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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安納貝兒 -【常霧遊龍傳】(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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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1 18:51:48
第十三章 撥雲

由於長年不在家,[因此這次一難得回家,蘇壹逮著機會便會陪老父親說說話、四處走走。

而淳于在秋仲德提出要找她外公來常霧宮相聚的意見後,她微笑著拒絕了。

理由是───那死老爺子早就不知道雲遊到哪兒去了!

「有您當人家的外公人家孝順您就得了嘛!」她嘟著嘴道。

「好好好。」秋仲德在夢寐以求的親情攻勢下,徹底敗給淳于錦了從此變成她有求必應的好外公。

至於和他們一塊兒回來的蕭定宇,則在蘇煌的要求下好生安置在常霧宮深處還有專人負責照顧,蘇煌三不五時也會去探望。

「老夫已虧欠他一次,好不容易有機會,當然要補償他。」蘇煌滿臉愧疚地道。
而最令人擔心的,便是蘇壹的身體。

「相公,你確定真的沒事兒了嗎?」就寢前,淳于錦為夫君更衣,嘴上擔憂地咕咕噥噥。

「當然沒事兒!」

回答的不是當事人,而是從蘭寧劍中竄出來的小七。

「有我小七在,小壹怎麼可能有什麼事兒!」她信誓旦旦的拍拍胸。

一聽,蘇壹暗笑。不知拜誰所賜,才讓他硬生生在止水城躺了快兩個月。

「那這會兒你體內……應該沒其他稀奇古怪的東西了吧?」淳于錦睜著大眼,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沒問題、沒問題!無論是瘴氣還是詛咒,或是內傷殘疾,通通都治好啦!」聖獸在一旁答腔。

淳于錦回頭狠狠瞪向她。「我又沒問妳!」

含笑拍拍她的肩,蘇壹道:「別怪她,其實她說的也沒錯,我的身體真的是好了,甚至功力也大大增強,更勝以往呢!」

「那就好。」淳于錦依偎在他懷中,輕撫著他。「我可不想嫁個人還得擔心一夜之間守寡。」

蘇壹失笑,他倒是沒想過她會擔心這種事兒。

「放心吧,我不只身體健健康康,還能讓妳生上好幾個胖小子呢!」

嫩臉一紅,淳于錦嬌嗔回道:「你越來越不正經了!還我以前那個木頭相公來!」

蘇壹哈哈一笑,道:「我這就正經給妳看。」

說完,輕摟她的纖腰,兩人就這樣滾到床上去了。

聖獸小七一愕,喃喃道:「難道人家以後都要接受這種刺激嗎……」

新婚夫婦,總是特別熱情嘛!


過慣了浪跡天涯的日子,換個平淡無奇的生活也不賴。

蘇壹自從回家成親後,時光流逝,已過了八、九個月,就連淳于錦也早已懷胎快生了呢!

常霧山上的生活彷彿世外桃源一般,與世隔絕。塵世間的紛紛擾擾都傳不進蘇壹耳裡,他每天除了例行練功和陪伴妻子之外,就是和父親打太極了。

「阿壹,你什麼時候才要接掌門之位?」這句話蘇煌每天都要問一次。

「再等等吧,我想等錦兒生了再說。」蘇壹的回答也是千篇一律。

不是他不想接掌門之位,而是他心中還有一件必須要做的事兒掛在那兒,一但他接了掌門之位,就意味著他不能隨時下山,那他心頭那件事兒也就無法解決了。

況且,只要一想到自己的遭遇連霧靈也有參與一份,蘇壹心底就老大不舒服。

「你在掛念什麼嗎?」

一道細柔的嗓音傳來,蘇壹回眸一看,原來是祈櫻。

祈櫻三個月前和常霧弟子之首的宗浩成了親,現已懷胎兩個多月,連她自己都不相信她竟然也能過像凡人一般的生活。

在她叛出玄陽幫後,原本就對未來沒有目標,所幸認了蘇煌作義父,她才能體會到當人兒女、嫁作人婦、生為母親的喜悅。

平凡的幸福呵,是最容易到手,也是最不引人覬覦的。

微微一笑,蘇壹回道:「我在掛心天劍盟的事兒。」

「天劍盟?」祈櫻杏眸一轉,道:「你在擔心符明?」

蘇壹頷首。「我和符大哥已說好,日後再見,縱使各司其主,也要維持兄弟情誼。但他的主子似乎不是簡單人物,我擔心他被人利用,進而危害自身。」

看了他一眼,祈櫻輕嘆道:「符公子……是個愚忠之人。」

「嗯。」蘇壹微蹙著眉。「符大哥太過忠心,就算主子要他死,他大概也會毫不猶豫地拿劍往自個兒脖子上抹去。」

「那倒是玄陽幫暗部急需的人才。」祈櫻暗諷。

「祈櫻,妳後悔過嗎?」他突然問。

「後悔什麼?叛出玄陽幫嗎?」見他點頭,祈櫻自嘲道:「我在那兒本就不是什麼大將,身子又差,執行任務常常都要擔心發作,我很早就知道,遲早都要被淘汰的。」

轉頭看向常霧宮的方向,祈櫻嘴角勾起幸福的微笑。「遇見你們,是我的福氣,我何德何能讓你們能夠接受我?是你們給我幸福的權利,要是有誰膽敢破壞這份幸福,我一定會用生命跟他拼了。」

頷首一笑,蘇壹道:「爹也很高興收了妳當義女,連外公都羨慕得緊呢!」

「真的?」第一次聽見肯定她的話,祈櫻高興到杏眼都瞇了起來。「看來我也得好好孝順外公了,免得他說我偏心。」
低笑幾聲,蘇壹話鋒一轉,道:「待錦兒生了後,我會下山一段時間,上天劍盟探探符大哥,到時這兒就交給妳了。」

「沒問題。」祈櫻自信地回道。

這一席話猶言在耳,過沒多久之後,淳于錦就為蘇壹生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壯小子。

「就叫瑾寰吧,希望他能有高尚的人品,以及寬闊的胸襟。」蘇煌如此道。

「瑾寰,蘇瑾寰,這名兒好!」秋仲德愛不釋手的抱著玄外孫,看著他圓圓的大眼咕溜咕溜地轉,好奇地打量這個世界。

蘇壹初為人父,有點兒手足無措,但還是勤於表達他的關愛。每天一定來抱小瑾寰玩上一個時辰,然後再親自餵雞湯給正在做月子的淳于錦。

當眾人沈浸在這美好的天倫之樂中,常霧山上竟來了意外的客人。

「壹師兄。」

宗浩匆匆敲了敲門,待蘇壹將房門拉開後,他迫不急待地道:「有人指名要找你,你要去見見他們嗎?」

「他們?」蘇壹愣了下,會上常霧宮找他的人可不多。「多少人?」

「一男一女,女的還抱了個孩子。」宗浩回道。

蘇壹左思右想都想不通會是誰來找他,於是便將兒子遞給妻子,快步跟著宗浩朝大廳會見客人。

步入大廳,映入眼簾的就是那顯目的紅,女子背對著門口,但那頭紅色長髮可不多見,蘇壹馬上就聯想到一個友人。

頭微微一偏,果然看見樂正桑站在那兒,他正和女子說著話。

「樂正兄。」蘇壹出聲喚道。

聽到他的聲音,女子很明顯顫了一下,她遲疑了一會兒才緩緩回頭,一張豔麗又帶著嫵媚的小臉兒便露了出來。

「阿壹!」

女子正是樂正桑的妻子、天劍盟盟主的掌上明珠───官御佳。

她見到蘇壹,臉上露出欣喜又複雜的神色,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麼好,便愣在那兒。

反倒是蘇壹從容自若,一見她手中粉嫩可愛的嬰孩,便道:「這就是兩位的孩子吧?是男是女?名喚?」

「是女兒,名喚丹華,已經一歲了。」樂正桑大大方方的回道。

「好名字。」蘇壹一笑,道:「內人也為我生了一個兒子,名喚瑾寰。或許咱們可以讓兩個小傢伙認識一下。」

見樂正桑點頭同意,蘇壹很快就召來宗浩,要他將抱著女兒的官御佳帶到淳于錦那兒。

見他們遠去,蘇壹才坐下拿起茶壺,倒了兩杯茶。「那麼,樂正兄怎麼會想到來常霧山找我呢?」

樂正桑接過茶杯,道:「實不相瞞,是天劍盟出了大事兒。」

「哦?」蘇壹訝異地抬眼,道:「什麼事兒?符大哥他還好嗎?」

「就是右使出了事兒,我才會來找你的。」樂正桑看著他,道:「我和右使帶七星劍回去後,盟主怎麼也不相信那是真正的七星劍,加上周嫻在一旁挑撥離間,右使就這麼給關了起來。」

喝了口茶,他又道:「右使被關之後,許多原本被他壓在檯面下的事兒,全都一股腦浮了上來。許多人這才知道,原來天劍盟表面上說要維護武林秩序,但其實野心最重的也是……」

他沒有再說下去,但蘇壹看他沈痛尷尬的臉色也知道他要說什麼。

「具體都是些什麼事兒?」蘇壹問。

樂正桑聽他問這問題,面有難色地道:「盟主上頭還有個主子,似乎是個大人物,而盟主就是受他指使才成立天劍盟的……成立後,盟裡的成員常被派出去“鏟奸除惡”……但後來我們才發現,原來上頭命令我們去殺的人,都是些高官……」

見他欲言又止,蘇壹接道:「我看不只是高官那麼簡單吧?」

「……沒錯。」樂正桑垂眸,道:「有些是惡官,但卻是良官居多。我們竟在不知不覺間被人當作殺手來用了。」

蘇壹聽了,沉吟一會兒,道:「可知那些被殺的官兒有何共同之處?」

「查不清楚,你也知道宮中有太多複雜事兒,還有些事兒是不會傳出來的。」樂正桑道:「右使恐怕是早就發現這些事兒,才被盟主以“假七星劍”為名定罪的。」

「依符大哥的個性,知曉事實後定會找上你們盟主。」蘇壹蹙眉。「但怎麼會是被關而已?你們盟主沒有其他動作?」

「怎麼敢呢,挺右使的人可不少呢。」樂正桑嚴肅的表情放鬆了些。「要是對右使不利,反抗的可不只有我們,山下的百姓也會。」

「多虧符大哥平日就很照顧百姓。」蘇壹一笑,又道:「那你來這兒找我是……」

「我想請你去說服右使。」樂正桑握拳道:「他太固執了,盟主都已經做到這樣,他竟還對盟主一派忠心,我們怎麼勸都勸不聽,所以想請你出面。」

「我?」蘇壹一嘆,道:「符大哥的固執可是十條牛都拉不動,我出面也是沒用的。」

「那……」樂正桑似乎本來就知道他的回答,話鋒一轉,道:「我們打算群起反抗,如果你有意,就來當個幫手吧。」

「反抗?」蘇壹一愣。「你們可知要反抗誰?」

「這……我們打算先不執行盟主派下來的任務,至於其他……」

「連敵人長啥樣都不知道就想動作?」蘇壹搖搖頭。「你們這樣太危險了。」

「但我們總不能繼續殺無辜的人吧!?」樂正桑激動了起來。「有許多正派人士一聽自己造了什麼禍,都羞愧自殺了呀!」

第十四章 查案

「有這種事?」蘇壹霍地一聲起身,道:「目前有幾人自刎了?」

「十三人,但盟主都沒說什麼,只是草草將他們下葬。」樂正桑面帶憤慨之色。「那十三人原門派的同伴都敢怒不敢言,誰都不知道盟主上頭還有什麼人。」

「這事兒真的非同小可……」蘇壹焦慮地在廳內走來走去。「御……尊夫人怎麼看?她同意反抗你岳父?」

「御佳她……自從岳母因不明原因去逝後,她就對岳父產生成見了。」樂正桑雙眸染上悲傷之色。「我問她怎麼回事兒,她卻死都不說,似乎恨岳父入骨一般。」

「官夫人死了?」蘇壹愕然。他和左夫人有一面之緣,印象中她是個溫柔嫻熟的好妻子、好母親。

「就在御佳產後不久。」樂正桑將茶一口飲盡,面色沉重。「某天被人發現死在柴房裡,似乎是被勒斃的。」

「誰那麼殘忍!」蘇壹倒抽一口氣,急忙問道:「你們盟主有抓到兇手嗎?」

“碰”地一聲,茶杯撞擊桌面,差點兒就碎了。樂正桑難得咬牙切齒地道:「盟主竟然要我們別聲張,便把這件事兒給壓了下去,一點兒都沒有要找兇手的意思!」

蘇壹怔住,這是一個丈夫對於死去的妻子所做的反應?

「就是因為這樣,尊夫人才會那麼恨盟主?」他猜問。

「不。」樂正桑挫敗地搖搖頭。「我覺得不只這個原因,但御佳她什麼都不說。」

蘇壹靜默了一會兒,道:「樂正兄,你們先按兵不動,一定要忍著,等找到盟主上頭的主子、或是任何證據後,才可以行動。」

「但有些人的情緒已到了邊緣……」

「那就別管他們!」蘇壹咬咬牙,沉聲道:「要是你們全都貿然反抗他,說不定是大夥兒一塊兒死。」

樂正桑窒了一下,才點點頭。

「我明白了。」他起身,道:「今天打擾你了。」

「不會,我沒盡到什麼力。」蘇壹轉向門口喚來宗浩。「宗浩,你去叫夫人放樂正夫人離開吧。」

樂正桑又道:「阿壹,我們還是需要你的幫助,畢竟你是局外人,有些事兒比較好查……」

蘇壹頷首。「我了解,我會去找你們。你們要回長青山了嗎?」

「不,沒那麼快。我們想去找未加入天劍盟的門派支援。」樂正桑道:「雖然他們或許不會那麼容易就幫助我們……」

「但總是要嘗試。」蘇壹接道。

「沒錯。」樂正桑深深看了他一眼,突道:「御佳她……還是喜歡你。」

蘇壹愣了愣,回道:「但我愛的是我妻子。」

「我知道。」樂正桑嘆了口氣,道:「我很後悔對你刺的那一劍,如果我早知道你對御佳沒意思……」

「反正只是小傷,咱們只是在切磋比武時不小心傷到而已,沒啥大不了的。」蘇壹打斷他的話。

看著他,樂正桑眸中含著五味雜陳的情緒。

「夫君。」

官御佳抱著女兒來到大廳,就看見兩個大男人詭異的凝視。

「御佳,我們該走了。」樂正桑回過神,看向妻子。

「嗯。」官御佳頷首,瞅了蘇壹一眼,猶豫了一會兒才道:「你……娶了個好妻子。」

她語氣中有著認命和無奈,看蘇壹的眼神也多了理解。看來官御佳從今天起,便可以專心對待她夫君了。

送走他們夫妻倆,蘇壹滿心疑惑地走回房,一推門兒就看見淳于錦坐在桌前,右手支著小巧的下顎,左手有一下沒一下的逗弄籃中嬰孩。

看她一副恍神樣,想必還在回憶方才的會面。

「錦兒,方才妳和樂正夫人說了什麼?」蘇壹關上房門,問道。

「你回來啦。」淳于錦猛然回神,嬌笑道:「沒什麼,只不過是些過去的事兒。」

蘇壹沒再問,橫豎那是女人家之間的事兒,做丈夫的必須給她們點兒私人空間。

「我明兒個要下山,辦點兒事兒。」蘇壹交待道:「爹、外公、寰兒、祈櫻,還有其他人,就麻煩妳了。」

「我知道,你符大哥的事兒對吧?那有什麼問題。」淳于錦挺挺胸,自信地道:「我可是當家主母呢,天要塌下來得先問問我再說。」

低笑幾聲,蘇壹拍拍她的手。「娶了妳,真是娶對人了。」

淳于錦一聽,開心地笑了,連一旁的小瑾寰也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翌日一早,蘇壹背著包袱、腰繫蘭寧劍,在家人的目送下,離開常霧宮。

兩日後,他下了山,到了溫沙鎮。由於現在不受恐懼脅迫,所以趕路的速度快了許多。

在客棧和小七一塊兒用了午膳,沒有多做停留,蘇壹買了一匹馬便朝著長青山急奔而去。

走過四年前行經過的道路,蘇壹有種恍如隔世的感受。那時他初次下山歷練,在溫沙鎮就遇見符明和官御佳兩人。說起來也好笑,他當時還被當作是賊呢,沒想到人心難測,官御佳竟喜歡上賊子了。

接著在玄壁城和玄陽幫結下樑子,認識了苦命的常宛兒母女,也和玄陽幫幫主羅天胤初次交手。那時羅天胤強得不像話,豈料在四年後的今天,他已化為過去,玄陽幫只剩下魏奕春和魏奕冬兄妹倆,原本的壯大輝煌早就沒個影兒。

然後初識祈櫻、和忠心且高強的魏奕秋交手、結識自信樂天的樂正桑、和凌雪三仙會面、拜訪長青山、面見天劍掌門……一切都好像近在昨天,但又遙如隔世。

「小壹,你在想什麼呀?」

馬背上,小七坐在蘇壹肩頭,好奇地歪著頭看他恍神的模樣。

「沒事兒,只是在緬懷過去。」蘇壹輕嘆一口氣。

「真攪不懂你們人類怎麼老喜歡回憶過去。」小七抓抓頭,道:「人家還在穿雲寺的時候,通悟大師也常常講古給人家聽呢。」

蘇壹失笑。「前人的經驗能讓我們避免錯誤,當然要時時謹記前人的教訓呀。」

「但你們那些所謂的“前人”,對我來說只不過早死了點兒呀。」小七偏著頭道。

蘇壹恍然,想必是小七壽命悠長,所以“前人”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前人”比咱們先經歷過許多事兒,所以咱們必須拿他們當借鏡,以免又重走老路。」蘇壹耐著性子解釋。

「哦。」小七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道:「所以只要有替死鬼先試過了,咱們就不必試了?」

蘇壹苦笑,不知該回答什麼。

「這樣好可憐呢。」小七又自顧自往下道:「替死鬼自己應該也不想作替死鬼的吧?」

看了她一眼,蘇壹暗暗頷首。在穿雲寺的日子,已經把聖獸的良知給引了出來,再加上通悟大師的教誨,令小七擁有悲天憫人的胸懷,自然也就不會是什麼惡獸。

或許可以找個適當的時機,將梅樹精的事兒同她說了。───蘇壹心想。


就這樣,他們一人一獸花了大半個月的時間,終於來到長青山下的長青城。

一踏入城內,蘇壹馬上就感到不對勁。

百姓不同於以往的和樂融融、純真樸實,反而人人臉上都掛著愁雲慘霧、破膽寒心的神情,整個城裡像個活死人之城似的,沒有半點兒生氣,連小孩子都畏畏縮縮的,像是害怕有什麼東西隨時會將他們抓走。

市集沒多少攤子,僅有的那幾個老闆也是一臉憂愁,一點兒都沒有招呼生意的意圖。

找了間茶樓進去,蘇壹見那樓子裡沒幾個客人,便想找掌櫃的問問。

「掌櫃的,這兒是怎麼啦?怎麼大夥兒臉色都不大對勁?」他向同樣面色慘然的男子問道。

「客倌您外地來的吧?」掌櫃的瞄了他一眼,無精打采地道:「勸您還是早早離開,別在這兒待太久,以免惹禍上身。」

「為何要走?」蘇壹不屈不饒地問。

掌櫃的見一副他不問到答案誓不罷休的勢頭,便四下張望了下,悄聲道:「近一個月來,都有人不明不白死去,而且那死狀可慘的呀!所以大夥兒現在都深怕下一個輪到自個兒,人人自危!」

「那些人怎麼死的?」蘇壹又問。

「哧!」掌櫃的橫他一眼,道:「您在這兒問這個不是尋我晦氣嗎?有什麼想知道的,上衙門去就是了。」

「好的,對不住,這是補償掌櫃你的。」蘇壹神神秘秘的遞出一塊黃澄澄的金子,讓掌櫃的瞬間眉開眼笑。

「行了行了,客倌您要是還想知道什麼,問我就行了。」

「多謝。」蘇壹一笑,便問了衙門位置,上門兒問問題去了。


長青城的衙門是近幾年才有官府的人進駐的,原本村子人少,一些無傷大雅的芝麻小事兒用不著勞師動眾。自從村子發展成大城以後,上頭便有人關心了,衙門也這麼落成了。

近來城裡發生的幾個命案,令衙門的官兒忙得焦頭爛額。這個死了,屍體都還沒來得及下葬、兇手也還沒抓到,過一兩天,又有另一個人死了,而且個個死狀悽慘、死因離奇,一時間衙門門前跪著哭嚎的人多了起來。

蘇壹來到衙門,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如此淒楚的畫面。


「啊────孩子他爹呀……」一名中年婦人拉著半大不小的小女孩,伏在一具蓋了白布的屍體上痛哭。

「娘……娘!妳醒醒啊!娘!」另一邊,三個小男孩推著蓋了白布的女屍,連聲叫喚。

「嗚嗚嗚……春兒……春兒,是誰那麼狠心……」咿咿嗚嗚的啜泣聲,從一名書生樣的年輕男子口中傳來。


一共五具屍體排在衙門前,就有五個家庭在衙門口哭喊,一旁佇立的衛兵都忍不住紅了眼框、酸了鼻子。

蘇壹走上前,恭恭敬敬地拱手道:「大哥,在下想見見你們這兒當家的,可否幫忙通報一聲?」

衛兵紅著鼻子,胡亂點了點頭,便和另一名同伴招呼一聲,進門通報去了。

蘇壹沒有等太久,半柱香後,那衛兵走出來,告訴他可以進去了。

一進門兒,便有位奴僕上前,領著他通過蜿蜒的小徑,來到一間獨棟的書房,裡頭充滿紛亂的說話聲,似乎有許多人在。

奴僕敲響了門兒,高聲道:「知府大人,客人已帶到。」

紛亂聲靜了下來,一道渾厚有餘的男聲傳出。

「讓他進來。」

「是。」奴僕為蘇壹開了門,待他進去後,便把門闔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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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1 18:52:25
第十五章 一波未平

蘇壹一進門,便看見一名黑髮半白的中年男子,面容肅穆的坐在案桌前。案桌上堆起一塌又一塌的公文紙卷,其中一份特別攏長的公文攤開,男子正在上頭用朱砂筆寫著什麼。

而一旁還有好幾個官差兒打扮的男子同樣忙錄著,查案的查案、翻書的翻書、遞公文的遞公文,還有聚在一塊兒面色凝重在商討事情的,書和紙筆都不在它們應有的位置上,人也急匆匆的走來走去,整間書房是亂成一團。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一位穿著官服、靠近門口的男子滿口火氣道。

「千壬,說話別那麼粗魯。」一旁有另一名在書堆中翻書的男子,懶懶地回道。

「好吧。」火爆男子撇了撇嘴,道:「有屎快拉!」

「你這不是一樣嗎?」慵懶男子嘆口氣,同時把手上的書丟一邊,又拿了另一本。

一位穿著黃衫、充滿書卷氣味兒的男子注意到門口,匆匆走上前。

「你就是阿福說的那個人嗎?」他看著蘇壹問。

蘇壹不知阿福指的是誰,但他此刻只能點頭。

「在下蘇壹,特來請教知府大人……」

「你來得正好。」黃衫男子打斷他的話,不知從哪兒變出一疊書卷,一股腦兒的往蘇壹身上丟。「這兒是要你負責的,快點兒開始吧。」

「噯?」

蘇壹捧著足有他半個身子高的書卷,愣愣地看著黃衫男子回去做自個兒的事兒,方才口出惡言的火爆男子見他傻站在門口,很不耐煩的叫他閃一邊兒去。

蘇壹捧著書卷,小心翼翼地在滿室狼藉中穿梭,好不容易找著一個最靠近知府大人、也最空的位置,才把書卷放下來。

人家已經拿給他了,蘇壹也不好意思丟了就走,只好坐下來───沒有椅子,他只好盤坐在地,拿起書卷翻開查看。

一看,蘇壹就知道他用不著問了,因為裡頭都是這樁奇案的說明,寫得是鉅細靡遺、清楚分明。他抓緊機會,認真的了解發生在城裡頭的怪事兒。

原來莫約一個月前,城中有一名婦人上衙門求助,說她的丈夫到長青山采藥遲遲未歸,請求官差兒協同搜尋。現任知府很快便派人入山尋人,大夥兒摸黑找了一個晚上,終於在一處隱密的樹叢中找到她丈夫───的屍體。

根據紀錄,那男子的屍體咽喉處被利刃割開一個口,卻沒流出多少血,那些應該流出的血彷彿被吸走一般,消失無蹤。再者,經仵作驗屍後,發現屍體的心臟竟不翼而飛,在事發地點也找不著心臟的影兒,著實離奇得很。

這具屍體揭開了恐懼的序幕,接連下來幾天,每三天就有一人失蹤,而後才被人找到屍體。而那些失蹤的人都有一個共通點,他們都是健康沒病的人,且心臟和血液皆是四處遍尋不著。

從此百姓開始繪聲繪影,無論是食人魔或是吸血怪通通都出籠了,大夥兒饒有默契地夜不出戶,只要太陽一下山便躲個不見蹤影,還有些人攜家帶眷的離開長青城,留下來的都是些沒本事搬家的,只得寄望長青山上的天劍盟伸出援手。

豈料,天劍盟的人告訴他們,以往都會幫助他們的右使,竟然出外辦事兒了,整個盟裡上上下下都沒人知道他上哪兒了,百姓只得把希望放在官府身上。知府大人一肩挑起這個重擔,沒日沒夜的查以往紀錄,還有長青山上的資料。他一邊查奇案,還要審一些普通的案子,實在忙不過來,只好找手下幫忙頂著些。

「何千壬。」在蘇壹一邊的知府大人倏然開口。「這份文拿去核對。」

方才在門口對蘇壹惡聲惡氣的火爆男子,像耗子見了貓一般,立刻跑上前,恭恭敬敬的抬起雙手將書卷領走。

「藍熙,找出長青山上所有人員的名冊給我。」知府大人又道。

「是。」門邊的慵懶男子雖神情一樣慵懶,但手上速度卻快了許多。

「莫靖揚,把這些拿走。」知府大人推開已批閱的一疊書卷,方才那名黃衫男子立馬就搬走它們。

知府大人抬眼,看向前面三個聚在一塊兒的男子,冷聲問:「劉何、張東然、謝昊書,你們是討論出來了沒有?」

「還、還還還、還沒有……辛大人。」臉上有著大鼻子的劉何,結結巴巴地道:「線索實在是太少了,所以……」

「辛大人,劉大人說的沒錯。」長著方臉的張東然嚴肅地道:「咱們都沒找著任何蛛絲馬跡,光是憑一具屍體怎麼破案呢?」

「一具屍體?」知府大人冷哼一聲,道:「本官已經看了好幾具“一具”屍體了,接下來恐怕只會更多。」

「辛大人,咱們已經很盡力在找了,但犯人真的是沒有留下任何……」謝昊書挺著圓肚子在一旁幫腔。

「都是藉口!」知府大人低喝一聲,整個書房的人除了蘇壹以外都顫了一下。「本官只看見你們泡茶聊天嗑瓜子兒,壓根兒沒見你們找線索!」

「辛、辛大大大、大人,咱們一定會、會會很用用用心去找、找找的……」劉何越急說得越不清楚。

「是啊,辛大人,只要再給咱們多一點兒時間……」另倆人在一旁應聲。

「夠了!」知府大人一拍厚實的桌子,怒眼一瞪,道:「本官就再給你們三天,這三天要是再找不出來,你們就走著瞧!」

「是、是!」

三人打了個冷顫,馬上藉口要找線索,腳底抹油便逃個不見蹤影。

怒氣稍退的知府大人,這才偏過頭看向蘇壹,道:「那麼,你又是誰?」

「噯?」對於話題突然扯上身,蘇壹有點兒愣神兒。

「辛大人。」一旁黃衣的莫靖揚湊上前,道:「這位是阿福派來當幫手的───-」

「莫靖揚,你年紀輕輕就老眼昏花了嗎?」知府大人打斷他的話,道:「阿福明明派的就是五、六十歲的老人家,這人怎麼看都不像呀!」

「耶?」莫靖揚獃住了。「那他是誰?」

「本官還想問你呢。」知府大人瞪了他一眼,轉頭對蘇壹道:「本官是長青城知府,辛伯羿。請問閣下是……?」

「在下蘇壹,特來詢問此案。」他放下書卷,站起身作揖。

「本官看……」辛伯羿看了他腳邊成山的書卷一眼,打趣道:「你這會兒也用不著問了吧?」

蘇壹有點兒發窘,輕咳幾聲,道:「知府大人說得是……在下看了些內容,有些事兒想請教知府大人。」

「說。」辛伯羿大大方方道。

「不知知府大人是否搜查過天劍盟內部?」蘇壹一語驚人道。

「天劍盟?」辛伯羿緊蹙眉頭,道:「他們沒有理由啊,在長青城成立之前,他們可是很照顧百姓的。」

「那是之前,現在是否有什麼變化……就不一定了。」蘇壹語帶保留道。

「辛大人。」一旁的莫靖揚說話了。「那些人的確都死在長青山,您看……」

「嗯。」辛伯羿頷首,高聲道:「何千壬,你帶幾個人上天劍盟問問,看有沒有發現可疑的人。」

「是。」火爆男子,何千壬大應一聲,馬上就丟下堆成小山的書卷,跑出房外了。

「知府大人,在結果傳回來之前,在下能否先待在這兒呢?」蘇壹又問。

「可以。」辛伯羿又喊道:「藍熙,帶這位……蘇公子到客房去。」

「哎?」正在翻書的藍熙抬起頭,一掃慵懶之色,道:「但我還在找長青山上所有人員的名冊呀!」

「那莫靖揚,你去。」知府大人冷冷地改了目標。

「……是。」莫靖揚狠狠瞪了一眼正在竊笑的藍熙,轉頭對蘇壹道:「請蘇公子跟我來吧。」

「勞煩了。」

蘇壹跟著他走出書房,往西廂房而去。

「蘇公子怎麼想來查案的?」

路上,莫靖揚看似隨意地問。

「在下有個朋友……是天劍盟的人,他拜託在下一些事兒……在下便來了。」蘇壹避重就輕地道。

「原來如此。」莫靖揚頷首,道:「難怪你一開口就是懷疑天劍盟。」

「難道知府大人一直沒往這兒去查嗎?」蘇壹問。

「辛大人是有想過。」莫靖揚搖搖頭,道:「但這兒的百姓都太愛戴天劍盟的人了,他們都一股腦地護著天劍盟,讓我們難以下手。」

「根據我的消息來源,天劍盟內部恐怕是出了變化,右使早已被軟禁,也難怪百姓等不到援助。」蘇壹沉聲道。

「你怎麼知道?都是你朋友說的?」莫靖揚挑挑眉。

「被軟禁的右使……便是我認的大哥。」蘇壹解釋。

「哦?」莫靖揚眸中閃過一絲了悟,道:「那還請你務必協助我們,以求盡早日抓到犯人。」

「沒問題。」

談話間,他們到了客房。莫靖揚將蘇壹安頓好後,便道急著回去辦公,沒有多留就走了。


翌日,蘇壹在用過早膳後,又來到書房,正巧碰上回來的何千壬正在彙報探訪情況。

「……就是這樣,所以天劍盟的人都異口同聲說他們沒發現任何異狀。」

「是嗎?」辛伯羿沉吟了會兒,道:「說法太一致也不大對呀……」

「辛、辛大人,辛大人!」

謝昊書大呼小叫地衝進書房,還沒來得及喘氣便急著道:「又、又有人失蹤了!」

辛伯羿刷地一聲站起身。「什麼!?」他咬牙道:「又來了?有沒有誤報?是真的失蹤嗎?」

「沒的事兒。」隨後趕來的張東然接著道:「這人跟前幾個人一樣,都是健健康康、無病無痛,而且也失蹤一個晚上了。」

「可惡!」辛伯羿懊惱地道:「這喪心病狂的傢伙到底什麼時候才要住手……何千壬,你快帶人到山裡頭找找。」

「是。」

何千壬領命後,便飛身而出,蘇壹一看,也緊隨在後,他打算上現場探查看看,說不定會發現這些官差兒沒注意的東西。


第十六章 援救

長青山上此刻滿是官差,他們在山上跑來跑去,翻了樹叢、查了坑洞,甚至還趴在濕漉漉的草地上搜尋,非得把犯人的蛛絲馬跡找出來不可。

何千壬站在空曠之處指揮手下做事,蘇壹則是抬頭望著密密叢叢的沖天大樹,若有所思。

「若他武功高強,會走平地嗎?」他喃喃道。

思及此,蘇壹腳下一點,拔身而起,飛身上樹。他蹲在一棵枝幹特粗的樹上細細觀察,終於在一根樹枝上找到一條腰飾。

一躍落地,蘇壹站穩後,將腰飾翻來覆去察看。那是一條鑲著玉墜的飾品,玉墜上刻著張牙舞爪的聖獸麒麟,栩栩如生,彷彿要從墜上一躍而出似的。背面則刻了一個「麒」字,字跡蒼勁有力,看得出來製者的滿腔豪氣。

「蘇壹,你在看啥?」

何千壬發現他的異樣,很不客氣的問。

「何大人,這是在下自樹上發現的……」蘇壹將腰飾遞給他,卻暗暗將玉墜扣了下來。腰飾去了最大顆的玉墜,只留下些點綴的玉石,看起來卻沒什麼異樣。

「好樣的。」何千壬接過腰飾,讚賞的看著他。「看不出來你還挺有一套的。」

「何大人過獎了。」

蘇壹不動聲色的拱手抱拳,同時將那顆玉墜藏到衣袖中。

「在下突然想到有些事兒需處理,就不在這兒煩何大人了。」他藉口道。

「好好好,你就回去吧。」何千壬找到線索自然是高興得緊,滿心歡喜的放大功臣回家。

蘇壹表面上是要下山,但其實是遠離他們搜索的地方。只見他拐個彎,便踩著草地上天劍盟去了。

第一次上天劍盟是和符明等人一塊兒,第二次是被擋在門外,第三次則是大大方方進門吃喜酒。

而這一次,蘇壹是上門兒抓兇手的。

他猜測,那腰飾十有八九是天劍盟盟主,官勝麒所有。根據樂正桑的描述,天劍盟盟主近來性情大變,倘若是在這當下做出什麼事兒,蘇壹並不意外。

之所以沒將這事兒告知何千壬,是因蘇壹不能確定官勝麒現在變成什麼樣子,要是何千壬冒然帶兵衝上山,引發官勝麒的殺機,那可就不得了了。

蘇壹因此決定先自個兒上山探探虛實,要是真有什麼狀況,一個人也比較好逃。

但天劍盟豈是他說進去就進去的?


「站住!」

大門處站了兩個守衛,皆是一身黑衣,面無表情。

「守衛大哥,在下蘇壹,是來找義兄符明的,能否請您通報一聲?」他客氣地拱手道。

「右使出外辦事,不在盟裡。」守衛冷冰冰地道。

得到意料中的答案,蘇壹不慌不忙,又道:「那……在下還要找樂正桑,能否請您通報一聲?」

「左使出外辦事,不在盟裡。」守衛一貫回答。

「這樣啊……」蘇壹一臉失望,又不死心地問:「那能否請兩位大哥告知他們,蘇壹來過了呢?」

「我們不清楚他們何時回來。」又給他碰了個釘子。

「是嗎……」蘇壹背過身,語氣沮喪,道:「那……叨擾兩位了。」

他緩緩步下台階,走一步停一會兒,狀似依依不捨的模樣。就在守衛以為他會這樣走下去之時,蘇壹倏然一個閃身,從他們面前消失了。

兩個守衛雖然驚愕,但還是沒有出聲。只見他們互看一眼,小心翼翼地四下張望,心想蘇壹是打算藉由障眼法偷偷混入盟中。

就在他們左瞧右看都找不著蘇壹時,後方竟突然出現他的說話聲。

「別瞧了,我在這兒。」

兩守衛顫了一下,倏然轉身,還沒看見蘇壹的身影,卻在同時被人點了睡穴,“咚咚”兩聲,兩人一塊兒倒地夢周公去了。

蘇壹現身在他們身旁,看著地上兩人微微一笑,拍拍長衫,大搖大擺地走進天劍盟。

經過廣場,那兒正有幾十來人正在操練著,一些在邊上觀看的人見著蘇壹,也沒說什麼,只當他是某個被併門派的弟子之一。

蘇壹自在的繞過廣場,同時暗暗打量,尋找符明可能被軟禁的地點,以及官勝麒的蹤影。

「右使還是沒吃嗎?」

就在他繞來繞去還找不著目標的時候,聽到兩個人對話的聲音。

「是啊,這些天早膳、午膳都是原封不動的被送回來,我真擔心再這樣下去右使的身子會撐不住。」

「盟主為什麼要關著他?」

「咦?你不知道嗎?右使沒將任務完成,還帶回七星劍的贗品,所以盟主大怒,就把右使關了起來。」

「右使不是那麼馬虎的人呀。」

「大家都那麼覺得,但盟主完全不聽人勸。」

「我們還是去勸勸右使吧,不然餓壞了身多得不償失啊!」

「好呀。」

說話聲遠去,蘇壹探出頭,看見兩名婢女背對著他,一塊兒朝內院走去,他悄悄跟在她們身後,藉此找到符明所在之處。

天劍盟房舍雖又大又廣,卻沒多少人在。蘇壹一路跟了一柱香時間左右,都沒見著其他人影,每間廂房、院落皆是靜謐得很,沒有一丁點兒人聲傳出。

跟著婢女拐過一個彎,倏見她們停了下來。蘇壹一看,原來有個衣著華麗的女子站在她們身前,一臉睥睨的看著兩婢子。

「拜見司空大人。」婢女屈膝,恭敬的對著面前女子行禮。

「嗯。」

女子哼出鼻音,蘇壹聽著耳熟,凝神一看,竟是許久不見的司空明潔。

「這,是要給符右使的?」她看了看托盤中的飯菜,一臉嫌惡。

「回司空大人的話,是的。」一名婢子回道。

「哼,官勝麒怎麼不干脆殺了他算了,還留著浪費糧食呢。」

司空明潔冷諷一聲,揮揮手讓兩婢子離開。

蘇壹隱在暗處,看了她一眼,輕手輕腳的跟在婢女身後離去,而司空明潔從頭到尾都沒發現他的存在。

經過這則插曲,沒過一會兒,蘇壹便找到自個兒的目標。

兩婢女停在一間廂房前,那房門被上了兩道大鎖,就連一旁窗子也釘了些木板條,顯然是不想讓裡頭的人跑出來。

「右使,我們送午膳來了,拜託您多少吃一點兒吧。」婢女勸道。

「是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呀!」

她們各自說完,房裡頭硬是沒半點聲響,就在蘇壹想衝出去破門而入的時候,符明虛弱又堅定的話聲小小地傳了出來。

「……不……不用……理我……」

這豈是蘇壹所熟悉的符明?記憶中的他,總是睿智沉穩、自信滿滿,絕不是現在這種有氣無力的模樣!

蘇壹咬牙,猛地從暗處現身,在兩婢子驚叫之前點了她們啞穴,再來到房門前,一把扯斷粗壯的鐵鍊,順手推門而入,沒看見符明的人,蘇壹便往內室走去,發現一道人影倒在床上。

「符大哥!」

蘇壹低喊,上前查看。

此時的符明消瘦不堪,不只是臉頰凹陷,連嘴唇也是異常泛白,整個人彷彿失去靈魂一般。

「符大哥!符大哥!快醒醒!」蘇壹小心翼翼地搖動他,深怕一不注意,符明便會散了開。

過了好一會兒,符明才緩緩睜開眼。

「阿……阿壹?」他不敢置信地道。

「是我。」蘇壹扶起他,道:「符大哥,我這就帶你出去。」

符明無力地靠在他身側,喘著氣道:「不……不行……我……不能……走……」

「為什麼?符大哥,你留在這兒幹麻?!讓官勝麒繼續找你麻煩嗎?」蘇壹不解,要不是怕他身子受不住,早就用力搖醒他了。

符明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什麼,但盡失的體力卻不允許他再開口。

「總之,我不會讓他繼續這樣對你的,我一定要帶你走!」蘇壹下定決心,不由分說地將符明搭在背上,準備帶他逃出生天。


「這可不行,蘇公子。」

一道清脆鈴音從門口傳來,蘇壹回頭一看,竟是寧天靜!

她依然白衣飄揚,一派聖潔,淡漠的眸子看向蘇壹,一點兒都沒有久別重逢的情緒。

「我奉盟主之命,要好生看著他,怎能讓你帶人走。」寧天靜淡淡地道。

「寧姑娘,在下沒可能看著大哥在這兒受苦!」蘇壹也不讓步,盯著她道。

「既然你堅持,那就先通過我這關罷。」

寧天靜一揮衣袖,擺出架勢,卻不抽出腰間長劍。

蘇壹沒有猶豫,背著符明猛然一衝,在寧天靜伸手拍來之前,踏著迷雲身法閃身而過,片刻間就到了她身後,再一個鷂子翻身,轉眼間兩人就翻牆而出,寧天靜卻一點兒也沒有想追上去的意思。

「寧大人,那、那人跑啦!」隨後趕來的守衛眼見蘇壹帶著犯人逃走,而寧天靜卻沒有追捕,急得直跳腳。

「甭追了。」寧天靜眸中閃過一絲狡黠,平靜的道:「若盟主問起,就說是我不敵來人,才讓歹人將人犯劫走便是。」

「但……」

守衛還想再說,卻見她轉身就走,一點兒都沒有任務失敗的自責樣。


蘇壹順利將符明帶出天劍盟,心知是寧天靜有意相助,原本的刁難不過是做給旁人看罷了。他在心中暗暗道謝,便背著再度陷入昏迷的符明往長青城而去。

城內官府,何千壬正在報告搜尋結果,辛伯羿坐在案前,手上拿著那條腰飾,若有所思。

「……以上,我們已將尋獲的屍身放在府前,並通知家人來認……認屍了。」

「嗯。」辛伯羿低應一聲,揮揮手道:「辛苦了,你先下去吧。」

「是。」何千壬應聲,便喜滋滋的退了下去,這可是第一次那麼快就有收獲呢!

放下腰飾,辛伯羿對立在一旁的莫靖揚道:「請蘇公子過來一趟。」

「是。」


西廂房,蘇壹剛把符明安置妥當,房門就響了起來。

「誰?」他問。

「是我,莫靖揚。」奉命前來請人的莫靖揚,高聲道:「辛大人請蘇公子到書房一趟。」

「好,就來了。」

蘇壹為符明蓋上被褥,又拉下床簾,這才跟莫靖揚前去書房。

進了書房,蘇壹就看見辛伯羿正拿著腰飾看著,他不動聲色的向莫靖揚道謝,走到案前,停下。

「聽說,辛大人找在下,是嗎?」他不卑不亢的問。

晃了晃腰飾,辛伯羿看了他一眼,道:「聽何千壬說,這是你找到的?」

「是的。」蘇壹淡淡應聲。

「那……」辛伯羿拿著腰飾把玩了一會兒,道:「可否請蘇公子將上頭的東西……歸還給主人?」

微微挑眉,蘇壹依舊鎮定,道:「在下原來想直接送還,不料主人不在,在下就拿回來了。」

說著,他把玉墜從衣袖中拿出,交予辛伯羿。

「哦?」辛伯羿接過,盯著他。「你知道物主是誰?」

「在下猜的。」蘇壹垂目。

移開盯著他的視線,辛伯羿翻看那枚玉墜,自然也看見上頭的刻字及圖案。

「麒……」他喃喃道:「莫非是指名中有“麒”字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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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1 18:52:53
第十七章 抽絲剝繭

聽了他的猜測蘇壹微微一笑沒有答腔。

「說不定,這是某位高人出外時不小心留下的呢。」辛伯羿自顧自的道。

「或許吧。」蘇壹也由著他裝模作樣的亂猜。

「既然沒有證據,就無法證明這是兇手的東西那就先放你那兒吧,畢竟你知道物主是誰。」辛伯羿輕輕一拋態慞慓愿,綢緆綣綩腰飾就連同玉墜到了蘇壹手上。

他默默將其收至衣袖中。

「那在下會負責將它歸還。」

辛伯羿頷首,道:「我要開始辦公了你就去處理你自個兒的事兒吧。」

「是。」


退出書房,蘇壹心下感嘆辛伯羿的敏銳,沒料到他竟發現那腰飾上頭的缺陷,不知是他太靈敏、還是何千壬太粗心?

問了到灶房的路,蘇壹委託廚娘幫他煲一碗稀粥。半個時辰後,廚娘完成他的要求,蘇壹這才捧著稀粥回房探視符明。

剛拉開床簾,就見符明正好張開眼。

「阿……阿壹?」

久未進食的嗓音虛弱且乾澀,聽得蘇壹心中也酸了起來。

「符大哥,先來喝個粥罷。」

蘇壹輕手輕腳的將他扶起,讓他舒服的靠在枕上,並拿來稀粥,湊到他嘴前。

「謝謝……」符明接受他的幫助,一口一口地將粥喝完。

看著蘇壹收拾殘局,符明緩緩開口問道:「阿壹……你是怎麼出來的?」

「多虧有寧姑娘相助。」蘇壹坐回床邊,道:「符大哥,你被關就算了,幹麻跟自個兒身子過不去呢。」

「我……」符明看了看他,吶吶道:「我真的沒想到盟主會這樣……」

「怎麼?把你關起來嗎?」蘇壹搖搖頭,這大哥一遇到自個兒人的事兒,就會犯糊塗。

「不只這事兒……」符明蹙眉,道:「那時候……盟主十分憤怒的指責我,說我沒將七星劍帶回去。以前我有犯過更嚴重的錯誤,但都沒見過盟主那麼生氣,總覺得……盟主不太一樣了。」

「說不定,在他宣佈成立天劍盟的同時,他就不是你所認識的那個人了。」蘇壹道。

對於自己人被殺無所表示,自己的妻子去逝也無動於衷,甚至被親女兒指責也毫無悔意,徑自一意孤行,完全和當初天劍門那重情重義、豪氣千雲的掌門不同。

「是啊……」符明垂首。「你說得沒錯。」

看了他一眼,蘇壹思索了一會兒,道:「符大哥,據說……你們目前都會派些任務給盟內弟子?」

一頓,符明抬眼看向他,苦笑道:「你都知道了?」

「一部分。」蘇壹保守道。

「左使同你說的?」

蘇壹不語。

「不用你說我也猜得到。」符明自嘲道:「左使勸過我好幾次,要我一塊兒推翻盟主,但我都拒絕了,畢竟他是收留我、養大我的師父啊。」

蘇壹沒回話。沒想到符明和官勝麒,竟不是單純的師徒關係。

「雖然我也知道盟主做的事是錯的……」符明低聲道:「但我也只能幫他,以回報他的養育之恩。」

「我明白了,我不會再同你說那些話。」蘇壹起身,道:「但我不會再讓你回去那兒的,我不可能在明知你會被監禁的情況下,還將你送回那個牢房。」

符明知道這是他的最後底限,苦笑道:「謝謝你……阿壹。」


「就跟你說小心別被拐吧!」


聖獸小七探出頭來,躍至符明的肩頭。

「人家將劍交給你的時候,就提醒過你了嘛!」

「聖獸!」符明瞪大眼,看著她。「阿壹,她、她……」

「小七目前住在蘭寧劍中。」蘇壹拿起腰間長劍揮了揮。「為了治好我,就委屈她搬家了。」

「那麼,你現在都好了?」符明驚喜的看著他。

「沒錯。」蘇壹微微一笑,道:「從來沒那麼好過呢。」

符明紅了眼眶。「真是太好了……」

他是真心為這個義弟兼好友高興。

見他這樣,蘇壹有點兒尷尬,只得道:「符大哥,那你就先歇著吧,我有事兒,先走了。」

「小壹,人家要留在這兒。」小七在他身後叫道。

「好,妳就陪陪符大哥吧。」


接下來半個多月,蘇壹將符明藏在房裡,並讓小七陪著他。而蘇壹自己一方面協助官府查案,另一方面則持續上山找官勝麒。

「官勝麒究竟是在忙什麼,怎會連半個多月都不見人影兒?」

蘇壹蹲在天劍盟房簷上,看著底下的人來來去去。

這兒是盟內人最多的地方,據他觀察,每七天這兒就會有幾個看來位高權重的人、和一些熟面孔聚在一塊兒,低聲討論,但饒是蘇壹再怎麼聽,也愣是聽不清楚他們說些什麼,他幾乎要以為他們說話用不著開口了。

「嗯?」

蘇壹看見司空明潔走來,同一名繫著長笛的年輕男子交談。他明白她的行事作風,司空明潔的高傲會令她不願降低音量,因此蘇壹連忙靠近傾聽。

「盟主交待了什麼事兒?」正如他所料,司空明潔壓根兒不想小聲說話。

「妳小聲點兒。」男子四下張望,才細聲道:「盟主在宮中和國師大人相談甚歡,要我們多送點禮物過去。」

「禮物。」司空明潔擰皺了秀眉,嫌惡道:「也只有他才會稱那是禮物,那國師是不是有毛病?怎會喜歡那種東西?」

「噓。」男子一臉驚慌,道:「妳想找死,就別拖我下水!國師大人可是很厲害的,誰說了什麼話他都知道!」

「哼,一個招搖撞騙的江湖術士,只不過是好狗運才坐上國師的位置罷了。」司空明潔冷哼。以她的身家背景,的確是看不起這種靠小法術攀上皇族的人。

「別說了!」男子驚極,怒道:「反正盟主交待的事兒我已經說了,接下來就不甘我的事兒了。」

他說完,就急匆匆地揮袖離去,彷彿後頭有什麼洪水猛獸在追著似的。

司空明潔哧笑一聲,接著拍響了手,不一會兒就有兩個穿著弟子裝束的女子快步走來。

「再去找點兒上次那個東西。」她下令道。

「但、但……司空大人……」其中一名女子顫聲道:「我們已、已經……殺了好幾個了……」

「住嘴!」司空明潔怒喝,她不能忍受有人對她頂嘴。「這是盟主要的,妳們不找給他,是想找死嗎!?」

「但是……」

另一名女子想說些什麼,才剛開口,卻被司空明潔反手甩了一巴掌,那勁道令女子整個人摔倒在地,一時間竟爬不起來。

「叫妳做就去做,那麼多廢話作啥!」司空明潔狠道:「妳們動作那麼慢,三天才一顆,要是盟主有什麼不滿,我就把妳們兩個獻上去!」

「嗚……是……」

那兩個女弟子連忙應聲,顫巍巍地告退。

聽著她們的對話,蘇壹心知已找到犯人,便跟在那兩名女弟子身後,見她們匆忙出了山門,朝著山下而去,他也連忙加快腳步跟上。


春綠一個人在長青山腳下,右手提著一個大竹籃,害怕但堅定的看著比她高很多的長青山。

「只、只、只要……找到藥草……我、我、我馬上就、就回家……」

她給自己打氣,左手拍拍尚未發育完全的胸口,企圖讓自己狂跳的心冷靜下來。

看了看太陽高掛的天空,她微微放鬆了些,吶吶道:「反、反正……妖魔鬼怪應該……不會在正午出來吧?」

深吸一口氣,春綠跨出步伐,一步一頓地朝山內走去。

進入草壁樹海,要是沒有熟人領路,很容易便會迷失在沖天大樹所組成的陣法中。常入山的獵人、採藥草的百姓,都是靠著前人留下的記號才免於窘境,雖不知是哪個好心人註上路標,但百姓還是很感謝他。不過由於年代過於久遠,那些引路的記號都漸漸斑駁模糊,消失不見了。

春綠是個半大不小的十四歲少女,自然是不曉得這事兒,只見她一邊低頭尋藥、一邊注意頭上粗枝,卻沒發現自已已經越走越偏了,等到她採足藥草,準備打道回府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迷路了。

「啊……怎麼辦……這兒是哪兒呀?」

春綠抱著竹籃,瑟縮在一顆大樹下。樹影包圍著她,並且遮擋了陽光,令整個林子幽暗陰森。

她靠在樹上瑟瑟發抖,突然感覺有個毛茸茸的東西碰觸她的頸後,春綠硬著頭皮轉頭一看,竟是一隻大蜘蛛,幾乎有成年男子手掌那麼大!它動了動其中一隻腳,似乎在跟她打招呼。

「啊、啊啊啊啊────!」

春綠扯嗓尖叫,整個人跳了三尺遠,還不小心絆到粗樹根摔了一跤,連竹籃都被她弄翻了,藥草撒了一地。

「救命─────」

她才剛開口想要求救,同一時間,就有兩名女子飛身降落在她身前,面對著她,令她能清楚看見她們的面容。

一個清秀、一個溫婉,倆人都身穿灰色衣裙,腰間皆掛著一柄長劍。

「女、女、女俠!」春綠爬到她們腳邊,拉著其中一個的裙角,顫聲道:「有、有好、好大的蜘蛛……救、救我出去……救我出去!」

倆女子互看一眼,眼中均閃過一絲不忍。

「放心吧。」沒有被抓著裙角的女子,溫聲道:「妳很快就不會再害怕了。」

春綠顧著發抖,沒發現女子的表情詭異,發話的女子甚至抽出了腰間長劍,那劍輕聲滑出,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響。

「真、真的嗎?」春綠閉著眼,不敢亂看,深怕又看見什麼噁心的東西。「請、請妳們帶我出樹林好嗎?我、我好想回家!」

「甭擔心了。」劍刃輕輕搭在她肩上。「妳很快就可以離開這兒了。」

「咦……?」

下一刻,春綠感到一陣刺骨的冰涼。


第十八章 出動

「劍下留人!」

一聲低沉的男聲傳來,春綠感覺自己被攔腰一抱,彷彿騰雲駕霧一般地飛了起來。

張眼一看,她發現自己被一個俊秀男子護著,遠離了倆女子,而且她和男子皆站在高處,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們。

「你是什麼人!?竟敢壞天劍盟的好事!」抓著劍的女子,抬頭對站在樹枝上的人叫囂。

「在下蘇壹,看不過妳們做違背自個兒良心的事兒!」

蘇壹一手抓著小女孩,以免她摔下樹,另一手背在身後。

「哼,天劍盟的事兒豈容你這外人來多嘴?!」女子用劍指著他,道:「快把人給我,不然連你一起殺!」

春綠發現她劍上沾著鮮紅的血漬,她愣愣地往自已頸上一摸,愕然摸到一灘血。

「妳……」她怔然,伸手指著女子。「妳……原來是要殺我的嗎?」

女子轉眸,不敢看她。「那有什麼,天劍盟要的人,哪有得不到的道理!」

「我、我以為妳們會救我的……」春綠後怕了起來,想依靠身旁的男子,卻又怕他同她們一般,是想殺她的。

「姑娘說這種話,豈不讓貴盟成了土匪窩嗎?」蘇壹似笑非笑的諷道,手卻暗暗拍了拍春綠的背,安撫她不安的情緒。

「你!」女子氣極敗壞,嬌喝道:「今天不砍了你,我楊昔卿三個字就倒過來寫!」

說完,她飛身朝著蘇壹撲去,同伴連阻止她都來不及。

「昔卿,冷靜點!」

她急得想將楊昔卿喊住,但無奈她的聲音被淹沒在兩劍相交的金鳴聲中。

蘇壹早在楊昔卿攻來之前,就將春綠推到身後,同時抽出蘭寧劍,迎上第一波猛烈的攻勢。

為了避免春綠被擠下樹,他有目的的將楊昔卿引到樹下,這才放心的大展身手,順便試試瘴氣消除之後,功力究竟增長了多少。

將她攻來的劍勢撥開,蘇壹手中劍花一挽,大喝:「青龍趕月!」

長劍似有靈性一般,朝著目標直衝而去,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把楊昔卿玩弄於股掌之間,偏偏又不正面進攻,惹得她滿頭大汗、捶胸頓足。

「看劍!」

楊昔卿氣極,嬌喝一聲,低身閃過蘇壹劍勢,一個紅鳳擺尾到了他身後,手上長劍朝著蘇壹直刺而去。蘇壹回身一擋,震得她虎口發麻,險些握不住劍。心中怒氣又起,楊昔卿一腳踢向蘇壹下襬,令他不得不避開。

「哇,天劍盟弟子都出這種陰招嗎?」蘇壹一個鷂子翻身,怪叫道:「還好我已經有個兒子,不然被妳踢到,就愧對列祖列宗啦!」

「無賴!」楊昔卿驚覺自己的行為,被他激得又羞又怒,銀牙一咬,趁他剛落地之時,挺劍刺去。

蘭寧劍一撥,兇猛的劍勢便化為無形,蘇壹技巧地勾住她的劍,幾個劍花兒一轉,楊昔卿的劍便飛上了天,棄主人於不顧了。

看著指向自己玉頸的劍,楊昔卿雙眸充滿了怨恨,她大叫:「你殺了我吧!反正我回去也是死!橫豎都是死,誰殺的有什麼差別!?」

「妳……」

蘇壹心中一動,剛要說話,楊昔卿的同伴的聲音就傳來。

「別動!敢動昔卿一根汗毛,我就殺了這小鬼!」

回頭一看,原本在樹上的春綠被另一女子抓了下來,鋒利的長劍搭在她頸邊,嚇得她連連發顫。而女子則一臉兇惡樣的瞪著蘇壹,一副豁出去的氣勢。

「玫玉!」楊昔卿連忙喊道:「殺了那小鬼,拿了東西就跑,別管我了!」

「這怎麼可以!」弁玫玉瞪著蘇壹,道:「這登徒子不曉得會對妳做什麼事兒,我不可能獨自逃走的!」

蘇壹聽著她們的對話,哭笑不得。

「姑娘,在下沒有同妳們拼個你死我活的打算。」

他什麼時候又成了登徒子了?淳于錦老愛說他是木頭,如果聽到這話,她準會高興地尖叫。

「你騙人!如果沒有,你為啥要阻止我們!」弁玫玉緊抓著手中人質,高聲道。

「在下知道妳們是迫不得已,不然妳們也不想殺害無辜百姓,一切都是司空明潔的命令,對吧?」蘇壹無奈道:「阻止妳們對在下又沒什麼好處。」

「你、你說不定是想劫色!」弁玫玉生性多疑,還是反駁他。

「劫色!?」蘇壹吃驚地看著她,訝異她怎麼會說出這種話。「我會大老遠跑來危機四伏的草壁樹海劫色!?我找死啊我?」

他已經無奈到維持不了君子風度了。

「你……」弁玫玉還想再說,便被楊昔卿插話:「玫玉,我想他說的也有道理。」

「昔卿!?」

不再理她,楊昔卿看向蘇壹,道:「若公子真沒惡意,可否放了昔卿呢?」

瞄了瞄氣得滿臉通紅的弁玫玉,蘇壹道:「放了妳是不打緊,但萬一妳朋友傷了小女孩怎辦?」

「玫玉。」楊昔卿二話不話,馬上轉頭道:「放了她。」

弁玫玉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但見她堅決的神色,便心不甘情不願地放開春綠。春綠一得到自由,立刻就跑向蘇壹,縮到他身後,並緊緊抓著他的衣角。

經過這段打鬥和談判,白癡都知道誰才是好人。

見小姑娘順利脫險,蘇壹也很乾脆的收劍放楊昔卿回去,他星眸炯炯有神的盯著倆女,以防她們又有什麼動作。

楊昔卿盯著他,道:「你怎會知道是司空大人要我們做的?」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妳們現在該怎麼回報司空明潔。」蘇壹不著痕跡的轉開話題。

「對呀,昔卿。」弁玫玉擔憂道:「司空大人說,要是我們沒把東西帶回去,就要用我們來代替耶……」

「在下有個想法。」

蘇壹感受到楊昔卿惡狠狠的瞪視,輕咳幾聲,道:「何不拿動物的心替代呢?」

「動物的心?」楊昔卿一愣,沒發現蘇壹怎會知曉她們的目標。她道:「但、但被司空大人視破的話……」

「有誰能分得出來是動物還是人?」蘇壹反問。

「對呀,昔卿。」弁玫玉道:「之前那些……要不是我們動手的,我們也會以為是豬心之類的吧……」

「但還有盟主呀!」楊昔卿蹙眉道:「誰也不知道盟主能不能看出來。」

縱使司空明潔那關過得了,到了官勝麒那兒被打下來,遭殃的一樣還是她們。

「貴盟主那兒,兩位就不必擔心了。」蘇壹微笑道:「交給在下吧。」

「你?你能做什麼?」兩女不信任的問。

「在下正巧要查些事兒……」蘇壹斂了斂唇角,笑意未達眼中,道:「待官勝麒見到我,諒他也沒法子找妳們麻煩。」


談成後,蘇壹很快地將春綠送回家,還幫她把藥草全撿回來,讓春綠高興的直稱他是大善人。完後,他跟著楊昔卿兩女到養豬人家,要求買豬心,而且還要新鮮的。

一切都準備好之後,蘇壹又偷偷潛回天劍盟,而楊昔卿兩女則順利通過司空明潔那關,那顆魚目混珠的豬心也就順利的被送往皇宮,蘇壹見機不可失,便也緊跟在運送者身後。

路程一個多月,還好蘇壹在出發前有同符明交待過,不然符明便會餓死在房內啦。

一路跟蹤,到了皇宮大門,這次蘇壹沒有翻牆進去,而是藏在通往御膳房的食材車中,偷偷溜進去。

宮內的戒備實在鬆散,就連食材車也只是隨便看一下便放行,不然蘇壹哪可能那麼容易就進宮?估計是大夥兒被國師洗腦了,誤以為只需有國師的結界便可天下太平。

在御膳房外趁隙溜走,蘇壹緩緩前進,由於他不知國師會在哪兒,只得找個熟悉的人問問────姬瑤香。

「小壹,咱們要去上次梅花很多的地方嗎?」聖獸小七突然冒出來道。

「嗯。」蘇壹應一聲,又道:「其實,有一件事兒,我一直沒同妳說。」

「什麼?」小七用疑惑的眼神看著他。

「是……」蘇壹躊躇了一會兒,道:「我找到妳的梅樹精朋友了。」

「真的?在哪?」小七兩眼一亮,期盼的看著他。

「在……」

蘇壹翻過一道牆,到了梅樓前。

「這裡……」

他看著那不顧夏季炎熱,卻依然綻放的梅樹,喃喃將牙子堯和姬瑤香晤談那次的事,說了出來。

小七聽完,神情木然,令蘇壹不禁擔憂起來。

「小七,妳……千萬不要想不開呀。」他小心翼翼的道。

她眨了眨眼,看著他。「你作啥這樣像驚弓之鳥似的?」

「妳……妳沒生氣?」蘇壹仔細的看著她,不相信她的說辭。

「我作啥生氣?」小七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小梅犧牲了自己,救了一個可憐人,這不就是通悟爺爺常說的大愛嗎?」

天底下會把公主殿下稱作可憐人的,只有她了。

「妳不難過嗎?」蘇壹稍稍了解她的想法了。

「當然會啊。」小七抬頭看著茂盛的梅花樹,感傷的道:「我失去了一個好友,當然會難過,要是你或小錦、通悟爺爺、小憶兒去逝,我也是會非常難過的。小梅雖然被煉成丹藥,或許她死前很痛苦,但如果她知道自己救了人,她一定很高興。」

「妳那麼確定?」蘇壹問。

「嗯。」小七用力點點頭。「因為小梅是最溫柔善良的妖精啦!」

蘇壹欣慰一笑,感謝通悟大師將她教得那麼好,不然人類將免不了一場浩劫。

「是誰在那兒?」

倏然,一道女聲傳來,蘇壹趕緊讓小七回到劍中,自己則縮到牆角,看看來人哪位。

姬瑤香今早遣退了婢女,藉口說要靜靜賞花,卻是要偷練她偷學來的拳法。

打完了一套,她擦了擦香汗,正要回到內室更衣,卻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響。

姬瑤香原本就是好奇心重的女子,只見她一點兒都不害怕的朝聲響處走去,完全沒有身為公主殿下的自覺。

她驀然出聲詢問,在她的想像中,若是刺客,應該會受到驚嚇而現身。姬瑤香躍躍欲試,非常想試試她苦練好幾個月的拳法。

隨著她的詢問聲落,一道人影也緩緩從暗處出現,姬瑤香立時擺好架勢,等待出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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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面見

蘇壹神態自若的站在她面前,這次沒有黑衣、沒有面巾,絲毫沒有上次的遮遮掩掩。

「你是誰?」姬瑤香蹙眉,她沒見過這人的臉,卻覺得他眼熟。

「在下蘇壹,有個問題想請教公主殿下。」他彬彬有禮道。

「要問問題,怎不從正門讓婢女通報?你可知擅闖梅苑是殺頭之罪?」姬瑤香盯著他,為他的態度暗暗喝采。

「這樣比較快。」蘇壹微微一笑,一點兒都沒有被抓到的窘迫。

姬瑤香輕笑幾聲,道:「本宮看在你說得有幾分道理的份上,讓你問吧。」

「多謝公主殿下。」他不卑不亢的拱手作揖,才道:「在下想問國師的去處。」

「國師?國師都是待在景衡樓的。」姬瑤香詫異地看著他。「你有何要事找他?」

一般百姓是見不到國師的,在他們心目中,國師是接近神祇般的存在,他是神明的代言人,他說的話可以視為神語,他可以代神懲罰不敬之人,可以也代神造福世人。因此每次只要一有大旱、水患,百姓就眼巴巴的希望國師拯救他們,畢竟拜神還不見得聽得到呢。

姬瑤香本以為蘇壹只是要找高官申冤罷了,沒想到竟是指明要找國師,出乎她意料之外。

「在下護送天劍盟來的禮物給他,但卻因一些私事和隊伍錯過了,因此想快點兒趕去賠罪。」蘇壹說慌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姬瑤香挑挑秀眉,看向他腰間的劍,才相信他是鏢師之一。

她盯著蘇壹,口中卻高聲道:「羅兒。」

公主的貼身婢子幾乎在同時,就從門後轉了出來。

「公主殿下。」羅兒彎身行禮,眼角卻瞄向蘇壹,似乎在打量著他。

「羅兒,妳應該都聽見了吧?妳知道我要妳做什麼。」姬瑤香不再理會他,轉身走回屋內。

「是,公主殿下。」羅兒目送她之後,回首對蘇壹道:「請蘇公子跟著奴婢。」

「勞煩了。」

蘇壹亦步亦趨地跟著她,同時四下打量。越靠近深宮內苑,巡邏的守衛就越多,甚至還有近衛軍的出現,可見牙子堯的確是倍受重視。

羅兒帶著他通過重重關卡,守衛見到是她都不敢出聲盤問,似乎是對她的主子忌憚得緊。他們很快地來到一座美侖美奐的三層樓宇前,紅漆大門上方還掛著一塊匾額,上頭屬名是當今皇帝所筆,寫著“景衡樓”。

門口站了一男一女,男的威武雄壯,女的清雅秀麗,皆穿著一身勁裝,面無表情。

男的見他們兩人走上前,大聲喝問:「來者何人?」

「梅公主殿下的客人,有要事要見國師大人。」羅兒張口道。

另一邊的秀麗女子看了看她,轉頭道:「厲武,是梅公主的婢女沒錯。」

「梅公主的人又怎樣?還是很可疑!」趙厲武瞪著羅兒,陰森森地露出白牙。

「大膽!你說這話就是對公主殿下不敬!」羅兒面無懼色,也回瞪他。

「妳這小丫頭,妳家公主又算個什麼屁!」

「你!」

「好了好了。」女子輕輕開口,慢條斯理地化解他們的怒氣:「要進去就進去吧。厲武,國師大人應該說過不許惹事的吧?」

「哼。」趙厲武重重噴了一口氣,道:「董郡麗,要是國師大人怪罪下來,我可不認,妳自己看著辦!」

「是、是。」董郡麗敷衍地應和兩聲,轉向羅兒道:「請進吧。」

「多謝董姑娘。」羅兒微彎著身,道了謝,又轉頭瞪了趙厲武一眼,才帶著蘇壹走進樓中。

見身後大門關上,蘇壹才開口問道:「羅兒姑娘,在下有個問題想請問一下。」

「蘇公子是想問那兩個人的身份吧?」她頭也沒回,道:「他們是國師大人帶來的人,據說讓自己人顧門國師大人會比較安心。」

「原來如此……多謝羅兒姑娘。」

「甭謝。」

羅兒帶著他走到廳內,要蘇壹待著等人通報,至於她自己則是要回去服待梅公主。

「你好好在這兒等著,別亂來,公主殿下好心保你進來,你可別給她丟了臉。」羅兒盯著他道。

「在下會注意的,多謝羅兒姑娘。」對於她的不信任,蘇壹不以為意,從容道:「請姑娘替我謝過公主殿下。」

「我會的。」見他上道,羅兒滿意地點點頭,便轉身離開。

蘇壹一個人在廳內晃來晃去,一會兒饒有興致地觀賞牆上字畫,一會兒又湊到花盆前聞聞花香。然而他待了大半天,竟沒一個婢女送茶水來,不知是牙子堯沒將他放在眼裡、還是這偌大的景衡樓沒半個僕奴。

「這不是蘇賢侄嗎?」

一名爽朗又威嚴的話聲傳來,一看,竟是蘇壹要找的官勝麒從內堂走了出來。

微微一笑,蘇壹順著他套近乎的說法,拱手道:「原來是官盟主,小侄何德何能,竟湊巧在此遇見您?」

「國師大人恰好是老夫的好友,老夫來找他談談心。」官勝麒撫著半白的鬍鬚,狀似漫不經心地道:「聽說賢侄幫忙運送給國師大人的禮物?」

「是的,小侄不才,下山四處幫人打打零工。恰逢貴盟正需運送人手,小侄便毛遂自薦了。」蘇壹嘴角依然上揚,但笑意卻沒傳至眼底。

「胡說八道!」官勝麒突然一喝,怒目瞪向他,猙獰道:「這東西不可能讓你來送!你到底有什麼意圖!?」

「盟主何必發這麼大火呢?」蘇壹絲毫不懼,背著手道:「小侄當然知道貴盟的人才濟濟,要不是因緣際會之下幫了貴盟的弟子,小侄還不曉得國師大人的喜好竟那麼特別。」

「你知道了。」官勝麒獰笑道:「那就不可能讓你活著走出這道門!」

話音剛落,他猛然欺身上前,右手成爪朝蘇壹胸口抓去。蘇壹倒退一步,抓起蘭寧劍一撥一擋,便將兇猛的攻勢帶到一邊去。

官勝麒再接再厲,雙手招招陰狠地朝他各個要害處進攻,所幸蘇壹功力大有提升,只見他踏著迷雲身法,一一閃過致命的攻擊。

「小侄見識淺薄,不知以劍起家的官盟主如此博學,竟會這等陰狠爪功?」

蘇壹仔細盯著來勢,一邊淡淡的暗諷。

官勝麒冷哼一聲,陰鷙一笑,道:「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

說完,他一個旋身,翻身上空,接著腰板子一轉,整個人如流星一般衝了下來,那強而有力的踢腿不偏不倚朝著蘇壹腦門而去。蘇壹險險一側,奪命的腳尖恰好擦過他的面頰,帶起的風刃留下一條五公分長的傷口,鮮紅的血立刻爭先恐後地湧出。
蘇壹伸手一抹傷處,神情轉為凝重。官勝麒見成功傷到他,不禁得意地長笑出聲。

「看來官盟主的本事,比小侄想像中的還要更強啊。」蘇壹說著,同時舉起蘭寧劍。「小侄要是不盡全力,豈不辜負官盟主的厚待?」

“錚”地一聲,蘭寧劍出鞘,蘇壹如行雲流水般地舞動長劍,看似優雅、實則暗藏殺機,逼得官勝麒不得不連連後退,深怕自己一雙手給削了去。

「哼。」他一個翻身躲過直刺而來的殺意,同時道:「看不出賢侄竟也深藏不露啊。」

「好說好說。」蘇壹輕笑兩聲。「官盟主總不會不許其他人強過您吧?」

官勝麒拍開來勢,一個起躍跳個老遠,長笑一聲道:「真不巧,我就是不許有威脅留在世上!」

只見他擺出架勢,雙肘弓起,身體壓低,大喝:「猛虎出閘!」

一個踏步,官勝麒整個人直飛向蘇壹,彷彿衝向獵物的老虎一般,來勢洶洶。要是被他欺上身,沒有被卸個十塊八塊怕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但見蘇壹神秘一笑,往肩上披風一抓,一個甩動恰好罩住官勝麒的腦袋,這樣還不打緊,蘇壹竟還將披風轉了幾圈,死死將官勝麒困牢在內,一隻剛出閘的猛虎就這樣被網著了,硬是動彈不得。

「還猛虎出閘呢,我道這是餓虎撲羊,偷吃不成反被捉吧!」

蘇壹嘴上嘲笑,手裡卻不馬虎地將披風打了個結,將“厲害的”官盟主整個上半身綑了個結實,只剩下雙腳還踢動不已。

「蘇壹!放開!不然我再滅你常霧宮!」動彈不得且見不著敵人的官勝麒,只剩一張嘴還能叫囂了。

「再?」蘇壹挑起眉,沉聲道:「莫非常霧宮受創是你幹的好事?」

官勝麒聽見話聲,抬腳朝著來處踢去,卻落了個空。

「哼!蕭定宇那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他收回腳,又道:「沒本事將玄霧經帶回來也就算了,還在塔塔各族失利,活該他變成那副德性!」

「塔塔各族被攻擊也是你搞的鬼!?」蘇壹面色一沉,閃電般出手揪住他,掐緊他的脖子。「說!你還做過什麼事!?」

「……哼……我……為什……麼要告訴你……」縱使官勝麒感到呼吸困難,也不忘抬腳猛踹蘇壹,但罩在頭上的披風還緊包著他,令其無法對準目標,所以他的攻擊一點殺傷力都沒有。

「你做這些事到底是為了什麼!?」蘇壹氣極,怒不可遏地猛搖著他,手勁大到快把官勝麒掐暈。

「你……你知道了又、又怎樣……已經……完成了……最後一……一顆……」

「什麼────?」

蘇壹還想再問,門口便傳來一聲陰冷的低喝。

「請閣下放開本國師的友人!」

轉頭一看,那黑袍、金冠、邪氣的眸子,竟是國師牙子堯!

在人家地盤上,蘇壹只得悻悻然鬆開對官勝麒的箝制,他將披風一拉一扯,便令其重回自由,官勝麒則是跪在地上,不斷地咳著。

牙子堯睥睨地看了蘇壹一眼,伸起手來,也沒怎麼靠近,就見他手掌這麼橫空一抓,官勝麒整個人就到了他身前,著實令蘇壹詫異不已。

「閣下千里迢迢送禮來,本國師自是感激得緊。」牙子堯隨手將官勝麒放到一邊,盯著蘇壹道:「但閣下若是失禮於本國師的友人,那本國師就不能就這麼算了。」

「請國師莫要見怪,是官盟主先動手,在下不過是自衛罷了。」蘇壹輕描淡寫地道。

「哼,閣下真是好身手,有句俗話說,得饒人處且饒人,不知閣下是否聽過?」牙子堯不打算放過他,又道。

蘇壹看了一臉狼狽的官勝麒一眼,道:「聽過是聽過,但在下認為這句話應是用在適當的人身上。」

「哈哈哈────」

牙子堯長笑數聲,末了道:「閣下真是心思敏捷之輩,不知閣下是否有意以傑出的才能協助本國師?本國師一向不虧待下屬的。」

「國師過獎了,不是在下傑出,而是國師底下的人欠磨練。」蘇壹直言道。

第二十章 留駐宮中

牙子堯灰黑色的瞳眸一縮,低笑了幾聲,道:「閣下說得有理,本國師真是越來越中意你了,告訴本國師你的名字。」

「在下姓蘇、單名一個壹字。」他大方說出自己的名諱。

一旁的官勝麒見兩人談得頗為興起,心下一緊,不禁插話道:「國、國師大人……那陣法……」

「閉嘴!」牙子堯沒看他,卻低喝道:「你以為你在這兒還有說話的餘地嗎,還不快滾出去!」

「是……是!」

天劍盟盟主被他這麼一喝,竟連滾帶爬地逃出門,一盟之主的威儀蕩然無存。

「真是廢物!」牙子堯低斥一聲,轉向蘇壹,笑道:「讓你見笑了,來來來,咱們坐下慢慢談。」

「多謝國師。」

蘇壹本想走人的,但聽見官勝麒提到“陣法”,猜想這大概和他們收集的心有關,便順水推舟留了下來,打算問個清楚。

牙子堯見他不反對,似乎很是歡喜,只見他響指一彈,兩名一身黑衣、頭蓋黑幕、端著香茶甜點的“人”便飄了進來,放下茶點後又快速飄了出去。

「蘇少俠請用茶,不必客氣。」牙子堯落坐主位,拿起瓷杯就了一口。

「國師方才那一手真是令在下驚訝。」蘇壹探問。「那可是傳說中的五鬼搬運術?」

「蘇少俠真是博學多聞,但不是。」牙子堯頗為得意,帶著傲氣笑道:「那是本國師鑽研出來的術法,已和傳統的五鬼搬運大不相同,能夠搬動更重的東西。」

「這樣啊。」蘇壹低頭假裝品茶,心念急轉,又道:「那方才官盟主所說的陣法,可是國師自行研究出來的?」

牙子堯聽了,眉頭一挑,道:「沒錯,那可是很強的陣法,已經進入試驗階段了。」

「試驗?」蘇壹心下一凜,嚴肅道:「不知國師要用什麼試驗呢?」

「用什麼試驗?」彷彿他問了很好笑的問題,牙子堯長笑數聲,才道:「京城裡那麼多人,多得是試驗品呀,蘇少俠問這問題,實在令本國師發笑。」

拳頭緊了緊,蘇壹面無表情,道:「拿活生生的人來試驗,國師難道不怕遭天譴嗎?」

「他們都稱本國師是神了,神要拿他們做什麼,當然由神作主。」牙子堯邪氣一笑,道:「能夠為本國師盡上一份力,是他們的福氣。說起來,之前的幾次大旱,也是試驗的結果,最後還不是由本國師救了他們?他們還得感謝本國師呢!」

語氣一轉,他略帶遺憾地道:「可惜試驗沒有成功,缺了最後一味重藥。」

「什麼藥?」蘇壹心下領悟,想必他會聽到不是很愉快的答案。

「純潔之血。」牙子堯惋惜地道:「本國師一個手下自告奮勇去取,卻沒成功,他已經失敗一次了,又失敗第二次,本國師只好處置他了。」

「那人可是蕭定宇?」蘇壹道。

「你怎麼知道?」牙子堯盯著他。

「方才官盟主告知在下。」蘇壹低下頭,隱藏眼中的情緒。

「哼,這些廢物口風可真是越來越鬆了。」牙子堯咒罵了幾聲。

抬眸,蘇壹又隱去情緒,問道:「不知國師這次做的是什麼陣法?可否透露一些?」

「你想知道?」牙子堯嘴角一勾,道:「成為本國師的手下,就讓你知道。」

「在下不才,實在是不配做國師的人。」蘇壹起身,拱了拱手,道:「與國師一席相談甚歡,但在下還有要事,得先走一步。」

「蘇少俠過謙了。」牙子堯笑著,笑意卻未達眼中。「若少俠改變主意,本國師隨時歡迎你。你慢走,本國師也得去完成最後試驗階段了。」

「告辭。」

蘇壹快步離開,留牙子堯獨自坐在廳中。

「我主……」

一道細嫩的嗓音從內室傳來。

「那顆心……是假的,陣法失敗了……」

「哼。」牙子堯冷哼一聲,喃喃道:「蘇壹啊蘇壹,你以為本國師不知道你就是常霧宮的人嗎?你肚子裡那一點兒鬼主意本國師怎麼可能不知道呢。沒關係,陣法失敗,本國師還有另一招……」


走出景衡樓,蘇壹立刻就看見羅兒等在那兒,見到他出現,羅兒馬上就走上前。

「怎樣?你沒做什麼出格的事兒吧?」她緊張的問。

「當然沒有。」蘇壹假笑了一聲,道:「羅兒姑娘在這兒,只是為了問在下這件事兒嗎?」

「公主殿下要見你。」羅兒道。

「那就請羅兒姑娘帶路吧。」

回到梅苑,蘇壹就看見姬瑤香慵懶地半躺在貴妃椅上,一旁還有侍女遞茶遞水的伺候著。

見他來了,姬瑤香揮手遣退眾僕,獨留羅兒在旁。

「公主殿下金安。」蘇壹行了禮。

「免禮。」姬瑤香坐直身子,道:「你之前都沒那麼多禮的,怎麼這會兒改性了?」

「今天真是給公主殿下添麻煩了,在下感激不盡。」蘇壹道。

「別裝了。」姬瑤香語出驚人地道:「你就是闖過本宮寢宮的那個人吧?雖然你戴著面罩,但你的身型和氣質是很好認的。」

蘇壹面不改色,道:「在下不懂公主殿下說什麼。」

「你承認也好,不承認也罷。」姬瑤香見他嘴硬,輕笑道:「本宮就是要你來教,怎樣才能像你身手那麼高超。」

「公主殿下……」蘇壹有些吃驚,沒料到尊貴的公主竟想學武。

「本宮也想上那梅樹看看,如果有你的身手,就不是難事兒了。」姬瑤香的神情充滿希冀。「每天給你三百兩,如何?」

「這……」蘇壹一陣為難,轉頭對羅兒道:「公主殿下要學武,妳不擔心嗎?」

「學武可以練身子,只要公主殿下別逞強,羅兒是不會阻止的。」她道。

蘇壹無言,重點不是學武可以練身子,而是學輕功可以逃出宮呀!

公主雖不若皇帝那麼尊貴,但也是皇族一員,正所謂皇命不可違,蘇壹這下是非教不可了。

「在下領命……在下會盡力教會公主殿下。」他半跪下地。

「很好。」姬瑤香滿意地點點頭,道:「羅兒,幫蘇公子準備一間房。」

「是。」


之後,蘇壹每天一大早就得起床教姬瑤香基本功,撐過基本功的人才能練下一個階段。而辛苦的基本功對於嬌貴的公主殿下來說,簡直不是人幹的,每天被從溫暖的被窩中挖出,到冷颼颼的院中紮馬步,一蹲就是一個時辰。羅兒每每都會心生不忍,偷偷幫助她,但被蘇壹發現後,卻會被多罰蹲半個時辰,令姬瑤香氣得牙癢癢。

「好,休息。」

難熬的一個時辰總算過去,姬瑤香聽見這聲命令,如獲大赦般地坐倒在地,只差沒痛哭流涕。一旁的羅兒趕緊在第一時間送上毛巾、茶水,還有按摩。

「喂!」她喝了口茶,瞪了站在一旁看梅花的蘇壹一眼。「什麼時候教本宮武功啊?」

瞄了瞄姬瑤香,蘇壹視線又轉回梅花上,淡淡道:「現在還不行。」

他那愛理不理的態度,堂堂一國公主哪受得了這種對待,只見姬瑤香扔下茶杯,跳起來高聲喝問:「你一直看梅花,還對本宮這種態度。本宮問你,到底是梅花好看還是本宮好看!?」

「公主殿下!」

羅兒吃驚地張大了嘴,她從沒見過公主這般撒潑的模樣。

被問的人卻仍是盯著梅花,對她的問題一點兒回答的意圖都沒。

蘇壹心裡暗嘆,這種麻煩事兒怎麼會找上自己。表面上他是看著梅花,其實是在看小七在花叢中玩耍。自從小七知道梅苑的梅花便是她的梅樹精朋友後,她就三不五時喜歡竄上枝頭玩兒,絲毫沒顧慮到蘇壹嚇得快跳出來的心。要是小七被其他人看見,那可就麻煩大啦!

後來他才知道,小七會隱身的本領,但蘇壹還是不放心,深怕她玩過了頭,一不小心解除隱身,那還是一樣麻煩大了。

「但宮裡頭不是有牙子堯佈下的結界嗎?怎小七的隱身還會有用?」蘇壹喃喃道。

牙子堯的結界是防妖防魔,任何妖魔的術法到了結界內皆會失效。小七的隱身仍有效的原因,只有可能她不是妖魔。

看向樹梢上玩得正樂的小七,蘇壹喃喃道:「莫非她真成仙了?」

「誰成仙了?」

一愣,蘇壹低頭,就見姬瑤香貼得老近,瞇著眼看向蘇壹一直盯著看的地方。

「公主殿下?」

蘇壹悄悄退開兩步,保持點距離。不知為何,姬瑤香一直令他覺得怪異。

「你還沒回答本宮的問題。」她沒看他,仍兀自尋找樹上的東西。「到底是誰成仙……啊!」

姬瑤香驚叫一聲,伸手指著樹梢,那正是小七所在之地。

「那是什麼東西?!」

蘇壹一怔,沒料到她竟看得到。

「公主殿下,怎麼了?」羅兒匆匆趕來,隨即被姬瑤香拉著。

「妳看那兒,是不是有個東西在動?」她顫著聲道。

「沒有啊……」羅兒盯著她指的方向,緊蹙眉頭。

「真的有!我看到了!」姬瑤香道:「而、而且還越來越清晰了!」

「公主,您是太累了吧?」羅兒擔心地攙扶著她,道:「羅兒扶您回房歇著。」

「本宮真的看到了……」話聲遠去,姬瑤香被侍女半扶半拉地帶回房。

蘇壹收回視線,看了看停在他肩頭的小七,而小七正用無辜的大眼回望著他。

「妳忘了隱身?」他問。

「我有隱身!」她反駁。「人家明明就有隱身!」

「那她怎麼看得到?」他又問。

「人家怎麼知道。」她回道:「說不準是那顆九轉返生丹起了其他作用。」

他沉吟了一會兒,道:「總之,這段時間妳別再出來了,要是鬧大了可不好玩。」

「人家還想找小梅玩呢!」她抗議。

「我可不想替妳收尾。」抗議無效。

「人家待在劍裡會很無聊的!」提出申訴。

「我可不想被妳害得沒地方躲。」申訴駁回。

「小氣!」她嘟著嘴,甩過頭不理他。

「隨妳怎麼說,現在可不是鬧事兒的時候。」他沒理她。

「人家不管啦!為什麼那個九轉返生丹有問題,就不讓人家出去玩!」她大叫不公平。

「別說了,快回去吧。」他充耳不聞,逕自往屋內走去。

「臭小壹!」

她總算知道這個男人一但不可理喻起來,有多麼令人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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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霧裡霧外

事實證明不讓小七出來是對的。

自那日後,姬瑤香有意無意間眸子便會往樹上飄去,似乎堅信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覺。蘇壹看在眼裡心知是九轉返生丹的功用,令她體質產生了變化不只是可以控制梅花,連一些不該看的都看到了。現在的梅公主彷彿已脫離人類的範疇,到了另一個境界。

蘇壹心裡隱隱有些不妥的感覺,但又說不出來哪兒不妥,他覺得這種特殊的能力,似乎是得之有因,姬瑤香也是為了某件事而存在的。

「公主殿下,今日的功課就到這兒吧。」他道。

「咦?」姬瑤香站直身子,伸了伸懶腰,現在她已經不會覺得那麼累了。「為什麼?今兒個不是才蹲半個時辰嗎?」

「您眸子一個勁兒的往樹上飄,連基本的吐納都忘了,在下認為您應該好好休息。」

微微頷首,姬瑤香道:「你什麼時候才要教本宮輕功?」

「還久的呢,凡事要按步就班來。」蘇壹擺擺手。他怕教了公主輕功之後,就得要一天到晚尋人了,所以有意推託。

「學個武功怎那麼麻煩。」姬瑤香嘟噥了聲,眸一轉,道:「本宮見你近日來都魂不守舍的,在想些什麼?」

「回公主殿下,在下不過在思念妻兒罷了,不勞公主費心。」蘇壹淡淡道。

「你娶妻了?」姬瑤香語氣怪異,神色不大自然,道:「連兒子都有了?令郎叫什麼名兒?多大了?」

「回公主殿下,小犬名瑾寰,現在莫約八個月大了吧。」蘇壹想著兒子那稚嫩的笑臉,嘴角不禁露出一抹微笑。
看見他的笑容,姬瑤香眼中閃過一絲落寞,道:「這麼說是本宮不對了,把你留在這兒,令你見不著妻兒。」

「公主殿下別這麼說,在下沒這意思。」說是這麼說,但蘇壹看著她的眼神卻充滿了控訴。

「哼。」姬瑤香一甩袖、一偏頭,道:「真礙眼。」

蘇壹收回目光,思索著今晚是否該試試常霧宮的傳信紙鶴,能否離開牙子堯的結界。

「公主殿下。」

一名侍女進了院中。

「國師大人求見。」

「國師?」姬瑤香粉臉微微一白,強作鎮定道:「讓他進來。」

蘇壹突道:「公主殿下,在下還是先迴避吧。」

姬瑤香張了張嘴,卻又吞了回去,只是揮揮手放他離開。

蘇壹剛走不久,那抹代表權貴的玄色影子就走了進來,只見牙子堯雙手負於身後,看似悠哉地緩步走來,那雙邪氣的眸子卻直勾著姬瑤香,似乎在謀算著什麼。

「臣牙子堯,參見公主殿下。」他舉起手,卻沒低下身子拜見。

「免禮。」姬瑤香抿了抿唇,道:「國師今兒個怎麼有空來找本宮?」

「臣特來商借公主殿下的能力。」牙子堯面上帶笑。

「本宮有什麼能力,能讓國師特來商借的?」姬瑤香偏過頭,避開他不懷好意的視線。

「公主殿下就別謙虛了。」牙子堯將她的懼怕看在眼裡,輕笑一聲,道:「雖然只不過是控制梅花的技倆,但對臣來說,還是有很大用處的。」

「你……」姬瑤香顫聲問:「你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臣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本國啊。」牙子堯高聲道:「所以還請公主殿下務必出力協助。」

姬瑤香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氣,道:「如果本宮說不呢?」

牙子堯眸中閃過一道陰騺,道:「那臣只好找別的方法了。」

見到他漸沉的臉色,姬瑤香心下一驚,道:「那、那就有勞國師費心了。本宮累了,你退下吧。」

「……微臣告退。」

牙子堯健步如飛的退了出去,姬瑤香立時腳一軟,差點兒攤倒在地,好在羅兒機警,第一時間就扶住了她。

「公主殿下。」

蘇壹從暗處出現,看來他從頭到尾聽得一清二楚。

「蘇公子……」姬瑤香幽幽嘆了口氣。「讓你見到本宮難堪的樣子,真是……」

蘇壹蹙著眉,道:「國師不會善罷甘休的,還請公主殿下小心。」

「本宮乃堂堂皇室公主,他一個小小國師又能如何?」雖是這麼說,但姬瑤香顫抖的手卻洩漏她的不安。

蘇壹猜到,九轉返生丹是牙子堯為了某種目的而讓她服下的,為的就是這一日,讓他養的工具能派上用場。

「在下去景衡樓探探。」蘇壹道。

姬瑤香看了看他,輕聲道:「你小心點兒。」

蘇壹頷首,縱身一躍便消失在她面前,獨留主僕倆人站在原地。

「公主殿下。」羅兒在一旁道:「他已是有妻室的人,您就別想著他了。」

姬瑤香露出苦笑。

「要是情字那麼容易,那天下人也用不著那麼辛苦了。」


蘇壹靠著上次的記憶,熟門熟路地來到景衡樓。

門口還是那一男一女守著,但董郡麗正在和一名男子說話。

蘇壹凝神細看,那名男子腰間繫著長笛,竟然就是天劍盟中同司空明潔說話的那名男子。他悄悄接近,靠在牆角偷聽。

「……芍靈還在裡頭吧?」男子問。

「嗯,她在辦國師大人的大事。」董郡麗口氣有點不耐。「你可別去擾她。」

「國師大人這會兒不是面聖去了嗎?讓我見見她又有何彷?」男子又道。

「沐越英!」一旁的趙厲武大喝一聲,道:「你別太得寸進尺,是國師大人心慈才讓你留下來的,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董郡麗似乎軟了心,放緩語氣道:「是啊,越英,你找上門兒反倒是給芍靈添麻煩呢,你可不希望國師大人責備她吧?」

沐越英聽了,語帶沮喪。「我明白了。」

一陣沉重的腳步聲,沐越英離開了景衡樓。

「這沐越英真是搞不清楚狀況。」趙厲武不滿地道:「國師大人是要做大事的,怎能讓他在這兒胡來。」

董郡麗似乎認同他的話,道:「都跟在國師大人身邊幾百年了,怎還這麼不懂事兒。」

「他的資歷可比咱們淺,也難怪被國師大人棄之不用,只能當個送信的,就連七百多年前那場大戰都沒讓他上場。」趙厲武得意地笑了兩聲。

「芍靈也夠辛苦了,要忙國師大人的事兒,還要應付這傻子。」董郡麗嘆了口氣。

趙厲武哈哈大笑。「不是一直都這樣嗎?早在八百年前他們初識時,就是沐越英一直追著芍靈跑了,一點兒男子氣概都沒!」

「他們的事兒我不想管。」董郡麗擔憂道:「我只怕他倆的事兒會影響到國師大人的大業。」

「啥?」趙厲武問。

「就差最後一步啊……」董郡麗話音飄渺。「就怕那最後一步,被有情人給壞了事兒。」

「那怎麼行!?」趙厲武噴著氣,大聲道:「我這就去宰了他,以免他壞事兒!」

「別胡來!」董郡麗將他拉住,聲音冷了幾度。「沒有國師大人的意思,別擅作主張。」

靜默了一會兒,趙厲武才哼哧一聲,走回原位站好。

聽見這些,蘇壹又驚又駭,輕巧迅速的奔回梅苑的客房,關上門後,將蘭寧劍放在桌上。

「小七、小七。」他呼喊著。「快出來。」

「不要。」劍中傳出小娃兒鬧彆扭的話聲。「你不是要人家別出來嗎,怎麼這會兒又出爾反爾?」

「我有要事兒要請教妳。」蘇壹想了想,又補道:「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兒。」

半晌,聖獸小七出現在他面前,大眼閃著好奇的光芒。

「什麼重要的事兒?」她問。

「妳今年幾歲了?」蘇壹問。

「哎?」小七愣了愣。「你十萬火急的叫人家出來,就是問人家幾歲?」

蘇壹沒說話,只是用認真的眸子瞅著她。

小七被他瞅得心裡毛,才道:「人家今年五百多歲了。」

「五百多歲……」蘇壹喃喃道。

「小壹,你問這作啥?」小七好奇的望著他。

「沒什麼。」蘇壹頓了頓,又道:「小七,這世上像妳一般大的妖精多嗎?」

「像我一般大的……算多吧,還有比我更大的呢。」她回道。

「他們有可能……入朝做人幫手嗎?」他又問。

小七偏著頭想了想,道:「有些會、有些不會。不過我們會去當人家幫手,不是為了野心,可能只是那個人滿足我們的需求。」

蘇壹心裡有了底,又問:「最後一個問題,那場穿雲山上的大戰,是幾百年前的事兒?」

「大約人家有意識前兩、三百年吧。」小七想了想,道。

「八百年……那就是了。」蘇壹緊抿著唇,似乎在想著什麼。

「小壹,你都不跟人家說到底發生什麼事兒!」聖獸在一旁抗議。

他定了定神,看向小七,道:「我懷疑宮裡有八百年以上的妖物作亂。」

「何以見得?」小七似乎很有興趣。

「我在景衡樓遇見三個至少五百歲以上的妖物,他們都是國師的手下,也就是說,國師可能……」蘇壹倏然停了下來。

小七正覺奇怪,正想開口,卻也目光一凝,瞪向門口。

「何方神聖,別在外頭鬼鬼祟祟,有事兒就來吧。」蘇壹朗聲道。

一會兒,一道陰沉笑聲從屋外傳來,蘇壹揮手讓小七回到劍中,他則將蘭寧劍拿在手上,以備不時之需。

那笑聲一停,一道話音傳來。「蘇賢侄真是好靈敏。」

「原來是官盟主。」蘇壹沒上前開門,道:「官盟主今日前來,是想再和小侄切磋切磋嗎?」

「哼,你知道了國師的秘密,自是留你不得!」

官勝麒似乎不想和他多說,在話音剛落的同時,房門便被震了開來,兩片門板很無辜的飛撞在牆,而後倒在地上。

他站在門口,正對著蘇壹,眼中有著殘暴。

「既然官盟主都這麼說了,小侄不奉陪似乎是不給長輩面子。」蘇壹拔劍,擺了個起手勢。「那來吧。」

官勝麒低喝一聲,腳下一踢,如流星般朝著蘇壹直射而來,一雙成爪型的手掌瞄準他的咽喉,似是想將他勒斃。

蘇壹揮劍一擋,用鋒銳的劍尖逼開他,又朝他腹部刺去。官勝麒一個旋身閃過來勢,左爪抓向蘇壹腦袋,卻被躲了開來。

兩人就這樣過了數十招,從房內打到房外,整間房都被繳成一團亂,還弄出不小的聲響,但卻都沒人來探查。

蘇壹心知,這些皆是牙子堯下令安排。

後仰閃過一道利爪攻勢,蘇壹順勢向前一踢,正中官勝麒胸口,令他噴出一口血,急速飛退。

「官盟主可得保重身子呀。」蘇壹站直了身子,看著他。「您還得看著一手建立起來的天劍盟呢,到時沒了可得不償失啊。」

「哼,你這小子懂什麼。」官勝麒呸地一聲,吐出一口餘血,道:「天劍盟就算沒有我,也還是會運作下去,你別打歪主意。」


第二十二章 危機突現

「那可不一定。」

蘇壹眉心一擰,又鬆開道:「據我所知,未加入天劍盟的門派,皆在籌劃著群起反抗,你以為你那小小的天劍盟能撐多久?」

「天劍盟聚集了天下所有人才,那些雜魚怎會鬥得過。」官勝麒自傲地道:「你昔日的師姊,倒是很有天賦呢。」

「天賦?」蘇壹冷哼一聲。「是作奸犯科的天賦吧。」

「周嫻在天劍盟是如魚得水,已被我賦予副盟主的權力。」官勝麒一副名師出高徒的得意樣。「如果賢侄加入了雜魚那方,屆時就免不了和你師姊對立。」

「那我倒還得感謝官盟主了。」蘇壹冷笑道:「我正愁沒機會清理門戶呢。」

「辦得到就來吧。」官勝麒睥睨地看了他一眼,道:「我知道右使被你帶走了。我那大徒弟,是最令我頭痛的,讓你帶走倒也省事。」

蘇壹瞳眸一縮,沉聲道:「你可知符大哥有多惦記你?他口口聲聲說你是他一輩子最感激的人,你卻用這種態度對他?」

「誰稀罕他的感激。」官勝麒冷冷道:「若他真想報恩於我,應該要遵從我的命令才對。豈料他竟一而再、再而三的違背我的意思,我早就想處置他了。」

「你!」蘇壹替符明感到不值,狠狠地瞪著他。「你這畜生!」

「哼,將死之人,就只剩口舌之快了。」官勝麒不屑一笑。

舉起蘭寧劍,蘇壹眼中充滿殺氣。

「我要替符大哥打醒你!」

他三步作兩步飛身上前,劍勢直直向官勝麒而去。官勝麒不敢硬接,大步退後,身子向後一抑,一個下腰躲過了殺氣騰騰的攻擊。蘇壹抽回長劍,挽了個劍花,一個旋身,蘭寧劍朝著目標橫劈而去,想趁著官勝麒招老之際下手為強。

官勝麒自是知曉他的打算,無奈一時之間無法躲開,只得勾上來勢,冒著廢去一臂的危險借力使力,狼狽不堪的閃過殺招,一時間竟在地上成了滾地葫蘆。

“啪”地一聲,地上撒了一灘血窪,還孤零零的留了一隻手臂在那。

官勝麒咬緊牙根,抱著斷臂不吭聲,只有抽搐的眉角看得出來他的痛苦。

蘇壹冷哼一聲,長劍一甩,甩去上頭血水,指著他。

「這一臂,是為了符明而卸的。」他冷冷道。

「……哼。」官勝麒勾起顫抖的嘴角,盯著他道:「你……就儘管來吧,橫豎你都無法阻止國師大人的大業。國師大人已經籌劃了幾百年……你等著看,屆時天下……都是國師大人的!」

濃眉一挑,蘇壹喝問:「牙子堯到底想做什麼!?」

官勝麒費力地抬眼看他,緩緩道:「你現在問這個……有什麼用嗎……一切都……來不及了……」

似乎在回應他的話,在他話音剛落的同時,梅苑的公主寢宮突然傳來一陣女子慌亂的尖叫聲,令蘇壹一怔。

「哈哈哈哈───」

官勝麒抑頭長笑,似癲似狂地高喊:「靈藥入手,國師威名,天下皆懼。」

他跪在地上,斷臂不停噴出鮮血,一地的鮮紅,配上他蒼白的面容、凌亂的蒼蒼白髮,一股詭譎邪異的氣氛充斥。

蘇壹緊蹙著眉,對他的笑聲感到刺耳。他收劍入鞘,飛身朝著寢宮趕去。

梅苑雖稱為“苑”,但規模可不能與民間的苑相比。梅苑原來稱為璧瑤宮,在姬瑤香大病時期,這兒是沒有梅花的,在她發現自己能力之後,才將寢宮的名改為梅苑,指的是梅花園。

梅苑的客房位於西廂,離主要院落有一大段距離,身為皇帝的女兒,姬瑤香很理所當然的被賜予一座大房子。蘇壹在趕去的途中,也陸續瞧見許多宮中侍衛朝尖叫聲跑去。

進了院門,繞過蜿蜒石子路,映入他眼中的,就是牙子堯。

他將姬瑤香強擄在懷,從容自若的被侍衛包圍。姬瑤香面目低垂,長髮披散,顯然是昏了過去。

「公主───」忠心的羅兒想衝進包圍網,卻被侍衛拉住,急得她滿頭大汗。

「國師大人,您這是做什麼!?」

一名侍衛長裝扮的男子,面色驚疑地的瞪著他,腰間長刀不知該不該拔。

一邊是全國景仰的國師,一邊是嬌貴的皇族公主,兩邊都得罪不得,難辦啊!

「本國師只不過是來取回自己的東西。」牙子堯邪魅一笑,朗聲道:「勸你們還是去看看御書房吧,少了一個公主沒事兒,但少了一個皇帝……」

他沒再說,卻引得侍衛個個冷汗直流,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該走還是該留。

侍衛長咬咬牙,高聲道:「第三小隊留下來,其他人和我一塊兒去救駕!」

「是!」

人群又嘩啦嘩啦地跑了出去,留下十幾人還包圍著牙子堯,但包圍圈已小了許多。

「公主!」

拉住羅兒的侍衛被招去救駕,羅兒一得自由,立刻就衝上前救主子。

「放開公主殿下!」她撲上前,利牙朝著目標手臂咬去。無奈牙子堯豈是等閒之輩?只見他騰出一隻手一揮一推,羅兒便摔個老遠,暈了過去。

「牙子堯!」蘇壹怒喝。「快放了公主殿下!」

被點名的牙子堯挑眉,輕輕道:「那可不行,本國師培養了那麼久,終於到了成熟期,怎能說放就放。」

「你到底想做什麼!?」蘇壹氣紅了眼,怒目瞪向他,卻又不能動作,深怕他傷了姬瑤香。

「只不過是想完成八百年前的計劃罷了。」牙子堯淡淡道:「本國師原來還殘留仁慈之心,不希望用百萬生靈的血來開啟這個計劃,但是……你也知道,某個愚蠢的手下弄砸了本國師交待的事兒,逼得本國師不得不另尋出路,說起來,本國師可是一點兒責任都沒有。」

「強詞奪理!」蘇壹面色一沉,道:「八百年前原任道前輩明明就將主謀趕回黃泉,你怎會還想再捲土重來!?莫非還想再被打一次嗎!?」

他只是憑著自己的猜測,將八百年前的大戰和牙子堯聯想在一塊兒,這會兒說出來,也只是賭賭運氣。而牙子堯接下來的話,令他知道他猜對了。

「哈哈哈───」牙子堯抑頭長笑數聲,才道:「看不出來你這小子還真的挺機靈的,被你猜中了八、九成。」

他瞪向蘇壹,接道:「八百年前,原任道那臭小子使詐陰我,讓我一時不查被七星劍砍中,在妖體瀕臨毀滅的情況下,不得不將靈體與其分離。哼,恰好那時有個笨道士送上門來,我便佔了他的身,順便將毀壞的妖體送回黃泉,成功騙過原任道的眼睛。」

蘇壹瞪大眼,沒想到八百年前勝利的真相竟是這個!

「所幸原任道那小子資歷尚淺。」牙子堯又道:「他看不出來同門中人的變化,而看得出來的人通通都被我殺了,並假稱是妖物作亂,令那小子疲於奔命,最後總算是積勞而死。」

見蘇壹驚愕的說不出話來,他又得意道:「只不過是個耍小聰明的臭小子,終究還不是死在我手裡?我花了好幾百年的時間,換了一副又一副的軀體,慢慢將我的妖力找回,並且尋找最佳的機會捲土重來佔領人間。」

他一捏姬瑤香的下顎,接道:「終於,這蠢公主和她的母后,給了我機會進入人間最高權力的中心。這次換我略施小計,將她培養成藥引,這個藥引會在宮中平安順利的成長,等到成熟之時,就是我下手的時候!」

蘇壹心中起了滔天駭浪,沒想到幾百年來,每個人都被這妖物耍得團團轉。

「長風師祖……想必已預料到這件事兒吧。」他喃喃道。

牙子堯似乎心情大好,道:「今天就饒你一條賤命,諒你也無法阻止我要做的事兒,多你一人、少你一人,沒啥差別。」
說完,他挾著依然昏迷的姬瑤香,一個轉身便不見蹤影。

蘇壹聽得冷汗淋漓,事實的真相令他無所適從。就在他不知該如何是好之時,小七從蘭寧劍中跑了出來。

「小壹!別發呆了!快回去求援!」身為聖獸的她,非常清楚牙子堯的目的,並且也瞭解事情的嚴重性。見蘇壹還愣著沒動作,急得她猛踢他的臂膀。

「但、但我這樣來回,至少也得花上兩個月呀!」到那時還來得及嗎!?

「我有方法讓你馬上回到常霧山。」小七快速道:「其他關鍵人物我也會用秘法招過去的,你只管和老爺子他們商量便是。」
老爺子指的是蘇煌等人。

「好。」縱使心中諸多疑問,但現在也只能照辦了。

小七在他頷首的同一時間,便雙手相交於胸前,繞著蘇壹轉圈。她經過的地方皆撒下綠色光點,並使蘇壹漸漸轉為透明。

「叱!」

她大喝一聲,光點之間的蘇壹便消失於無形,而小七也晃了晃身子,消失在原地。


在蘇壹離開常霧宮之後每一日,淳于錦都抱著兒子站在門口癡癡等待、擔憂他的安危。

就算和祈櫻、蘇煌等人開心聊天,笑意也無法達到她的眸子,而她的眉宇間也總是帶著淡淡憂愁。

這日,她又抱著兒子、拉了把藤椅,坐在門口一邊做女紅,一邊不時抬頭望向山門。

「嫂子。」

轉頭,原來是祈櫻。她抱著自己還未滿三個月的女兒,走向淳于錦。

「怎麼?妳也帶天琳來吹風?」淳于錦微笑著道。天琳是宗浩和祈櫻兩人女兒的名字。

「是呀。」祈櫻道:「我怕小寰兒被他不專心的娘忽視,便趕緊帶琳兒來陪陪他呀。」

「妳說什麼呢。」淳于錦責怪的看了她一眼,隨後又輕嘆一聲。「妳說,我家那木頭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呢?」

「不知道。」祈櫻老實地回答,又道:「那日樂正桑來找他,我看他們倆神情凝重,可見不是什麼小事兒。」

「到底是什麼事兒那麼嚴重?」淳于錦擰緊了秀眉。「會不會有危險?」

「不知道。」祈櫻依舊老實地回答。「妳這樣瞎操心也沒用呀。」

淳于錦又嘆口氣。

「寰兒都快一歲了,我可不希望他錯過兒子成長的階段。」

「這倒是。」祈櫻回道。

靜默了片刻,淳于錦突然抬起頭,眸中放出異樣光彩。

「決定了。」她道。

「什麼?」祈櫻被她詭異的神情弄得心中發毛。

「待寰兒滿一歲,」淳于錦宣佈,眼中有著堅決。「我就下山找他!」

「什麼!」這會兒是驚訝的尖叫了。「這怎麼行,妳知道上哪兒找他嗎?」

「不知道。」淳于錦也很老實,但她又接道:「但我可以到他可能去的地方,慢慢找。」

「妳瘋了!」換祈櫻擰皺了眉,道:「這樣要找多久呀!公公、外公、寰兒、整個常霧宮,都需要妳呀!妳這樣一走了之,要我們怎麼辦才好!?」

「這……」強烈的責任感令淳于錦躊躇了,天枰在她心中拉扯,不知該偏向哪一頭。

就在倆女妳瞪我、我瞪妳的時候,廳內突然出現一道綠光。

「什麼東西!?」

她們驚訝地看著莫名的光線,並同時將孩子護在自己身後,以防不測。

綠光中漸漸現出人形,而在輪廓漸漸清晰的同時,淳于錦的眸子也越瞪越大。

倏忽,綠光就如同來時一般匆促,消失無蹤,只留下一道偉岸的男子背影。

淳于錦抱著兒子,在祈櫻來不及阻止下,大步衝上前,緊緊抱住那男子精壯的腰。

「相公!」她淚流滿面,哽噎道:「你總算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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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1 18:54:32
第二十三章 大戰前夕

下任掌門歸來,整個常霧宮都歡天喜地,用不著一會兒,蘇壹就被人緊緊包圍。

「壹師兄,您可回來了。您不知道,師嫂每天都都苦著一張臉,活像吞了黃蓮一樣,連我們都覺得苦了。」一名弟子偷偷告狀。

「臭小子,嚼什麼舌根!」淳于錦聽見了,又羞又怒地瞪了那名弟子一眼。

「是啊是啊。」另一名弟子道:「只要說到師兄您,師嫂就一副憂愁的模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師兄您……怎麼了呢。」

「胡扯!」淳于錦面紅耳赤。「再、再說我就修理你們!」

「行了。」蘇壹哭笑不得的看著他們,道:「我可是有要緊事兒才趕回來的,先讓我去見爹吧。」

眾人一聽,這才散開人牆,不然蘇壹原本連動都動不得。

見他疾行如風的步伐,淳于錦心知事態嚴重,將兒子交給祈櫻,便匆忙追上他。

「相、相公。」她一邊維持小跑,一邊問:「發什麼事兒了?」

「等會兒我再一同跟妳說。」蘇壹面目凝重,道:「先去找爹。」

淳于錦的心懸了起來,被他的嚴肅影響,一語不發地跟在他身後。

兩人快步來書房前,蘇煌大部分時間都會待在這兒。

蘇壹敲響了門,道:「爹,孩兒回來了。」

「壹兒!?」蘇煌驚喜的聲音傳來。「快!快進來!」

推開門,就見蘇煌和秋仲德坐在棋盤前,顯然在他敲門前正在對奕。

「壹兒。」蘇煌站起身,急急迎向他,秋仲德也跟在其後。「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爹,孩兒這次回來是有要事要和您說。」蘇壹將父親扶到椅子上落坐,淳于錦和扶著秋仲德坐到另一張椅子上。

蘇煌疑惑的看著他。

「有妖物要大舉進犯了。」

蘇壹起了個頭,思索了一會兒,才將牙子堯訴說的事情全數說出,聽得眾人瞠目結舌,冷汗淋漓。

「治水、治旱的國師大人,竟是妖邪之輩!?怎麼可能!?」秋仲德長年住在京城,聽見這個消息,第一個不能接受。

「壹兒是不會胡謅的。」蘇煌雖也不大能接受,但基本上還是相信兒子的話。「百年前那場大戰,我也有耳聞。但大夥兒都以為原前輩已將妖物趕回去了。」

「那、那現在該怎麼辦?」淳于錦全盤相信夫君的話,蹙眉焦急道。

「小七說她會去找幫手,要我們在這兒待著便是。」蘇壹道。

「但……等他們趕來,來得及嗎?」蘇煌皺著眉頭。

「這爹就不必擔心了。」蘇壹笑著安撫。「小七會秘法,孩兒受她所助自京城回來,也不過花了一柱香時間。」

「那麼厲害!」兩位老人家皆瞪大了眼,不敢置信,一時忘了問小七是何許人也。

「相公。」淳于錦道:「這件事兒關係到全天下的百姓,只有咱們是不夠的,應該同其他常霧弟子說明,讓大家提早準備。」

「說的是。」蘇壹點頭,轉頭道:「爹、外公,孩兒這就去宣佈這件事兒,您倆就別跟去了。」

「好、好。」蘇煌很放心的讓他處理。「咱倆個老的就想想自個兒有啥事兒能做。」

片刻後,所有常霧宮門人皆聚集在大廳。由於不知為何被少掌門夫人招來,所以每個人都竊竊私語的猜測。

蘇壹站上主位,引起弟子一陣騷動。

「大家稍安勿燥。」他道:「有一件事兒要同大家宣佈,這件事兒關係到天下蒼生的安危,要是不成功,那麼從此人間便是被妖物侵佔,會發生什麼事兒,想必也不需要我說明了。」

被他這麼一說,每個人都豎起了耳朵。

隨後,蘇壹將牙子堯的陰謀及野心說得一清二楚,令每個人都出現和方才倆老相同的反應。

「壹師兄,我們一定追隨你的腳步,你希望我們做什麼?」大金在下頭喊道,其他弟子也紛紛稱是。

「大夥兒帶上武器,在這兒集合。提高警覺,因為我也不知道那妖物會做些什麼事兒。」蘇壹口氣沉重道。

就在大夥兒匆匆回房去拿傢伙的時候,留在大廳的蘇壹看見宗浩慌忙跑了進來。

「壹師兄!」他道:「山門那兒突然出現了好多人!」

「當真?」蘇壹心裡有底,道:「我去看看。」

他腳不點地的朝山門處飛掠而去,遠遠的,就看見那兒果真站了一大群人,大部分都是熟面孔、老朋友。

「阿壹!」

首先出聲的是樂正桑,他奔上前,道:「我們都聽那位……聖獸大人說了,多虧了她,我們才能馬上趕來這兒。」

蘇壹正要說話,就有一道微弱的綠光朝他飛過來。

「小壹……」小七從來沒出現這麼狼狽的樣子,她精神委靡、垂頭喪氣、大眼半瞇,似乎快昏過去的模樣。

「小七!妳怎麼變成這樣!?」蘇壹緊張的問。

「人家好累。」撐著快闔上的眼,小七輕聲道:「一下子跑了太多地方……又一口氣傳了那麼多人……先讓人家回劍裡睡個覺吧。」

「好。」蘇壹忙不迭地點頭。「妳快休息吧,辛苦了。」

說完,綠光一閃,小七就消失在眾人眼前。

「蘇兄。」說話的人是許久不見的魏奕春,他又敬又畏的看著方才小七所在之處。「聖獸大人沒事兒吧?她怎麼了?」

「沒事兒,她只是太累了。」蘇壹知道現在沒時間和舊識寒暄,便高聲道:「請各位移駕大廳吧,大夥兒來商議這事兒。」

一時間,大廳哄亂了起來,在半個時辰後,終於整理出統一想法。

根據樂正桑描述,符明已和長青城的辛伯羿大人說了這件事兒,而各地官府的人也個個整裝待命,隨時都能出動。至於國內的大批軍隊,則早在侍衛隊發現皇帝危難之時,便已包圍皇宮,而在皇宮外城的百姓藉由官兒的領導下,已逃離京城。

樂正桑本人則連絡上未加入天劍盟的門派,例如若河寺、大羅天、玄劍派、山青教、香江閣……等,他們皆同意團結一心,共同對抗再次爆發的人妖之戰。

令蘇壹意外的事兒有兩件,其一是來人竟有塔塔各族的族長,托庫奇塔塔各。原來他是個異術師,雖力量不強,但必要時也能使上一份力。其二是寧天靜,她偕同林宓前來,表明自己不願幫助妖邪一方,於是便脫離天劍盟,而和她們一塊兒脫離的還有官御佳、璧仙派及舞鞭門的弟子,整個天劍盟可以說是少了三分之一。

「蘇公子,目前天劍盟由周嫻統領,她派了大部份弟子去干擾官府的人,令其無法專心禦敵,並且騷擾百姓,造成恐慌。」寧天靜難得的秀眉輕皺,道:「天靜自願去阻止他們,否則百姓一亂,有可能引起更大的暴動。」

蘇壹頷首,道:「那這事兒就麻煩寧姑娘處理。」

說罷,寧天靜和林宓便又匆匆離開。

「年輕人。」托庫奇走上前,朗著清嗓卻濃眉緊蹙。「我從百樹得到消息,皇宮的軍隊已被牙子堯的手下殺了半數,恐怕是撐不下去了。」

蘇壹抿緊嘴,心知普通軍隊抵擋不了妖輩,便道:「可否請族長代為傳話?」

「當然。」托庫奇道:「要傳給誰?傳些什麼?」

「麻煩同若河寺、大羅天等派告知,您方才所得的消息,我相信他們會有動作的。」蘇壹道。

托庫奇領命,便到一旁施法了。

蘇壹轉身看了看廳內、廳外的人們,每個人皆整裝待發,鬥志高昂,於是他心裡便暗暗下了決定。


翌日一早,蘇壹硬是叫醒小七,請她將所有人送到京城。

小七抱怨了幾聲,但也知應以大局為重,便道:「人家只能將你們送到城外哦,因為牙子堯佈的那層結界,現正是他的防護膜,沒有他的認可,沒人可以進出的。」

「那妖孽想得可真美。」淳于錦在一旁冷哼。「早早就佈了那層膜,混淆視聽,我看原本應該是拿來藏妖氣的吧。」

「或許。」祈櫻正在幫自己的丈夫整理行裝,這場大戰,她們必須在家看照著老弱,無法一同出力。

「不知道外公會不會跑去湊熱鬧。」淳于錦喃喃道。

「什麼?」祈櫻轉頭看她,方才淳于錦說的太小聲,令她沒聽清楚。

「沒事。」微微一笑,淳于錦看著蘇壹將人們聚集起來,而小七在一旁等著施術。

「小錦。」小七睜著呆愣的眼,突然對著她道:「等會兒我施完法,麻煩妳注意一下,我跌下來的時候有沒有撞到哪……」

「傻子。」淳于錦笑罵。「在妳撞到之前我接著妳不就得了。」

小七點點頭,大大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的看向前方。

蘇壹見人都站好了,便高聲道:「各位都知道,這趟出去是不可能全身而退了,若是有家中尚在老弱婦孺的,可以先行退出。」

「阿壹,你說這什麼混話。」魏奕春站在前方,皺著眉大聲道:「大夥兒都知道你自個兒也有妻兒,怎可能退出,我連自家妹子也拖進來了呢。」

其他人跟著附和,令蘇壹微微一笑,道:「是蘇壹失禮了,那麼就讓咱們一塊拯救百姓罷。」

轉身看了小七一眼,她會意,飛上前舉起兩條小藕臂,那日奇妙的綠光點又出現,只不過範圍大了許多。只見小七緩緩繞著人群打轉,嘴裡唸唸有詞。

「……叱!」

小七一個旋身,一聲輕喝,方才那擠得滿滿的人群便消失在眼前,而她也功成身退,大眼一閉,一個踉蹌便從空中摔了下來。

淳于錦一直盯著她,見她果真摔了下來,便使出輕功飛身上前,小心翼翼地接住她。

「多虧有她,不然後果定是我們不敢想的。」祈櫻拿了一張佈置好的竹籃,將小七安穩的放進去。

微微頷首,淳于錦看向遠方,在心裡祈禱丈夫能平安歸來。

第二十四章 血色之戰

人們沒機會瞻仰八百年前人妖之戰的規模,只能依靠瞽目先生天馬行空的描述,以慰渴望的心。而現在,人們不但能親眼見證人與妖的爭戰,而那挑起爭戰之人,竟是全國上下皆萬般敬愛的國師牙子堯,為這場戰添加了許多話題性。

如果是以往的京城,人們會待在茶樓裡頭,一邊品茶、一邊高談闊論這難得的場景。但這會兒,罪魁禍首偏偏就是在京城中,令百姓失去看熱鬧的機會,只得攜家帶眷的逃命去也。

繁華的京城失去了人聲,幾片落葉添增了幾分蕭條,這是外城的景象。而王公貴族所居住的內城,雖也是人去樓空,但卻比外城多了些東西。

血,鮮紅的血,以及殘破的屍首。

由於皇帝遇險,護國大將軍接到消息之後,立刻出動了五萬大軍,裡裡外外包圍了宮殿,打算來個甕中捉鱉。但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只有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雄壯威武、狂放不羈;女的嬌媚可人、秋波陣陣。各小隊隊長見只有兩人,便不屑的派出百人,想嚇嚇他們。不料百人小隊方才踏出十步,一瞬間竟個個皆掉了腦袋,就連下達命令的隊長也不例外。

大夥兒都沒看見他們怎麼出手,一時間,失去隊長的小兵們亂了手腳,所幸副小隊長即時站出來指揮。這次他們用隔空喊話,他們想動之以情、說之以理。無奈,那兩人在聽了一大串“道理”之後,只是面無表情的斬下副小隊長的頭,然後道了聲「好吵」。

小兵們崩潰了,個個嚇得屁滾尿流的向後跑,一時間百人小隊跑得不見人影。

大將軍知曉這事兒,雷霆大怒,下令斬殺那百人逃兵,並且派出精英小隊收拾那兩人。

但他們連來人的來頭都不清楚,又豈是那麼容易就能得手的?

只見那傳說中的“精英”在兩人的手下化為一堆碎塊,刺激了軍中每個人。大將軍強作鎮定,又不斷派出手下,而且人數越派越多,但都鎩羽而歸,人命只是白白犧牲罷了。

五萬去了一半,大將軍也就不再動作了,只是領著二萬五千人和那兩人乾瞪眼,幸好那兩人沒有主動進攻,不然五萬不到片刻就會消失於無形。

他們沒有支撐太久,三個時辰後,天邊一群身輕如燕的高人來到,他們輕飄飄的降落在大將軍面前,告知自己的所屬門派,大將軍這才知道,原來他們都是江湖人士。

而從他們口中,大將軍才知道原來那兩人非人也,是百年老妖怪。

那些據說是“大羅天”門派的高人們,紛紛拿出奇形怪狀的東西,團團包圍兩妖,而兩妖似乎也知道他們的厲害,一時間竟成對立之勢,雙方都沒有動作。

「大膽妖孽,竟敢擾亂人間秩序,你們可知這樣會帶來殺身之禍!」一名白髮蒼蒼的老叟沉聲喝道,他身穿米色長袍,手持深色長杖,長杖上頭嵌著一顆拳頭般大的黑耀石。

「這次來的總算比較夠看了呢。」趙厲武盯著大羅天的人,嗜血的笑了笑。

董郡麗嬌笑一聲,引得軍隊那方目眩神迷。那手刃二萬五千人的妖,就是他們倆。

「老人家別那麼大火氣。」她嬌聲道:「我們只不過是奉主子之命,不能讓你們靠近一步。」

「妖女,魅惑迷心對老夫是沒用的。」老叟神色清明,朗聲道:「要是你們放下屠刀,老夫保證不會對你們怎樣。」

「唷,真仁慈呢。」董郡麗雙眼朝著他身後年輕弟子放著秋波,軟聲道:「奴家好感動。」

畢竟年少,一些年輕人竟真被她所迷,渾渾噩噩的傻笑起來。

「呔!」

一見不對,老叟不慌不忙大喝一聲,將他們的神智喚回來。

「一個妖女就讓你們神智不清,你們平常的修練成果都到哪兒去啦!?」他破口大罵,令後輩一個接一個慚愧的低下頭。

「哎唷,甭怪這些小伙子啦,奴家會心疼的。」董郡麗輕笑道:「況且你們不是有個古人說食色性也嗎?這也是人之常情嘛。」

「滿口胡言!」老叟手上的長杖敲擊地面,神情肅穆。「看來你們是沒有回頭的意願了,那就別怪老朽手下不留情。」

語罷,只見他長杖再敲,地面上的大小石塊竟同一時間飄浮起來,長杖一掃,石塊便直直朝著兩妖飛去,還帶起陣陣破空之聲。

趙厲武推開同伴,走上前正面迎接來勢。他粗臂上下揮舞,像扇葉一般將石塊全數擋下。

「雕蟲小技。」他將一顆碎石彈回,冷聲道:「有本事就移座山看看。」

“鏘”一聲脆響,一旁站出一名俊秀男子,他左手持劍,閃電般替老叟擋下了暗招,右手背於身後,輕聲道:「時間緊迫,我和柏師叔留下來對兩妖,其他人趁隙衝進皇宮。」

一名挺著娃娃臉的男子皺眉道:「谷染,我也留下來吧,那兩妖看起來不是那麼好對付啊。」

名喚谷染的男子點點頭,轉頭對老叟──慶柏道:「柏師叔,就委屈您配合了。」

「沒問題。」慶柏似是很欣賞他們,笑著道:「谷染、少嵐,就當作平常的訓練一樣,讓師叔來帶你們吧。」

話音剛落,他便一馬當先衝了出去,兩男子則一左一右跟在其後,一點兒都沒被落下。

留下來的人見他們已和兩妖刀劍相交,便趁機朝皇宮緩步而去。

殿門近在眼前,不料卻突然一股異香襲來,眾人在驚覺並閉氣的同時也停住了腳步。

「小哥要上哪兒去?陪奴家玩玩嘛。」

酥到骨子裡的媚音傳來,眾人不由自主的轉頭,對上董郡麗狐媚的眸子。

「妳、妳這妖女,別想用妖法迷惑我們!」一名臉漲得通紅的男子,吃力道。

「奴家那有。」她嬌媚一笑。「打打殺殺多無趣,還是陪奴家玩比較舒服。」

「妳……」男子還要再說,卻驚見周圍已有幾名同伴一臉癡迷的朝她走去。

「師弟!停下來!那是妖女的術法,別過去!」他急得大吼,卻沒有老叟的迫力,喚不醒同門師弟。

董郡麗柔荑一伸,撫上其中一名男子的臉。

「好孩子。」她笑著,細嫩小手同時沿著他頸部慢慢向下探去,令男子臉越發地紅了起來。

手停在男子寬闊的胸膛,她傾身向前,貼在他身上。

「奴家這就讓你舒服…….」

話音方落,細緻柔荑瞬間化為奪命利爪,眨眼間就沒入男子的胸腔。

「舒服是吧?」她嬌笑一聲,推開滿臉錯愕的屍體,手上握著一顆尚在跳動的心。

「孔師弟!!」一聲悲吼,震醒了被迷惑的人們,大夥兒驚愕地看向地上餘溫未退的屍體,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那麼兇作什麼呢。」董郡麗故作害怕。「奴家會怕的。」

「妳這妖女!」方才不受迷惑的男子猛然拔出劍,跨步衝上前。「我這就替師弟報仇!」

「哎呀。」她輕盈的翻身閃過,同時道:「那麼猴急,奴家可受不住呀。」

「去死吧!妖女!」他的劍勢凌亂,毫無章法,心境大亂令他忘了所學,讓自己渾身皆是破綻。

董郡麗飛身撲進他洞門大開的懷中,嬌笑道:「既然那麼捨不得,那就送你一道去罷!」

“罷”聲一落,她手上便出現一顆鮮紅的心臟。

「妳……!」男子抖著手在胸前摸到空洞,怒瞪向她,百般不甘的倒了下去。

他的死引起一班弟子的悲憤之心,每個人都朝她發動攻擊。但八百年以上的妖兒豈是他們這些乳臭未乾的小子可以拼得過的?

過不了一會兒,一干弟子幾乎死盡,剩下來的也沒力氣逃了,只能坐以待斃。

「妖孽去死!」

天邊飛來一聲大喝,伴隨著一道破空聲,一條帶刺的鞭子猛然向董郡麗面門而去。

她輕蹙眉頭,飄然閃過,方站定,前方便多了一名抓著長鞭的女子。

女子瞪著一雙杏眼,活像是要將她生吞活剝似的,引起董郡麗的笑意。

「唷,那麼大火氣。」她咯咯笑了起來。「莫非這裡頭有妳情人?」

「無恥!」女子秀眉倒豎,喝道:「妳這草菅人命的妖孽,舞鞭門黎袖今日定要將妳拿下!」

女子名喚黎袖,是舞鞭門的弟子之一,因不恥天劍盟的行事做風,她同寧天靜一塊兒上常霧山,和蘇壹等人一同下山。當蘇壹等人還在後頭尋找傷患的同時,她已隻身一人闖入宮中,見到那有如煉獄一般的殘酷景象。

「哼。」董郡麗瞄了她一眼,淡淡道:「我對女人沒興趣。」

說完,她不待黎袖回應,轉身便走。

「站住!」

黎袖趕緊跟上,卻發現另一邊還有兩個人正在和另一妖打鬥,一旁還倒著一個人。

撇下董郡麗,她快步跑向那名倒在地上的男子。

「喂、喂!你沒事兒吧?」她蹲下身探查那名男子的狀況,卻發現他的兩手癱軟無力,竟是被震碎了骨頭!

男子是大羅天的少嵐,他的功力較谷染及師叔弱了許多,才方對上十招,他便因大意而被廢去兩手,這才退出戰圍。

「我……」少嵐勉強睜開眼,錐心的疼痛令他全身冷汗如雨,但他卻道:「谷染……和、和柏師叔呢……?」

回頭看了一眼,他們兩人雖傷痕累累,但似乎還堅持得住。黎袖道:「他們沒事。」

「那就……好……」少嵐說完,便暈了過去。

黎袖輕輕放下他,就在這時,董郡麗也加入戰圍,令谷染及慶柏兩人的壓力沉重許多。

「厲武,你怎麼和他們玩那麼久呢?」她輕笑問,同時姿態優雅的躲過谷染的劍勢。

「囉嗦!」趙厲武拍開慶柏的長杖,同時一拳閃電擊出,削下了慶柏幾根白髮。

董郡麗蛇腰一扭,閃過鋒銳的寒芒,卻在谷染的耳邊挑釁似的吹了口氣。

「妳!」谷染氣極,手上劍勢更加凌厲,卻不失章法。

她嬌笑一聲,道:「看來你和那班廢物們不同,好玩多了。」

趙厲武閃過慶柏的掃堂腿,並伸掌向下一拍,正中目標左肩。「那群都解決了?」

「是啊。」董郡麗探爪,在分心的谷染胸前留下三道爪痕。「誰像你那麼慢,不過就是三隻螻蟻。」

「少囉嗦!」趙厲武惱怒道:「我只是太久沒動動筋骨,想多玩點兒。」

谷染見他們竟當場閒聊起來,不禁一愕,百忙間回頭一瞄宮門處,映入眼中的是一片尚在流淌的血紅。

「師弟!!」

他的悲吼讓受傷的慶柏一驚,也發現了那片慘況,頓時氣得火冒三千丈,腳下奮力一躍,飛到了宮簷之上。

他揮舞著長杖,那長長的衣襬被風兒吹動,加上那飄搖的長鬚,一時間竟頗有仙人下凡的意境。

「今日不將你們這些妖孽碎屍萬斷,我慶柏就自縊謝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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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1 18:55:00
第二十五章 敵我分明

「師叔您想做什麼!?」谷染旋身避過董郡麗的利爪,對上慶柏那堅毅的眸子。

慶柏微微一笑道:「谷染,回去跟你師父說慶柏無法將欠他的情奉還了,來世再清償吧。」

說完他伸手一推,竟隔空將谷染、少嵐及黎袖三人硬生生推離兩妖的攻擊直直飛退了百來丈有餘,令他們一時無法再趕回來。

「老頭子,你想幹麻?」趙厲武獰笑,高高一躍,也到了簷上,盯著慶柏露出嗜血的微笑,道:「現在才想使什麼大招,已經來不及了,我馬上就可以把你的頭扭下來。」

「正好。」慶柏哈哈一笑,道:「你上來了,正好省事。」

「什麼?!」

趙厲武牛眼一瞪,正要喝問他是什麼意思,卻聽見董郡麗的喊聲。

「厲武,快下來!」她高喊,聲音還帶著微微顫抖。「快離開這兒!快!」

哧笑一聲,趙厲武見她閃得老遠,以為她臨陣怯場,沒有多加理會她的警告。就在這時,慶柏突然全身發出紅光,令他不由自主回過頭。

「你在搞什麼鬼?」

趙厲武盯著他全身發光、面容肅穆的模樣,一時間竟愣在原地。董郡麗不停在下頭喊他,但鐵齒的趙厲武硬是不肯相信這風中殘燭的老頭能搞出什麼花樣。

董郡麗見他不聽,只得咬牙再衝回去,想將趙厲武拽下來。

「哼。」

聽聞一聲冷笑,趙厲武還不曉得發生什麼事,便見慶柏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那瞪大的雙眼透著詭異的神情,飄揚的長袍及白髮這會兒散發著陰冷,竟令趙厲武心中浮現恐懼。

「厲武!」

「去死吧!」

一道震撼天地的巨大爆炸,令整個京城搖動了起來,身處外城的蘇壹、樂正桑、魏奕春、魏奕冬和舞鞭門弟子等十來餘人,皆被這場突如其來的地震弄懵了頭。

「怎麼回事兒?」魏奕冬緊抓著兄長的衣袖,驚懼的四下張望。「怎麼突然搖的這般厲害?」

「方才內城那兒有聲響。」樂正桑指向皇宮。「那兒可能出了什麼事兒。」

倏然,後方的舞鞭門弟子起了一陣騷動。

「怎麼了?」蘇壹問道。

「蘇公子,我們有個名喚黎袖的小師妹不見了。」一名男子苦著臉道。

「不見了!?」蘇壹一愕,道:「多久前不見的?」

「方才還在的。」男子道:「但我們猜,她應該是自己跑去內城裡頭了,那小師妹總是那麼莽撞……」

樂正桑一聽,蹙眉道:「糟了,方才地震之前,內城有爆炸的聲響,黎姑娘這下可危險了。」

「那可不得了!」男子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我們快點兒去找她!」


一柱香後,震動平息,他們也到了內城裡頭。

蘇壹瞠目結舌的瞪著眼前景象,喃喃道:「這……皇宮怎會缺了一個大口?」

一天前他人在這兒的時候,皇宮還是一片瓦都沒缺的華貴樣,怎會才離開不到一天,整個天地都變了色了?

「這應該就是地震的原因。」魏奕春突道。

只見原本富麗堂皇的皇宮被炸去了一半,剩下一半的殘簷還搖搖欲墜,整個空氣是煙塵密佈,一群軍隊裝扮的人紛亂不已。另一邊有三個人或倒或站,看來很是狼狽。

「看到小師妹了!」

舞鞭門的弟子見到師妹,紛紛跑上前關心。還在驚愕中的黎袖見到熟人,狀似鬆了一口氣,微微發白的唇色也紅潤了點兒。

「李師兄、苒師弟……還有你們,都來啦。」她故作輕鬆道:「方才我和一個妖女對招,你們都沒瞧見我多威風啊。」

「胡鬧!」被她喚李師兄的李恭亮,見她一副沒事人兒的模樣,蹙眉喝道:「妳可知我們多擔心妳?要是妳出了什麼事兒,叫師父怎麼同妳爹娘交待!?」

黎袖被訓得回不了話,只得低頭擺出懺悔貌。

「李兄,行了。」樂正桑開口當和事佬。「黎姑娘也知道不對了,她也受了不小的驚嚇,還是先讓她歇歇罷。」

李恭亮不好讓家醜外揚,只得順著他的台階下。「也是,讓各位見笑了。師妹,到後邊去吧,別再擅自行動了。」

蘇壹見一旁還有個年輕男子正在看照另一名娃娃臉的受傷男子,便走上前。

「兄台,在下蘇壹,有什麼在下幫得上忙的嗎?」

年輕男子轉頭,眼中還有著慌亂。「我、我是大羅天的谷染,這位是我同儕黃少嵐。他在和妖物打鬥時受了傷,兩手都動不了了,敢問蘇兄可有傷藥?」

蘇壹立刻讓其他人將黃少嵐送到後方處理傷勢。由於秋仲德商人的身份,能夠提供源源不絕的療傷藥以及刀劍裝備,所以他在第一時間便開放京城的糧、藥等倉庫,以供需要的人取用,幫了大夥兒一個大忙。

「多謝蘇兄。」谷染作了個揖,心中的大石放下了些,但眉宇還是有著哀傷。

「可否請谷兄講講方才發生什麼事兒?」蘇壹問。

谷染頷首,在互相介紹之後,很快將方才的衝突、打鬥、損傷說了出來,令眾人聽得連連皺眉。

「大羅天不愧是掌東的大門派,竟有慶柏前輩這等捨身取義之人。」樂正桑眼中有著崇敬。

「樂正兄過獎了。」谷染憂慮的嘆了口氣,道:「大羅天損失了近半的弟子才解決那兩妖,實在是擔不起這稱讚。」

「是我失禮了。」樂正桑道了歉,道:「谷兄可知裡頭還有其他妖物否?」

「不曉得。」谷染搖搖頭,道:「我們還來不及進宮探查,就……」

正交談間,軍隊那方來了一名威武氣昂但面色凝重的男子,道:「打擾了,我乃屯騎校尉朝漣,不知這幾位是……」

待每個人介紹完,朝漣緊擰的眉間才微微放鬆,似是很高興有援軍的出現。

「我們已經派探子進宮查看,還請諸位英雄稍後。」他道。

「朝校尉可知宮裡頭的人是否有逃出來?」蘇壹問。

朝漣遺憾的搖頭。「聽說他們本想逃出來,卻被一張無形的牆給擋了,看來是兇多吉少。」

「牙子堯的結界。」蘇壹恍然大悟。「看來他真是做足了準備。」

「朝校尉!」一名小兵將扮的男子急奔過來。「探子回來了。」

「哦。」朝漣轉頭對蘇壹等人道:「還請各位英雄一道兒去聽吧。」

「有勞朝校尉。」

眾人到了軍隊駐紮處,大大方方的進入主帥帳,見到半臥在躺椅上的大將軍龍恆,皆大吃一驚。

龍恆是個沉穩嚴肅的中年男子,本應是英姿煥發的模樣,但此刻的他全身上下繞滿了繃帶,活像是經過一場生死大戰似的。眾人進入營帳之時,他正不顧屬下的勸阻,硬要起身。

龍恆見到以蘇壹為首的人群,匆匆坐直了身子,道:「我是龍恆,讓各位瞧見我狼狽的模樣,真是對不住。」

「哪兒的話,龍將軍過謙了。」蘇壹拱手道:「在下蘇壹,冒昧前來打擾將軍休養。」

「不會。」龍恆面色一整,道:「那龍恆就直接進入正題了。方才探子回報,國師……牙子堯正在御花園那兒擺陣,似乎要做什麼術法,而他身邊只跟了一名女子,不足為懼,龍恆本想再問,但那探子因受傷過重,已經去世了。目前雖情報有限,但實在不能再拖下去了,能否請蘇兄和我們連手,一同攻堅?」

「龍將軍說得是。」蘇壹回頭望了一眼,見眾人堅毅的神情,便點頭道:「那事不宜遲,還是儘早行動罷。」


半個時辰後,舞鞭門和後來趕到的璧仙派門人各在軍隊左、右翼待命,而蘇壹、樂正桑、魏氏兄妹則在一名璧仙派弟子的幫助下率先潛進宮。由於結界的包覆,原本是沒有人能夠接近宮門的,但那位璧仙派弟子竟硬生生將結界割出一個不大不小的洞,雖只能維持幾秒的時間,但足夠讓四個人飛身衝入了。

來過皇宮數次的蘇壹在前頭領路,一路上沒見著半個人影,連屍體也沒有,偌大的皇宮靜得詭異。

很快四人悄聲到了御花園,果真見到牙子堯站在那兒,身前擺了一張長桌,上頭不是鮮花素果而是鮮血骨頭,四根白蠟燭立在案上,搖曳著陰邪的青光,雖然是太陽高掛的時刻,但卻令人有陰冷的感覺。

再一細看,還有某個陣法包圍著牙子堯和案桌。只見那陣法是一枚奇異的文字圖形,長長的線條繞著案桌轉了兩圈,而文字的轉折處放了三兩成堆的心臟,有的已經泛黑、有的還是鮮紅。文字有六個轉折,因此有六堆人心,以案桌為中心,一大塊淌流的黑血正在蔓延,整個空氣中充斥著刺鼻的腥味和腐臭味。

魏奕冬是姑娘家,縱使以前是玄陽幫堂主,卻也無法接受這等刺激的衝擊,她只看了一眼便衝到一旁嘔吐了起來。

「這該死的妖物。」樂正桑喃喃道,他的臉色微微發白。

魏奕春沒說話,但他冷著臉,將長鞭抓在手中,一個跨步便衝了出去,蘇壹想阻止都來不及。他鞭子隨手一揮,便直直朝著牙子堯飛去,而目標背對著他,似是沒發現他的攻擊。

就在快得手的那刻,一抹墨綠從一旁竄了出來,硬生生替牙子堯擋下了那一鞭。

魏奕春一驚,收鞭一看,一名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女子坐倒在他面前,螓首低垂,似是疼痛得緊。

「妳……」魏奕春正要說話,就倏然聽聞一道破空之聲,下意識的朝後方一翻,躲過致命攻擊。

匆忙一看,女子的面前多了一名神情憤怒的男子,他一身黑衣,手中抓了根長笛,方才就是以那支笛攻擊魏奕春。

蘇壹等人見他危難,趕緊從藏身之處衝出,到了魏奕春身邊。

樂正桑“鏘”的一聲抽劍,沉聲喝道:「牙子堯,你這妖孽潛伏人間八百年,謀害了多少條人命,竟還欺騙百姓成了國師,今日便是你到頭的日子!」

「哼。」牙子堯沒轉身,依然背著手望向天空。「你們先攻擊我的人,竟還敢作賊喊抓賊?況且你原本是天劍盟左使,這會兒站在叛逆那方,你可知你這稱之為背叛?我沒收拾你,你非但沒有感激,竟還反過來想阻饒我?」

「一派胡言!」樂正桑怒喝:「你控制師父,令他併吞其他門派,成了天下人口中的野心份子,還控制他殺了師母,令御佳傷心欲絕,這筆帳我還沒跟你算呢!」

蘇壹一驚,原來這就是事情的真相。

官勝麒不知什麼時候便被牙子堯控制,密謀併了各大派之後,成為牙子堯手下的棋子,利用他們達到他的目的。而官勝麒被操控之後,行徑便越加古怪,在一次吸人血被妻子發現之後,便受牙子堯控制殺了她,後受到女兒的憎恨,曾是第一大派的掌門便這樣墮落下去了。

「因為了這妖物的野心,害得許多人家破人亡、失去性命,現在你還毀壞社稷、妄想奪取人間,我樂正桑拼上這條命也不會讓你得逞的!」


第二十六章 船到橋頭  

牙子堯聽了他的話,只是哧笑一聲,道:「芍靈,解決他們。」而後他便沒再理會。

「……是。」方才受傷的女子緩緩起身,她墨綠色的衣裙沾上斑斑血跡,那是被鞭傷的痕跡。

護在她身前的男子皺眉道:「芍靈,我來就好,妳別插手。」

芍靈搖搖頭,道:「越英……這是主子給我的任務,你別害了我。」

沐越英一震,緩緩放下長笛退到一旁,緊抿著唇不發一語。

「那麼……」芍靈盯著蘇壹等人,清秀小臉面無表情。只見她伸起手,對著他們往攤開的手掌輕吹了口氣。

「小心!」樂正桑舉起衣袖擋在鼻前,道:「可能是毒!」

大夥兒紛紛效仿他的動作,並且飛退了好幾步。

芍靈不為所動,雙手又緩緩伸起,上下揮舞。蘇壹等人待了一會兒還沒見任何動靜,最為衝動的魏奕冬便衝上前,一甩手就射出十來根銀針。

破空聲傳來,眼見芍靈就要被扎成針包,她不慌不忙的一揮手,一條長影飛來,銀針全數插在一根如象腿那般粗的藤蔓上。

魏奕冬瞪大了杏眼,喃喃道:「這、這是什麼東西?」

「藤蔓。」芍靈淡淡的回答她的問題,左手再揮,那條長蔓便如鞭子一般朝她飛去。

電光火石間,魏奕春及時撲倒妹妹,避開兇猛的植物。

「這妖能操控植物!」他道:「小心周圍!」

眾人這才知道,為什麼牙子堯擺陣會特意選在御花園了,不是這兒風景好、也不是這兒空氣佳,而是這兒植物多。

「太晚了……」芍靈木然的表情不變,只是十指再動,蘇壹等人四周的地面猛然竄出十來根粗藤,以不同角度朝著中心的目標攻去。

蘇壹閃電間抽出蘭寧劍,一個旋身砍斷了其中一根藤蔓,卻發現那藤蔓再生速度快得驚人。

「這樣下去我們很快便會支撐不住。」魏奕春護著自己妹妹,高聲道。

見那些藤蔓迅速又猛力的抽過來,砍了也還會再生,眾人是拿它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啊!」

「大哥!」

蘇壹百忙間回首一看,魏奕春的右手被抽了一大口子,鞭子也差點兒落在地上,所幸他咬緊牙根將武器換手,不然他和妹妹便不妙了。

但即使如此,他們的狀況還是岌岌可危,魏奕春的左手較沒有右手好使,速度便慢了許多。樂正桑見他們陷入危境,趕緊上前相助,但這也使他自己危機重重。

蘇壹緊蹙著眉,在藤蔓舞動間看見芍靈認真的操控它們,心裡突然冒出一個想法。

「樂正兄。」他稍微壓低聲音,道:「等會兒幫我造個突破口,我要直接擒王。」

樂正桑看了芍靈一眼,領會他的想法,道:「但魏兄他們……」

「我可以撐一會兒。」魏奕春咬牙,甩動鮮血直流的手臂揮開一條藤蔓,道:「你們可以甭管我們。」

魏奕冬拍開一條從下方襲來的藤蔓,道:「你們快去吧,大男人龜龜毛毛的成何體統。」

蘇壹和樂正桑一道苦笑。

「阿壹,你等著。」樂正桑一揮長劍。「我馬上造個缺口給你。」

「繁星十三式!」

他一喝,周圍的藤蔓皆在同一時間被斬了一大段,令眾人脫離被圍困的窘境。蘇壹在它還來不及再生之時,趁隙向芍靈飛躍而去。

「雲龍出霧!」

鋒利的劍閃著寒芒,朝著她心窩處而去,芍靈反應不及,眼見就要喪命在蘭寧劍下,這時卻有個精瘦人影在緊要關頭擋在她身前。

芍靈瞳眸瞪大,眼睜睜見那寒芒如慢動作一般,一寸一寸的穿透來人的胸膛。

「……越、越英────」

一聲淒楚的高喊,引得男子回眸。

「芍……靈……」沐越英嘴角滲血,扯著唇露出一個難看的微笑,顫聲道:「我……總算引起妳的……注……意……」

蘇壹倏然收回劍勢,讓他胸前鮮血狂噴,整個身子也劇烈震了一下,下一刻便轟然倒地。

「越英、越英、越英……」芍靈跪坐在地,抖著手抱起沐越英的頭顱。「你真傻、你真傻……我……」接下來的話淹沒在哽噎聲中,破碎的句子令人無法聽出她說了什麼,但沐越英卻笑了。

「我……很高興……」他一邊咳血,一邊奮力舉起手中長笛。「妳……還肯聽……我吹笛……嗎……」

「聽,我聽!」芍靈淚流滿面,胡亂點著頭。「不管什麼時候,我都聽!我最喜歡你吹的曲子……」

「那、那我……最後……給妳吹一首……妳最喜歡的……」

話沒有說完,笛聲便迫不急待的響了起來,但那零落的笛聲、零碎的抖音,卻讓人無法聽出來是什麼曲子。

自胸腔咳出來的血,渫渫流出,那黏膩塞滿了笛身,最終連零散的音符也聽不見了。

“啪”的一聲,芍靈抓住他差點兒落下的手,將他握笛的手緊緊包住,垂頭靠在其上,看似睡著了,但卻隱約傳出啜泣聲。
她心境大亂,自然就失去威脅性,那擾人的藤蔓總算是消失無蹤。

魏奕冬趕緊為自己大哥包紮傷口,從受傷開始魏奕春就不知流了多少血,現在他的臉色已轉為蒼白,只怕是沒多少血好流了。
樂正桑走到蘇壹身旁,見他面色難看的望著地上人兒,便拍拍他的肩。

「牙子堯還活著。」樂正桑瞪著前方依然佇立的牙子堯,冷聲道:「還有千千萬萬百姓等著我們去救。」

握劍的手微微一震,蘇壹抬眼看向他,道:「你說的對,是我失態了。」

一個頷首,樂正桑率先舉著長劍,朝牙子堯飛身掠去。

「妖孽受死!」

劍鋒破風而去,直取目標背心。而牙子堯一直沒轉頭,似是不知危機已來到,也沒有對手下的生死產生任何反應。

在樂正桑已經可以感到劍鋒劃破他第一層外衣的時候,異變突生!

「呃啊!」

「樂正兄!」眾人一聲驚叫。

只見樂正桑倏然停在空中,像是被隻無形的手給握住似的,全身繃得老緊。

「我懶得理你們,你們就以為可以欺到我頭上?」

牙子堯緩緩轉身,那邪眸透出異樣紅光。

看也不看空中的樂正桑一眼,他瞪著蘇壹道:「我饒你不死,沒想到你竟恩將仇報。八百年前連七星劍都毀不了我,你們難道以為八百年後這區區破銅爛鐵近得了我的身嗎!?」

「妖孽,你遲早要死在我們的劍下,勸你還是乖乖束手就擒!」樂正桑一點兒也沒被自身窘況嚇到,仍是狠狠瞪著牙子堯。

「哈哈哈───有趣!」牙子堯轉頭,凌厲的目光瞪向他。「莫非定要我將你大卸八塊,你們才會知道我和你們的懸殊有多大?」

露出一記冷笑,他道:「我很樂意這麼做。」

話音方落,樂正桑持劍的右手便倏然一緊,似是被什麼外力拉扯,令他面色一白,正要開口說話,他的右手竟被硬生生扯離肩膀,和身體分家。

「啊啊────」

原本要說話的嘴爆出慘嚎,那手臂被扯斷的錐心疼痛,令在場除了妖方以外的每個人,皆是心中一震。

「樂正兄!」

蘇壹怒瞪牙子堯,咬牙道:「快放下他!」

牙子堯一挑眉,道:「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要我說放就放?」

「阿壹!」樂正桑白著臉,疼得全身顫抖卻還是破口大罵:「別理那個畜生妖孽!我樂正桑寧願痛死也不願屈服在妖孽之下!」

「啊,好骨氣呢。」牙子堯朗聲一笑,道:「這就是你們人間說的真漢子吧?就不知道骨子裡是否也是那麼強悍。」

說完,蘇壹正查不對,來不及出聲,樂正桑的右腿竟也被硬生生扯離,令其一時間猛然暈了過去。

滿天鮮血如注,大量的血液爭先恐後的從樂正桑體內湧出,整個御花園像是要化為血池一般,令人聯想到無間煉獄。

「夠了!」蘇壹俊臉蒼白,不忍見好友受此折磨,硬聲道:「你,究竟要做什麼!?」

此話一出,引得魏奕春急道:「蘇兄,千萬別上他的當!」

「我……」蘇壹盯著暈厥的樂正桑,拳頭一緊,道:「我別無選擇。」

牙子堯見他上道,得意的抑頭大笑,而且越笑越大聲,隱隱間竟摻了魔音在裡頭,令蘇壹等人頭痛欲裂。

「妖孽休得猖狂!」

天外飛來一枚酒葫蘆,硬是打斷他的笑聲。那葫蘆擊來的力道足以將岩石洞穿,牙子堯匆忙閃過,在原來的地上留下一個深洞。

「誰?!」他蹙眉喝道。

「蓬老爺子來也!」

一道灰色的身影降落在蘇壹眼前,那蒼老的身影背對著他,卻令蘇壹感到眼熟。

「孫女婿。」來人回過頭,遞了一樣物事給他。「老朽帶幫手來給你啦!」

那人竟是淳于錦的外公,老蓬!

蘇壹一呆,對著急速轉折的情勢給懵了,他愣愣的伸手接過老蓬遞給他的東西,入手感到一陣溫暖,令他不自覺的向下一看。

「小七?!」

在他掌心的正是應待在常霧山上的聖獸小七!

她正坐在他掌心,微笑著揮揮手。「小壹,人家來幫你啦!」

「妳、妳身子恢復了嗎?」蘇壹不安的問。

她露出燦笑。「有通悟爺爺幫我,就沒事兒囉!」

原來在蘇壹等人離開常霧山後,小七便陷入深沉的昏睡。原本她消耗的靈力會令她睡個幾年的,但遠在穿雲山上的通悟大師竟千里迢迢來到常霧山,就是為了助小七提早恢復靈力,以便讓她和蘇壹一同鏟妖除惡。而老蓬之所以之出現在這兒,是因為他正巧上常霧山探望孫女,聽聞發生這檔大事兒,便藉探望孫女婿的名義遞送小七,順道來出一份力。

蘇壹一邊在心裡讚嘆通悟大師的神機妙算,以及老蓬的古道熱腸,一邊道:「那妳要怎麼幫我?」

「別忘了人家是七星劍孕育的哦!」小七驕傲的挺起胸。「可以說是七星劍的傳承者呢!而且人家的靈力比七星劍高出很多,所以等會兒我會回到蘭寧劍中,這樣小壹就有殺妖王的能力了!」

「原來如此。」蘇壹領悟,抬眼一看,竟發現老蓬不知何時已和牙子堯打成一片,連魏氏兄妹也上前相助,只留他一人在原地。他這才發現老蓬竟也身懷絕世武功,竟能和牙子堯打得平分秋色。

小七說完,一個翻身便朝蘭寧劍撲去,一會兒,劍身便散發出陣陣柔和綠光,讓蘇壹產生一股人劍合一的感覺。

握緊劍柄,蘇壹如鷹的目光掃向牙子堯,一個箭步便朝戰圍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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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1 18:55:27
第二十七章 逆轉之勢

沒人知道老蓬年輕時是什麼身份,而且也沒人想要去窺探他的過去,因為現在的老蓬非常逍遙自在,大夥兒只當他是熱愛雲遊的老好人。

他從不輕易出手,就算有必要,也只是在暗處出力,所以大夥兒都不曉得他竟是個絕世高手。

蘇壹身在戰圍中,見老蓬仍迎刃有餘的模樣,不禁對他大大改觀,同時也好奇起自己妻子的身世來。

魏奕春因為失血過多,所以才打不到半個時辰便含怨退場,和自家小妹一塊兒站到一旁去,照顧樂正桑的同時,也順勢盯著仍在悲傷中的芍靈,以防她突然發作。

老蓬和牙子堯的打法簡直是在玩耍一般,將他耍得要他向東、他不敢向西,令在場的人皆目瞪口呆。而蘇壹則是在老蓬製造的間隙間,趁機在牙子堯身上劃幾道傷口,雖因為他的防備而無法令他致命,但至少能破他的防禦。

不一會兒,牙子堯的外衣破了、頭髮散了、臉怒僵了、眼也氣紅了。

「大哥,這老爺子到底是什麼來頭?」魏奕冬手上忙錄的為樂正桑處理傷口,一邊好奇的問。

「我猜……他或許是五十年前轟動江湖的飛天蓬帥吧。」他思索道。

「飛天蓬帥?」她蹙起了眉,小姑娘年紀輕,沒聽過。

「據說飛天蓬帥的輕功高絕,連月亮都上得去。」魏奕春一笑,道:「妳瞧,那妖物不就連他的衣角都勾不著嗎?」

「真的耶。」小姑娘雙眼放光,崇拜的看著老蓬。

牙子堯這會兒的確是被老蓬氣得吹鬍子瞪眼,無論他再怎麼加快速度,就是連一點兒鬚都碰不到,嚴重汙辱到他妖王的名號。

「可惡!」

他怒極大吼,雙手一揮,美好的花園被他挖了一個大洞,一堆足以將十個人活埋的沙土在空中被擠壓、壓縮,化為一顆圓球。

「吃我這招!」右手一甩,實心土球便朝著老蓬破空飛去,這要是被砸到身子,就算不死也是重傷。

只見他老人家不慌不忙,輕輕一躍,便有如鴻毛一般飄了起來,輕而易舉的躲過飛來的土球。

牙子堯暗罵一聲,突覺後方有寒氣衝來,轉身一拍,竟被人躲了開,不一會兒,換成右邊告急,老蓬竟也不甘寂寞的衝了上來,令他氣得不禁破口大罵。

「哎唷唷。」老蓬調侃道:「看不出來妖中之王竟連一點兒風度都沒有,這樣還跟別人談什麼大事兒啊,沒門兒沒門兒!」

「住嘴!!」牙子堯雙目通紅,披頭散髮,活像是地獄來的惡鬼。「你們這些螻蟻,竟個個想破壞我的計劃,今日不將你們挫骨揚灰,我牙子堯便誓不罷休!」

手一揮,他朝著老蓬抓去,卻抓了個空,將原本在那兒的樹根給抓皺了。

「哇。」老蓬怪叫道:「老朽皺紋已經夠多了,妖王就不必再給老朽加皺紋了吧。」

「可恨!」牙子堯躲開蘇壹的攻擊,朝著後方高喊道:「芍靈!」

此話一出,魏氏兄妹立刻站直了身子,武器也緊抓在手,深怕眼前女妖突然大開殺戒。

但芍靈沒有,她只是木然的抱著沐越英的屍體,呆呆的坐在那兒,一動也不動,就連主子急喊的聲音也像是沒聽見一般。

「可惡!」牙子堯又咒罵一聲,心底埋怨自己怎麼找了這些廢物手下。

打鬥間,原本排好、準備施術的案桌、器具、供品,早就散亂不堪,地面的陣勢也被磨去大半,要是牙子堯想重新施術,大概也得費上一番功夫,而這點也是令他更加氣惱的原因之一。

這便是老蓬的計劃,他見破壞的差不多了,便高聲道:「妖王噯,想不想知道你摸不到老朽的原因呀?」

「什麼!?」牙子堯一聽,怒目瞪向他,吼道:「我才不屑聽!」

「你捨得?」老蓬嘻笑道:「要是日後你又遇到如老朽一般的人,你要怎麼辦?」

「你!」牙子堯雖然不願,但心底卻很贊同他的話。

「好。」他道:「那你就快說吧,等會兒我會讓你好死一點兒。」

老蓬滿意的笑了笑,伸手指向他身後。「原因就在你後邊。」

「什……」

牙子堯下意識轉頭,映入眼簾的是蘇壹那對深邃的星眸。

一道寒意襲來,牙子堯低頭一看,那柄綠光閃礫的長劍竟深深沒入他的胸口,貫穿了心臟、穿透了胸腔。再抬頭,這會兒看到的是夕陽西斜的橘紅色天空。

「時間……到了……」他喃喃道:「妖界之門的時間……」

眾人頓悟,原來他方才遲遲不動作,就是在等妖界之門開啟的時間。雖這難得的時刻已到,但牙子堯的時間也已用完,無法再度開啟那道不該開的門。

「原來如此。」老蓬望向夕陽,沉吟道:「原來是逢魔時刻啊。」

倏地,轟隆轟隆的聲音傳來,轉頭一看,竟是那二萬多人的軍隊衝了進來。

「蘇兄!」

朝漣跑了過來,道:「怎麼回事兒?我們在外頭發現結界突然消失,就趕了過來……牙子堯他怎麼樣了?」

「在這兒。」蘇壹往旁邊跨了一步,露出躺在他身後的牙子堯。

他沒有將劍拔出,所以牙子堯的胸口還插著蘭寧劍,呈大字型倒在草地上,雙目圓睜,直勾勾的看著天空,嘴裡還喃喃自語。

「他、他還沒死!?」朝漣驚訝道。

「小伙子,他是妖王,當然是沒那麼容易就死啊!」老蓬笑道。

「外公。」蘇壹也跟著淳于錦喊他外公。「那要如何才能徹底解決他?」

「這就要若河寺或山青教的門人出馬才行了。」老蓬抓抓頭,道:「外力傷害妖王只會讓他虛弱,並不能將他消滅。」

「這……」

「蘇兄!」一旁魏奕春突然高喊。

蘇壹一回首,就見芍靈不知何時已站起身,手卻還抓著沐越英發冷的手,而一旁的魏氏兄妹則警戒的瞪著她。

朝漣見他們緊張的樣子,心知那是妖物之一,便道:「所有人給我包圍那妖女!」

他一聲令下,所有人立刻衝上前裡三圈、外三圈的包圍芍靈,頓時將御花園擠得水洩不通。

芍靈對這些完全沒有反應,她也同牙子堯方才一樣,抬頭望著天空,喃喃自語不知再說些什麼。

突然,有人眼尖見到沐越英的手竟抽動了一下。

「那、那妖物還沒死!」

大夥兒心中警鈴大響,紛紛拿出自己的武器,想再上前補他個痛快。

「外公!」

蘇壹的聲音傳來,語氣中帶著一絲慌亂。

眾人一看,愕然發現原本倒在地上的牙子堯竟沒了影,只留下一襲殘破的衣袍和仍插在地上的蘭寧劍。

「怎麼回事兒?!」朝漣首先驚訝的叫道:「那妖呢?方才不是還在這兒嗎?!」

「我方才發現他閉上眼,似是沒氣了。」蘇壹緊蹙著眉。「正要上前查看之際,牙子堯就忽地化為一具骷髏,我才碰一下,就變成飛灰消失了。」

眾人懵了,只有老蓬白眉一皺,喊道:「小心!」

眾人還來不及反應,那原本被包圍的中心竟爆出一道似血紅光,最接近中心的前二排人牆頓時間化為成堆的碎塊,剩下的人牆也是個個重傷,不是缺了腿、就是斷了胳膊,一時間那厚厚的人牆宣告崩解。

人牆一倒,中心的人兒便出現在眼前。芍靈依然看著天空,姿勢沒變,但變的是原本應已死絕的沐越英,他此刻竟低著頭、直挺挺的站在芍靈身邊,一手搭著她纖瘦的肩,一手捂著胸前的傷口。

「哼,普通的劍造成的傷口果真比較好復原呀。」沐越英冷笑一聲,緩緩抬起頭,那眸子竟也同牙子堯如出一轍。「看來我的剋星真是七星劍的力量。」

他說著,捂著傷口的手用力一抹,那被蘭寧劍刺出的洞口竟消失無蹤,整個胸前平滑無暇,只剩衣衫的破損還孤零零的掛在那兒。

「壞了!」老蓬難得露出懊惱、後悔的神情。「方才應該先將他頭顱割下來的。」

「這是怎麼回事兒?外公。」蘇壹低聲問。

「牙子堯具有奪取別人肉體的能力,所以他可以不斷更換皮囊,達到不死不老的境界。」老蓬瞪著前方,道:「所以這會兒站在這兒的不是沐越英,而是強行侵佔別人肉體的牙子堯!」

「哈哈哈哈─────」

牙子堯抑頭長笑,伸手將散亂的長髮撥到腦後,露出一對嗜血的眸子。

「看不出來你這老頭挺清楚的嘛。」他獰笑,指著老蓬和蘇壹兩人。「你們兩個,等會兒我會讓你們後悔方才那樣汙辱我!」

蘇壹心中一悚,看了看老蓬又恢復笑容的臉色,一顆心稍微平穩。

見在場所有人都不吭一聲,牙子堯想他們怕了,心中感到得意,拍了拍芍靈的肩,道:「妳方才不回應我的呼喚,妳應該知道等會兒會受到什麼樣的處罰。」

芍靈沒回應,牙子堯也不以為意,似乎習慣她不多話的模樣。

「好了。」他揮揮手、動動筋骨,狀似悠哉道:「那麼……該由誰先開始呢。」

蘇壹早已將蘭寧劍拿回,緊握在手,同其他人一樣緊張戒備。

「啊,那就先從那個還沒死透的來好了。」

牙子堯轉向樂正桑倒地之處,引得眾人一震。

「住手!」蘇壹首先飛身掠去,怒喝:「不許你動他一根汗毛!」

「哦?」

牙子堯沒轉身,蘇壹卻如同樂正桑方才一番,在被無形的手抓至空中。

「你想找死,那就從你第一個開刀好了。」他面色陰騺道。

「孫女婿!」老蓬如閃電般朝蘇壹撲去,卻在半空中查覺不對,趕緊一個旋身,如飛鳥入林一般,衝回地面。

「你這老頭還挺敏感的。」牙子堯回收左手,只留下右手還握拳高舉在空中。「那我就從你……孫女婿開刀好了。」

「不!」老蓬面色驚慌,連忙道:「要動就動我這個老的好了。」

「外公,他是不會放過咱們全部的。」蘇壹冷靜的道:「還請您趁小婿引他注意時,讓其他人先逃出去。」

朝漣率先不滿的吼道:「蘇兄,我們怎麼可以犧牲你來換得自己安全無慮!」

「蘇兄,我也不會答應的。」魏奕春白著臉,堅定道。

魏奕冬沒說話,但緊抿的唇卻表達了她的決心。

「你們……」蘇壹心一緊,正要說話,卻發覺抓著自己的力道越來越大。

牙子堯陰森森的低笑起來,道:「好一個犧牲小我、完成大我,好一個親情友愛,人間就是會搞這種無聊事兒,我牙子堯不信這套!今日我就要來看看,生死當前,你們是否還能說的同做的一致。」

老蓬白眉一聳,張了張嘴似是想說些什麼,卻突然瞪大雙眼,直直勾著牙子堯的後方看去。

牙子堯見其他人也同他一般,直盯著自己身後看。他似是想到了什麼,紅瞳一縮便立刻轉身,不料映入眼簾的竟是那惑目的綠。

「妳……!!」

他才起了個頭,就被滿天藤蔓戳的全身是洞,鮮血立時噴出,化為血霧。而那些如象腿般粗的綠條似乎不願罷手,快速朝牙子堯頸部劃去,下一秒,他的頭顱便落到芍靈的手中。

第二十八章 最終之戰

眾人皆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弄得不知所措,而蘇壹也在牙子堯頭顱被砍的那一刻,直直落向地面,撿回了一條小命。

而造成這場面的罪魁禍首──芍靈,則是百般依戀的抱著原屬沐越英的那顆頭,不發一語,那些兇猛的藤蔓也在大功告成之後消失無蹤。

一道暗紅色的霧氣從倒地的屍體內飄出,浮在空中。

「妳在搞什麼鬼!?」紅霧──也就是牙子堯的妖體,破口大罵道:「妳竟敢對身為妳主子的我做這種事!?妳不想活了嗎!?」

芍靈雙目無神的看著他,靜靜的聽著他罵完,才淡淡道:「你,辱沒了越英的身體。」況且沐越英才不會做那些事兒,也不會說那種話。

「我肯紆尊降貴使用他的肉體,他就該心懷感恩了!」牙子堯語氣越來越火爆,紅霧也不規則扭動起來。「妳竟還壞我大事兒,我定要狠狠收拾妳!」

話音方落,紅霧便閃電般朝著芍靈撲去,罩住她的腦袋。

而芍靈並不掙扎、也不再做聲,默默的讓他對自己施以毒手,片刻後,她便雙目一閉,嘴角帶著一絲微笑,重重躺倒在地,即使難受、死去,她也不願放開手中的頭顱,依然將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緊抱在懷。

「哼。」牙子堯啐了一聲,狠聲道:「這就是叛徒的下場!」

見他親手殺了自己的手下,蘇壹等人一驚。

「接下來……」紅霧蠕動著,冷笑道:「你們別以為我沒了肉身就不能對你們怎樣,我照樣可以殺了你們!」


「妖孽休得猖狂!」


一道音聲如鐘的吼聲從空中傳來,眾人抬頭一看,只見一抹金紅從空中而來,隨後還陸續降下了八個銘黃色身影。

定晴一看,竟是穿雲寺的通悟大師和曉禪、曉義、曉善、曉慈、曉仁、曉貪、曉嗔、曉癡八位師父。

「老禿驢也來送死?」牙子堯哈哈一笑,道:「看來今日收穫豐盛啊!」

通悟大師和八位師父排列成陣,他站在最前頭,金剛杖一甩,道:「妖孽,今日定要將你打回黃泉,令你無法再來侵犯人間!」

「那就試試看吧!」

紅霧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向通悟大師,想先發制人,但見通悟只是微微張口,一道如獅狂嘯的梵音便排山倒海而來,壓得牙子堯是動也不能動,並且疼痛欲裂,生不如死,相反的,蘇壹等人聽見這道梵音,皆是精神一振。

「啊啊啊────」牙子堯高呼、慘嚎,紅霧劇烈扭動的程度幾乎令蘇壹以為他下一刻便會碎成片片。

通悟大師面色凝重的盯著牙子堯,左手五指結成法印,右手拿著金剛杖,同身後八名師父一塊兒高聲頌經。

「啊──啊───不要唸了───」牙子堯尖聲哀嚎。「吵死了──不要唸了───」

「咄!」

通悟大師一聲大喝,揮在金剛杖在空中切出一個洞,左手成印,指向紅霧。

「回去!」

一聲令下,不知是因通悟大師的驅趕、還是牙子堯自己想離開這個地方,就見紅霧一刻也不願多留,疾如狂風的就朝洞口掠去。

見他進了洞,通悟大師沒有拿杖的那隻手在洞口處揮了揮,那洞便消失得乾乾淨淨,一丁點兒痕跡都沒留下。

「阿彌陀佛───」眾師父高聲道。

「哎呀哎呀。」老蓬走到通悟大師身邊,嘻笑道:「大師啊,你怎麼來得這麼慢,老朽的孫女婿差點兒就丟了小命啦!」

「阿彌陀佛。」通悟大師半垂著眼,道:「蘇施主吉人自有天相,況且多虧有他多拖了點兒時間,老衲才趕得及呀。」

蘇壹在一旁聽了一愣,不知道自己方才找死的行為竟也誤打誤撞成了大事兒。

「老朽這孫女婿別的不行,就是運氣忒好。」老蓬得意的自賣自誇,末了又道:「那妖王應該不會再回來了吧?」

「阿彌陀佛,佛曰:『不可說。』」通悟大師面無表情,道:「未來的事兒,誰也說不準兒。」

「呿,你是不知道吧。」老蓬沒給他面子,直言道。

「阿彌陀佛。」通悟大師眼中閃過一絲狡黠,道:「大禍已過,老衲要回穿雲山侍奉佛祖了。」

「去吧去吧。」老蓬揮揮手,道:「老朽也要繼續未完的旅遊啦。」

蘇壹才剛將樂正桑托給朝漣,就聽見他這番話。

「外公,您要離開了?」他匆匆道。

「當然呀。」老蓬道:「老朽只不過是來幫個小忙,這會兒危機解除,當然是走人呀。」

「錦兒可想著您呢。」蘇壹道:「您何不和小婿回常霧山住幾天?您看過寰兒了嗎?他是您玄孫呢。」

老蓬擺擺手,道:「該看的早看過啦!那丫頭倒是一點兒都沒將老朽放在心上,只是趕老朽快點兒來幫你。」

蘇壹一聽,眉頭剛皺,就聽他又隨性的道:「老朽也不喜歡一直待在同一個地方,還是四處雲遊好玩。」

「好罷。」蘇壹妥協了,道:「要是您累了,隨時回常霧山來,小婿和錦兒都會好好待您的。」

「會的。」

老蓬說完,便往宮簷上一躍,立刻就閃得連影兒都瞧不見。

「蘇兄。」

魏奕春讓妹妹攙扶著走上前,蘇壹立刻扶著他另外一側。

「行了,我沒那麼脆弱。」魏奕春笑道:「我和奕冬也要走了。」

「那麼快?」蘇壹蹙眉問道:「你們打算上哪兒?」

「找個城鎮和奕冬好好安頓下來罷。」他感嘆的道:「我在刀光血影中過了大半輩子,最後總算是為天下百姓盡了一份力,接下來只要能夠安穩生活,我便沒有遺憾了。」

「那就祝魏兄心想事成了。」蘇壹笑著道。

剛送走魏氏兄妹,朝漣便走了過來。

「蘇兄。」他道。

「朝校尉。」蘇壹轉頭,拱手道:「多謝你替在下照顧樂正兄。」

「甭謝。」朝漣大手一揮,阻止他彎腰,接道:「我是來同你說,那兩妖的屍體都和牙子堯一樣,快速腐化消失了。」

蘇壹沉吟道:「看來他們也是強奪別人肉體而來。」

「嗯。」朝漣皺起濃眉,道:「方才我們在御書房找著聖上了,但卻已經……」

「那些事兒在下就幫不上忙了。」蘇壹打斷他的話,道:「在下還得趕回家呢,在下可不想錯過兒子的成長過程。」

「說的是。」朝漣苦笑,道:「那就……再會了。」

將蘇壹扯下水的計劃胎死腹中,朝漣也不勉強,他沒有強人所難的習慣,就這樣看著蘇壹離開。


第二十九章 此後 (卷末 尾聲)

蘇壹急行如風,快速將樂正桑送回長青山,知曉符明夥同寧天靜等人擺平天劍盟妖物餘黨,並且終身監禁周嫻。天劍盟在符明的整頓下又變為從前的天劍門,且青出於藍,符明也在眾弟子的促擁下成為天劍門新任掌門。

原被合併的門派有的重新成立、有的直接轉到天劍門下,使得天劍門的規模更勝從前。

日子一天天過去,百姓也回到以往平靜的生活,那天緊急撤離只當作是場玩笑,成為茶餘飯後的話題。

而朝廷很快的,讓事發當日第一個逃命的太子繼位,找回四散的王宮貴族及後宮嬪妃,整個皇宮利用這次的機會來個大風吹,高的被扯下來、低的被拉上去,江山便迎來新氣象。

聽說朝漣升官了,但具體升什麼官,蘇壹也不知道,只知道那位交情不深、但卻有患難之緣的朋友目前日子過得不錯。


蘇壹那日回到常霧宮,過了半個月便成了新任掌門,他廣收弟子、卻也謹慎挑選弟子的品行,每天都為了常霧宮上下幾十人的生計忙碌,因為秋仲德也將他一手打造的商城交出,讓蘇壹和淳于錦這對夫妻每天都忙得像陀螺一般,而那兩個老的則是放下一切,快快樂樂的追隨老蓬的腳步,四處雲遊去了。

宗浩、大金等原來常霧宮的弟子,成了宮中教頭,並且三不五時會帶著弟子下山行俠仗義一番,當作見習、增加歷練,就連祈櫻也將自己以往所學融入常霧功法,成了教頭其中一員。

深居常霧宮後院的蕭定宇終於有了感覺,在蘇壹的長期觀察下,發現他心靈純淨,以前那些負面的記憶似乎都離他遠去,這也使他變得和藹可親、容易相處,甚至常常和蘇瑾寰玩在一塊兒,像兩個小孩兒似的,他也就放下心中大石。

樂正桑和符明一同撐起天劍門,後被弟子稱左掌門、右掌門。而樂正桑和官御佳一年後又添了一個兒子,據說他們夫妻倆的感情是漸入佳境了。樂正桑在那一戰中受傷的手腳也裝上義肢,在他努力復健下,平時看起來和一般人沒什麼兩樣。

有趣的是,自從符明和長青城的辛伯羿大人接觸之後,倆人便成了知心好友,符明甚至還常常幫官府的玄案出主意,解了不少棘手的案子,讓辛伯羿的為官之路平步青雲。

而魏氏兄妹,後來讓人捎信到常霧宮,說他們安居在長青城,並道那兒治安好、百姓安樂,他們因此便在那兒定居下來,並且做起鏢局買賣,規模雖小,但口碑不錯。

至於聖獸小七,她沒有回七星劍、也沒有回穿雲山,而是一直跟著蘇壹、一直住在蘭寧劍中。她說,是因為住慣了,不想換了,但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重感情捨不得離開。

平靜的日子雖然平淡,但也是最可貴的,或許蘇壹真是生來解決那場災難、又或者是誤打誤撞解了那場災難,那又怎樣呢?至少他因為這樣,結識了許多人、也和愛妻相遇、有了可愛的孩子,而他自己也長成一位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這些想必都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因為有必然,才會有精采的人生。


『常霧遊龍傳』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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