完全沒有還手。

「呃……」他決定出聲提醒他們,還有一個第三者存在。「兩位前輩……」
打得正歡的兩人沒理睬他。

奇怪,是聲音不夠大嗎?

蘇壹深吸一口氣,稍稍提高音量。「兩位前輩───」

又打回天上的兩人還是沒理睬他。

微微蹙眉,蘇壹又吸了更大一口氣。

「前輩─────!!」

青、白兩人這會兒打回地上了,但還是沒理他。

正當蘇壹考慮用一旁的岩石吸引他們注意時,他們卻停手了。

「師弟,你知道這樣是沒用的。」白衣男子臉不紅、氣不喘,彷彿方才上天下海四處躲的傢伙不是他。

「我不管……!」青衣男子就氣虛了。只見他狂喘著氣,斷斷續續道:「師父既然將常霧宮交於你,你就必須讓它傳承下去!」

白衣男子聽了,只是搖搖頭,轉身面向洞口,正好朝著蘇壹。

正當蘇壹要開口說話時,白衣男子搶先道:「師父將常霧宮交給我,並不是希望它傳承下去,而是希望在關鍵時刻,它能發揮它的作用。」

蘇壹看他目光雖朝著自己而來,卻似乎望著遠方,忍不住走上前,和白衣男子面對面。

兩人貼得不能再近,白衣男子卻還是無動於衷,蘇壹甚至伸手在他面前揮了揮,卻發現他連眼都沒眨一下。

「莫非他們看不見我?」

這個發現令蘇壹頗感意外,不禁懷疑起自個兒是死是活。

轉身摸向一旁的穿天大柱───他現在才發現這兒是常霧宮後山,秘洞所在之處,蘇壹驚愕的發覺自己的手竟能穿柱而過,一點兒都碰不到它。

他茫然了,自個兒不是還讓小七治療著嗎?怎麼這會兒就死了呢?

蘇壹還在驚訝當中,旁邊兩人卻沒打算等他,自顧自的又對話起來。

「聽你在放屁!」青衣男子出口成“髒”,跳著腳道:「師父什麼都沒說,你能知道些什麼!?」

「我就是知道。」白衣男子一臉高深莫測,淡淡道:「我已經決定了,你就甭再說了。」

「你……我看你要怎麼跟煌兒說!」青衣男子氣極,卻瞄了一眼身後的常霧宮。

挑挑眉,白衣男子道:「我自然是不會同他說明。」

「你!」青衣男子想發作,但對上那張平淡無波的臉,不禁消了氣。「煌兒一生就那個兒子……掌門之位當然是傳給他……這會兒讓他兒子去送死……怎麼都說不過去呀!況且他兒子都還沒出生呢!」

「我算過了。」白衣男子又淡然開口:「煌兒晚年雖會早年喪妻、被徒弟背叛,但他的兒女皆會健在,並且他會另外得到一個女兒。只要他渡過最大難關,他便能享有孫兒成群的天倫之樂。」

「哦!?」青衣男子猛一抬頭,差點兒折了自個兒頸子。「這麼說他兒子不會死!?你早說嘛你!」

「是你自己誤會的。」白衣男子冷冷道。

「那好那好。」青衣男子不再理他,自顧自的道:「那也沒必要告訴煌兒了,免得他瞎操心。」

「你方才不是還惦記著掌門之位嗎?」白衣男子看著他,雖面無表情,但卻聽得出來嘲諷。

「只要他兒子不死,掌門就不用愁啦!」青衣男子像瞧白癡似的盯著他。「雖然常霧宮會經歷大風大浪,但那也只是暫時的,也就甭擔心啦!」

「既然你這麼說,」白衣男子走到秘洞前,道:「那我便動手了。」

青衣男子在一旁嘟噥道:「你明明都沒有注重過我的意見,還說呢……」

白衣男子不甩他,逕自舉起雙手,掐訣喃喃道:「常霧宮第三百二十八代掌門,恭請常霧之靈現身。」

說完,他捏訣的右手向前一指,只見洞口像是水波一般,漣漪慢慢散開,而且越來越廣,吸引了蘇壹的注意。

「怪了。」他喃喃道:「這招怎麼沒見爹使過?」

就在蘇壹納悶之時,漣漪也漸漸回歸平靜,正當他以為沒戲、想大笑三聲時,一團黑色的影子竟從秘洞中緩緩飄了出來。

「嗟?」蘇壹愕然。「我方才自洞中走出來,怎麼就沒瞧見那東西?」

那黑影在洞口凝成人形,周遭飄著白霧絲將他包圍,若隱若現,令人煞是好奇。

「長風。」一道奇妙的話音傳來,似乎是黑影的聲音,令蘇壹頗感耳熟。「為何召喚?」

「長風有事想委託霧靈閣下。」白衣男子──長風道:「望霧靈閣下將自身之瘴氣渡往下下任掌門身上。」

蘇壹一震,長風便是其父蘇煌的師父。

「為何要如此?」黑影問道:「你難道不知道,瘴氣對人體的影響多大嗎?」

「為了磨練常霧宮第三百三十任掌門,長風必須這麼做。」

「哦……是為了那件事吧?」黑影沉吟了一會兒,道:「經過瘴氣的折磨,如果他夠堅強,就能得到莫大的益處;但如果他撐
不下去……」

「長風只為拯救天下蒼生,不考慮其他。」長風淡然且堅定的道。

黑影靜默下來,片刻後,道:「我一旦將瘴氣分出,便會失去這部分的記憶,從此那孩子的困難我皆無法插手解決,必須靠他自己摸索,這樣也行嗎?」

「長風本就為了磨練他才出此下策。」

「好。」黑影答應了。「從明天開始,瘴氣便會一點一點的侵入那孩子,往後若是有什麼問題,別來問我。」因為他自己也不記得了。

「多謝霧靈閣下。」

就這樣,長大後的蘇壹眼睜睜看著未出世的自己被賣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30
匿名  發表於 2011-11-11 18:51:12
第十一章 舊燕歸巢

蘇壹這會兒總算知道自己怎會那麼慘了而且連霧靈和祖師爺也有一份。

他愣愣的看著他們談妥、收工,僵在原地不知該作何反應。

噯戧戫截戩,墅塿塺墁當事人在這兒吶,你們怎麼像沒事人一樣就走啦?───蘇壹暗暗喊道。

片刻後他又想到,自個兒現在似乎是死了呢怎麼去解決祖師爺說的“浩劫”?

正當蘇壹不知如何是好之際,突然有道微弱的呼喚聲出現在他腦袋裡。

「……蘇……蘇公子……」

這聲音怎麼聽怎麼耳熟輕蘇壹皺了皺眉,更加凝神細聽。

「蘇公子……醒醒……」聲音變大了,聽起來是細細的女聲,嗓音中還帶著急切。

「蘇公子……蘇公子……」

一聲聲迫切的呼喊,在蘇壹的腦子裡打轉兒,令他頭暈又腦漲。他忍了一會兒,實在受不住那越來越大的聲音,終於開口大喝。

「別喊啦!!」

不喝倒好,這一喝令他整個人一震,訝然發覺自個兒的身子扭曲了起來,不一會兒,他就消失在秘洞前,連個影兒都沒留下。

「蘇公子!」

猛一張開眼,蘇壹整個人從床上彈了起來,差點兒跌下床親吻大地,所幸一旁有個人快手快腳的扶住他,他才免於五體投地的窘境。

「蘇公子!你沒事兒吧?」

方才聽見的女聲傳來,似乎是那個扶住他的人。

「我……」蘇壹正想開口,卻又趕緊閉上嘴,一會兒道:「我頭好暈……」

「你昏迷半個多月了,」女子輕柔的嗓音低低道:「快躺下休息。」

說著,又將他壓回床上,細心地掖好被褥。

蘇壹掙扎著,想張開眼看看是誰救了他,但卻力不從心。

「多謝……姑娘。」他喃喃道。雖覺那細柔的嗓音耳熟,卻一時想不起來是屬於誰的。

「先別說話了,我等等拿藥湯給你喝,你先歇著。」

女子說完,便起身離開房間。

蘇壹瞇著眼,正努力想讓自己清醒一點兒,卻又聽見說話聲。

「小壹!」

聖獸小七跳到他胸膛上頭,看著他道:「你總算醒來了,人家都快嚇死了呢!」

「小七?這是怎地?發生什麼事兒了?」蘇壹滿心疑惑,卻因腦袋昏沉無法思考。

「瘴氣在你百會穴之處爆炸了,所以你才會變成現在這樣。」小七頓了頓,道:「人家急得半死,偏偏沒有其他人可以幫忙,正好隔天一早店小二來敲門兒,說有位姑娘找你,我只好出聲讓她進來,還把門閂打開了才藏起來,店小二和那位姑娘看見你倒在地上,嚇得馬上叫大夫來呢。」

「原來……如此……」蘇壹吁出一口氣,心想等會兒一定要同那姑娘道謝,不然自個兒大概得躺到發爛才會有人發現。

「那位姑娘妳認識嗎?長什麼樣?」他想起那熟悉的嗓音,問道。

「不認識。」小七搖搖頭,道:「那姑娘清秀得緊,而且安安靜靜的,看起來像是好人家的姑娘呢。」

「那……」

蘇壹正想再問,小七就插話道:「她回來了,我先去避避。」

說完,她一溜湮兒就不見了。

與此同時,房門也被打了開,一會兒又關上了。蘇壹想看看來人的長相,卻連轉頭的力氣都沒有。

「蘇公子。」女子開口道:「藥湯拿來了,你先喝藥再睡吧。」

蘇壹輕應一聲,一會兒便感覺有一道清蘭香味兒竄入鼻腔,接著自個兒就被人小心翼翼地扶起來半坐著。

「來,嘴張開。」女子輕聲道。

他配合地喝藥,眉頭不停皺起的同時,也微微睜開眼想看看女子的長相。

「妳……」待眼兒逐漸對焦,蘇壹也看見她了。「妳是……林姑娘?」

「是。」女子手上工作沒停,回道:「我正是……前凌雪派林宓,好久不見了,蘇公子。」

「前凌雪派……?」蘇壹正想問,轉念間又收住口,想必是天劍盟的合併令那些門派失去自己的名號。

「林姑娘怎會來這兒?」他改口問。

蘇壹感覺餵藥的手頓了頓,林宓的聲音便傳來。「我有事兒來止水城,恰巧遇見蘇公子你投宿,於是就來登門拜訪。」

「怎麼只有妳一人?」蘇壹又問。「另外兩位呢?」

林宓心知他問的是寧天靜和司空明潔,便道:「兩位師姊在盟裡有重要職務,現已不和我一塊兒了。」

蘇壹頷首。

一會兒,藥碗空了,林宓又輕輕地扶著他躺下,道:「蘇公子可以安心養傷,我會留在這兒直到你傷好為止。」

「這怎麼好意思。」蘇壹道:「林姑娘有要事在身,怎可以為了在下多作停留。」

「不打緊的。」林宓語氣微凝,淡淡道:「反正也不是什麼……重要的大事兒。」

說完,她不讓蘇壹再問,就搶著道:「我先出去了,一會兒再拿午膳給你。」

聽著房門關上的聲響,蘇壹心念急轉。

天劍盟似乎不像表面上那麼單純,誠如淳于錦所說,併派的動機絕不像他們所說那麼簡單。天劍盟動作頻頻,而且都是一些外
人摸不著頭腦的事兒,像方才林宓驟變的語氣,可能是接到什麼她不想做的事兒。

再者,寧天靜和司空明潔在天劍盟中身居要職,這是將凌雪派的掌門放在何處?多年前那次天劍門大會,各派代表異口同聲表示願加入天劍盟,這事兒未免太過蹊蹺,難道各派掌門全都同意嗎?他們為什麼會全都同意入盟?

還有,夢中的事兒是真是假?他體內的瘴氣真是這樣來的?浩劫指的是什麼?

蘇壹想著想著,腦子又昏沉了起來,便漸漸睡去。

這次受傷非同小可,硬是讓蘇壹整整躺了一個月,好在有林宓的細心照料,他才能恢復迅速。

終於,他能下床了,不用再躺在床上當藥罐子了。

「蘇公子,你要走了嗎?」

林宓一開門,就見蘇壹正在整理包袱,她連忙將藥碗放在桌上。

「大夫說你還要喝藥呢。」她道。

「在下一個月前就該出發去長青山了。」蘇壹苦笑著看著桌上那黑抹抹的藥汁,隱隱有作嘔的感覺。「遲了那麼久,在下也得趕回常霧山,還有人在等著呢。」

「你要去長青山?」林宓臉色微變,但蘇壹背對著她沒注意。

「嗯,要去找符大哥。」蘇壹回過身,她的臉色已恢復正常。「就是天劍盟右使。」

「喔……」林宓躊躇了一會兒,才道:「蘇公子……你……最好還是別上長青山罷。」

「怎了?」聽出她的異常,蘇壹奇怪地問。

看了看他,林宓斟酌著用詞,道:「聽說……周嫻是你師姊?」

「曾經是,但她已被逐出師門了。」蘇壹語氣一沉,道:「怎地?莫非她又惹出什麼事兒?」

「這……」林宓面上有著尷尬之色,猶豫道:「她、她和御佳小姐……處得不大好。」

微蹙著眉,蘇壹道:「她怎會和御佳姑娘扯上關係?」

「她們從一見面就不合了。」林宓道:「周嫻大肆放話,說她是常霧宮門人,並且是第一大弟子,還把御佳小姐偷偷……
喜……喜歡你的事兒也說了出來。」

官御佳對他有意思,這點蘇壹早有查覺。他刻意忽略這個話題,道:「第一大弟子?周嫻上頭還有個師兄呢,只不過……早已去逝了。」

蘇壹沒把慕黎死在他手上的事說出來,這是常霧宮門人的事兒,沒必要讓外人知道。

「原來是這樣……對不住。」林宓見自個兒說了不該說的,趕緊又道:「總、總之,你還是別上長青山了,現在山上每個人都認識你呢。」

「估計也不是什麼好名聲。」蘇壹喃喃道。

「沒關係,在下現在也沒時間去了,得馬上趕回常霧山。」

「那麼趕?」林宓眼裡閃過一道落寞。「蘇公子家裡有急事兒?」

「嗯。」蘇壹將包袱綁在背上,拿起蘭寧劍繫在腰間。「在下要回去成親。」

「什麼!?」

林宓難得失態地驚叫一聲,並瞪大著眼瞅著他,臉上有著五味雜陳的情緒。

「很意外?」蘇壹以為她純粹是被這個消息嚇著,感嘆道:「在下也滿意外的,在幾個月以前在下還遭受到性命威脅,這會兒不但身體好了、還要成親了,真的是人生難料呀!」

林宓張了張口,半天沒哼出一點兒聲音,似乎是被他嚇得不輕。

「林姑娘若辦完事兒,可以來常霧山沾沾喜氣啊。」蘇壹拱了拱手,微笑道:「這次多謝林姑娘相助,要不是妳,在下或許早就死了呢。」

接著,他向呆立在那兒的林宓道別,便匆匆離開了。

一會兒,林宓喃喃道:「多年等待……終成一場空……」

一滴淚珠滑落粉頰,哀悼她還沒開始就夭折的暗戀。


蘇壹比預定時間晚了半個多月,才到達常霧山下的溫沙鎮,看著那陌生又熟悉的小鎮,他不禁升起一股枉如隔世的情緒。

「相公!」

驀然回首,一道粉色身影投入蘇壹懷中,低頭一看,竟是許久不見的淳于錦。

悄悄摟住她,蘇壹嘴角帶笑,低聲道:「妳怎會在這兒?怎麼不在山上等我?」

「你太遲了,我擔心嘛!」淳于錦自他懷中抬頭,專注地盯著他瞧。「你是不是遇著什麼事兒了?怎會那麼遲才回來?」

「我……」

蘇壹才剛起了頭,便有另一道打趣地說話聲插進來。

「你們別在這兒親親我我了,給人瞅著看不害燥呀?」

抬眸一看,竟是義妹祈櫻。

「祈櫻!」蘇壹高興地牽著淳于錦的手走向她,道:「許久不見了,妳還好嗎?」

「你都在外頭找到嫂嫂了,我還能過得不好嗎?」祈櫻好玩地看著他們緊握的手,道:「義父知道你要成親,高興的不得了呢,整個人看起來像年輕了十幾歲。」

「是嗎?」蘇壹聽聞父親的喜悅,臉上也露出欣慰的微笑。「爹能夠高興是最好的了。」

「對呀。」祈櫻看著他,似笑非笑。「倒是你,再不回去的話,估計義父就要親自下山逮人了。」

「啊,這可不好。」蘇壹一驚,連忙拉著淳于錦就走。「錦兒,我來帶妳去見見未來公公。」

「人家早就見過了啦……」她踉踉蹌蹌的被拉著走。

祈櫻看著他們倆離去的背影,臉上浮現滿意的笑容。

「看來他沒有問題了……義父總算可以放心了。」

第十二章 成家

婚禮如火如荼地舉行了。

由於蘇壹遲歸,包含秋仲德和蘇煌在內的人們,便有足夠的時間準備婚宴所需之物,讓他完全感受不到婚禮前的忙錄。時間一到,蘇壹就像鴨子一樣地被趕上架,連新郎官的衣裳都是被隨便套上去的。

在大廳外,蘇壹手上不知何時被誰塞了一條繫著紅繡球的紅絲帶,他抓著一頭、一旁蓋著紅蓋頭的淳于錦抓著另一頭。蘇壹瞄了她一眼,卻看不見她的表情,但從她緊繃的肩、微顫的雙手來看,他知道淳于錦非常緊張。

緊握了握絲帶,蘇壹期望這樣能讓她放鬆一些,而他也如期收到效果,新娘子一會兒便微微放鬆下來。

接著,經過一連串讓人攪得頭昏眼花的儀式,新娘子總算被送進洞房了,而蘇壹身為新郎官,必須待在前頭宴客,抵擋賓客來勢洶洶的敬酒攻勢。

廳上人不多,大多都是常霧宮自家門人。看著那些師兄、師弟妹們真誠喜悅的神情,蘇壹不禁慶幸自己做了對的決定,這個決定可以讓常霧宮遠離悲傷的過去、也可以讓每個人都放眼未來,不再回首過往。

豁然開朗了,人自然也就放開了,只見蘇壹一杯接一杯的喝,而且絲毫沒用內力抵銷酒精的威力。沒一會兒,他就滿臉通紅,講話也結巴了起來。

在大夥哄然大笑聲中,他被宗浩、大金兩人一左一右地攙扶進新房,扔給正在大快朵頤的新娘子。

「相、相公?」

淳于錦還來不及反應,就被蘇壹壓得差點兒爬不起來。她吃力地將他拉到床上躺著,連鳳冠霞披都被扯得歪了一邊兒,狼狽不已。

跑到桌邊倒了杯熱茶,她小心翼翼地伺候自己的準夫君,目光帶著無限溫柔,輕柔地撫摸蘇壹醉紅的俊臉。

「相公……夫君……我終於嫁給你了……」她滿足的輕嘆。

蘇壹喝了茶微微清醒,瞇著眼盯著她。「妳、妳……妳說什麼?」

「沒什麼。」淳于錦拉過被褥,想蓋在他身上。「你醉了,早點兒歇著吧。」

倏忽,一隻大手抓住她的皓腕,淳于錦一驚,對上蘇壹發亮的眸子。

「妳……」他像盯上獵物的鷹,看著她道:「妳好美……」

不待她回應,蘇壹微一使力,美嬌娘便驚呼一聲落入他的懷抱。一道掌風隨後而至,床帳悄聲滑落,遮住滿室春色,只有曖昧
的吟哦聲流洩而出,令聽者心跳加速。


翌日,祈櫻正在前廳張羅著早膳,便看見蘇壹從容自在的走進來。

「怎麼?嫂嫂被你折磨得下不了床啦?」她打趣道。

「別胡說。」蘇壹臉不紅氣不喘,淡淡回道:「她太累了,我讓她多睡會兒,反正爹也不會在意那些繁文禮節。」

祈櫻挑挑眉,道:「你……你好像不大一樣了?」

「有嗎?」蘇壹下意識的摸摸臉,喃喃道:「在外頭闖盪那麼久,多少也該有點兒成長吧?」

噗哧一笑,祈櫻道:「你說得沒錯。」

一會兒後,早起的人們陸續踏進前廳,不能免俗的紛紛向蘇壹道喜,蘇壹也微笑著一一回禮。

祈櫻將蘇煌攙扶到主位右邊落坐,秋仲德坐在主位上,她則坐在蘇煌身邊,方便服侍他。

「壹兒啊。」蘇煌飯還沒吃幾口,便道:「爹等會兒有要事同你說,你吃完就到爹的房裡來吧。」

「是。」

看著爹親花白的頭髮,蘇壹心中一酸,低頭不敢再看。

「壹兒。」秋仲德開口道:「你那媳婦兒呢?怎麼沒瞧見人影?」

「她───」

「相公────!!」

忽然,淳于錦的聲音由遠至近傳來,打斷了蘇壹的回話,伴隨著霹靂啪啦的腳步聲,嬌小的身影狼狽地出現在前廳門口。

「相公!你怎麼沒叫我起────……呃。」

尷尬的看著滿室人群,淳于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坐到蘇壹身邊,還悄悄捏了他大腿一把,令蘇壹的臉部表情扭曲了一下。

「噗。」

大金率先忍俊不禁,放聲笑了出來,彷彿導火線一般,下一刻每個人都哄堂大笑,就連蘇煌和秋仲德都笑意盈盈的看著她。

「你、你你你們……別笑啦!」淳于錦窘得想挖洞把自己埋起來,偷瞧公公一眼,卻發現他也跟著其他人一塊兒笑她,不禁低低呻吟一聲。

「人家本來要裝嫻淑沉穩的大嫂子的……這下沒戲唱了。」

此話一出,大夥兒笑得更開心,淳于錦自個兒低著頭嘟噥道:「笑笑笑,儘管笑吧,看我在今兒個晚膳裡加巴豆你們還笑不笑得出來?」

愉快的早餐時間就這樣過去了,看得出來常霧宮的人都很喜歡這個新嫂子,還有些晚輩會鬧著她玩,但最後總被她整回去,大夥兒是五十步笑百步,半斤八兩。

蘇壹在早膳過後,謹遵蘇煌的吩咐,來到他的房中。

「爹,您找孩兒有事兒嗎?」蘇壹恭敬地問道。

「嗯。」蘇煌穩穩地坐在椅子上,拿起茶壺倒了兩杯茶。「來,坐著說話。」

待蘇壹落坐,他才道:「你小時候,為父總是對你特別嚴厲,讓你受了不少苦,你可會怪爹?」

「當然不會。」蘇壹奇怪的看著他。「爹是為我著想,倒是孩兒不爭氣,常常讓爹氣得不輕。」

蘇煌點點頭,道:「你真的是個好孩子。」

「爹,您有什麼話就直說吧。」蘇壹忽道。

讚賞地看了他一眼,蘇煌沉吟了一會兒,道:「你這趟出遠門,不僅帶了媳婦兒,找到了憶兒,還和你外公相認,甚至還救了你自己、並且克服了你的恐懼,可說是收穫良多呀!」

「多謝爹的誇獎。」

蘇煌點點頭,話鋒一轉,道:「所以,我想將常霧掌門之位傳給你。」

喀咚一聲,蘇壹猛然站起的身子撞倒了椅子,他瞪著星眸,直勾著父親,不敢相信他竟會說出這番話。

「……爹,現在說這忒早了些吧?」一會兒,他才開口回應。

「不早了。」蘇煌搖搖頭,道:「你也看見了,為父這副模樣,怎能稱得上是掌門人呢?」

舉手打斷蘇壹正要說出口的辯駁,他又道:「況且你這趟回來,已經證明了你的實力和才能,將掌門之位傳給你是最恰當的。」

蘇壹見他堅定的神情,便不再推辭,於是改口道:「爹,掌門之位不是該由霧靈來選擇嗎?」

「你怎麼知道?」蘇煌訝異的看著他。「為父沒跟你說過這件事兒吧?」

「我……」蘇壹躊躇了一會兒,便把昏迷中夢見的內容鉅細靡遺的說給他聽。

「原來是這樣……難怪師父會要我一定得嚴厲地對待你。」蘇煌恍然大悟,道:「那瘴氣進入你體內,有發生什麼事兒嗎?」

「有的。」蘇壹苦笑。「那就是我為何會怕黑的原因。」

「只有怕黑?那現在呢?瘴氣還在嗎?」蘇煌又問。

「現在已消除了。」蘇壹略過瘴氣對他的威脅沒說,不想讓父親操心。「與其說是消除,不如說是吞噬。自從瘴氣消失之後,我的功力便高了許多,用迷雲身法也更輕盈,較不會疲勞。」

「看來師父真是料事如神呀!」蘇煌對自己已仙逝的師尊又更敬佩一分。「那浩劫呢?你有什麼線索了嗎?」

「大概和天劍盟的成立有關。」蘇壹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也說了穿雲山上發生的事。「我打算去拜訪天劍盟,探探虛實。」

「嗯,男子漢大丈夫就是要面對責任。」蘇煌滿意地點點頭。「但你現在已有妻室,為了你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兒,你要更注意自個兒的安危。」

「我會的。」

蘇壹心底知道,自己已經在鬼門關前打轉好幾次,這條得來不易的小命他自然會好好珍惜。

「那……」蘇煌好似想到了什麼,帶著期望的目光看向他,道:「憶兒呢?她過得可好?」

蘇煌已經從淳于錦那兒聽聞蘇憶的事,得知唯一的女兒平平安安的生活在塔塔各族。

「說到這個。」蘇壹一笑。「憶兒嫁給塔塔各族的族護呢。」

「什、什麼!?」蘇煌驚訝地道:「那小妮子也自個兒在外頭找著夫君啦?成親也沒和為父說一聲……真是的。」

嘴上雖埋怨,但他的表情是很欣慰的。

「那,她夫君是什麼樣的人?待她可好?」

「非常好。」蘇壹將上次到塔塔各族的觀察結果說出來。「看得出來莫魯非常喜歡憶兒。」

「那為父就放心了。」蘇煌臉上有著“吾家有女初長成”的喜悅。「接下來就是等你和錦兒一塊兒生個孫子給我抱抱啦!」

「爹!」蘇壹尷尬道:「那麼急作啥。」

「當然急呀!」蘇煌一臉理所當然。「別人到我這個歲數都是十幾個孫子的爺爺了,哪像我一個都還沒有。」

「爹……」

「義父。」

門外傳來祈櫻的聲音。

「您該休息了,別說那麼久話兒。」

「好好好。」蘇煌一副“拿她沒輒”的神情。「又要我睡午覺了,整天不是吃就是睡,等中元節一到我就可以抬上桌了。」
蘇壹忍俊不禁,笑著走向門口,拉開門就看見祈櫻氣鼓了腮幫子,狠狠地瞪著“神豬”。

「義父!人家是為您著想呢,您怎麼說這種話!」她不依的叫道。

「好好好,我去睡我去睡。」蘇煌不敢再說,趕緊向床舖走去。

蘇壹見父親要休息,便轉身離開房間。

「壹兒。」

走沒幾步,又被人喚住了。蘇壹回首一看,原來是秋仲德。

「外公?」

看了一眼蘇煌的房門,秋仲德臉上有著無限感概。「我有時還挺羨慕女婿的,有兒有女孝順他。不像我,雲兒嫁出去後,就孤家寡人一個……」

「外公,我和錦兒也是會孝順您的呀。」蘇壹道:「您方才那樣說,就是不把我和錦兒當作孫子和孫媳婦囉。」

「不不不,我沒有那個意思。」秋仲德急得擺擺手,道:「你們兩個都是好孩子……尤其是錦兒,雖然她和雲兒是截然不同的兩人,但我還是覺得她像我親女兒一般……」

「那是自然。」蘇壹看著他道:「錦兒的親人也只剩下一個外公,再她離家跟著孫兒之後,就再也沒見過面了。」

「原來如此。」秋仲德恍然大悟,心疼地道:「錦兒心裡一定很想念她外公……我得去把她外公接回來,一家人要住在一起才叫一家人嘛!」

蘇壹輕笑兩聲,道:「這個就請外公去問錦兒吧,只有她知道自個兒外公在哪。」

「好,我這就去。」

秋仲德說完,急匆匆地走了。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5 12:25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